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天愛欲言又止,旁邊宮女上前迴話,道:“三姑娘來了。”


    白若蘭皺了下眉頭,這才反應過來。前陣子太後娘娘歐陽雪說宮裏寂寞,接了幾個女孩進來。其實她怕是主要想提攜歐陽家的姑娘吧,但是不好太過明顯,順手將隋天愛的妹妹也接進後宮。


    對此黎孜念可淡定了,冷言道:“先看看,他們能玩出什麽花樣!總是要尋個名頭來殺雞儆猴,若是不先圈養雞,反倒是抓不住什麽把柄了。”


    白若蘭本是想寬慰他幾句,可是見黎孜念恨得咬牙切齒,就從最開始的猶豫不定,變成對那些姑娘們的擔心了……她這位夫君,可從來不懂得什麽憐香惜玉的。就連禮部這次的事情,黎孜念也決定讓他們大搞特搞,秋後算賬!


    萬事都有操碎了心的黎孜念,白若蘭反倒是覺得無所事事。這後宮哪個宮裏安插了什麽人,黎孜念比她還要上心,必須親力親為……


    隋家三姑娘名字叫做隋天靈,長得有幾分靈氣,大大的眼睛,笑起來露出一對小酒窩,看著就不招人討厭。不過一想到這些女孩進宮的目的無非是爬她夫君的床,白若蘭垂下眼眸,少了幾分親近的心思。


    隋天靈自然是對皇後娘娘倍加尊敬的,眼裏都看不到她嫡親的長姐了。白若蘭隨意問了她幾句話,就又看向隋天愛,說:“長公主的宮殿就別騰了,我會看顧好她的。”


    隋天愛點頭,她看得出白若蘭是真心疼愛女兒心心,已然生出托孤的心思。她才要開口,便被白若蘭打斷,她拍了拍她的手背,輕聲道:“這世上誰都比不了親生的娘……你信我,一定要養好身子。關於荷花苑女人們的事情,我們另有打算。”


    隋天愛愣住,詫異道:“先帝碰過的女人全都要老死宮中,你和靜王……不是皇帝難道還……”


    白若蘭笑眯眯的點了下頭,說:“再看吧。我們家那位想法一直異於常人。”


    隋天愛也忍不住笑了,難不成他們這群先帝時期的女人,還能有出宮的那一日?荷花苑的女人們雖然掛著先帝女人的名頭,但是大多數都是沒被碰過的美人,黎孜念當真沒什麽想法嗎?


    白若蘭尚未起身,門口便傳來了太監的嗓音,道:“皇上駕到。”


    白若蘭一怔,隋天靈則是立刻站直了身子,含羞帶怯的偷偷看向遠處身材挺拔,俊逸非凡的男人。他目光溫柔的看向白若蘭,說:“今個早朝散的早,我等你不急,就過來接你了。”


    白若蘭臉上一熱,道:“嗯。”


    黎孜念看向臥病在床的隋天愛,恭敬道:“嫂子。”


    隋天愛撐了下身子,還是起不來。


    “好好躺著便是。嫂子好好養著身體,若蘭宮裏本就沒個可以說話的人,若不是避諱閑言碎語,我就給嫂子換個地方了。”


    隋天愛急忙搖頭,說:“不用特意為我興師動眾。”一朝天子一朝臣,先帝的皇後又能如何。她又不是六殿下的母親。其實就算是母親,比如太後娘娘歐陽雪,還不是都習慣了皇帝的一張冷臉?


    她不敢去預測靜王爺當了皇帝後是否可以依然如以前般敬重愛護白若蘭,但是看起來是沒有任何改變的。至少從始至終,皇帝似乎都沒發現妹妹的存在……


    嘎嘣一聲,黎孜念迴過頭,發現一個女孩急忙跪地求饒。


    白若蘭有些想笑,成全她道:“這是天愛姐姐的妹妹,隋家三姑娘。”


    隋天靈適當的抬起頭,明眸皓目,主要是年輕,渾身充滿著朝氣,美麗的令人心顫。


    黎孜念冷冷的掃了她一眼,說:“什麽掉了?”


