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妹,我和六姐一起過來給殿下請安。”柳蘅笑說,她對柳蘩的印象很不錯,甚至比一同住在金蕊院裏的幾個姐妹都還好些。


    “九姐你放心,今日你跟著我去見阿娘。”柳蘩拉著柳蘅的手,語氣篤定。她想到阿娘對柳蘅的冷淡,就覺得不對味。阿娘若是介意九姐的存在,當初和阿爺議婚的時候就不該答應,今日也不會如此傷心了。哪怕自己和十三娘也不會來到世上。如今這都多少年了,阿娘竟然遷怒九姐這個無辜的人。


    “十二妹妹這性子真是和五姐有些相似呢。”柳荻笑了,“隻是我們過來給殿下問安乃是想盡晚輩的孝順之心,若是強行去見,豈不是與初衷相違背?若是殿下願意見自然是好的,若是不願意,十二妹你也不必強來。我們下次再過來便是了。”


    柳蘩沒想到柳荻竟說出和之前柳蘅差不多的話來,隻是以為這是柳蘅私底下告訴她的,便並無多少觸動,還是同柳蘅站得更近一些。柳荻卻有些失望,她本以為自己這樣一說,會得了十三娘的些許好感的。


    姐妹三人被婢女們簇擁著才進了屋,就見一神態冷然的侍女由屏風後轉出來了,對著柳蘩屈膝一行禮後便道:“郡主,殿下讓兩位小娘子進去說話。”


    柳蘩和柳荻都是歡喜非常,隻柳蘅卻覺得有些突兀,晉陽長公主為何突然又願意見自己了?


    柳荻雖見得少,也是見過晉陽長公主的,便隻是以尋常晚輩禮微微屈膝便可,隻柳蘅乃是初見,見的又是繼母,自然是叩頭跪拜了。三拜之後,柳蘅抬頭看清了晉陽長公主的長相,她隻想到了一詞,熱烈。同生母王令則是完全不同類型的美人,柳贇這個便宜爹倒是好福氣。除了貌美外,柳蘅最深的感受卻是晉陽長公主身上那身處上位者才有的氣勢,隻是一個眼神,就讓人不自覺的肅然、敬重。


    晉陽長公主絕非是傳言中為了一個男人就能忍受百般委屈、驕縱嫉妒的女子。柳蘅心中評估著晉陽長公主,而晉陽長公主也在打量著柳蘅。


    不愧是從前長安第一美人兒王令則的女兒,規矩也還不錯,瞧著似模似樣,比柳家還待字閨中的幾個女兒都要強上幾分,便是與楊氏的嫡長女柳蕙也不差什麽。甚至比十四歲的柳蕙還要略強上兩分。之前倒是自己輕視了柳蘅這丫頭了。


    “你既喚本宮一聲母親,本宮也不會虧了你。阿於,將本宮備下的見麵禮給了九娘。”晉陽長公主靠坐在軟榻之上,手中把玩著一盞白玉杯,邊緩緩地說道。


    之前迎幾人入內的侍女端了一托盤又出現了,隻見其上放著一對碧玉鐲、一隻點翠金步搖以及以對鑲寶石的金絲耳環。件件都不是凡品,做工也極為精致,柳蘅微有些躊躇,這三樣東西一看就是出自皇宮大內,便是有錢也買不到的。隻是一抬頭就看晉陽長公依舊是漫不經心的樣子,心中一動,又一屈膝道謝。


    “兒謝過母親。”柳蘅大大方方地接受了,倒是讓晉陽長公主微撩了下眼簾。


    柳蘩一看阿娘給柳蘅的東西不錯,心裏歡喜,抱著晉陽長公主的胳膊撒嬌道:“我早就說了九姐很好的,阿娘見了她一定會喜歡的。之前也不知阿娘為何不見九姐姐。現在好啦,以後兒要常去尋九姐說話,阿娘可不能攔著我。”


    晉陽長公主微笑道:“阿娘什麽時候攔過你了?之前是你自己想多了沒過去。”後麵這句話意味深長,讓柳蘩頓時紅了臉。


    柳蘅暗想親生的母女果然親近。柳荻卻是有些嫉妒又有些不滿,這三人好似將自己這麽大個人給忘記了。隻是她沒有忘記來晉陽長公主這裏的目的。一臉羨慕道:“殿下與十二娘當真是母女情深,真是讓我羨慕。我阿娘大半心思都放在六姐和七郎身上……”


