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先生進駐雙井村的身份,是做針頭線腦、扣子鞋帽等小買賣生意的,為了工作方便,他租住在老農戶張老漢的家裏,張老漢有兩個兒子,由於家裏太窮,大的三十、小的二十五都沒有娶上媳婦,他的老婆,前年因為有病無錢醫治死了,留下了三個光棍,過著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如今,老大在楊德福家當長工,老二跟著父親租種楊德福的地,勉強的維持著生活。


    張先生之所以選擇張老漢家,他是前期調查過的,要想在雙井寺開展工作,他必須建立自己的‘根據地’,而這個‘根據地’的人必須是可靠的,對楊德福恨之入骨的,還能帶動其他農戶的,這三點張老漢都具備,同時,張老漢的大兒子就在張德福身邊當長工,這為今後除掉張德福會有很大的幫助,當然,最重要的是,要通過張老漢這個‘根據地’,發動全村的農民,跟地主老財做堅決的鬥爭,讓農民在鬥爭中爭取到他們應有的權利。


    張先生了解到,張老漢的大兒子,平日裏就住在楊德福家裏,一個禮拜能迴家一次就不錯了,他抓緊利用張老漢大兒子迴家的短暫時間,從側麵了解張德福的生活情況和活動規律,為下一步拔掉張德福這顆釘子奠定基礎,張老漢的大兒子告訴張先生,張德福這個人,做事非常小心謹慎,他要出門之前,管家帶著手下得幾次為他趟路,在確認安全的情況下,他才出門,尤其是去給鬼子通風報信,一般他自己不親自去,由管家代替,除非是他的情報有價值,鬼子的長官要嘉獎他,他才肯親自去。


    老漢的兒子還在無意中說出,楊德福在家裏養了幾十個全副武裝的家丁,這些家丁擔負著保護他和他的家人的安全,上個月遊擊隊對鬼子的炮樓打了襲擊,鬼子揚言誰提供遊擊隊的藏身之處,他就獎賞二十條小黃魚,楊德福讓他的家丁打扮成農夫,打探遊擊隊的下落,終於在一個山坳裏,發現了他們的藏身之地,他立馬吩咐管家報告了鬼子,結果,鬼子把遊擊隊包圍在了山坳裏,沒有一個幸存的走出來。


    後來他拿出了二十條中的一條小黃魚講給了那個有功的家丁,並把全體家丁召集在一起,用這個家丁的示例鼓勵其他家丁,不管用什麽方式,隻要能給皇軍提供有價值的情報,發大財娶媳婦就是眼前的事,在他的煽動下,現在他的家丁都成了鬼子的特務,他們使用各種下三濫的手段,利用鬼子對抗日的誌士進行迫害。


    張先生從老漢兒子的談話中,聽出了他對楊德福是恨之入骨的,但是由於鬥爭的複雜性,張先生還不能告訴他真實情況,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他是可以爭取的對象,在關鍵的時刻也能發揮他的作用,張先生心裏有底了。


    為了不暴漏身份,先生一般都是白天在村裏轉悠賣貨,晚上出村找組織,他在賣貨的過程中,對村民的情況進行了了解,村民中大部分人都是楊德福家的雇農,到了年底要給楊德福交租子的,凡是交不夠租子的,楊德福就讓家丁把人扣起來,輕則打罵,重則被扣上抗日家屬的帽子,把人交給鬼子漢奸處置。


    村子裏的人,尤其是雇農,對楊德福是敢怒不敢言,不少雇農都在背地裏咒他,盼他不得好死,先生把了解到的情況,向組織做了匯報,上級指示先生,要先做通張老漢家的工作,以點帶麵,發展更多的雇農,但同時還要保護好自己,不到萬不得已不得暴露身份,另外要製造機會,深入到楊德福居住的大院,對院內外的布局進行詳細的觀察,為製定下一步計劃搞到第一手資料。


    晚上,先生到了老漢的屋裏,跟老漢聊起了楊德福:


    “我聽說,楊德福的家產在四裏八鄉都是數一數二的,他是咱們當地人嗎?”