    隋天靈一怔,道:“茶杯。”


    “何時拿的茶杯?”他看了一眼白若蘭,說:“皇後娘娘都沒人奉茶,你倒是手握茶杯?”


    白若蘭有些同情的望著她,這姑娘好笨啊,真當皇帝是傻子嗎?偏偏她可以睜隻眼閉隻眼,黎孜念卻是早就想找個機會訓斥下陪著太後娘娘的那群小丫頭們了。


    “那是方才我喝藥的藥杯。”隋天愛擔心妹妹自以為是的說錯過,惹怒龍顏。


    “原來如此。”黎孜念挑眉,目光冰涼的盯著隋天靈,說:“你捧著藥杯幹什麽?”


    “我……”隋天靈臉頰通紅,結巴的快哭了。她不過是想要引起聖人注意,這才隨手將方才白若蘭放在茶幾上的藥杯碰灑了。否則看皇後娘娘的意思,根本不曾想要介紹她呢。


    “可是身子不舒坦了?”黎孜念在白若蘭息事寧人的目光下,皎潔一笑,很體貼的說。


    隋天靈以為他關心她,總算是不願意計較,故意忽略姐姐明明說過這是她的藥杯,硬著頭皮胡謅道:“身子是不太爽利。”


    “哦。”黎孜念垂下眼眸,看向白若蘭,說:“走吧。我扶你。”


    白若蘭沒好氣的掃了他一眼,道:“嫌棄我老了麽?需要你扶著……”


    “那就牽著手!”黎孜念輕笑,左手和她的右手交叉起來,緊緊的攥住。他們同隋天愛道了別,邊走邊說道:“估摸著明個禮部就會整出個名冊送到你這裏來,你裝裝樣子審審,看看都是哪些不開眼的自甘下賤的破壞人家夫妻感情!”這話聲音極大,隋天靈以為自個聽錯了,聖人有必要這樣糾結嗎?這種話難道不應該是女人抱怨的?


    白若蘭蹙眉,說:“你小點聲,要有個皇帝樣子。”


    “樣子?一想到這群小丫頭的目的就是讓你離開我,我就氣不打一處來!”他憤怒道。


    白若蘭索性主動甩了甩他的衣袖,道:“好了……”


    黎孜念見她害羞的樣子,這才心裏好受一下,轉臉吩咐王大太監,說:“方才你也聽到了,隋家三姑娘身體不爽快,萬一把病氣過給了太後娘娘該怎麽辦?立刻差人將她給我送迴去!越快越好,看著就讓人唿吸不爽!”


    王大總管立刻領命,態度頗為惡劣的完成了主子的吩咐,讓隋姑娘收拾鋪蓋滾蛋……108


    109|馬曉樣


    午後的暖陽異常明亮,映射著黎孜念光滑的臉龐白淨無暇。


    白若蘭見他像個孩子似的賭氣的樣子,輕笑出聲,被黎孜念氣急敗壞的攬入懷裏。


    兩個人依偎在禦花園中,黎孜念親吻著她的發絲,小聲說:“再給我幾年時間,等團團那臭小子有了太子的自知之明以後,我就帶你迴荊州……到時候就沒有賤人來煩你了。”


    荊州……白若蘭眼眶忽的模糊起來,他們兩個人的小家,民風淳樸的小地方。


    當晚,隋天靈被人連夜送出宮。


    次日,剛剛入仕的隋家長房長子被聖人貶斥了一頓,奪下其官職,讓他迴家閉門思過!


    禮部尚書見此,原本準備好的秀女名單偷偷收了迴去,又重新備了一份。傻子才會給皇帝塞女人,別到時候偷雞不成蝕把米,本是想獲得皇上青睞,反倒是成了仕途的阻力。


    禮部尚書決定弱化選秀事宜,本著新帝登基,吉祥喜慶的由頭,定下國號吉慶。關於秀女名單,尚書大人故意挑些家世背景不好的,醜了吧唧的送去給娘娘,希望白若蘭可以體會她的用心,不求有賞,但求被讓聖人發落了……