    她的語氣微澀,神情有些委頓。柳蘩雖與她不太熟,還是出言安撫了她一番,“二伯娘心裏肯定是有八姐你的。隻是比起六姐和七郎弟弟來,八姐你太乖巧了,她自然將心思都放在六姐和七郎身上的。”


    柳蘅也勸道:“八姐想來豁達,今日怎麽了?二伯娘並非是不關心你,隻怕正如十二娘所說的,八姐你太過乖巧了,二伯娘就以為你不需要她操心了。”


    晉陽長公主神態悠然地看著三個女孩子說著話,暗道阿蘩果然性子純良,柳蘅是個有心機的,卻也沒有很麽壞心眼。倒是這個柳荻,說傷心就傷心,倒是聰明外露,一看就是個心眼賊多的人。且雙眼目光晶亮閃爍,顯見是有野心的。就是不知她說這番話的目的了。


    “你們說得有理,倒是我想多了。隻是看見殿下和十二娘的情景就沒有忍住。”柳荻竭力在晉陽長公主麵前想表現得純真可憐一些,她看向柳蘩的目光裏也隻有羨慕而無嫉妒。“對了,十三娘的身子骨可還好?兒的舅父從烏茲國迴來,帶來了那邊的極為稀罕的火人參,說是對身子骨弱,怕寒怕涼等症狀有奇效呢。今日我也特地給十三娘帶來了一些。”


    柳荻接過身後貼身婢女遞上的木匣子,將其打開後,縱使是見多了好東西的晉陽長公主也微露出驚訝之色來,隻因那是一隻通體胭脂色的人參,完全不同於一般的人參。


    “果然是有奇效麽?”柳蘩先忍不住了,她素來心疼比自己隻小一歲看著卻像小了三四歲的妹妹,聽這個火人參的作用,忙問道。


    “自然是真的,隻是十三娘用之前,可讓太醫先瞧瞧,再用以配藥,免得吃多了或者吃少了,都不好。”柳荻用地的點了點頭,暗想總不虧自己準備了這個火人參,雖珍貴,但是若得了晉陽長公主的好感,那就值得了。


    晉陽長公主已經敢肯定這柳荻今日過來,必定不是為了請安與送人參這麽簡單,便是柳蘅也這樣想,不然隻送藥挑其他的時間與方式都行。親自送藥不過是為了晉陽長公主能夠更記得她的功勞。就是不是她求的是什麽,晉陽長公主又會不會答應呢?


    若是這人參於十三娘的身體有好處,無論她有什麽目的,本宮又有什麽不能答應的?


    “好,本宮就承了你的好意。若是果真對十三娘的身體有好處,三叔母再好生答謝你。”晉陽長公主說完就讓一婢女接過了匣子送去十三娘那裏。


    柳荻得了晉陽長公主的承諾,心裏一鬆,又說了下她舅父行商時遇到的奇事,屋中的氣氛倒是難得地平和。


    待柳蘩送兩人離開了,晉陽長公主才對於氏道:“你去看看高繼光可迴來了,讓他速速過來。”纖長的手指不停地敲擊著桌麵,隻要宇文雄應了,那麽這件事情可成的把握就更大了。到時候,這天下便再也無人敢欺侮自己了……


    柳蘅與柳荻一路安安靜靜地迴金蕊院,誰也沒有開口。直到院中的石子岔道處,柳荻才對著柳蘅說道:“我希望這件事情不要一會兒就傳得滿府皆知。不然我阿娘肯定要我搬出金蕊院搬迴漱玉齋的,九娘算我求你,哪怕是晚兩天也行的。”


    柳蘅心裏一曬,淡然道:“八姐放心,今日我是拜見了長公主,卻什麽事兒都沒有發生。”柳荻打什麽主意她是猜不到,不過肯定和幾日後的壽辰有關,隻要不牽扯上自己,一切都好說。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第一更,jj終於抽好了,我繼續碼第二更!


