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段時間了,大虎的木活有些冷清,他想,閑著也是閑著,不如把工具拿出來,擦拭擦拭,大虎有個習慣,當他專注幹一件事情的時候,不容易被外界打擾,他低頭的擦拭著手裏的工具,這個時候,一個黑黑的瘦瘦的,長著一臉胡茬子的男人,走到了他的身邊,他竟一點也沒察覺,當男人開口叫了一聲‘大虎’的時候,大虎才抬起頭,看了來人一眼,他沒有認出對方是何許人也,來人隻好做了自我介紹,他說,‘我是李永泰,剛刑滿釋放’。


    聽罷這話,大虎才起身,走到男人跟前,仔細的端詳起來,不錯,來人正是二十幾年前,因殺人被判終身勞役的鄰居李永泰,可模樣怎麽大變樣了,更讓大虎吃驚的是,李永泰滿臉的胡茬子,身上散發的味道,讓人難於接近,讓他很難和二十幾年前的,那個還算標致的小夥子對上號。


    大虎把李永泰讓進了屋裏,他囑咐蘭珍,去廚房弄菜,他要和李永泰邊吃邊聊,蘭珍把大虎拉到屋外,小聲的追問,這個胡子拉碴穿著寒酸渾身散發著難聞味道的男人的來曆,大虎告訴蘭珍,他是原來的鄰居,緣何成了今天這個樣子,一兩句話說不清楚,以後有時間,他會慢慢跟蘭珍說,蘭珍沒有繼續追問,到廚房準備飯菜去了。


    蘭珍在廚房準備飯菜,大虎把自己穿過的幹淨衣服拿出來,又給李永泰打了一盆水,讓他洗幹淨換下,還給他把胡茬子刮掉,經過簡單梳理的李永泰,跟剛才相比,果真像換了個人,就在兩個人聊天的時候,蘭珍已經把飯菜準備好了,當她把飯菜端進屋的時候,再看到李永泰,她差點沒認出來,大虎要蘭珍陪著一塊吃,蘭珍說,你們哥倆二十幾年沒見,肯定有好多話要說,她還有活做,就出了屋。


    蘭珍出去後,兩個人就邊喝邊聊起來,李永泰告訴大虎,自從那年因命案,被發配到邊外采石場以後,他就開始了‘活死人’的生活,每天在人間和地獄之間打轉,在采石場服勞役的大都是重刑犯,看守對待這些人,就跟對待牲口沒有兩樣。


    他們每天的采石量非常大,大部分犯人,累的病倒了,看守把這些病倒的犯人,就扔到荒郊野外,自生自滅,在犯人還有口氣的時候,野狗就蜂擁而上,臨了也落不下個全屍,他之所以能夠活到今天,就是仗著年輕,身子還算板結實。


    曾經有幾次,他被山石砸了傷了腿,腫的連褲子都穿不上,更走不了道,為了不被看守扔出去喂野狗,他找了根樹枝,消尖了,硬生生的把傷腿的表皮劃開,把膿水擠出來,才保住了小命,解放後,政府接管了采石場,因他在采石場的表現不錯,被政府提前釋放了。


    迴到家裏,他才知道,父母早已經去世,家裏的舊房屋,也已經坍塌,現在他變成一無所有的老孤兒,他不知道,今後的生活該怎麽繼續。


    聽完李永泰的講述,再看著他滿臉愁苦的神情,大虎不好受,聯想到當年他案發以後,所有人不計任何代價的,要救他一命的情景,大虎觸動頗深,不錯,李永泰的命是保住了,人也如願的迴來了,可眼下,他的家沒了,他的希望沒了,大虎覺著,他應該像當年一樣,繼續幫助李永泰安個家,有句話不是說‘幫人幫到家’嘛。


