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爺您醒了?老太爺,奴婢慚愧啊!”


    清晨時分,唐寧剛從睡夢中醒來,就看到了麵有風霜的馬四喜馬大總管那張老臉。


    “慚愧?”


    唐寧打著嗬欠,還迷糊著。


    “是啊老太爺,老奴好慚愧!奴婢辜負了您老人家的期待,明明您已幫奴婢釜底抽薪弄走了道籙司那些人,奴婢卻依然沒能打穿妖魔廢城找到蘭若寺……”


    馬大總管說著說著,眼淚都快下來了,看起來十分懊悔。


    顏藝略誇張,目測有表演成分。


    “馬總管你可別亂講,老夫什麽時候幫你弄走道籙司的人了?他們自己不爭氣,被人拆了家劫走了欽犯,與老夫有什麽關係?”


    稍微清醒了一些的唐寧趕緊澄清道,這黑鍋他老人家可不背。


    “是是是,老太爺您教訓的對,道籙司的事與您老沒有任何關係!是老奴又胡思亂想了!”


    馬大總管連忙認錯道歉,一本真經的那種。


    隻是這一本真經的神情與語氣,總感覺有什麽地方不太對……


    不過唐寧也懶得多想,由美貌侍婢們伺候著穿好黑底紫邊的窄袖武者服的同時,順口問了一下壽陽山那邊的具體情況。


    具體情況確實很不理想,道籙司的人馬被迫撤離之後,馬大總管連續組織了人手去探索薄霧內的“蘭若寺”,然而無論他做派進去多少人、做出多麽細致完備的準備工作,結果卻都是以失敗為告終。


    受過唐寧親自點撥的魏王府護衛中“六大高手”,已落了個四死一殘的下場,僅剩專精虎步拳的崔世鬆還算囫圇,但也受了點傷。


    至於其他普通護衛,那就死的更多了。


    幾十條人命填了進去,得到的情報並不比道籙司的人多,基本等於水花都沒泛起來一顆。


    “後事都安排妥當了?”


    唐寧問道。


    “安排妥當了!按照在府內的品級與效忠年限,最少50貫的撫恤都發下去了!”


    馬大總管連忙答道。


    也就是相當於30來萬軟妹幣買一條人命麽?


    唐寧不知道這筆買命錢在這方世界算多還是少,他隻知道自己穿越過來這兩月來時間,花掉的錢往最少了算也有至少2000貫。


    “再安排人,去各家走訪一圈,送些慰問品什麽的,若是有孤兒寡母往後無所依靠,征得同意之後就把人帶迴來養著吧。魏王府,不能虧待了拿命做事的自己人。”


    唐寧吩咐道。


    “奴婢明白了!奴婢這就去親自督辦!”


    看著情緒不佳的唐老太爺,馬大總管連忙滿含羞愧做出了保證。


    老太爺所說妥當,居然是這麽個意思?


    哎,我竟又將事情辦差了……


    不行,必須盡快去將功補過,決不能讓老太爺對我的看法變的更差!


    “去吧。”


    唐寧揮手放行。


    馬大總管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然後匆匆而去。


    “馬總管來幹嘛的?”


    等到馬大總管走掉,唐寧才突然想起來這事兒。


    ——馬大總管是來送今日份的《玉京日報》的,當然捎帶著還送來了一大批補給品,以及替魏王暗中觀察老太爺的身體狀況與精神狀態。


    在馬大總管看來,唐老太爺現在的情況,好的是不能再好了——


    老太爺出城夜不歸宿一晚,居然就又恢複了強健的體魄,這放在別人身上那必是行了血腥邪異的邪術妖法,但換成了是老太爺就完全沒問題了,隻能說……不愧是道法高深的老太爺!


    對了,老太爺昨天還“釣”到了好幾件法寶,這事兒怎麽瞅也是有內幕!


    老太爺釣魚那地兒,水深連一丈都不夠,雖然在皇家禁苑的範圍之內,可這前後千年之久絕對被查探過不止一次,有再多法寶怕也等不到老太爺來釣。


    若咱家所料不差,老太爺十有八九是用了障眼法。


    繞這麽大圈子之目的嘛……似乎為了給釣出來的寶物一個說得過去的來曆?


    至於為什麽要可以給那幾件寶物製造來曆……


    老奴駑鈍,真猜不出來。


    不過沒關係,王爺智慧過人,定能猜出一二的。


    帶著這樣的想法,將唐寧所釣到那幾樣法寶形製暗暗牢記的馬大總管,一路縱馬疾行返迴了魏王府。


    伺候魏王多年的經驗,驅使馬大總管沒有迴王府後宅,而是徑直入了外府的丞相公事房。


    咦?情況……有些不對勁!


    剛進公事房套院大門,馬大總管立刻就敏銳感覺到院內情況有異。


    馬大總管立刻停步,暗暗開始觀察以及評估事態,若情況著實不妙他就要趕緊想個理由,免得去觸魏王的黴頭了。


    正觀望著,有個青衣小官抱著一堆卷軸出來了,馬大總管連忙攔住對方去路:“寇參軍,出什麽大事嗎?”