    ☆、可憐閨裏月


    還未到進宮這日,大夫人便遣人送來了隔日要穿的衣裳和佩戴的頭麵首飾等,“都是府中手藝最好的繡娘按照九娘子的尺寸做的,樣式也是最合您的氣質的。淺藍色、淺粉和淺碧色各一件。”


    說話的是大夫人身邊的蔡嬤嬤,擔心柳蘅不滿意,又將其他幾個小娘子的衣裳也說了,“……都和九娘子一樣俱是三件,樣式稍微有些差別而已。大夫人還讓老奴給九娘您帶句話,說這兩宮老娘娘壽誕,官家夫人們和小娘子乃是去恭賀的,打扮得太過出挑了並非是好事。”


    柳蘅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勞你跑這一趟。”說著打賞了蔡嬤嬤一個荷包,讓阿杏送了出去,隻看了一眼送來的東西,就托著下巴思索自己讓柳贇給宇文榮捎信的舉動是不是太衝動了。


    是的,柳贇已經動身往河北去了,身上的官銜全都念完都要好半天,柳蘅一想到柳贇離家那日的意氣風發,卻很不吉利地想到了一個詞“盛極必衰”,皇帝今日對柳贇如此榮寵,會一直持續下去嗎?在想柳贇出城時,晉陽長公主沒來送行,反倒是金城公主突然出現在柳家人麵前,縱使太夫人他們的神色都沒有什麽不對,但是柳蘅真的感到了一絲不對勁。再想到她從前的那個猜測,她的心就快跳了好幾下,以晉陽長公主那等性子,豈非一直忍下去?


    遲早要出大事的!也不知道穿成柳贇的人從前是做什麽的,女色之上如此不忌,真是作死的節奏!


    歎了口氣,柳蘅搖了下頭,對阿桃道:“十二娘不是讓人送來了一瓶玫瑰香露麽?待會備好了洗浴湯水放兩滴下去。”雖不及後世的玫瑰精油,但是這純天然的東西於皮膚肯定也不賴的。自己如今能做的,便是乖乖地做自己的大家閨秀,那些不好的事情,自己擔心也是白搭。


    天快晚時,住在隔壁的十一娘和另一邊的十娘居然聯袂而來,柳蘅才剛洗浴好,正穿著鬆鬆垮垮的袍子坐在榻上,阿蓮則拿著大帕子給她擦著頭發。


    柳蘅是姐姐又是嫡出的,便沒有起身,隻是點頭致意,笑問道:“兩位妹妹怎麽過來了?天都快黑了,小心外頭的蚊子咬。”


    柳芊看了眼隻抿著嘴矜持輕笑的柳蕪,先開了口:“我們倆也是閑著無事所以才過來九姐你這兒坐坐的。不想九姐姐你這麽早就沐浴了。怎麽不試試大伯娘讓送來的新衣裳呢?也好讓我和十一娘瞧瞧呀。”


    原來這兩人是果然看衣服的!真是小心眼,大夫人多會做人呀,都說了所有的女孩子的衣服都是一樣的料子和件數,隻顏色和款式有差別罷了。柳蘅也不給兩人顏麵,直接拒絕了。


    “上午衣裳送來時我已經略試了試,很合適。脫下後還讓阿杏熨了好一會兒。如今才試,出了褶子豈不是又要熨?明日我穿上了你們不就看得到?”


    柳蕪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九姐說得在理。”隨即拉了拉柳芊的衣袖,“十姐,我們就和九姐一道說會兒話吧。九姐還沒有去過宮裏呢,不如和九姐說一說?”


    柳芊心中暗罵了一句笨蛋,還是和柳蘅說了從前她們隨太夫人等人進宮的過程。


    “……先去太後娘娘那兒磕頭拜壽,略坐一會兒,太後就讓大家不能忘記給太妃娘娘拜壽。大家跪拜了太後便去給太妃娘娘拜壽,然後會聖人和皇後就會親自扶兩位老娘娘上鸞鳳台裏受入宮的官員們跪拜,接著就是宴席歌舞了。因是給兩位老娘娘拜壽,故而諸多表演的節目是宮內娘娘們編排的,別處是看不到的。”


    “去年咱們姑母讓她宮中的宮女們跳的七仙女拜壽,得了兩位老娘娘的誇,當日聖人就歇在了綴秀殿。姑母時候非常高興,重謝了出主意的八姐呢。”


    柳蘅心中一動,柳荻從前出主意討好過柳淑妃?那她又怎麽會去討好晉陽長公主?據說晉陽長公主和皇後也能坐下來好好說話,同韋貴妃和朱昭媛也是有來往的,唯獨柳淑妃,簡直若生死仇敵。半點也不像是至親。


    不過則幾個堂姐妹也就是都有幾分小心思,倒是沒有什麽大的惡心人的舉動。柳蘅自然也不會去多事說什麽。何況她自覺自己也不是什麽好人,同堂姐妹相比也差不多了。


    柳芊看柳蘅聽得認真,心裏暗嘲諷,真是個鄉下來的丫頭!這些事兒有什麽好聽的?十一娘也是個奸猾的,半點也不曾提到那些皇子皇孫公主郡主們給兩位老娘娘拜壽時的情景。果然平時的軟弱靦腆都是裝出來的!