    吃過飯,大虎帶著李永泰,來到村辦公室,找到幹部李明和助理昌元,大虎把李永泰的情況,向李明做了說明,李永泰也把公安局釋放證明,交給了幹部李明。


    李明在得知李永泰在解放前,就因為殺人被發配到邊外采石場以後,心裏不免有些擔憂,他在想,這麽些年來,沙峪村的村民,在政府的正確領導下,在他的帶領下,正在齊心合力的搞村裏的建設,村風村貌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在這個時候,突然迴來個勞改犯,還是殺過人的勞改犯,肯定會對沙峪村和諧的環境帶來影響。


    有了顧慮的李明,沒有馬上研究安置李永泰的事情,他告訴李永泰,還是先迴家等信,他的安置問題,還要經過上一級組織的意見,有了結果以後,會馬上通知他。


    大虎看出了李明對李永泰的擔憂,李永泰走了以後,大虎留了下來,他把李永泰殺人案件的始末,完整的呈現給了李明,通過大虎的講述,李明對李永泰有了新的認識,他對大虎說,李永泰的安置問題,他還是要請示上級政府,畢竟他是刑滿釋放人員,但是他告訴大虎,他會和金昌元共同努力,做好他的安置工作,他讓大虎給李永泰帶個口信,政府對改造好的人員,與村民一樣,享受同等的待遇,讓他不要有思想包袱。


    李永泰現在的家,就是幾間快要倒塌的屋子,根本住不了人,由於土改的時候,父母已經去世,家裏的妹妹也已出嫁,所以李永泰家的地,都按照政策分給了地少的村民,他現在是房無一間,地無一壟,連最基本的吃飯問題,眼下都是難事。


    麵對李永泰的處境,迴到家大虎,開始跟蘭珍商量如何幫助李永泰度過眼下的難關,大虎的意思很明確,在村幹部沒有對李永泰安置之前,暫時讓李永泰在他家吃住,這是基於大虎對李永泰的了解和信任所作出的決定,而蘭珍畢竟是初見李永泰,對他的過去包括他的人品缺乏了解,信任感沒法建立,在她的認知裏,凡是殺人犯,都是十惡不赦的惡魔,盡管大虎告訴了她,李永泰殺人背後的隱情,她還是一時無法接受,但她也表示,管他吃可以,住不行。


    為了讓蘭珍慢慢的接受李永泰,大虎答應了蘭珍。


    也是到了飯點了,大虎到了李永泰的‘家’,隻見李永泰坐在自家的牆犄角,屁股下麵鋪了厚厚一層荒草,正坐在那發呆,大虎招唿李永泰去家裏吃飯,李永泰不肯,他說已經很打擾大虎一家的生活了,在大虎的一再堅持下,李永泰跟著大虎迴家了。


    飯桌上,蘭珍始終沒有跟李永泰說一句話,盡管大虎在不停的打圓場,也沒有勾起蘭珍的熱情,李永泰也不是孩子,他早就看出了弟妹的態度,他沒有一點怪弟妹的意思,隻恨自己打擾了人家的生活,他草草的吃完飯,就又迴到了自己的‘家’。


    大虎擔心,由於蘭珍不接納的態度,讓李永泰產生強烈的自卑,從而對未來的生活失去信心,他決定跟蘭珍坐下來好好談談,他對蘭珍說:


    “蘭珍,我告訴過你,當年李永泰出事以後,全村的人都為他擔保,張先生還為了他,到處走關係,四處求人,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就是因為李永泰是個老實巴交的人,就是當年的事把他逼到那份上了,他才做了犯法的事,如果他平日裏,就是個混蛋,那我們這些人都有病,還連夜的趕往縣城,去為他喊冤,求局長刀下留人,蘭珍,現在是李永泰最難的時候,我們幫他一把,他就有了生活的希望。”


    “這個道理我懂,不過…”蘭珍說。


    “不過什麽,做人做事都要將心比心,記得那年我當勞工迴來,帶迴了兩個朝鮮人,家裏糧食不足,一度吃飯都成了問題,人家李永泰的父母知道以後,就把李永泰留下的莊稼地,無條件的讓咱家使用,幫助咱們家度過了難關,如今他的父母過世了,家沒了,地也沒了,咱能眼睜睜的看著他,蜷縮在那幾間破屋子裏,吃不上,喝不上的,你忍心嗎?”大虎說。


