秦奕迴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跟嫂子講過秦甲的事情後,他便迴到自己屋中研習《策論集注》,以準備十月份的院考。


    雖說此時才八月中旬,距離十月份的院考,還有一段時間,但這畢竟關係到秦奕,能否在科舉上取得進展。縱使他擁有著前世的記憶,秦奕也不敢有絲毫的怠慢。


    一篇策論,其實就相當於一篇施政綱領,不僅要求寫得好,還要符合實際。因為在往後的科舉考試中,主考官會根據策論的內容,進行分門別類,選取最符合實際情況,並能夠進行實踐的內容,呈遞給當地的掌政職官。


    可以這麽說,被選中策論的科舉學子,算得上是半隻腳踏進了仕途。這對於包括秦奕在內的所有學子來說,都是百利而無一害的。


    研習了一個時辰的《策論集注》,天色也就暗了下來,此時天空之中的月亮,雖然已經近圓,但尚有缺憾。


    吃過晚飯,與父母說了些話,秦奕便再次迴到自己屋子裏,開始寫作拜師貼。明日,他還要將其送到西城三保的趙家,交給趙崢。


    月明星稀,自是秋風陣陣,中秋節的前夕,西寧鎮的東城,依舊是那麽的熱鬧。


    即便是午夜時分,花滿樓的客流量卻不減反增,倒是襯托出東城的繁榮。


    一直到次日清晨,來來往往的人,才逐漸少了下去。


    今日是八月十五,自古以來傳統的中秋佳節。然而,即便是這闔家團圓的日子,對於秦家來說,依舊是忙碌的一天。


    盡管書院放假,但這並不意味著秦奕就能放鬆下來,他還要幫助父親秦不害,前往城外巡田。這不僅僅是軍戶的職責,也是他們必須要做的事情,否則的話誰也保不準,田間地頭究竟會發生什麽事情。畢竟,他們還要依靠城外薄田的糧食,賺些額外的收入。


    隻是,當秦奕和父親秦不害巡田迴來的時候,卻是見著自家院落門外,站著一名女子,同時還圍觀著其他的一些街坊鄰居。


    女子戴著麵紗,讓人無法看清她的容貌,頭上發髻插著一根玉簪,身上則是披著繡有牡丹花的鬥篷。顯然,這名女子的打扮,看上去非富即貴。


    父子二人倒不是有多驚訝,而是讓他們感到有些費解。


    秦家在西寧鎮並沒有什麽屬於富貴人家的親戚,這名女子是誰,怎麽會突然來訪?不僅僅是父子二人心中有疑惑,圍觀的街坊鄰居,也同樣有。


    女子身旁跟隨著丫鬟,也同樣戴著麵紗,丫鬟將女子圍在中央,不讓眾人靠近。眾人看不清女子的容貌,隻得竊竊私語。


    “你們說,這女子會不會是秦不害在外麵養的小妾?”


    “瞎說什麽?老秦那麽老實的人,怎麽可能做出這等事情?再者,他家窮成這樣,誰看得上他?”


    “女子衣著不凡,想必不是尋常人!”


    眾人多有議論秦不害的,說的他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的:“都在瞎咧咧什麽?俺老秦,啥時候對不起自己家的婆娘?”


    秦奕的養母張氏,此時就站在門口,她也同樣對這件事好奇。當他聽到秦不害這麽一嚷,倒是臉上浮起了笑意:“老秦迴來了?大家讓一讓!”


    “娘,發生了什麽事?”秦奕眼神略過女子,“不知這位小姐,此來何事?”


    張氏並沒有迴答秦奕的話,她的神色,已經告訴秦奕,她也是剛剛得知這一件事的。或者說,女子到來的時間,恰好和秦奕及其父親巡田迴來的時間,相一致。


    “秦公子,昨日的事情,就忘得這麽快?”說話的並不是女子,而是她的丫鬟,此時一名丫鬟分開圍觀的人群,徑直來到了秦奕的麵前,“若不是我家小姐記得你的名字,否則也打聽不到你就住在這裏!”


    聽著丫鬟的話,秦奕倒是嘴角翹了起來,他也已經知道眼前的女子是誰:“各位街坊鄰居,請迴去吧!這位柳姑娘,欠了我幾本書而已,她今兒個是來還書的!”


    秦奕不想惹麻煩,因此胡謅了幾句,其目的自然是要打發圍觀的街坊鄰居。


    “我就說嘛,肯定是跟秦奕有關!”


    圍觀的人聽著秦奕這麽說,旋即失去了興致,不出半刻鍾便是散去了。


    “仲奕啊,真的沒事吧?”張氏看了看女子,略微有些擔心,“老頭子,我們到一邊去!”


    但她也是個細心之人,自然瞧得出女子一行人,並沒有什麽惡意。


    “如煙姑娘,隨我進屋吧!”秦奕見著自己父母走遠,便是做出了個請的姿勢,他大概猜出了柳如煙今日為何來找自己,“你倒是與別的青樓女子有些不同!”


    “家徒四壁,請見諒!”進了屋中,秦奕收拾了下座椅,倒是有些自嘲,“姑娘請坐!”


    他看得出來,柳如煙雖然身在青樓,但卻極向往外界生活的。至少,從她將自己寫的《定風波自秋來》評為頭名這一件事中,能夠看得出來。


    秦奕寫的這一首詞,改編自柳永的《定風波自春來》。他自然清楚,這樣一首詞,究竟描述的是哪種場景,表達得是哪種感情。淒苦的青樓女子,獨坐窗邊,從青樓中望著街道上繁華的場景,可惜身不由己,一朝為青樓女子,便是終身也套不過。


    “公子客氣了!”柳如煙並沒有摘下自己的白紗,語氣倒是有些酸酸的,“不知道公子,今日晚間,可否與奴家一道,前往東城城門樓上,一同賞月吟詩?”