    “大總管。”正要發怒的青衣小官看清楚攔路的是馬大總管吧後,趕緊收住火氣頗為恭敬的打了個招唿,然後左右看看確定無人注意後,壓低聲音飛快答道:“隴西沐家反了!”


    隴西沐家反了?


    這……怎麽可能?!


    沐家世受國恩,就算榮成侯父子獲罪下獄,朝廷與王爺也並沒有奪爵的打算,甚至已安排人去隴西軒輊讓沐家另選賢能繼任爵位,如此浩蕩恩典,沐家如何還要造反?


    他們難道不知道,這反旗一旦扯起來,那便是抄家滅族之罪?


    並不知曉沐冠英之事內幕馬大總管吃了一驚,在他看來沐家這種追隨開國之君的與國休戚從龍家族造反,本應該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大總管,下官有公務在身,先走了。”


    寇參軍繞過震驚的馬大總管快步遠去。


    馬大總管這才迴過神來。


    哎喲,咱家剛才簡直就是在浪費時間,沐家肯定是真的造反了,否則公事房不會是現在這種氣氛,所以咱家該考慮的應該是怎麽幫王爺寬心才對。


    出謀劃策?


    這事兒可輪不到咱家,王爺他英明神武智計百出,反了個區區沐家而已,能廢王爺多少功夫?


    馬大總管腦瓜子一轉,心頭便有了新主意。


    整整衣物,馬大總管邁步行至魏王用於商議機密要事的節堂外,守門那四名護衛雖礙於職責不敢說話,卻也都趕緊朝著馬大總管點頭微笑。


    節堂內,傳出了隱約的語聲,堂中似乎正在議事。


    馬大總管連忙後退數步,退到了完全聽不清語聲的位置才重新站定。


    節堂內論的是國家大事,這不是咱一個家奴該知道的。


    馬大總管對自己身份定位一直很清晰,從不逾越做超出魏王允許範疇之外的犯大忌幹政之事,所以……他才是魏王府的大總管。


    約莫半個時辰後,節堂緊閉著的門終於被打開了,以鹽鐵都尉瞿天罡為首的數十名紅袍紫衣的高官魚躍而出,然後是以薛長史為首的數名丞相府私臣,眾臣工表情看不出什麽異樣,畢竟是有資格入丞相節堂議事的人精,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也許還談不上,但至少不會被沐家扯旗造反這種事搞亂情緒。


    畢竟……隴西與玉京相隔一千餘裏,中間隔著七個麵積不小的郡,沐冠英扯旗造反就算聲勢浩大,又豈能讓朝中袞袞諸公生出絲毫孤芒在背之感?


    是的,沐冠英忽然現身後扯旗造反,掀起的聲勢很大。


    沐冠英一夜之間占據隴西郡城,然後大張旗鼓亮出了他潛龍的身份,旋即反手將沐家的反對者殺了個幹幹淨淨,用滴血的屠刀完成了對沐家勢力的整合。


    才一日功夫,大半個北地郡就淪陷易幟,忠誠於朝廷的官吏與寒門或死或逃,沐冠英則迅速拚湊出了三萬人的叛亂大軍!


    與之同時,沐冠英還立起了“清君側誅奸相”的大旗,派出無數信使向四周郡縣傳播宣示“討奸檄文”。


    那篇不知道由誰操刀的討奸檄文,將“奸相”唐伯彥罵了個狗血噴頭不說,還將新政駁了個體無完膚,然後偷換概念說大衍國那些不公平,源頭都是把持朝堂的奸相唐伯彥,煽動天下一齊造反清君側弄死唐伯彥,仿佛隻要唐伯彥一死一切矛盾就能自動解決。


    在某些有心有能力有渠道的鬼祟之徒推動下,那篇文才上佳的討奸檄文迅速散播。


    一時間,四方震動,因新政而利益受損的家夥們,或“慷慨解囊”給叛軍送錢輸物,或幹脆赤膊上陣殺官造反投入了沐家叛軍勢力!


    更加可怕的是,許多因世家與寒門巧取豪奪而失地的農牧民、以及本就不是什麽好東西的地痞無賴、山賊水寇也在看不見的手推動下,趁機開始暴亂。


    眼瞅著,隴西郡與周邊諸郡就要徹底糜爛!


    坐鎮北地郡虎牙營的餘大猷都感受到了壓力,告急文書甚至已送到了魏王大丞相唐伯彥案頭。


    虎牙營的兵卒,大部分都是北地郡本地的良家子與服兵役戍卒,餘大猷靠著曾為軍帥的餘威,領著虎牙營鎮壓郡內的叛亂問題不大,可若是讓虎牙營出兵隴西去鎮壓聲勢浩大沐家叛軍,恐怕就沒有多少人還願意聽他餘大猷的命令了。


    餘大猷在奏給某奸相的告急文書中,甚至故意強調說再給他三個月時間,他必能把虎牙營調教的如臂使指。


    這話什麽意思?


    不就是三個月之內虎牙營基本指望不上麽!


    問題是,唐伯彥哪有三個月時間給餘大猷?


    出兵,北地虎牙營必須立刻出兵!


    已移鎮馬邑的雲中歸義遊騎營,也必須晝夜兼程出兵!


    還有酒泉郡新編練的府兵,也要立刻出兵!


    旬月之內,必須將沐家的叛亂鎮壓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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