    柳蕪的語速一開始並不快,但是眼見柳芊沒有開口的意思,她心裏卻慢慢的有一股氣,這個柳芊將自己拉過來,卻什麽話都不說,太奸猾了!


    “咳——”柳蕪說著突然咳嗽了一聲,隨即又是幾聲,她的講述自然也就停了。一陣好咳之後,柳蕪抬起頭,掛著淚珠的睫毛顫動著,不好意思地道:“九姐姐見諒,我從未說過這麽多話,真是丟臉……”


    “這有什麽?阿桃,還不快給十一娘端來蜜水潤潤喉?”柳蘅吩咐了阿桃,又對柳蕪道:“若是喉嚨還有些不適,便算了。其實皇宮裏如何我並不太感興趣,我們都是普通人,何處盯著那天子之處呢?過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最要緊的。”


    柳芊聽了這話隻覺得柳蘅假得很?這天下的女子幾個不想嫁個位高權重的夫君?不過是不放在嘴上罷了。她將柳蘅認定和“天下女子”一樣的人,眼看柳蕪被柳蘅弄得狼狽,噗嗤笑了一聲,“十一娘你也別說了,若是明天入宮了啞著嗓子,那就糟糕了。”她對著柳蘅道:“九姐饒了十一娘吧,總不能真看著她明日在其他小娘子麵前出醜呀。”


    柳蘅眨了眨眼,柳芊這話說得可真有意思,就像是她強迫柳蕪不停說話一樣。她奇怪地道:“不是十一娘自己要說話的嗎?不舒服就早點說嘛。自己的身子骨自己最清楚的,不能因為貪玩就不估計了。好了快迴去歇著吧,十娘也一道迴去吧,我也該歇息了。”


    柳蕪有些難堪地垂下了頭,柳芊也有些生氣,卻還是強壓著,同柳蕪一道站了起來,僵硬地說了句打擾了就快步離開了。


    出了柳蘅的居所,柳芊就甩開了柳蕪,譏諷道:“十一妹的嗓子現在可好了?要不要喚婢女去稟給大伯娘給你請個大夫來瞧瞧呀?”


    柳蕪咬著唇一臉委屈地辯解道““十姐為何這樣說我?我也不想的……”說著竟滴下兩滴淚來。


    柳芊輕輕地哼了一聲,也不多說,徑直帶著婢女走了。獨留下柳蕪站在夜風中好一會兒,除了柳蕪的貼身婢女小蟬看到了十一娘眼中的冷厲,一切都被即將漆黑的夜色所掩蓋。


    次日裏,柳蘅比平日早起大半個時辰,阿杏幾個更是用心地替她梳妝打扮,而她挑了那件淺藍色的高腰八幅裙穿了,外頭再披一件淺粉色的半臂,再配以雙刀髻,平添了一份靈動來。柳蘅又看了滴漏,稍用了點吃食,才帶著阿杏往太夫人的鶴齡苑而去。


    大夫人和二夫人坐在對麵,身後分別站著柳芙與柳菂等人,柳蘅忙給兩位伯娘請安。自然又得到了二夫人的一陣白眼和一聲冷笑。


    柳蘅也不放在心上,在柳菂的下首處坐下了,暗想柳菂瘦了不少,看來這段時間太夫人和柳贇半點也沒有留手呢。不一會兒太夫人就出來了,難得地按照品級穿了誥命的服飾,平素好似一切都淡漠的老太太立刻就變得銳利起來。柳蘅看大夫人和二夫人恭敬地樣子,心知自己沒有猜錯,太夫人平日裏定時表麵上看似不管事罷了。


    太夫人掃了兒媳、孫婦以及孫女們的衣著穿戴後,滿意地點了點頭,開口道:“今日入宮是給兩位老娘娘賀壽的,能不說話就別說話。尤其是五娘和六娘,你們倆個一個太天真,一個腦子不知轉,笨得很!”


    柳芙和柳菂被太夫人這般當眾責罵自是丟臉至極的,臉皮子紅得像抹了一整盒的胭脂般。


    柳蘅看瘦了一圈的柳菂,再看她絲毫不敢胡鬧的樣子,暗道果然是老薑比較辣,太夫人一句話柳菂隻能乖乖的。隻是柳荻呢?她怎麽還不來?


