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楠揉了揉她的頭,道:“我看熙寧被這件事情傷害較深,有些心態失衡,整個人都變了樣子。她以前對什麽都雲淡風輕,不太計較的。”


    “哎,那該如何。這種事情別人也幫不了她吧。”


    白若蘭說的實在,夏楠點了點頭,說:“我娘親也在給我說親呢。本是想在本地找,可是上次見你姑父,聽意思我爹會動地方,若是去南邊,我娘說把我親事兒再放一下。她不希望我嫁的遠呢。”


    “真是不喜歡長大,也不曉得夏楠姐姐你會為我尋個什麽樣子的姐夫呢。”


    夏楠臉上一紅,戳了下她的眉頭,道:“討厭,胖蘭蘭。我娘家表哥都沒出息,否則我就去給舅母當兒媳婦了。”


    白若蘭莞爾一笑,說:“那位膽大的夏姑娘說的沒錯,這世道真是表哥配表妹,天造地設啊。”


    “壞人!我反正是不會在表哥裏麵找的。其實去年底,我大伯曾路過邊城,來我家做客。他身邊有一個侍衛長,出身一般,但是人特別好……可惜他也姓夏。娘說不管是否有血緣關係,總之同姓不婚,讓我死了這條心。”


    白若蘭眨了眨眼睛,調侃道:“你怎麽知道他人好的……”


    夏楠臉紅,卻是不願意多說了。哪個少女沒有過春心萌動的時候,可是姻緣從不是自己說跟誰,那麽這輩子就是跟誰的。做夢都想有花前月下,哪個少年郎對自己一見傾心,恨不得一生相守,做盡傻事兒。可是夢醒之後,眼角濕潤,繼續不聞不問,任由父母做主,連曾經一眼見過的對方是誰都隻能壓在心底。


    “反正我上有兄長下有弟弟,家裏姨娘無庶子,這些年我爹也不再貪戀小妾,老了反而和我娘關係越來越好。此次聽聞有升遷動地方的機會,他特別感謝世子爺提拔,還暗道是這些年來我娘和你們家關係好的緣故,倒是待我比前幾年還看重幾分,直言他好了,我什麽人嫁不得。”


    白若蘭一怔,望著夏楠感慨的表情,說:“你這些話倒真是敢和我說,不怕我多想嗎?”


    夏楠搖頭,道:“隻是想和你直言,蘭姐兒,你待我真心,我亦不是不識好歹之人,待你真心。其實去年我還羨慕過熙寧姐姐,好歹敬寧哥哥是彼此認識的人,不像好多女孩,根本不知道對方如何,第一眼見,就是洞房花燭。可是現在還是鬧成如此……眼看著熙寧姐姐性格大變,我仿佛不曾認識她。於是忍不住感慨你我,我倒是好說,娘親執意幫我尋個小戶,可是你呢,我一次偶然聽見娘親和父親聊天,說你可能會……”


    白若蘭瞪大了眼睛,道:“夏楠,你直說吧。”


    ☆、第29章


    夏楠咬住下唇,附耳低聲道:“我聽見他們說,你會許配給你的燦表哥……”


    白若蘭啊了一聲,然後就麵色正常了,並沒有太驚訝的感覺,莫名其妙的,她居然長籲口氣!


    燦表哥……應該是當不得皇帝的吧。


    “啊什麽!你這個小笨蛋,你知道靖遠侯府的門第,你你你,你到底怎麽想的啊。”


    “我……”白若蘭皺起眉頭,誠實的說:“我不喜歡燦表哥,但是燦表哥待我很好。如果以後必須和他生活一輩子,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你確定歐陽燦待你好嗎?”夏楠無語,他們分明老吵架。


    “怎麽說呢,他雖然老諷刺我,但是我知道在麵對其他人的時候,他是向著我的……”


    “你對他有男女之情嗎?你不是喜歡歐陽家的嫡長孫,歐陽穆?”


