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先前王貴嬪的手法還是懷柔,現在,她就是毫不留情地嘲諷著與會的小姐們了。


    不但如此,她還是借著酈書雁的口嘲諷的。


    很好,她終於可以確定了——確定王貴嬪不是她們這邊的人。


    “不敢。”酈書雁輕笑轉身,維持著福身的姿勢,“娘娘洪福齊天,心地又好。人家都說,心中有佛,看見的就是佛。您一定是心裏期盼著健康,才會覺得人人都是一副健康相吧。”


    王貴嬪沒想到,酈書雁居然敢直麵對抗自己。她不敢置信地問:“你說什麽?”


    酈書雁微笑:“娘娘已經聽清楚了,何必多言。”


    天呐,她居然敢這麽和王貴嬪說話?


    酈敬容驚呆了。她還以為,麵對身居高位的王貴嬪,酈書雁隻有認輸的份。


    “大膽,你怎麽敢這麽和貴嬪娘娘說話?!”


    王貴嬪身邊的女官怒道。


    王貴嬪揚了揚手:“珠兒。”


    女官閉口不言,微微躬身。


    王貴嬪走下了主位,興味盎然地看著酈書雁,伸手抬起了她的下顎。


    這個動作含著侮辱的意味,不太尊重。酈書雁微微皺眉,沒有反抗。


    “長得倒是不錯,可惜,腦子不太清明。”王貴嬪看了一會,輕蔑地說道。


    酈敬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要是王貴嬪趁此機會,處理了酈書雁,她就一勞永逸,再也不用擔心酈書雁報複自己了……


    可惜,這世上的事,總是事與願違的。


    “還有你。”王貴嬪轉向酈敬玄,冷笑一聲,“你對自己的親妹子,都能說出那種話。不悌之人,也沒什麽孝順可言。可見你就是個無父無君的畜生!”


    酈敬玄莫名其妙地被指為畜生,滿頭霧水地看著王貴嬪。


    “滾出去!”王貴嬪大袖一揮,坐迴了主位上,“本宮不想再看見你。”


    這是在趕他走麽?


    酈敬玄愣在原地,根本不知道事情為什麽會變成了這個樣子。


    他隻是教訓了自己的妹妹,為什麽會這樣?


    “還不走?”王貴嬪見他愣住了,厭惡地皺眉,一聲斷喝。


    酈敬玄全身一激靈,隻能蔫蔫地站了起來,往外走去。


    看見酈敬玄的模樣,王貴嬪似乎格外高興,笑道:“你們也都起來吧。”


    眾人戰戰兢兢地站了起來。她們福身太久,腿腳都不大便利。有幾個格外膽小的,更是全身發軟。


    王貴嬪看著她們的窘態,嗤地一下,笑出了聲。


    “什麽德性。”她不屑地評論,“瞧瞧你們,不過是讓你們行個禮,就累成了這副樣子。”


    諸人都不敢迴話。


    這個戲碼,有點讓酈書雁失去耐心了。


    “娘娘,臣女有一言要問。”酈書雁泰然地看著王貴嬪,慢慢道,“不知娘娘方不方便迴答?”


    王貴嬪剛用冠冕堂皇的借口打發了酈敬玄,當然不好拒絕:“事無不可對人言。本宮清清白白,當然沒什麽不好說的。”


    酈書雁不由莞然:“遠沒有那麽嚴重。——臣女隻是想問娘娘一句,到底是誰,請了娘娘過來?”


    “……”


    王貴嬪一愣,臉上掛不住了。


    哪有人請她來,明明就是皇後下了旨意,要她過來給酈書雁難堪的。


    她知道酈書雁和長孫貴妃關係匪淺,剛好她也恨極了長孫貴妃,便興致勃勃地來了酈家的別院,想著給酈書雁一個沒臉。


    誰知道,她還沒來得及給酈書雁沒臉,就先叫酈書雁問得啞口無言了。


    “你到底懂不懂規矩?”王貴嬪忍不住問。


    這種事情,素來是大家心裏有數,卻閉口不說的。她地位崇高,就算來了酈書雁的詩會上,也是給她做臉,沒有誰會逼問這種問題。


    “娘娘,事無不可對人言啊。”酈書雁淡淡地說,用她自己的話搪塞了迴去。


    王貴嬪臉上一黑。


    “好,”她咬著後槽牙,陰戾地瞪著酈書雁,“本宮是奉了皇後娘娘的懿旨來的!”


    還好,早在出發之前,皇後就給她想好了借口。王貴嬪不無慶幸地想,要是沒有這個借口,酈書雁這句詰問,肯定就難倒她了。


    酈書雁輕歎一聲:“原來如此。”


    王貴嬪怕她再說出什麽讓自己下不來台的話,皺眉道:“不必這麽囉裏囉嗦的。——弘農郡主,這大冷的天氣,你就不招待本宮進去坐坐麽?”


    “這倒是臣女的疏失了。”酈書雁星眸微動,側過身道,“娘娘,您裏麵請。”


    王貴嬪瞟了她一眼,快步往裏走去。


    趁此機會,倪媽媽附在酈書雁耳邊,低聲道:“這王貴嬪從來都不是什麽得寵的主兒,小姐不用在意。”


    酈書雁笑笑:“我當然不會在意這種人。”


    她清楚得很,王貴嬪地位雖高,可她畢竟是終年稱病不出的。無論是在秦王府,還是在皇宮裏,地位都不會太高。


    “不管她。”酈書雁低聲道,“你去把我要你做的事做了。”


    倪媽媽道:“是。”便退了下去。


    酈書雁舉步走到廳中,剛好聽見王貴嬪不高不低、不陰不陽的訓斥。


    “女人就是要恪守婦道。”王貴嬪淺飲一口清茶,冷冷地道,“訂了親的女子,已經是有夫之婦了,就不應該在外頭拋頭露麵。”


    她一進門,就占了主位。酈書雁隻能在客位上坐下。


    聽見王貴嬪的話,酈書雁不由微笑。


    她去祁連山的事隱秘得很,隻有幾個人知道,皇後也是其中之一。王貴嬪知道的東西,大概正是從皇後那裏聽來的。


    “弘農郡主,你覺得本宮說得對是不對?”王貴嬪說完這影射意味極重的一番話,看向酈書雁,眼中帶著挑釁的神色。


    想來,王貴嬪是以為,這種話會讓她渾身不自在吧。可惜,她低估了酈書雁的養氣功夫。


    酈書雁站了起來,從容道:“貴嬪說得是。”


    隻說了五個字,酈書雁便滿臉坦然地坐下了。


    王貴嬪的一番指桑罵槐沒起到任何作用。她捏緊了拳頭,生起了悶氣,不再說一個字。


    既然王貴嬪沉默了下來,底下的各家小姐也就漸漸放開了,低聲討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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