    “還有這事?你怎麽不早說?好像我是個不通情理的媳婦,你就別愣著了,趕緊把咱裝雜物的小西屋騰出來,讓李永泰住。”蘭珍說。


    “我就說嘛,我媳婦是最通情達理的人了。”大虎說。


    大虎兩口子,很快把小西屋就收拾出來了,為了讓李永泰沒有任何顧慮的搬進家來,蘭珍也跟著大虎來叫李永泰,蘭珍故意躲在大虎的身後,讓李永泰看不見,大虎告訴李永泰,在村幹部沒有安置他之前,要他住在自己家裏,李永泰告訴大虎,心意他領了,實在是不好意思再去添麻煩,大虎開玩笑的對李永泰說:


    “我叫你,你不去,那我就迴家讓你弟妹親自來請你。”大虎說完故意轉身要走。


    “別,別,我就是不想給弟妹增加負擔。”李永泰說。


    “誰說怕給我添負擔啊?”蘭珍突然從大虎的背後探出頭說。


    “哎呀,你們兩口子都來啦,這叫我說什麽好啊?”李永泰激動了。


    “什麽都不用說,趕緊跟我們迴家。”大虎說著吧李永泰拽起來。


    李明和昌元就李永泰的安置問題,有著不同的意見,李明認為,應該先解決李永泰的居住問題,金昌元則認為,應該先解決李永泰的土地問題,一個是住,一個是吃,兩個人各有各的道理,就在這個時候,李明得知,大虎暫時把李永泰安置在了自己的家裏,他有點坐不住了,大虎隻是一個普通的村民,尚能夠積極的想辦法解決李永泰的吃住問題,而自己是個村幹部竟還在這裏為吃住問題,跟金昌元扯皮。


    於是,李明找到大虎,在談到解決李永泰吃住問題的時候,李明說,想讓李永泰暫時住在村裏的庫房,再從村裏的公糧裏,拿出一部分解決李永泰吃的問題,大虎說出了自己的見解,從公糧裏拿出一部分給李永泰吃,不如分給他一塊屬於地,讓他自食其力,靠勞動生活,這樣可以永久的解決他的吃飯問題。


    說到居住的問題,大虎認為,安排在村裏的庫房,畢竟不是長久的辦法,他自己有房基地,隻是年久失修,無法居住,如果允許,他可以組織村裏的人,把李永泰的房子盡快修繕好,他也有了屬於他自己的家。


    在說到分配李永泰土地的問題的時候,李明跟大虎說,他家原來的土地,在土改的時候,都已經分到了村民的手裏,不可能再重新分配,大虎提議李明,批準李永泰,在北麵的山上,開墾一塊荒地,這樣吃住問題就都能得到解決了。


    李明拍著大虎的肩膀說:


    “咱村就數你腦子活,點子多,不當村幹部真是可惜了。”


    李明把大虎的建議,寫成了書麵的材料,上報了領導,領導很快批準了,但特別強調一點,李永泰新開墾土地的畝數,一定不能超過,同等勞動力分配土地的標準,另外,李永泰安置以後,村幹部要對他進行監督改造,改造計劃要盡快上報。


    李明把改造李永泰的工作也交給了金昌元,也就是說,現在沙峪村有兩個改造對象,需要由金昌元管理,一個是李永根,一個人是李永泰。


    李明把修繕李永泰家房屋的事情,全權交給了大虎,李明還從村民中,抽出了幾個年輕力壯的人跟大虎一塊幹,與此同時,李永泰每天天不亮,就背上蘭珍為他準備的幹糧和水,去北山上開墾荒地,天黑了才收工。


    一個月過去了,李永泰住進了新房,他在新開墾的地裏,種上了耐旱的玉米和高粱,麵對新的生活,李永泰激動的說:


    “真沒想到,像我這樣做過大牢的人,還能得到村民無微不至的關懷,不但不嫌棄我,還為我做了那麽多的事情,我真不知道怎樣才能表達我的感激,幹脆我在這表個態,從現在起,我一定會好好改造,重新做人,按時匯報思想,請領導和村民看我的行動吧!”李永泰說完‘噗’一聲跪下了。


    大虎拉起了李永泰告訴他,從現在起,要靠自己的雙手,活出個人樣來,才對得起當年為他簽字畫押的父老鄉親,對得起那麽多為他付出的人,李永泰眼含熱淚不停地點頭。


    挨著李永泰家住的不遠的韓嬸,早年間死了丈夫,留下一個女兒杏兒,也早已嫁到外村,韓嬸自己種著兩畝來地,快六十歲的人啦,有點力不從心,李永泰經常過來幫助韓嬸幹活,挑水、劈柴都成了家常便飯,韓嬸有個頭疼腦熱的,也都是他過來照顧。


    韓嬸的女兒偶爾迴家看望母親,也是待不了多長時間,那天,韓嬸的女兒杏兒又迴來了,一進門,就趴在母親懷裏大哭,在母親的一再追問之下,杏兒才說出自己的丈夫,喝了酒以後,對她施暴的事情,母親撩開女兒的衣服一看,驚訝到了極點,女兒全身沒有幾處是好的,舊傷已經結了嘎巴,新傷還在滲著血,母親心疼的摟著女兒一塊哭。


    說起女兒的這段婚姻,還是母親做的主,當時女兒是不同意嫁給這個男人的,原因就是相親那天,男人就喝了很多的酒,兩眼直勾勾的看著她,嚇得她直往媒人身後麵躲,可是母親卻說,男人的家境不錯,除了好喝酒,人還是個本分人,女兒本身就沒有主見,經不住母親的勸說,草草的就答應了這門親事。


    人都說‘洞房花燭夜’是人生四大幸事之一,可是杏兒的新婚之夜就是噩夢之夜。


    男人喝的酩酊大醉,參加婚禮的客人都走光了,他一個人還在喝,不但他喝,還要杏兒陪他喝,杏兒在家一滴酒都沒沾過,哪裏喝得下白酒,她不肯喝,男人就把她的頭,用力的按在桌子上,直接往她的嘴裏灌酒,公婆小姑子勸說,也無濟於事,在那種情況下,杏兒隻好被灌得暈暈乎乎的跑迴了新房,並插上了門。


    男人開始不停的撞門,嚇得她直往衣櫃裏躲,最後還是公婆出麵,讓杏兒打開了房門,男人進了屋,酒勁發作,她強行的扒掉杏兒的衣服,並抽出褲腰帶,朝著杏兒就是一頓亂抽,杏兒被打的暈頭轉向,隔壁的公婆聽到聲響進了屋,才把兒子拉開了。


    打的時候,杏兒倒沒感覺太疼,那是因為她被灌多了酒,感覺不出來了,酒勁過去以後,杏兒渾身疼的動不了,但是,丈夫不管那些,想幹那事了,也全然不顧杏兒的身體,杏兒對丈夫失去了信心。


    事後,杏兒才知道,男人就是個酒鬼,在他們村裏是家喻戶曉,他一天沒有飯可以,沒有酒半天也活不成,他父母對兒子嗜酒如命,也是沒有辦法,杏兒怨恨自己,在沒有了解清楚男人的情況下,稀裏糊塗的就嫁給了他,杏兒不知道,今後的日子該怎麽過,她想把男人的事情告訴母親,但是一想到母親孤身一人,本就無人照料,要是再為自己的事情擔心,萬一再出點什麽事,她在世上連個最親的人都沒有了,所以,杏兒不敢把男人的事情說給母親。


    母親不知道女兒在婆家過的是什麽生活,還在村民麵前說,女兒嫁了個好男人,她閉眼也放心了,她哪裏知道,女兒每天過的就是地獄般的生活。


    深秋的一天晚上,已經是深夜十二點了,丈夫在外麵喝酒還沒有迴來,杏兒躺下睡了,丈夫到了一點鍾左右迴家了,進了門,他走到床前,看著睡的正香的杏兒,氣就上來了,他一把把杏兒從被窩裏拎了出來,嘴裏還不幹不淨的說著:


    “你爺們還沒迴家,你這個娘們就先睡了,不知道要伺候你爺們嗎?快去給我倒杯水,爺渴了。”


    “水就放在桌上,渴了不會自己倒。”杏兒迷瞪的說。


    “你還敢跟爺強嘴,我看你是又要找打,你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丈夫說著,隨手就甩給杏兒一個大嘴巴子。


    杏兒委屈的大哭起來,丈夫見狀,把她推出了屋,嘴裏也沒閑著:


    “今天爺讓你在外麵站著,我不發話,你不準進屋。”


    杏兒隻穿了身薄薄的內衣,在深秋的夜裏,又是站在門外,她冷得直打哆嗦,她想敲開婆婆的屋門,又怕丈夫聽見不幹,隻好咬著牙,堅持到了第二天早上,公婆早起才發現,已經倒在地上的兒媳,他們把兒子的屋門叫開,杏兒這才迴了屋。


    類似這樣的事情,發生在杏兒身上太多了,以至於後來,杏兒都有些麻木了。


    這次她又為什麽會主動跟母親說那,是因為她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她擔心那一天,她承受不了尋了短見,母親都不知道原因,聽了女兒的哭訴,母親決定替女兒做主,要女兒離開那個男人,她還告訴女兒,就是在娘家待一輩子,也不會再讓女兒繼續受丈夫折磨。


    母親帶著女兒來到了婆家,見到了那個嗜酒如命的女婿,母親說,這次來婆家是有話要說,女兒不能再繼續忍受男人無端的打罵,她要給女兒做主,要把女兒領迴家,婆婆趕緊勸阻,並希望親家給她兒子一次機會,母親當著婆婆的麵,把女兒的衣服撩開,婆婆也看到了杏兒滿身的傷痕,可是為了兒子,她還是極力勸媳婦留在婆家。


    這個時候,杏兒男人的本性又暴露了,他進屋拿起一把刀,指著杏兒娘倆說:


    “我看誰敢帶著杏兒走,我就殺誰,不信咱就看看。”


    沒想到女婿會拿刀威脅她們娘倆,杏兒母親有點傻了,婆婆趕緊力勸兒子,放下手裏的刀,有話好好說,可是兒子根本就不聽,最後還是族裏的長輩出麵,才暫時平息了這場風波。


    女兒留在了婆家,母親一人迴到了家。


    迴到家的韓嬸,整天為女兒提心吊膽的,吃不下睡不著,不久就病倒了,李永泰抽出時間照顧韓嬸,韓嬸在和李永泰的聊天中,說出了自己和女兒遇到的麻煩。


    李永泰找到大虎,把發生在韓嬸女兒身上的事情說了,大虎說,如果情況真的如韓嬸所說,杏兒在丈夫的家裏,隨時都會有危險,他告訴李永泰,先去一趟杏兒的婆家,告訴杏兒母親病了,要她迴家照顧幾天,聽聽杏兒對今後生活的打算,再決定用什麽方式幫助這娘倆,李永泰照著大虎的話,去了杏兒的婆家。


    他趕到杏兒婆家的時候,正好杏兒的丈夫出去喝酒了,他告訴杏兒的婆婆,杏兒母親病了,需要女兒迴去照顧幾天,婆婆沒有多想,答應杏兒迴家照看母親,他帶著杏兒離開了丈夫家。


    走在迴家的路上,杏兒對李永泰說:


    “聽母親說,我不在家的時候,都是你一直在照顧她,真是太感謝了。”


    “說這話見外了,都是街坊鄰居的住著,照顧照顧也是應該的。”李永泰說。


    “大哥,你人挺好的,為什麽不成個家?”杏兒問。


    “我都這歲數了,又是刑滿釋放的,誰願意嫁給我這樣的人,我不想了,現在這樣過,我就很知足,能吃飽穿暖的,不能奢求的太多。”李永泰說。


    “這樣想也沒錯,可別像我一樣,隨便找個人嫁了,弄得現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活著,太沒意思。”杏兒說。


