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太君思索過後,緩緩說:“七丫頭生得好,少年們一眼便相中,在意料之中。董家孩子實在好,若是花頭多心思太活,七丫頭恐降不住,這門親事慎之又慎,萬般不敢出差錯。迴頭多費心思教七丫頭,壓壓她的性子。”


    常氏應下,觀得婆母還要有話對大嫂私底下說,先行告退。


    一陣衣裙窸窣之聲過後,眾丫頭婆子都退到屋外,隻留下雙福服侍。大太太心道終是來了,強打起精神應對。


    不料方太君開語:“你抽空收拾個客院出來,梅兒帶著世華和世期過兩日要來,順道把東城那處院子也打掃拾掇一下,留著備用。”語氣略沉重,離了眾人,老人卸下偽裝,無力地倚在背墊上微閉眼。


    大太太輕聲答應:“是,兒媳明日便去準備。”心中嘀咕,大姑太太近兩年連著給婆母添堵,這又生出何事。


    方太君冷哼:“可知為何緣故,你娘家外甥準備進京編著修書,我得了信沒幾天,那個不成器的東西聽音,尋死覓活纏你妹妹,要長住京中。這是秦府,輪不到韓家人說來就來,說走就走,連累家中女兒名聲。外頭那處宅子,讓他們姐弟來了住過去。”語氣加重,怒氣溢出。


    方太君越說氣憤不己,輕捶胸口。大太太見狀過去安撫,心中大駭,自己娘家外甥還沒到京中,韓家外甥女先到,真是亂了套。她圖個什麽勁,王慎夫妻情深,琴瑟和鳴。還有家中知嫻,不懂這些女兒的心,算了,不再去猜。


    大太太出神間,不防方太君在旁抽冷問:“嫻兒的婚事,你打算瞞我多久,捂到最後,咱們家丟盡臉麵,才算好。”語氣威嚴,含著怒氣。


    大太太見婆母動怒,當即跪下,解釋道:“兒媳想等到下月初,再同老太太提。”


    方太君語重心長,一字一句道出:“推了去,不是我話不中聽,嶽家那等人家,求娶咱們家女兒都是高攀,給他們臉麵,全不當迴事。難道等我的孫女嫁過去,再受排揎,吃盡苦頭?!”


    大太太羞忿難當,淚如長流,哽咽著說:“嫻兒幼時最愛笑,臨了卻是最為難管,起了心思不說,婚事上也生出波折,兒媳實在羞愧,不敢跟您說起。”


    方太君長歎:“你精明要強一輩子,怎麽在這件事上糊塗,女兒家年少時思慕個少年郎都乃平常,誰家孩子不愛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董家的婚事我本中意嫻兒,可你父親說三房勢單,雅兒生得好,平常人家不敢接,所以把這樁婚事讓給三房。今日把話說透,望你不要埋怨公婆偏心。”


    大太太表白剖心:“受家中長輩垂愛,大房幾個兒女婚事都是上乘,兒媳感恩戴德都來不及,更從未有半點異心。”


    方太君這才說:“起來吧,早點打發人到江南退了約定,不用找托辭,隻說咱們家惱了嶽家,沒他們家挑三揀四的理。嫻兒的婚事不用發愁,眼下有門好親事,隻有五分準,再等等也無妨,我也喜歡她在跟前說笑做伴。”


    快刀斬亂麻,有婆母出麵,大太太定心,總是為人母,出聲詢問:“不知是誰家,兒媳也好先籌備。”


    方太君瞧著屋外出神說:“孟家,那孩子我還沒見過,聽聞在外聲名,不會辱沒嫻兒。”


    大太太迴想起與孟家糾葛,受公婆重視在情理之中,陪笑說:“兒媳白活了幾十年,連個人都識不清,險些釀出禍事,多虧老太太周全。”


    方太君輕撫額頭,搖頭語:“關心則亂,誰沒個娘家,沒個軟肋讓人抓。二丫頭嫁到方家,受夠了囉嗦閑事,我也隻能睜眼瞧著,虧欠她了。等以後我不在了,你們多照看著她,有親兄弟相護,方家翻不起風浪。”