    太夫人也不想還未出門就讓小輩們都戰戰兢兢的,隻是想到皇宮裏都是人精,稍微一句話不對可就會得罪人,為柳家惹來禍事。她自然要敲打敲打兩個最笨的孫女的。


    “你們都記住了,少說多聽,與人相處要謙遜但也不能失了風骨。好了,該出門了。對了,八娘呢?”太夫人總覺得少了個人,半天才發覺少了八娘柳荻,隻是她的話音還未落,就聽見外頭傳來管事的稟告聲,“太夫人,公主府那邊來傳話,說是等了半天也不見太夫人等人,就不等了。長公主殿下帶著八娘子、十二娘與十三娘子已經往宮中去了。”


    太夫人卻是神色不變地道;“知道了。”不是太夫人的涵養好,委實是這幾年裏晉陽長公主絲毫沒有給過這邊什麽顏麵。柳蘅卻在想柳荻終於得償所願了,隻是在瞅見柳芊眼中的嫉妒之色時,暗歎了一聲。


    作者有話要說:  補充完整啦,我先去吃飯洗澡再繼續碼今天的更新!


    ☆、貴婦眾生相


    太夫人銳利的目光盯著二夫人看了一眼,待二夫人臉上的怒色全都掩去了,她才移開目光,淡淡地吩咐道:“好了,我們也上車了。”


    因著柳荻跟著長公主一行在前頭走了,柳蘅姐妹幾個在馬車上都很沉默,直到承天門外,所有人都下了馬車,被侍衛仔細地檢查了這才放行,隻是所有人都得不行入宮,馬車都被人趕去了承天門附近的廊房裏頭了。


    柳蘅曾經去過故宮遊覽過,但是如今見了這淹沒於曆史中的朝代的皇宮時,才知道後世一些曆史發燒友說的應該是對的,同大周這巍峨延綿的一座座高台宮殿相比,故宮隻能說小家子氣了。一眼看不到盡頭的宮牆甬道,待一行人屏氣凝神第步行了一刻鍾,便是一座又一座宮殿。竟與杜牧的阿房宮賦裏的描寫有些相似,當真是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縵迴,簷牙高啄;各抱地勢,鉤心鬥角。


    不時有穿著青色服飾的內侍和綠色服飾的宮女見到入宮的柳家人紛紛停下避在一邊,也偶有人來行禮問好。這時來迎的內侍也微微頜首,矜持中帶著幾分倨傲。


    終於到了一處宮殿前,聽得到其中有女子說笑的聲音,門前廊外不時有內侍和宮女進進出出,顯得有些忙碌。


    “太夫人,奴婢送您和柳家諸位至此,告辭了。”那內侍笑道,隨即又低聲道:“靖邊侯柴家的家眷、令狐大都督、中書令薛家、貫山伯韋家等勳貴女眷已在殿中了。”


    太夫人神色不動,雙眼中卻是對著這內侍微微彎了彎,她喚了大夫人後,目光掃過柳蘅,片刻後對著長孫媳柴氏點了點頭。兩人便上前一左一右地扶著太夫人進了暖虹殿。


    柳蘅並沒有覺得有什麽,跟著長輩的身後和姐妹們上了台階入了內殿。


    太夫人乃是從一品的郡國夫人,隻比令狐夫人的一品國夫人誥命低半階,故而隻和令狐夫人彎了下腰。其他人倒是都要起身向太夫人行禮,一時間屋子裏更熱鬧了。待眾人都坐下來了,柴夫人才笑道:“太夫人還是這般老當益壯,我家太夫人同您差不多同齡,如今雖想給兩位老娘娘拜壽,也做不到了。”


    柴家的太夫人乃是德陽大長公主,早在三年前就已經中了風半身不遂病臥在床,如今也不過是在為著兒孫熬日子罷了。


    太夫人雖恨當年柴家忽悠自家將女兒柳素素送給天子為夫人,但是想到病在床上的德陽長公主還是有些同情的,到了他們這個年紀,一切都是為了兒女罷了。


    “大長公主可好些了?想來有夫人您還有一幹兒孫的孝順,大長公主定會痊愈的。”


    柴夫人自是知道自家和柳家的齷蹉的,隻當太夫人這話是客氣話。她看向大夫人身後站著的柴氏道:“晴娘,你這孩子見了我這伯娘怎麽不吱聲?你莫不是在柳家還是這般沉默寡言吧?哎呀,你可是柳家的嫡長孫媳,乃是未來的柳家宗婦,這樣子可不行呢。我看我要讓你阿娘過府說說了,怎麽教女兒的?”