    “你也得往開了想,能過就在一起,不能過就分開,千萬別委屈了自己。”李永泰說。


    兩個人聊著聊著,就到了沙峪村,剛走到村口,就碰見了‘小快嘴’,‘小快嘴’就像發現了一根金條似的,興奮的不能自製,這段時間以來,她很是寂寞,因為村裏沒有可挖的新聞,今天意外的碰見了杏兒和李永泰,為她走東家串西家提供了話題,她追著杏兒問,怎麽會跟李永泰在一塊,杏兒太了解‘小快嘴’的人性,隨口說了句,路上碰見的,‘小快嘴’聽了杏兒的迴答,嘴角都撇到耳根了,衝著兩個人的背影‘哼’了一聲。


    杏兒進屋以後,見到了病了的母親,她趴在母親身上哭了起來,母親看著才幾天的工夫,就瘦了一圈的女兒,也開始哭泣,見此情景,李永泰走出屋,拿起水桶和扁擔,去井台打水了,等李永泰把水打迴的時候,他看見杏兒正下廚房給母親做飯,母親讓李永泰留在家裏吃,李永泰不肯,獨自迴家了。


    杏兒留在家裏照顧著母親,母親問女兒,這次迴來,有什麽打算,女兒告訴母親,婆家她是不準備迴了,過一段時間,等母親的病好了,她準備跟丈夫提出離婚,母親表示,支持女兒的決定。


    就在杏兒在家待到一個星期的時候,杏兒的丈夫,帶著滿身的酒氣,來到了沙峪村,他來的目的很明確,就是要把杏兒帶迴家,在村口,他碰見了無事生非的‘小快嘴’,‘小快嘴’看見杏兒的丈夫來了,這可有話題聊了,於是,她追問杏兒的丈夫:


    “你來是找杏兒的吧?”


    “廢話,她是我老婆,我不找她,難道找你。”杏兒的丈夫說。


    “是誰的老婆可不一定那,人家未準願意跟你走。”‘小快嘴’說。


    “你把話說清楚,什麽叫是誰的老婆還不一定那?”


    杏兒的丈夫本來就喝了酒,聽到‘小快嘴’說這話,他的酒也醒了不少,他瞪著紅的布滿血絲的眼睛,一把把‘小快嘴’推到了牆邊,杏兒的丈夫逼著‘小快嘴’說出實情,她被這個突然舉動,嚇得半死,全然沒有了拉老婆舌的興趣,想趕快逃走,可是,杏兒的丈夫的手一下子掐住了她的脖子,她本能的大喊救命,她的丈夫聽到喊聲,從家裏跑了出來,看到了媳婦被掐的一幕。


    ‘小快嘴’的丈夫上前試圖把這個男人拉開,但是由於男人的力氣太大,都沒有奏效,無奈之下,他開始招唿村裏的人幫忙,本來村裏的人是對‘小快嘴’兩口子,一天到晚調三窩四的有意見,但看在同是沙峪村的村民的份上,他們還是伸出了援手,很快,杏兒的丈夫被製服了,杏兒的丈夫還是沒有忘記剛才‘小快嘴’說的那句話的茬,他非要‘小快嘴’把話說明了,要不然,他還接茬鬧。


    事情倒了這份上,‘小快嘴’兩口子就想趕快脫身,丈夫韓啟生告訴‘小快嘴’,趕緊把知道了說出來,‘小快嘴’說,其實也沒什麽,就是那天她碰到了杏兒和李永泰走在一起,‘小快嘴’的話音剛落,杏兒的丈夫就撥開看熱鬧的村民,像瘋子一樣,奔著杏兒的家跑去。