    大太太落淚說:“兒媳當二丫頭是親生,決不會讓她委屈。老太太何出此言,讓兒媳無地自容,嶽家與司馬家怎好與老太太娘家相比。我大哥張牙舞爪,恨不得吞下我母親、親兄長,才解恨,他因恨我父親不能為亡妻守節。當真是笑話,世間隻有女子為夫守節,何來男子做此舉動。他還不是妻妾成群,美婢環繞,隻黑起心腸尋個借口罷了。”


    方太君感歎:“世上偽君子多矣,不差令兄一人,男人們幹大事,尋出女子做托辭,成不了大器,令兄心中恐有更大的盤算不能與外人道,隻苦了你們娘兒幾個。”


    想到傳入耳中關於母親和親兄長的隻言片語,大太太捂臉失聲痛哭,哭出五髒六腑內鬱氣,為自己,為母親,也為女兒,更為不明了的傷感。


    方太君放任長媳哭個痛快,盯著海缸內冰山慢慢消融化做水,無聲無息。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可與語人無二三,悄對清風明月訴衷腸,唯怕旁人窺心意。能哭出來也好,尚年輕!


    *****


    知言次日纏磨方太君半晌,正榮堂內都快被她吵翻天,方太君無奈地說:“該是明日就把你嫁出去,我好多活兩年。”


    知言厚臉皮,賴著說:“老祖宗說謊,你最舍不得我,將來為我招個女婿上門。”


    方太君被逗笑,輕罵:“越來越不像話,沒臉皮,家中十幾個兄弟,女婿樂意,你兄弟們還不情願。”


    知言又不是真小孩說起婚事情郎會害羞,全然不當迴事,央求方太君:“老祖宗,我要個最俊俏的,比四哥都要生得好,要會拉弓習武,讀書平常,比六哥會玩……”扳著手指一一數來,秦家兒郎優點全集中,知言覺得這輩非當老姑娘不可,那還是個人嗎?神仙都比不上,降低標準,重新對方太君描述:“生得好看,會玩就成,能養家糊口有飯吃足夠了。”


    方太君強抑笑意聽完,終忍不住哈哈大笑,樂不可支,輕拭眼角笑出的淚水,屋裏眾丫頭也都笑起來。


    雙福輕鬆一口氣,可是見著笑了,心中也對大姑太太一家生出埋怨,從來沒安生過,每每生事,老太太年歲大了,再是經受不起。


    知言做天真,扯方太君衣袖撒嬌:“老祖宗,你還沒應下,當底成不成,給個準信,我好讓四哥到外頭暗中留意。”


    方太君拍著知言,笑說好,幾個丫頭湊趣出主意,更加添樂。逢著秦敏下朝迴來,進屋便問:“何事這麽高興,在院外聽見你們說笑,說出來我也樂一樂。”


    知言擋著不讓方太君說,雙福忍笑說出。


    秦敏也做開懷大笑,知是孫女為逗老妻開心之語,因說:“知言幼時曾說要尋個像祖父一般的人,現時改了主意,嫌祖父不好?”


    知言一時呆住,年少時說過的戲語,他都記得,真是的,撇著嘴說:“祖父太好,旁人那能及得上,所以孫女退而求次。”


    秦敏吃吃笑說:“哪是退而求次,此乃雲泥之別。不用到外頭去尋,眼前真有這麽個樣樣符合條件的,老夫說出來,你還願意?”


    方太君帶笑聽著,知言催促他快說。


    秦敏一本正經,指著窗戶上探頭的阿福說:“阿福是也,毛色好看,成天四處亂竄遊玩,不用勞碌,衣食無憂。”


    方太君再次笑出聲,身子軟將,靠在知言身上。屋裏丫頭們悶笑連連。


    知言摸鼻子,被人打趣了,感覺一點都不好,想本著臉裝生氣,又覺得實在可笑,也笑出聲。


    秦敏、方太君笑完心情舒暢,說起正事,閑聊中,知言得知,經典史籍主編撰花落到韓家大老爺——秦旭的嶽父身上,司馬家派了王慎上京協助,最後一件事,知言聽得驚詫,大姑母不日上京,領著一雙兒女,主要一條韓世芳要長住京中。