    “說來話長,我們這個村子大部分人家都姓張,楊德福是後來才搬到這個村的,關於他的傳說有很多,也不知道哪個是真哪個是假,但有一點是真的,他來的時候就有大把的錢,他把村子裏的地都買了過來,現在村裏百分之八十的人都租種他的地,他還在花大價錢,建了現在居住的院子,先後娶了好幾房太太。”


    “聽說他跟日本人還有關係?”先生問。


    “何止是有關係,簡直就是穿一條褲子都嫌肥,那幾年年景不好,雇農都交不上租子,他就把這些雇農交給了日本人,有的當了勞工,有的派去修炮樓,還有的死在了他們手裏,村民拿楊德福沒有辦法,就拿我家的大小子來說吧,那年也是交不上租子,楊德福愣是讓他當長工來抵租子,我家大小子也是沒轍,但分有一點轍,誰會去他家當長工啊!”老漢說。


    “我想跟您商量個事情,您能不能抽空讓大兒子迴家一趟,我有點事情求他幫忙。”先生說。


    “那沒有問題,不過得編個瞎話,要不然楊德福是不會讓他迴來的。”老漢說。


    “要不就說有人給他提親,您看成嗎?”先生提議。


    “這個行,他都三十了,說這個不會引起管家的懷疑,我這就去。”老漢說著就要起身。


    “您還是急茬的,您也不想想,哪有大晚上提親的,還是明天再去吧。”


    第二天老漢就到楊德福家找大兒子,管家告訴老漢,不年不節的不允許大兒子迴家,老漢求管家說,兒子都三十了,還沒娶上媳婦,這迴好不容易有人給兒子提親了,這個機會太難得了,他請管家高抬貴手,在老漢的一再央求下,管家答應隻給大兒子半天的時間。


    老漢的大兒子迴到家以後,先生把大兒子讓到了自己住的屋子,他對老漢的大兒子說:


    “兄弟,我是個外鄉人,早就聽說楊德福家的宅院建的非常氣派,我這個人有個愛好,就是喜歡看深宅大院,覺得那是一種享受,可是,就憑我一個貨郎,人家肯定不會讓我進去,所以,我今天想讓你幫我實現我的願望,你看有難度嗎?”


    “難度肯定是有,不過,您別說您是貨郎,您說是我家的親戚或許可以。”老漢的大兒子說。


    “那我說是你家的什麽親戚好那?”先生問。


    “您就說是我的舅舅,您不知道,其實能不能進大院,隻有管家說了算,管家沒見過我舅舅,估計他不會懷疑。”老漢大兒子說。


    “就這麽定了。”先生說。


    老漢的大兒子臨走之前,又和先生商量了明天找他的具體細節。


    第二天一早,先生就來到了楊德福家的大院門口。


    先生在賣貨的時候,曾經路過楊德福家的大院,由於大門緊閉,先生不知道大院裏麵的布局,他當時十分渴望進入到大院裏麵,近距離的觀察大院的情況,一直沒有機會,這次機會來了,他終於可以深入到大院內部了,他上前敲了幾下大門,開門的是個自稱管家的人。


    先生告訴管家,他是張老漢的小舅子,這次是專程給大外甥送過冬的棉襖來的,管家接過棉襖說他會送給老漢兒子的,他讓先生離開,先生說,這件棉襖不知大外甥穿的合不合身,如果不合身,他還要帶迴去,讓媳婦改一下,這個時候,正好有個家丁找管家處理其他的事情,管家又把棉襖還給了先生,並讓家丁把老漢的大兒子叫了出來。


    老漢的大兒子見了先生張口就喊:


    “舅舅,您怎麽來啦?”


    “我給你送棉襖來了,你得趕緊試試,要是不合身,我還得拿迴去,讓你舅媽給你再改改。”先生說。


    看著舅舅和外甥那股親熱勁,管家沒再多想,就讓老漢的大兒子把先生帶進了院子。


    進了院子,先生不動聲色的觀察著院子裏的每個角落,並記在了腦子裏,老漢的大兒子不知道先生來這的真正目的,還真以為是來大院欣賞建築的,就非常熱情的拉著‘舅舅’看每一個套院,先生邊看邊在心裏憤恨,楊德福這個漢奸,靠著出賣抗日誌士的鮮血來建築自己的安樂窩,過上皇宮一樣的花天酒地、荒淫無度的生活,這樣的人多留在世上一天,抗日誌士的生命就受威脅一天,隻有盡快的拔掉這顆釘子,才能告慰那些犧牲的抗日誌士在天之靈,為那些死去的相親報仇雪恨。


    老漢的大兒子領著先生來到了後院,剛要往裏走,他們就被幾個全副武裝的家丁給攔下了,其中一個家丁罵道:


    “你們******不想活了,這個地方也敢進來,要是驚動了楊爺的午覺,非******把你們送給日本人不可,還不快滾!”