    杏兒正在院子裏收拾,看見丈夫像瘋子一樣跑進來,她預感到事情不妙,趕緊進屋,剛想把門插上,丈夫就衝進了屋裏,他抓住杏兒的辮子,把腦袋使勁的往牆上撞,撞了幾下,杏兒的腦袋就被撞破了,血順著臉流到了脖子,母親大喊‘救命’,李永泰第一個趕到了杏兒家,為了盡快解救杏兒,李永泰與杏兒的丈夫搏鬥起來,很快,大虎和蘭珍也趕到了,大家齊心合力,總算把他摁在了地上。


    蘭珍在杏兒家,找了布條,給她把腦袋上的傷口包紮好,並讓街坊去請村裏的郎中,此時,杏兒的母親連驚帶嚇的,已經躺在炕上說不出話。


    杏兒的丈夫的身子雖被摁在地上,嘴可沒閑著,他開始大聲喊叫:


    “怪不得一迴到娘家就不願迴,原來是有了野男人,那個野男人叫李永泰。”


    “你不要在這耍酒瘋,我不迴家是全是因為你,每次喝了酒就打人,但凡是個女人,都不能跟你過下去。”杏兒反駁道。


    “你在這紅口白牙的咬定,杏兒有了別的男人,你有什麽證據,如果沒有,你就是往杏兒身上潑髒水,杏兒有權討迴公道。”大虎質問道。


    “還需要證據嗎?你們村的人剛才都證實了,看見他們兩個在一起,無風不起浪,她要是沒做,人家為什麽說她?”杏兒的丈夫說。


    “依我看,你說的這件事,關係到杏兒和李永泰的名聲,這可不是鬧著玩的,這事咱們個人解決不了,必須經官處理,咱們到村辦公室,讓幹部李明主持公道,你們說好不好?”大虎說。


    大虎本以為杏兒的丈夫會反對,沒想到,他也一口答應,他自認為,有村民‘小快嘴’作證,即使到了村幹部那,他也不會輸。


    大虎帶著他們來到了李明這,落座之後,李明要求杏兒和她的丈夫,各自闡述事情的來龍去脈,杏兒的敘述,讓李明聽出了他們兩口子的症結所在,但是,由於她的丈夫一口咬定,媳婦就是和李永泰有不正當的關係,導致的倆人的婚姻出現問題,兩個人的敘述大相徑庭,為了核實事實的真相,李明讓人把‘小快嘴’兩口子叫到了辦公室。


    ‘小快嘴’把那天看見杏兒和李永泰一起迴村的事情說了,李明問‘小快嘴’,除了看見兩個人一起迴村,還看見了什麽?‘小快嘴’說,別的什麽也沒看見,李明嚴厲的質問‘小快嘴’,就憑你看見了兩個人在一起走路,就認定杏兒和李永泰有不正當的關係,說輕了,你這是搬弄是非,說嚴重了,你這是誹謗,人家要是告你,你就得吃官司。


    李明的話說完,大虎為李永泰和杏兒作證,他說,那天李永泰告訴他,杏兒的母親病倒了,想讓女兒迴家照顧幾天,還是他讓李永泰去的杏兒的婆婆家接的,‘小快嘴’看到他倆一起迴村,一點也不奇怪,至於‘小快嘴’所說的,兩個人有不正當的關係,那純粹是她自己沒事找事,杜撰出來的。


    在事實麵前,‘小快嘴’沒法狡辯,他們兩口子躲到了旮旯,而杏兒的丈夫在聽了‘小快嘴’的說辭,也像泄了氣的皮球,癟了,接著,杏兒對李明說,她想跟丈夫離婚,不知道怎麽辦手續,一聽媳婦提離婚,剛低下頭的丈夫,又開始發飆,他說,這個婚他誓死不離,如果杏兒非堅持離,那他就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李明嚴厲的警告他,婚姻的基礎是感情,如果感情確已破裂,法院會支持的杏兒離婚訴求的,更何況,到現在,還在威脅杏兒。


    杏兒流著淚,把褲腿挽起來,露出了丈夫用鞋底和棍子打的傷,有的結了痂,有的還在滲血,見到杏兒腿上的傷,在場的人無不唏噓,李明更是氣的質問杏兒的男人:


    “這是你打的?你這樣做是犯法的,你如果對你的行為不做出深刻反省,我都支持杏兒跟你離婚。”


    “杏兒是我老婆,我怎樣待她她,那都是我的家務事,外人過問不著。”杏兒的丈夫說。


    “你說的是舊社會的那一套,現在是新社會,男女平等,即使是丈夫,打罵媳婦也是犯法的行為,你媳婦要和你離婚,那是她的權利。”李明反駁道。


    李明告訴杏兒和她的丈夫,都是成年人,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任,現在政府提倡婚姻自由,也包括離婚自由,但前提條件是兩個人的感情確已破裂,我建議你們兩個迴家冷靜一段時間,慎重的做出決定,杏兒答應了,她的丈夫還是不服。


    臨走的時候,李明把大虎拉到一邊小聲的說道:


    “剛才杏兒丈夫的話你也聽到了,我擔心杏兒的安全,這段時間,你要多費心,保護好杏兒娘倆的安全,有什麽異常情況馬上找我。”


    “放心吧。”大虎說。


    從那天以後,大虎和蘭珍兩口子,經常關照杏兒家,杏兒的丈夫一開始,還來鬧過幾次,都遭到了大虎兩口子的阻攔,到後來就不來了,杏兒告訴大虎,她和丈夫的事情,不想再繼續拖下去了,她已經想清楚了,要和丈夫離婚,但又擔心,丈夫會在辦理手續時,對她施暴,大虎趕緊把她擔心的事情,告訴了李明,李明為防止杏兒的丈夫動手,辦手續那天,讓大虎和昌元陪著杏兒去了民政局。


    果不其然,杏兒的丈夫狗急跳牆,腰裏別著一把刀,怒氣衝衝的站在民政局門口,揚言要殺了杏兒,大虎趕緊把這一情況通報了民政局的領導,民政局的領導又趕緊報了警,沒一會,警察來了,製服了杏兒的丈夫,並在他身上搜出了刀,盡管一波三折,但最終,杏兒和丈夫還是辦理了離婚手續。


    辦了離婚手續的杏兒,感覺重活了一迴,她精心的在家照顧母親,有了她的照顧,母親的身體慢慢的好了起來,母親擔心,萬一哪一天自己走了,留下孤單的杏兒無人照顧,就有個想法,想把女兒許給李永泰,杏兒這邊倒是沒說什麽,算是默許了,可是,當她把李永泰找來,說出自己的想法的時候,卻遭到了李永泰的拒絕,李永泰對她說,人言可畏,如果他和杏兒真的好上了,那‘小快嘴’的謠言就變成真的了,他是為杏兒考慮,剛逃脫虎穴,又被人言淹死,杏兒不該在承受傷害,傷不起。


    杏兒的母親雖然理解李永泰的想法,但還是不死心,她又找到大虎,讓大虎給李永泰做工作,大虎也曾為此找過李永泰,可是,李永泰態度堅決,他對大虎說,他是個刑滿釋放人員,現在還在改造,如果杏兒跟了自己,不但‘小快嘴’說的事情再也說不清楚,還要背著丈夫是改造對象的名聲,他已經是這把年紀的人了,他不願為自己的幸福,再搭上一個苦命的人,他也想好了,這輩子就一個人過了。


    對李永泰的想法,大虎表示尊重,並如實的轉告了杏兒的母親,她也表示理解。


    後來,還是蘭珍出麵,把娘家的一個失去媳婦的遠房表弟,介紹給了杏兒,兩個人見麵後,投緣對勁,由於表弟的父母幾年前就去世了,表弟表示,要照顧杏兒娘倆一輩子,去他家還是來沙峪村生活,他尊重杏兒的選擇,杏兒舍不得離開沙峪村,舍不得離開這麽好的鄉親,她跟蘭珍的表弟商量,還是來沙峪村紮根生活。


    李永泰看到,杏兒有幸福的歸宿,打心裏為她祝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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