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抓住了她閃躲的眼神,厲聲道:“你在想什麽?!”


    “奴婢……沒想什麽。”


    葳蕤裝作痛不自禁,撫摸著腿上的傷口,“娘娘,真的好痛……”


    “原來是傷口痛了。”皇後的疑心被打消了,從梳妝台取出一個瓶子,扔給葳蕤,“這是最上等的阿芙蓉膏,外頭是沒有的。你吃一點兒,就不痛了。”


    葳蕤確實也疼得死去活來,抱著死馬當成活馬醫的心,拿簪子挖了一點,往嘴裏送。


    慎刑司的一切變成了幾幅靜止的畫,來來迴迴,在她眼前滾動著。


    “你的家人,都在我手上。”長孫貴妃的聲音帶著迴音,在她耳邊響起,“葳蕤,你爹、你娘,甚至你那剛出繈褓不久的小侄女兒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配合不配合了。”


    不要……她什麽都說!


    葳蕤瞳孔一縮,從可怖的幻覺裏清醒過來。


    “怎麽樣?”皇後瞥了她一眼,得意地笑了,“葳蕤,我教你學個乖。這阿芙蓉膏啊……你知道不知道?”


    她靠近葳蕤的耳邊,豔紅的嘴唇一張一合,悄聲說道,“你用的時候,是在天上。你沒得用的時候,可是在十八重地獄啊……”


    “娘娘……”


    葳蕤瞪圓了眼睛,半是驚恐,半是不敢相信。


    她為皇後賣了十幾年的命,卻換來這種下場?!


    “葳蕤,你知道麽?要換來這藥,你得聽話。”皇後笑著,拍了拍葳蕤的頭,“往後啊,隻要你辦事不力,我就停了你的藥。你懂不懂?”


    葳蕤直愣愣地看了皇後半天,嗚咽一聲,頹靡下來。


    “奴婢……懂了。”


    “你說說看,”皇後笑道,“接下來,咱們該怎麽做啊?”


    葳蕤呆呆地瞪著對麵的牆壁,拚命想著。


    皇後等了半天,有點不耐煩了。她一拍桌子,斥道:“你不想要阿芙蓉膏了?!”


    葳蕤不知道,沒有阿芙蓉膏的她會變成什麽樣。但她也不想知道。情急之下,她托出了一個在眾人眼中消失已久的人名。


    “金仙公主!”


    “金仙公主?”皇後皺眉,“慕容英媚不過是個繡花枕頭,肚子裏一包草。她能做什麽?”


    葳蕤小心地覷著皇後:“她不能做什麽,可她要是死了,還是能給娘娘製造不少方便的……”


    皇後稍想了想,就明白了。


    “說得也是。”她滿意了,笑道,“葳蕤,不錯。”


    “金仙公主下了詩會帖子?給我?”


    酈書雁放下象牙發梳,挑高了眉毛,毫不客氣地說,“倪媽媽,金仙公主的模樣,像是讀過書麽?”


    她走了幾個月,長安的風尚還是沒有變。酈書雁好笑地想。


    隻不過,過去發帖子的是獨孤夫人。今年獨孤夫人不在京裏,發帖子的,就變成了慕容英媚而已。


    “獨孤夫人好歹是讀過書的。”倪媽媽也笑道,“金仙公主嘛……早在沒出家之前,奴婢就聽說過她的大名了。”


    酈書雁笑了。


    倪媽媽要是知道,金仙公主對慕容清是神女有心,襄王無夢,隻怕會更驚異吧。


    “不過麽……”倪媽媽略有猶豫,“殿下說,今年這詩會,您還是去的好。”


    慕容清這樣說,一定是有目的的。


    酈書雁斂眉沉思。可她橫想豎想,始終有點想不通,隻能放棄,去問倪媽媽。


    “這又是為什麽?”


    倪媽媽咳嗽一聲,難掩笑意:“殿下說,您是一定想不到的。他特意要奴婢提醒您呢。——您啊,是要嫁人的人了。”


    酈書雁恍然大悟:“對啊。我要嫁人了,怎麽也得把這個病秧子的名頭去了才行。”


    她當初去天山尋藥,托的名頭就是惡疾。如今,也確實是該把這個名頭去了。


    倪媽媽點頭道:“老奴就說,還是殿下了解小姐。”


    “多嘴。”酈書雁橫了她一眼,語氣不輕不重,半開玩笑,“倪媽媽,你替他說話,未免也太明目張膽了。”


    “老奴心裏,隻有小姐一個主子。”倪媽媽躬身答道,“誇獎秦王殿下,也隻是出自真心,別無他意。”


    酈書雁微感驚異,輕聲道:“哦,是這樣啊。”隨即看了倪媽媽一眼,“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倪媽媽道。


    她走出房門,看見兩個大丫鬟一左一右,站在門口。


    這兩個大丫鬟,是倪媽媽新挑進來的。一個叫紫晴,一個叫秋穗。倪媽媽皺眉道:“站在這做什麽?讓別人看了,還以為咱們院子裏缺門神呢。”


    她們兩個一左一右,確實像是兩個門神。秋穗臉兒一紅,低頭不語。紫晴卻是嘴甜皮厚的女孩兒,笑著說道:“媽媽,您又拿我們說笑。”


    “剛才是說笑,接下來的話,可就不是說笑了。”倪媽媽走到花廳的位置,示意她們跟上。等兩個丫鬟到了麵前,她才說道,“小姐性子冷,最忌諱的就是下人和她太近。你們倆可要記好了。”


    “是嗎?”紫晴茫然,“早先春柔、紫藤兩位姐姐在的時候,沒聽說過啊。”


    “她們是她們,你們是你們。”倪媽媽不客氣道,“而且,你們才跟了小姐多久?別想著一步登天。”


    紫晴嘟著嘴:“是,奴婢知道了。”


    倪媽媽又警告了她們幾句,方才離去。


    紫晴見她走了,在地上一跺腳:“這算什麽?秋穗姐,咱們好不容易才進了大小姐的院子,怎麽……”


    她一直聽人說,大小姐的院子裏油水最多。出於這個目的,她才進了夜雪春雲。


    油水多不多,紫晴不清楚。她隻知道,酈書雁根本沒讓她近過身!


    “小心禍從口出。”秋穗涼涼地說。


    紫晴又被噎了一句,訕訕地看了看她,走到了一邊。


    秋穗盯著那道通往酈書雁臥房的門,眼底一片冷然。


    雖然紫晴總覺得自己近不了酈書雁的身,不過,第二天酈書雁還是帶著她和秋穗,一同去了金仙公主的道觀。


    ——酈書雁也不是不想帶倪媽媽,隻是這種場合,倪媽媽確實不好帶出去。


    旁的小姐都帶著幾個弱柳扶風的丫鬟,隻有她帶著個五大三粗的媽媽。這算是怎麽迴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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