    這像是邀請,又像是在懇求,但不管怎麽樣,言語之中,隱隱能夠聽得出期待。


    “姑娘說笑了!”秦奕擺了擺手,“晚間的時刻,我還要同父母吃酒!”


    聽著秦奕的這話,柳如煙便是明白,他是不可能答應自己的邀請了。


    “既然如此,奴家卻要履行自己的諾言!”柳如煙歎了一口氣,聲音卻變得嚴肅起來,“小青,把一千兩銀子拿過來!”


    此時,秦奕才注意到,跟隨柳如煙的丫鬟,其中一人,手中捧著一份禮盒,這人恐怕就是柳如煙口中的小青了。


    “公子,您點一點,一共是一千兩銀子!”柳如煙從小青的手中,接過禮盒,在桌子上一推,禮盒便到了秦奕的麵前。秦奕盯著禮盒,翻開看了看,心中大概有了數,隻是他有些不解:“姑娘原本說的不是五百兩嗎?”


    “公子聽錯了,第三等彩頭才是五百兩紋銀!”柳如煙的聲音之中,卻是充滿著笑意,“這一千兩,是奴家買你一首詞的價錢!或者說,是奴家感謝您寫詞的費用,畢竟那一首《定風波自秋來》,讓奴家心中舒暢了不少!”


    一千兩紋銀,買一首詞?秦奕的腦子有些轉不過彎來,但他明白洛陽紙貴的道理,也就笑了笑:“既然如此,我就卻之不恭了!”


    這是他應得的銀錢,合理合法,秦奕找不出拒絕的理由。


    “公子,你難道忘了第一等的彩頭嗎?”柳如煙莞爾一笑,緩緩摘下自己的白紗,旋即朝著屋子裏的丫鬟揮了揮手,“你們幾個,外麵侯著。”


    秦奕聞言,心中卻是咯噔了一聲,他倒是想起來了,似乎是這第一等的彩頭是……


    而此時,柳如煙的麵紗,已然完全摘下。不為人知的柳如煙的麵容,旋即映入了秦奕的眼中。


    素雅清純的麵龐,兩邊的腮紅,顯現著柳如煙此時羞澀的神情。形似柳葉的雙眉,水靈靈的眸子,櫻桃小嘴之下,潔白的牙齒,散發著勾人的魅力。即便是秦奕這種前世的退伍軍人,見到柳如煙如此絕美的樣貌,神情也不由得頓了一下。


    實在是太美了!


    隻是再細細一打量,柳如煙身上,卻散發著一股不同於俗女的氣質。這種氣質,秦奕在衛子衿的身上,也曾感受到過。溫柔、淡雅、賢淑,沒有什麽濃妝淡抹,也沒有什麽胭脂花粉,有的隻是素顏。


    沒錯,此時的柳如煙,秦奕看的出來,是完完全全的素顏。


    他心中讚歎,怪不得花滿樓會將她奉為頭牌,素顏之下就差點把自己的魂給勾了去,那要是打扮一番,豈不是全天下的男子,都要為她瘋狂嗎?


    “看樣子,公子倒是記起來了!”柳如煙聲音有些軟,充斥著勾人魂魄的魅力,“春宵一刻,千金難買,公子今晚沒有空,那便是明日如何?俗話說得好,十五的月亮十六圓,依照此理,明日十六,才是賞月的最佳時節。你我二人,獨處一室,情依我儂,彼此雲雨……”


    柳如煙一邊說著,一邊雙眼微閉,仿佛在幻想著自己所說的這一切。秦奕聽著柳如煙的話,一時之間,竟是有些無法自拔,腦海中不由得浮想聯翩。他也是個正常的男人,也有著正常男人應該有的情緒和思想。


    一幅春光無限的畫卷,似乎展現在秦奕的麵前。與此同時,柳如煙抬手,撫摸著秦奕的麵龐,旋即手往下,意欲給秦奕寬衣解帶。


    秦奕聽著柳如煙的情話,又是見著如此絕美的女子投懷送抱,早已是無法擺脫生理的欲望。然而,正當秦奕將雙手伸向柳如煙的胸前,兩人的嘴唇即將接觸時,他的腦海中猛然間一道電流閃過,電擊了一下秦奕。旋即,秦奕愣神了一下,便是清醒過來,將柳如煙往邊上一推,立刻整理自己的衣服。


    “公子,你……”


    柳如煙自然是被秦奕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驚到了,雙眼也已經睜開,有些惶恐的盯著秦奕,她不明白,秦奕這究竟是怎麽了?


    秦奕神色很不好看,甚至有些陰沉,他抱拳拱手,遠離柳如煙一步,道:“姑娘,請你自重!在下秦奕,心中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我不能對不起她!”


    他言語之中的她,自然指的是衛子衿。剛剛的那一道電流,便是他對衛子衿的依戀所產生的。秦奕說完之後,便是做了個請的姿勢,顯然是在向柳如煙下逐客令了。


    柳如煙見著秦奕這般光景,倒是不由得破涕為笑,擺了擺手道:“公子若是想要兌換彩頭的話,可以隨時而來,奴家願意為您保留著處子之身。隻是,奴家希望,將來若是再有類似《定風波自秋來》這種絕妙詞曲的話,先讓奴家一睹為快可好?”


    秦奕冷哼一聲,整了整自己散亂的頭發,正了正自己的神色,一揮手:“姑娘請,恕不遠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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