    柴夫人這番話可不是踩柴氏一個,還將整個柳氏一族的顏麵都往地上踩呢。令狐夫人高氏卻是靜靜地喝著茶水,一邊給一臉不平的女兒令狐桑一個警告的眼神,就怕這直腸子的女兒跳出來為柳家抱不平。這後族和柳氏不和也不是一年兩年了,不過像今天這樣露骨的卻不多。隻能說柴家急了,皇後的處境隻怕比外頭傳的還要艱難些了……


    薛家的二夫人,也就是皇後的親妹妹雖也不喜柳家和韋家人,但是卻並不讚成這個時候和柳家人撕破臉,如此一來隻能和韋氏聯手了,但是韋氏也不比柳氏好啃呀。她憂心地想起女兒薛六來,想到她跪在家中哭說韋氏所出的趙王和吳國公的不是,前者心胸狹窄睚眥必報,後者陰狠毒辣,小小年紀就冷心冷情。這樣的兩個人,即便她嫁過去讓他們得了皇後的認可,將來是否容得下自己還真是不好猜測。與其則這兩人,還不如選宮女子所生的三皇子,他並無母族可依靠,以後隻能倚重妻族。且為人木訥了些也並非是壞事,起碼過河拆橋的可能性小些。


    薛家人都覺得薛六說得在理,唯獨薛二夫人知道三皇子若是得了那個至尊的位子,第一個要清算的就是柴家,而跟著柴家進退的薛家也別想落得好處去。隻因三皇子宇文晉的生母是因為皇後下令杖斃的,而那時三皇子已經六歲了,記事了。


    也許自己以後該少往柴家去了,她有兒有女,就算不為丈夫著想也得為了一雙兒女的將來著想。


    薛二夫人這般想,自然不會接柴夫人的話頭,反而和稀泥地道:“這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靜娘若有什麽不對的,自有柳家太夫人和大夫人來管教的。再則,你看剛剛柳家太夫人還讓晴娘扶著進殿的,可見晴娘頗得太夫人喜歡的,嫂嫂就別多事了。”


    眾夫人都有些驚訝,隻薛六臉上露出了幾分喜色來。其後有小娘子與她說話,她也不再冷著一張臉了,讓眾多少女都暗暗稱奇起來。


    柳芙更是拉著柳蘅一臉的驚奇,低聲耳語道:“今日這薛六怎麽就轉性了?哎呀,莫不是想在夫人們麵前表現得溫婉一些?她想得倒美,咱們這些人哪個不知她那清高的性子呀。”


    柳蘅也驚奇於薛六的轉變,卻沒有太過糾結,有人隻一件小事就觸動了某根弦不再中二了,也許薛六就是如此吧。


    幾個和令狐桑交好的女孩子都是比較直爽的,更是跑去同薛六說起話來。而令狐桑則拉著薛八低聲嘀咕起來。


    坐在上位的夫人們各有心思,沒人去注意下首邊小娘子們的動靜,倒是同柴氏一樣作兒媳或者孫媳的幾個少夫人紛紛打了個眼色。柳鑠的妻子長孫氏出身鮮卑大族長孫一族,除了遇到丈夫柳鑠時例外,其他的時候都是鮮卑女郎明快直爽的性子,眼見大嫂被柴夫人一頓編排而不能反駁,太夫人和大夫人礙於顏麵與輩分又不好開口,她便冷笑了一聲,見夫人們都看了過來,才開了口。


    “今日我等可是進宮來給兩位老娘娘磕頭拜壽的,柴夫人吵著要教訓我阿嫂,可是真的?阿嫂,我看一會兒就應該稟於兩位老娘娘和皇後娘娘,讓她們賞賞柴夫人,她可真是好心呀。不但操心靖邊侯府的事兒,還要操心我們柳家的事兒。”


    柴氏的娘家同靖邊侯府的關係隻是簡單的族人而已,早已經出了五服之外了,且她的祖父、叔祖、父親、叔父等都是讀書科舉出仕的,同如今還握有軍權的靖邊侯府早就不是一路人了。若非祭拜同一高祖,說是不相幹的兩家人也沒人懷疑的。她自然不喜歡處處自覺高人一等的柴氏,之前她不好反駁,現在弟妹出了頭,她也不必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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