    議及韓世芳,秦敏尚可,仍不動聲色,方太君帶出怒意:“她自己不安份,連帶家中人等都無寧日,世英哭了兩日,飯菜隻略動一點,梅兒是造了什麽孽,生出這麽個女兒來。”


    秦敏語氣平常:“養兒是債,梅兒一步走錯,招招被動,你也不用憂心,我們管不到韓家的事務,由她去吧,看管好世英也算對得住梅兒。”


    方太君說:“也是,女兒嫁出去,不用再跟著她操閑心。”又拉住知言叮嚀:“眼看你也長大,旁的祖母不求,唯求不要學你韓家表姐,切記。”


    知言點頭如搗蒜,方太君輕摟著孫女出神。


    一旁秦敏瞧著祖孫之間言行,也做沉思。


    ☆、第71章 明珠焉


    數日後,秦梅帶著一雙兒女上京,知言再次見到韓世芳,與想像中大相徑庭,不再是昔日萎靡不振、行同枯木的模樣。世芳相貌本生得出眾,娥眉皓齒,雲貌月容,質本出塵,帶出不尋常的美,風致脫俗,猶如空穀幽蘭。


    大姑母衰老許多,眼角細紋增多,麵帶疲色,笑不達眼底,錦衣華服、珠光寶氣,遮掩不住她內心的疲憊與傷痕,引得屋中諸人唏噓不已。


    方太君心疼女兒,外孫女差了一輩又是外姓,難得見到她對人甩臉色,對著韓世芳眼皮不抬,看來真是惱了。


    世英在旁摳著衣角欲落淚,怒嫡姐不爭,憐母親心勞,更羞愧自己的處境。外祖家優渥待人,自己與表姐妹們相處甚佳,習課遊玩,暢快自在,經姐姐這麽一出事,再有何臉麵賴在此處,真讓人無地自容。忍著氣性終於等著母親迴客院,這才同去。


    韓世芳活在自己臆造出的精神境界,並不同他人做解釋,進院衝母親福身,自迴屋去。世英滿腔怒火無處可泄,下死眼盯著姐姐的背影,又要體貼母親,暫且按捺住,壓製於心。


    秦梅瞧著如花似玉般的幼女,幾年不見,眉眼長開,秀麗清雅,此時雖帶出怒氣,依能瞧出素日之歡暢,舉手投足間氣質不凡。父親和母親費了心思,自己真是有愧於二老。


    世英柔聲喚:“母親,你一向可好,家中祖父母及父親身體可是康健?”


    秦梅噙著淚點頭,拉住世英的手坐下細瞧。


    世英瞧見母親憔悴的模樣欲落淚,又覺得同母親變得生疏起來,終是忍不住報怨起長姐:“姐姐行事沒個章法,母親怎好由著她的性子胡來,京中那個閨中女子同她一般,韓家的臉麵都讓給丟盡了。”


    秦梅輕聲製止幼女:“她是你姐姐,血脈相連,不得失禮,於你聲名有礙。所有的罪孽讓我一人來承擔,總不是眼睜睜瞧著她自尋死路。不想嫁人便不嫁,做人兒媳有多苦,你還小體會不到。索性有我在一日,遂了她願。”


    世英忿然站起來,隻覺胸悶氣結,日夜盼著能與父母見麵,長姐的事橫在中間如巨石阻路,繞不開避不急,從何時起一家人便得不再親密。她站在當地平息怒氣,扭頭坐到一旁:“你們想如何,不幹我事,也別說給我聽,幸好把我一早送到燕京,離了徽州,眼不見心不煩,落個清靜。”


    秦梅安慰幼女:“你們姐倆都是我心頭肉,母親天天掛念著你,冬天怕冷,夏日畏熱,不得安寧。”


    世英定睛瞧向母親,賭氣道:“有何掛念,我在外祖家一應用度比表姐妹高出一等,家中上下人等待我親厚,日子過得舒暢,不至於在徽州礙了你們的眼。長姐有什麽好,一個外頭的男人隻見了三四迴,統共隔著簾子說過那麽幾句話,前些年聽她日日念叨,我都聽膩了,句句倒背如流。徽州第一才女,便是這麽個不知廉恥的人,把禮義教養全拋到腦後,父母生養之恩棄之不顧,讓世人嗤笑韓家。她一日不悔改,我不當她是姐姐,勢不兩立。”