    白若蘭垂下眼眸,臉頰紅暈,說:“嗯,我是挺喜歡穆大哥。以前大家都嫌棄我胖,性子躁,唯獨穆大哥對我很溫柔。我喜歡他……可是他不喜歡我,他不是連駱家婚約都退了嗎?連老侯爺都控製不了穆表哥,我姑姑自然不可能讓我嫁給他。其實我很感謝姑姑,她想燦表哥娶我,也是為了讓我幸福吧。”


    “是啊……大家都看得出,世子妃不比你爹娘對你的寵愛弱半分。如果不是世子妃讓你做兒媳婦,怕是漠北任何門第都是你高攀得起。不過蘭姐兒,你對婚事兒真的毫無感覺嗎?我看你像是並不介意似的。”夏楠有些納悶,按理說白若蘭也不小了,為何這般淡定。


    “我……”白若蘭咬住下唇,小聲的說:“我其實是誰都不想嫁呢。但是這不可能,爹娘會為我操碎心,若是姑姑家,我倒是覺得還穩妥。至於燦表哥,隻要他樂意我就沒問題。就怕燦表哥日後遇到喜歡的人,我反而害了人家姻緣。所以我是真無所謂的……”


    一個女孩子可以把姻緣看得如此之淡,夏楠也是無語。雖然她為蘭姐兒擔心,不過話說迴來,隻要靖遠侯府屹立不倒,這世上能讓蘭姐兒受委屈的男人根本不存在呀。


    她揉了揉白若蘭額頭,說:“真討厭,你這富貴的胖丫頭,任誰和你聊天都會覺得不平衡。因為很多在我們看來難以越過的坎,與你根本無所謂呀。”為何表妹都想和表哥在一起?這年頭於女子太過苛刻,婆婆比夫君還重要呢,誰不想讓姑姑或者嫡親的姨母做婆婆?


    白若蘭嘻嘻笑了一聲,不再言語。其實她也不是全然無所謂,隻是真的不敢去想。一想就心疼,就會想起難以忘記的夢魔,若是遇到日後會成為皇帝的那個男人,豈不是連姑姑都護不得她。


    不管那個夢的真假,於她而言已經當真,她如今連想想都會覺得難受,何況身處夢境中的女子。


    若是真是給姑姑做媳婦,是不是她就躲過命中魔障了呢。


    車內氣氛略顯安靜,卻不如臨車沉重。


    駱安文想和白敬寧好好聊一下,將徐乘風轟去騎馬,自個偏要和白敬寧擠在一輛車裏。


    白敬寧望著至交好友,終於是低下了頭,說:“安文,對不起。”


    駱安文蹙眉,很想揍白敬寧一頓,但是想到若是真打了,白家豈不是更找到退婚的理由了?這世道對女子嚴苛,妹妹又是真心喜歡眼前這家夥,他終是壓住心底的憤怒,說:“你無需對我道歉,你對不起的是熙寧!”


    白敬寧尷尬的撇嘴,說:“她還好吧。”


    “如何安好?若是你真是挑了個門第樣貌人品都比我妹妹好的女子,熙寧也算是輸的心甘情願。可是左澈心那賤人……”


    “駱安文,左澈心是我母親嫡親侄女,你說話慎重。”


    駱安文一愣,望著完全是陷入戀愛中的男人,不屑的說:“可是得了人家身子,就徹底愛上了?”


    “駱安文!”白敬寧有一種被侮辱的感覺。


    啪的一聲,駱安文甩手抽了白敬寧一個耳光,道:“看在你還叫我一聲大哥的份上,我就告訴你!我爹派人去京城打探消息,那左澈心根本就是得罪了後宮娘娘才被家裏送到邊城。至於如何開罪,嗬嗬……她為何這般急切的對你以身相許?”


    駱安文靠近他,附耳道:“那賤人在同你好以前,早就已經不是處子之身!如今你竟是為了這樣個貨色退掉我妹妹的婚事兒,我真是宰了那賤人的心都有!”


    白敬寧徹底呆住,臉色蒼白,結巴道:“怎麽……怎麽可能。若是澈心名聲有損,我爹娘……”


    “你爹娘!”駱安文嘲諷道:“你爹自從做官以後迴過幾次邊城過年?他一心栽培你大哥,將老大養在身邊,而你卻一直是祖父帶大,如今你和熙寧的婚事兒,年前你祖父都說是二老爺和夫人未必迴來,興許在你娘的心裏,你未必有她嫡親侄女重要!”


    “換句話說,你年後要考科舉,可是你父親在朝中為官,為你外祖父器重,升職指日可待。你大哥又已然高中,嶽家身份不凡,日後不會比你父親混的差。你父親和兄長若是真被聖人委於重任,你認為自己在仕途還有希望嗎?也許在你父親母親看來,你是沒必要入仕的……”


    一門內多人為官,本就容易被人詬病,認為結黨。


    白敬寧低下頭,一言不發,右手成拳。良久,他抬起頭,目光凝重道:“此事可當真?”