    老漢的兒子隻得帶著先生離開了後院,先生卻從家丁的話裏聽出了重要的線索,楊德福就住在後院,他告別了老漢的大兒子,迴到了老漢家。


    迴到了自己的屋裏以後,先生拿出了筆和紙,把記憶在腦子裏的楊德福家的情況畫了張圖,並標注了具體的位置,他連夜出村,把掌握的資料交給了上級組織,上級組織對先生提供的情況很重視,並進行了充分的論證,最終認為尋找最佳時機,幹掉楊德福。


    先生從老漢的大兒子口中得知,楊德福這個人有個習慣,他在每年的大年初一,都要請戲班子來家唱堂會,而且一唱就是三天,到時候四裏八鄉的鄉紳好友都會來家跟他一起助興,他請的戲班子,都是河北一家姓王的班主,先生認為,如果能讓他們的同誌混進戲班子,就有機會在唱戲的時候,對楊德福下手,為了萬無一失,在考慮這套方案的同時,先生還預備了另一套方案。


    先生的同誌,找到了這家戲班的班主,當得知要利用他們除掉楊德福以後,班主流著淚告訴先生的同誌,不是他不願意幫這個忙,他也從骨子裏恨鬼子和漢奸,但是他作為一班之主,要為戲班的所有人考慮,戲班子裏有好多一家老小都在班裏唱戲的,他們平日裏的生活很苦,唱好了事主會多給幾個錢,唱不好一分拿不上的還得受人家侮辱的情況也不少,眼下就指著楊德福三天的堂會掙錢迴家過年,如果在堂會上出了事,戲班子全得完蛋,他沒法向班子裏拉家帶口的交代。


    先生的同誌聽了班主的話,也覺得說的在理,固然說,幹掉楊德福是為民除害,可是如果殃及了戲班子,毀了他們賴以生存的營生,也是先生的同誌不願看到的,先生的同誌叮囑班主,今天發生的事情不要跟任何人講,堂會可以照常進行。


    先生的同誌把這個情況及時的匯報給了上級組織,組織決定,放棄利用戲班子幹掉楊德福的方案,考慮先生提出的另一套方案。


    先生在和老漢大兒子的聊天中,了解到楊德福的另一個習慣,他會在年根前,請一位資深的郎中到家裏為他把脈,開些補藥調養身體,這樣能保證來年精力旺盛,身體健康,先生還了解到,負責請郎中的隻有管家一人,因為楊德福誰都不信任,隻信任管家,而管家請的郎中也不是固定的,於是,先生開始在管家請郎中的問題上,開動了腦筋。


    先生打聽到了管家的情況,管家就住在楊德福家的鄰村,家境也不怎麽好,尤其是他的老母親,常年有病,基本喪失了勞動能力,加上他一家老小開支,管家有點力不從心,他之所以如此的忠實於楊德福,也是能從楊德福這裏獲得一家老小的生活保證,管家還是個大孝子,他看不得老母親受罪,把大部分錢都用在給母親治病上。


    針對管家的情況,先生做了個假設,在管家給楊德福請郎中的路上,有人謊稱他母親病情加重,他勢必急於迴家照看母親,而把請郎中的事情交給別人,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們的同誌就可以利用這個機會,裝扮成郎中去楊德福家,瞧準機會幹掉楊德福,這裏麵還有個關鍵的人物,那就是管家會派誰去接替他請郎中。


    有兩種可能出現,一個就是他派老漢的大兒子去,這種情況當然對先生有力,隻要老漢的兒子把先生的同誌帶進楊德福的房間就可以了,另一種情況是他派家丁去,那問題就有點複雜,就得考慮如何把家丁控製起來,又不被楊德福和管家發現,先生的同誌還能順利的進入大院給楊德福把脈,為此,先生動了很多的腦筋。


    那天,老漢的大兒子突然迴家,他告訴先生,明天上午管家要給楊德福請郎中,叮囑他在家勤快點,別偷奸耍滑,他知道每年到這個時候,他一個星期也迴不了家,所以,聽完管家的話,他就找了個借口迴家看看。


    先生告訴老漢的大兒子,要聽從管家的安排,管家讓他做什麽就做什麽,老漢的大兒子並不明白先生這話的含義,他爽快的答應了,那先生為什麽不在這個時候,把管家有可能讓他去請郎中的事情跟他說明白點那,因為先生考慮到,畢竟老漢的大兒子還不是自己的同誌,不具備對敵鬥爭的經驗,如果過早的讓他知道了行動的內容,很可能他會在慌亂的情況下,露出一下蛛絲馬跡,讓管家和楊德福發現覺察到,那整個計劃就有可能夭折。