    “住口”秦梅見幼女言辭激烈,嗬斥道,說完即意識到不對,句句屬實,何必自欺欺人。


    世英受驚,麵色涮白,不料母親做此言,滿懷委屈,因含著淚說:“母親隻知有姐姐,可曾記得尚有外祖母和外祖父,外祖母年過六旬,外頭看著康健,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幾位舅母挖空心思討她老人家開心,眾位表哥表姐妹從不敢為她添憂,姨母不是她所出,竭盡全力為舅家分憂。唯有你,每每來信訴苦,外祖母便夜不得寐,茶飯不思,嘴中雖道不再管韓家事務,卻在心中牽掛。母親,你也是為人母,由己度人,不應為姐姐一人之故,再給外祖家添憂,女兒在旁瞧不過眼,羞愧難當。”


    秦梅也知愧對父母,每迴都告訴自己最後一次相煩二老,臨了逢著事,忍不住求助父母。夫君離了心,婆母蠻橫,長女更是討債鬼,有人撐腰,心底踏實,不至於空落。今番被幼女說教,隻覺自己立在索橋中,腳下萬丈深淵,前行艱難,後退更不易。難道真要棄長女不顧?!


    世英說完不去瞧母親神色,抽身朝外走去,迎麵碰上韓世芳站在竹簾外頭偷聽許久,兩姐妹對看一眼。


    世英狠狠剜長姐一眼,咬牙切齒道:“遂了你的意,好生待在燕京城中,瞧著你那位王郎與旁人恩愛相伴,讓京中人譏笑韓家教女無方,厚顏無恥。”


    世英說完擠過長姐身邊出門,不防被世芳一把拉住為己陳情:“世人都說我癡,妹妹尚年幼,體會不到思慕一個人,輾轉反側求之不得,何等無助。妹妹難道讓我同俗人一樣,尋個夫君嫁了,夫妻情薄,過母親那般日子,成天受婆母之氣,耗神傷心,放下身段鬥小星侍婢,此與明珠蒙塵無二。”發自肺腑,聲情並茂,意在打動妹妹,亦或是堅定自己內心執念。


    韓世英麵含譏諷,輕笑說:“姐姐真是高看自己,明珠?比魚眼睛都不如。像母親又有何不好,世上女兒家都是這般,生養兒女,相夫教子,哪點差了去。姐姐原也知道祖母時常刁難母親,真是稀罕,為何不曾聽你說出一言半語在中周旋。姐姐自小誌向高,視旁人如無物,先瞧清自己,不是頂著韓家嫡女的名頭,外頭青樓的頭牌作出詩文比你都要強。尋死,你怎麽不尋個沒人的地兒死去,活現眼。”


    言語犀利狠毒,直捅人心,句句羞辱長姐,韓世芳大駭,花容失色,倒退數步,扶著廊柱穩住身形,閉目落淚。


    秦梅隔著湘妃簾瞧著屋外兩姐妹,搖頭歎息。流淚?她的眼淚已流幹,夜裏眼睛澀疼難耐,一切苦楚無處可訴。


    世英痛快地吐出鬱結在心的言語,頓感神清氣爽,扔下滿院屋內瞠目結舌的眾人,徑直出院,迴到自己屋中才抹淚哭出聲。


    秦梅在府中小住兩日,帶兒女去了東城秦家外宅暫住,世英本不欲同去,又恐招來外祖母擾心,強撐笑臉跟去,離了外祖家,母女姐妹間陌如路人。


    秦梅無力勸和兩姐妹,索性丟開手,迴想起母親的言外之意,也是,該到二妹府上拜訪,再順道瞧一眼外甥,如真如母親所言出色,姨表做親,最好不過。世英正值豆蒄年華,也該考慮為她尋個合適的人家,嫁給姨表兄,本就親厚,更無婆母刁難之說。


    ******


    大姑太太一家到訪,如投下一塊石子扔進湖麵,隻泛起漣渏數圈,須叟便無聲息。臨近秋闈,府裏三位爺,外院有兩個借讀的親戚家孩子,並三姐夫都下場應試,眾人全力籌備此項事宜。