    駱安文不屑冷哼,說:“若不是我妹妹真心待你,婚約又都是幾年前就敲定,人盡皆知,你以為我願意管你這爛事兒!駱家是不如現在的白家,更何況你是官運亨通的二房,但是我們一家子人品正。你和我好歹十幾年兄弟,我沒必要騙你。更何況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那賤人做的好事兒早就成了京城茶餘飯後的話題,你若真有心,就派人去打聽一下,自然知曉真相!”


    白敬寧此時已經再不疑駱安文。


    其實仔細迴想起來,左澈心的熱情確實來的唐突,還有那一日……魚水之歡的感受非常深刻,他像個毛躁的小子,因為貪戀澈心的溫柔鄉,便不願意去深思什麽。再加上母親突如其來的斥責,更讓他認為是自己對不起澈心,卻沒想到啊……


    娘親常說手心手背都是肉,對他和大哥都很心疼。可是如今看起來,手背一輩子都不如手心。此時此刻,再想起駱熙寧平靜的目光,他竟是有些不敢去麵對。


    “駱大哥,你打我吧。”白敬寧低垂著頭,鬱悶道。


    “打你何用?你的所作所為,就像是刀子,割了我妹妹的心頭肉。最疼的是他,我揍你能怎樣。最讓我寒心的是你居然真對那賤人動情……我妹妹和你多年的迴憶到底成什麽了!”


    “對不起,對不起……”白敬寧眼圈發紅,想到爹娘的偏心,左澈心的算計,心裏惡心透了。誰都有魔障的時候,明明漏洞百出的事情,他為何就看不清!非要鐵打的事實擺在麵前,他才願意去相信。是他負了駱熙寧,貪圖了新鮮感,還有一時的貪歡享樂。


    駱安文見他這樣子,心裏也知曉這次是真悔悟了。日後會不會再喜歡上他人無法確定,不過左澈心肯定沒戲了。


    大家抵達鬧市盡頭新開辟出來的一條商鋪街,就都停了下來。


    白若蘭和夏楠手挽著手跳下馬車,發現氣氛有些不對勁。尤其是白敬寧,眼睛居然是紅的……


    她和夏楠對視一眼,這家夥不會被駱大哥打了吧。


    徐乘風心底猜出一些緣由,私下纏著駱安文聊了好久,最終駱安文簡單的和他說了下左澈心。隻是道白敬寧和她曖昧傷了熙寧的心。


    徐乘風撇撇嘴巴,歎道白敬寧還是書生氣太重,一點庶務不通。左澈心那種高門嫡女留在他們家過年就透著幾分不正常,連他那表妹都懷疑的事情白敬寧居然傻傻陷進去,太傻了。


    徐家小妾眾多,徐乘風一眼就覺得左澈心眼神太媚,不是安分的主兒,隻有白敬寧這種書呆子會上當受騙!他的目光落在白若蘭身上,情緒上又跟打了雞血一般,蘭姐兒十二,還有四年及笄,他總是要闖出個人模狗樣來娶她!


    駱安文其實不看好徐乘風對白若蘭的心意,無奈他清楚白若蘭在徐乘風心底的位置,沒有出言打擊摯友。徐乘風肯努力不是個壞事兒,就讓蘭姐兒成為他的前進的動力吧。


    人這輩子總要有點希望,哪怕窮極一生,未必如願。


    在白若蘭的那場夢境裏,其實有徐乘風的位置。隻因她不愛他,所以隻當成摯友,連迴憶中都未曾摻雜些許的情感。


    一無所有的商賈子弟,拋棄一切去從軍,用性命相博,成為靖遠侯府嫡長孫歐陽穆手下的一枚悍將,隨他進京,聆賞受封,後來留在京城,因有從龍之功坐上禁軍統領,隻為了可以離她近一些。眼看著喜歡的少女漸漸失去了往日的天真,成為皇後,受寵,失寵,造人陷害,被人背叛,他心痛著,終身未娶,一生相守。


    直到最後的生死,他亦是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她離去,不過是默默的在墳前訴一訴衷腸。


    他是懦弱的,但是他是真心喜歡著她。她從未喜歡過他,又不曾多看過他一眼,他又何必成為她的煩惱……有些人的愛是沉默,或許來自於骨子裏沒有自信的卑微。那般好的女孩,能守著一生便已然是恩賜。


    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能修成正果,在外人看似遺憾的人生,自己卻覺得圓滿。


    那一年,他故意失職被貶,去守皇陵,日日陪她訴衷腸。在墳前,他曾遇到另外一個男人,那是聖人又如何?還不是世上最可憐的孤家寡人,手中攥的東西太多太緊,反而看不清楚心落在哪裏。最後還不如他活得長,將自己硬塞進皇後娘娘的棺材裏,認為這樣就可以一切從頭來過,下輩子還能遇到嗎?