    三個月後,坐穩皇帝位置的黎孜念因為皇後娘娘有孕大赦天下,同時遣散了荷花苑,在不遠處的東華山上蓋了一座尼姑庵,專門供女子修行。隋天愛也有機會出宮……至於是否在尼姑庵修行,還是象征性的定期住在庵裏,聖人是懶得管的。


    許多官員對此頗有微詞,但是隨著黎孜念的強勢手腕和大黎國的風調雨順,漸漸收聲……


    為了讓團團早日適應太子生活,黎孜念對他管教甚嚴。然後待圓圓卻有些放縱,甚至主動培養圓圓愛好花草,養養小動物,畫畫的愛好。


    白若蘭看在眼裏有些心疼,卻滿是無奈。


    一次團團被大學士訓斥了,委屈的來尋母後,眼淚吧嗒吧嗒的掉在白若蘭的手背上,惹得白若蘭都哭了起來。


    黎孜念見狀十分不喜,卻是又對團團訓斥一頓。


    白若蘭皺起眉頭,沒有多說,心裏卻隱隱有些難受。


    入夜後,黎孜念攥著她的手,輕聲道:“若蘭,你可是覺得我太嚴厲了?”


    白若蘭搖頭,又點了下頭,說:“其實圓圓性子更溫和,他……”


    “不可以!”黎孜念眯著眼睛,歎氣道:“這便是皇家的悲哀。我不願意破壞祖製,從始至終嚴格教養團團,省的下麵的人生出外心。”


    白若蘭深以為然,近來太後娘娘經常尋二皇子去身邊陪著,她其實是有些擔心的。丈夫故意將圓圓培養成閑散優雅的性格,何嚐不是怕日後兄弟二人因為皇位產生隔閡。


    “昨日裏,圓圓在母後那待了一整天。”


    “嗬嗬。”黎孜念冷笑,說:“聽說歐陽岑的小女兒也被接進宮裏了?”


    白若蘭無奈一笑,道:“老侯爺也是感受到你的疏遠,深怕家族的寵幸……”


    “若蘭。你如何看待靖遠侯這個人?”


    白若蘭愣了片刻,說:“他畢竟是母後嫡親的兄長。”


    “嗯,我舅舅不簡單,在我祖父的時候,歐陽家還是販馬的商販。後來父親登基後,不敢輕易讓隋家重新入仕,怕控製不住,又想削弱李家,這才有了歐陽家的機會。”


    “母後也真爭氣呢……”三個兒子……白若蘭笑著搖搖頭。


    “若是他們安分的做個外戚,看在母後和小時候的情分上,我何嚐不希望歐陽家安好?”


    白若蘭愣住,捏了捏他的手心,說:“你不會是想……”


    黎孜念搖頭,道:“隻是無法迴到最初。歐陽家我如今看得上的就剩下遠征侯歐陽穆,可是他最然同宗族不親,卻逃不過是歐陽岑嫡親大哥的事實。我膈應歐陽雪,反感歐陽家所有女人!”他眯著眼睛,記憶仿佛迴到了上輩子,若蘭可是在靖遠侯府長大的女孩,還不是被他們算計了。這其中或許有他們倆不成熟的原因,可是歐陽家絕對起了推潑助瀾的作用,他做不到不去介意,每次想起若蘭去世後若幹年的孤獨空虛,他就覺得害怕,害怕眼前的一切都不是真實的……


    害怕,他的蘭蘭會離她而去。


    “若蘭……”黎孜念忽的紅著眼眶,孩子似的盯著她,說:“若有來生,一定要來尋我。你說我們以什麽相識,就能立刻想起你。”


    白若蘭摸了摸他的臉龐,笑道:“呆子,哪裏有什麽前生今世是呢?”


