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尚在昏茫中,婢女送來新釀的酒味甘而濃烈,嫌古代的酒不夠濃烈,命人反複蒸了,才呈上來。緊緊窩在床榻上,一手抓著毛毯,一手捂著臉蛋,忽爾癡笑,忽爾流淚,紅塵裏消耗青春。孫權一把將毛毯抓起,摔落地上揚起了零星沙塵。亂鬆鬆的頭發還未醒來,和我一起享受醉的瘋狂。直到有人緊緊按住我的雙手,一盆寒冷見骨的冰水潑將過來,震醒那風花雪月,熱辣辣的一個睜眼,世界還在兜轉,宿醉的疼痛很醒目地竄上腦門,盡責地敲著我的腦門訓斥。

    “月氏,別以為孤不敢辦你。你要瘋到何時?”我看不見他的憤怒,但深切感受到他口語中的火藥味。腦子不靈活,鼻子還是聞出一點狀況。

    腦子和鼻子似乎聯係不了,我吃吃地笑了,想要掙脫鉗製,去看清楚到底他臉上是怎樣扭曲表情。還未動身,就被人像小雞一樣拎起,我哈哈笑出聲,一口酒氣噴在來人臉上,領間一鬆,我撲倒在地。

    “公瑾在前線身負沉屙,你卻在這裏醉生夢死,好一個風靡全城的毒玉茗。孤倒是想讓公瑾見見你這副模樣,看你的寵愛還能盛至何時。”

    我撥開糾結發絲,隱約可以看見那猙獰的麵孔,掙紮了一下從地上撐起來,跌跌撞撞又想衝撞來人,早已被人緊箍手腕,我便惱羞成怒,像來人喝道:“孫仲謀,你安的是什麽心,我這眼目昏沉之人都知,你以為周郎他能不知嗎?哈哈哈哈,好一個狡兔死、走狗烹。”手腕雖被禁錮,身體卻極力傾向前,嘲笑對方。“你恨不得我死,孫仲謀,你恨不得我死。我死了對你有什麽好處,我死了對你有什麽壞處。你總是盯著我不放,我是什麽惡毒玉茗,你身邊才有一朵毒月季,你滴酒不沾,眼目比我還昏沉,你這個昏君…”

    我臉上重重吃痛,連帶鉗製我的人一起摔在榻邊,腦門還重重磕到了木榻,隻聽腦中嗡嗡作響。卻有更沉重的聲量震住了聲響,道:“都給孤聽著,即日起不準再呈上一壇酒,好好看著月氏,若有半點閃失,孤斬了你們。”

    一輪番的整頓,陽光紮眼的譏刺我。頭發不再糾結,腦中不再昏沉,麵上妝容工整,卻失去了當初的那份韻味。婢女們未免再遭池魚之殃,將房中窗戶盡都打開散了酒氣,又重新洗滌房中所有物事。

    我仿佛從未和酒沾上關係。

    孫權對我施了禁足令。這次範圍更小了,我連房門都不能踏出。隻能讓自己腐朽在鮮亮的房中。我已經習慣黑暗,光亮紮得我渾身是傷,我看著靈魂流著血,無比歉疚。喪失語言能力之前,我命婢女取來筆墨,給周瑜捎去一封信,信中內容通過重重關卡反複被檢驗,最後八百裏加騎,跑死了四匹好馬,將這封信送到周瑜手上。從此以後,我每日便坐在榻上,莊嚴如神像,手裏執著周瑜後來捎來的貼身玉佩,再也不發一言。

    我在等待,那恩恩怨怨,總要來一個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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