    卻不知道尚有個守陵人,半夜挖了他的墓,他不想喜歡的姑娘到了陰間都活的不痛快。


    後來,他被處死,卻死得安生,隻因她不恨他,她死的時候,他在身旁,她的最後一眼看到的是他,於是再無遺憾。


    ☆、第30章


    姑娘們本是想要去新開的裁衣坊,沒想到旁邊的首飾鋪在店外擺攤位,樣式新穎不說價格還便宜,據說過節酬客,買的多還能贈送。


    一時間姑娘們的購買欲望被勾起來,基本是拿起一個試一個,完全沒有動腳的意思。


    徐乘風望著白若蘭插滿了一頭玉石墜子,眼底爬上一抹笑意。


    駱安文拍了下他的肩膀,說:“乘風,我瞅著這家首飾鋪子好多關外貨色,是不是有什麽咱們不知道的新渠道,你不想著盤下來?”


    徐乘風一怔,小聲說:“關外的貨色也就是占個特別,精致不如京城。倒是聖人前幾年開了海禁,有皇商拿下出海權,我去年就開始申請,現在有眉目,年後若是拿到文書就打算出海試試。”


    駱安文沒想到徐乘風還打著這個小算盤,驚訝道:“你不是要去投軍嗎?再說出海太危險,賺錢再多我也不讚成你去跑。”


    “不是我去!”徐乘風低聲道。


    “可是若真是安全歸來,一船貨你總是要派個穩妥的人。”駱安文勸道。


    “嗯,先手下有個願意舍命去試試的。”


    “誰?”駱安文和徐乘風關係好,忍不住直言問道。


    “那賤婦前麵夫君的兒子。”徐乘風嘴巴裏的賤婦,自然是他們家小妾扶正的繼母。


    駱安文驚訝的說:“她在外麵有兒子?”


    “嗯,她本是我們家丫鬟啊。我祖母早就察覺到她和我爹有了首尾,將她許配出去。沒想到後來死了丈夫,又懷了我大哥,這才被我爹納妾。”


    “她也真是……很拚啊。對方是她的兒子,你信得過?”


    徐乘風眯著眼睛,小聲道:“若是她上個夫君的死和她有關係呢?這賤婦能做到當家主母著實有幾分手段,她上個兒子臉上有疤痕,都是她放火造成的。所以他很她娘,又因為我大哥是她的心頭肉,他想弄死我大哥。”


    駱安文垂眸深思,如今同徐乘風爭奪家產的唯有這個庶出大哥,不過丫鬟兒子抬不上門麵,徐乘風沒少給他庶出哥哥挖坑。


    “我說可以啊,但是他若是沒幾分本事兒,我幹嘛幫他。這次出海他願意舍命去,我許了可以分船上的活物。我八他二。”畢竟出海文書和船上的人大多數是徐乘風搞定的。


    “你辦事兒我放心的。隻要不是你親自去,就沒關係。出海風險大,真出事兒誰都沒法撈你。”


    徐乘風笑嘻嘻道:“放心吧,安文。我替我爹經商三四年,手頭銀錢多著呢,現如今缺的就是沒有功名。我底子不好,讀書不成,再說走文官沒有家世背景就是熬年頭,我可等不及。這次南邊征軍的是歐陽穆,隻要有機會見到他,我自有法子讓他用我!”


    “況且你有錢,隻要有官職就可以養兵,早晚能混出來。”駱安文拍了拍他的肩膀,權當是鼓勵。


    徐乘風望著白若蘭的方向攥了下拳頭,重重的嗯了一聲。


    左澈心偷偷去看了一眼白敬寧,發現他居然和駱安文談笑風生,根本不曾看自己,心裏有些納悶。莫不是見到駱家姑娘,他立刻被勾了魂不成?不應該呀,他們已然有了肌膚之親,這種事情對於初嚐□□的男人來說應該是最迷戀的!


    他沒道理昨日說想她,現在卻冷若冰霜。關鍵點還是駱安文,兩個大男人乘坐一輛馬車,莫不是說了些什麽?


    左澈心心慌意亂,連帶著試戴首飾都不太用心,隻想趕緊和白敬寧說上話,方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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