    “有的有的,若蘭……我偷偷在肩膀上刻了一朵蘭花,若是來生你聽聞誰說肩膀有蘭花,一定要去打聽,我等你,隻等你一個。”


    白若蘭急忙坐起身,伸手去扯開他肩膀上的褻衣,生氣的說:“難怪你前幾日裹的像是個粽子,你真是……真是……我都不知道該怎麽罵你了。”


    黎孜念卻揚起笑顏,摟住她蹭了蹭,道:“一定要找到我,否則我會孤老終生。”


    “若是你忘了我呢?”白若蘭心裏滿滿的感動,卻忍不住調侃道。


    “不會。”黎孜念目光堅定,聲音忽的有些沙啞,說:“你不知道,我有多愛你。比生命還重要,這世間萬物,都不及你陪在我的身邊。哪怕什麽都不做,就陪著我即可,讓我每日睜開眼睛可以看到你,讓我每日閉上眼睛可以聞到你活著的氣息,這便是我活著唯一的所求。”


    白若蘭望著黎孜念堅若磐石的表情,忽的哭了起來,她咬住下唇,用力點了點頭。她的夢裏一直時隱時現,那個紅衣女子的一生,那個令人悲傷的故事。可是不管如何,感受著黎孜念的一往情深,她都決定選擇忘記。


    真真假假,你又如何分辨什麽才是夢境,什麽才是人生?


    珍惜當下,難道不比任何事情重要嗎?


    我們總是習慣患得患失,可是姑娘,你知道嗎?有些時候勇敢一點點,寬容一點點,給別人一個機會,何嚐不是給自己重新選擇的恩賜!


    我們的生活都不會太圓滿,所以才會有悲傷兩個字的存在,可是愛是什麽?


    愛是撫平傷口的良藥,它讓我們慢慢長大,學會擁抱,學會承擔,學會努力對一個人好……


    黎孜念也哭了,他親吻著白若蘭淚眼模糊的臉頰,哽咽道:“若蘭,你不知道,我守著你有多高興,我每天都恨不得笑出聲音,這世上沒有什麽比得過你的陪伴還重要。那些冰冷的夜,我心冷,那些難以言喻的悔恨,我心疼,哪怕是有一天我們熬不過這歲月,你也要在奈何橋上等等我,他們都說地府路難走,我不會讓人你獨自前行,我陪著你,不管在哪裏……”


    “別說了,你這個呆子!”白若蘭用力咬住他的唇角,血腥的味道蔓延鼻尖,她的目光忽的清明了一下,若有所思的說:“你欠我的,慢慢還吧……”


    夜已深,一切都顯得寂靜無聲。


    吉慶二年,皇後娘娘白若蘭又誕下一子,聖人高興,舉國歡慶,大赦天下。他借此機會命人整合律例,修正了關於後宮一後四妃的名頭。


    至少在吉慶年間,除了皇後娘娘白若蘭一人以外,後宮無妃。


    吉慶三年,靖遠侯去世,享年八十歲。太後娘娘悲痛欲絕,黎孜念象征性祭奠一番,轉臉將南域西山軍還給隋家,隋家武將正式迴歸朝堂。


    遠征侯歐陽穆的封地正好在靖遠侯封地裏麵,新任靖遠侯是並沒有本是的白容容丈夫。靖遠侯府內部勢力麵對兩個侯爺,一分為二,漸漸生出家宅不和的傳言……


    吉慶五年,長公主被賜婚嫁給遠征侯歐陽穆長子。歐陽穆長子逃婚,黎孜念大怒,對歐陽穆隔了心。送親路上,長公主黎迴心失蹤,皇太子團團憤怒至極,尋人揍了歐陽穆長子,打斷了他一條腿。為了讓團團可以成為一名合格的皇帝,黎孜念待他頗為嚴苛,反倒是長公主黎迴心疼他異常。


    吉慶七年,黎迴心重新下嫁,卻是許配給歐陽穆不受寵的小兒子,這卻是另外一個故事了。隻知道那個小兒子雖然是個粗漢子,卻待公主殿下忠犬異常,其他女子皆入不得他的眼睛,為了長公主,連兄長和父親歐陽穆都得罪死了……


    吉慶九年。團團殿下年滿十六歲,正是登基為帝,國號昌盛。


    九年來,黎孜念關心民政,不論出身善用賢才,除了政事以外皇帝生活比老百姓還要簡單枯燥,就是守著皇後娘娘白若蘭過小日子。


    所以這九年來,是大黎國最為平穩安順的九年……


    當一切塵埃落定,白若蘭和黎孜念起程迴荊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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