    知言好久未瞧見秦昭,不知他功課溫習得如何,托了婆子尋來秦昌問話,兩人正在屋裏邊吃茶點,說著閑話,小丫頭在簷下通稟喬家表小姐來了。


    秦昌聽信微皺眉,經知言眼神警告,換上笑臉相迎。


    喬婉風風火火進屋,便喊著渴,知言命丫頭們上茶,笑問:“又去了何處瘋玩,茶都顧不上喝。”


    喬婉伸起腳搭在椅上,小臉做苦樣:“從大姨母處出來,直奔你家,見過外祖母,母親就使我出來,也不先給口茶喝。”心有不甘,喛聲歎氣,聽不到八卦,心中著實癢。


    知言微思量,瞧著姑母和方太君的意思,要把世英說給喬驍,姨表做親,才露出話頭,定是二姑母嫌喬婉耳靈長舌,打發出來。


    一時送上茶,喬婉連幹兩盅,才露出笑顏,討好知言:“還是九姐姐最好,韓家兩位姐姐跟冰人似的,沒點生氣。”


    韓世芳目中無人,並不驚奇,世英可不是這般,知言帶許驚訝問:“韓家二表姐在家愛笑玩鬧,不曾端過架子。”


    喬婉也點頭:“說的是,可連著去了兩迴,並上次姨母帶她來我家,都板著臉,拒人於千裏之外。二哥定不喜歡她做媳婦,九姐姐你嫁到我家最好。”


    秦昌眨巴著眼睛,聽到此處,縮了縮脖子,忍下想說的話。禍出口出,謹記。


    知言差點被嗆著,喬婉好似媒婆轉世,到處拉媒牽線,小小年紀盡憂心大人事,言語中帶出警告:“韓家表姐和你二哥的親事成與不成,尚在兩說,不許說話間帶出我來,都是一家子姐妹,以後怎麽好相處。”


    喬婉俏臉揚起,不以為意:“二哥也說姐姐活潑,正合他心意。”


    秦昌憋不住,笑得前仰後合,斷斷續續說:“喬家二表哥……原話,定不是這般。”喬驍因從文,有一半的時間在舅家同表兄弟們在一起習課,素日性情如何,秦昌心中有底。


    知言目光逼人,喬婉心虛地縮身子,輕聲嘟囔:“是我猜度二哥的意思,決對沒有看錯。”


    知言這會子想把喬婉抓來打一頓,小丫頭,盡給我招禍,叉腰貼到喬婉眼前威脅她:“不許在外頭胡嚼,若有一言半語傳出去,以後別叫我表姐。”義正嚴辭,不容對方反駁。


    喬婉輕吐舌頭,擠出笑討好:“九姐姐,我錯了還不行,你別氣著身子。”見知言還是不理,她湊近輕聲說:“陳家姨夫明後日到京,正式向舅家提親,招四表哥做東床快婿。”說完瞪圓眼睛,重磅消息,求表揚。


    秦昭大施魅力,安遠侯府女追男,知言先膜拜一番,輕擰喬婉的臉頰:“將功補過,今天放你一馬。”


    受人誇獎,喬婉眼睛又笑成月牙兒。秦昌在旁撇嘴,收到姐姐警告的眼神,做一本正經樣。


    沒一個能讓人省心!


    ☆、第72章 翁與婿


    初秋陰雨連綿,夜來涼意絲絲,秦昭兄弟出門趕場應試,後宅眾婦孺心神不寧,日日倚門翹首企盼。


    知畫也抽空迴家寬慰祖母與母親,因常氏連日為秦昭之故,吃齋菇素,到飯點攆了眾女兒到婆母處。故知言姐妹在方太君處用飯,席間世英心不在蔫,神思恍惚。


    秦梅依是居在東城,前兩日送了幼女迴秦府,避開眾人與方太君密談許久,她走後,方太君神色懨懨,倦怠不思。知言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盼望著姑母一家離京,走得越遠越好,最好是永別露麵,可想而知,其餘姐妹心中所想。隻苦了世英,夾在中間為難,仿佛一夜之間被打迴原形,變成初來燕京之時,萎靡消沉,愁雲壓頂。眾姐妹雖開解她,世英忍淚應下,重重心事幾乎壓垮她,每日強撐著出現在正榮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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