    那先生又是怎麽篤定管家的老母親,在他去請郎中的途中突然發病呢,難道他能掐會算或是有先天的預知能力,都不是,這是在他的計劃之內的。


    為了實施這次行動,先生早就想好了一個能讓管家的老母親裝病的辦法。


    第二天一早,先生挑著貨郎的擔子來到了管家的院子裏,管家的母親坐在炕上正閑的無聊,先生在院子裏高聲喊著‘針頭線腦、扣子鞋帽的賣’,管家的母親聽到喊聲,趕緊把先生招唿到屋裏,她從擔子裏挑了個頂針,先生問管家的母親,還需要點什麽,管家的母親就說,人老了,眼睛花的厲害,有沒有合適的老花鏡,先生從貨擔裏拿出了一副讓管家的母親試著戴。


    在給管家老母親試戴的過程中,先生跟老人聊起了家常:


    “老人家,我看家裏就您一個人住,您的兒女呢?”


    “我的兒子兒媳在離這不遠的一處院子裏住,兒子在楊家當管家,每天不管迴來多晚,都得來我這一趟,哎,怎麽說那,兒子是個孝順的兒子,可是媳婦和我合不來,她不常來我這,現在我還能動換,不能動了再說吧。”老母親說。


    “您的老伴那?”


    先生之所以挑起老母親的老伴的話題,是因為在前期的了解中,他已經知道了,管家老母親的老伴是被日本鬼子害死的情況,他也是想通過這個,讓老母親配合他,演一出利用裝病把兒子騙迴家的戲。


    提到老伴,管家的老母親老淚縱橫,她開始跟先生哭訴:


    “孩子,我的老伴是個本分的莊稼漢,那天他去地裏幹活,突然遇到了進山搜查的鬼子,鬼子要他說出遊擊隊的住處,我老伴哪知道啊,就實話實說了,可是鬼子不信那,他們硬要我老伴給他們帶路,我老伴沒辦法,隻好帶著鬼子在山裏麵轉悠,見沒有遊擊隊的影子,一個漢奸就說我老伴是誠心欺瞞皇軍的,鬼子聽了,端起刺刀就朝我的老伴捅了過去,可憐我的老伴當場就暈死過去,等我找到老伴的時候,他還剩下一口氣,臨閉眼的時候,他說,小鬼子不是人,是畜生。”


    “這件事,您的兒子知道嗎?”先生問。


    “也知道,他當時也想跟鬼子去拚命,可是又想,一大家子都等著他要吃要喝的,就沒去,在楊家就幹了下去。”管家老母親說。


    “老人家,您知道楊家的主人是個什麽樣的人嗎?”先生問。


    “我聽我兒子說,他是當地最有錢的,我兒子跟他家幹也是圖的這個。”管家的母親說。


    “我告訴您,楊家的主人就是漢奸,他跟鬼子串通一氣,迫害抗日的英雄,禍害當地的百姓,您的兒子不管是出於什麽樣的原因,也幫他幹了很多不該幹的事情。”先生說。


    “這麽說,我的兒子也跟著楊家的主人幹了缺大德的事情?他也不想想,他的父親是被誰害死的,不行,我這就叫他迴家,楊家就是給再多的錢,我們也不稀罕。”管家老母親急了。


    “老人家,您先別激動,如果您真是恨透了殺害您老伴的鬼子,想為老伴報仇的話,您就幫我們一個忙,一會兒,您就裝病,就說渾身都疼,讓鄰居把您的兒子叫迴來,讓他一上午都別離開您的身邊,其他的您就不用管了。”先生說。


    “行倒是行,可是你到底是什麽人,總得讓我知道吧。”管家老母親說。


    “我隻能告訴您,我是專門打鬼子漢奸的人,還有,我剛才跟您說的這些話,您千萬不要告訴您的兒子,等時機成熟了,我們會找他談的。”先生叮囑道。


    “行,隻要能給我老伴報仇,做什麽我都願意,我還有一點小要求,過去我兒子幫楊家幹了壞事,你們就別深究了,我肯定不會再讓他繼續幹了。”管家老母親說。


    “老人家,那還要看他今後的表現,如果是真心悔改,還是我們團結的對象,這點您老放心。”先生說。


    按照先生的安排,管家的母親讓先生去鄰居家叫人,說自己難受,要他去楊家叫兒子迴來。


    鄰居沒敢耽擱,馬上去楊德福家叫管家,先生給管家的母親蓋好被子,就挑著貨擔,走出了門。


    當得知母親病重的口信,管家急了,他恨不能馬上就跑迴家,但一想到楊德福要他上午務必請到郎中,他開始猶豫了,一邊是母親,病重急需他到身邊,若是晚到了,延誤了母親的病情,他就會落得不孝的罪名,終身悔恨,一邊是楊德福,那是他的主子,要是耽誤了給主子請郎中,他的小命也是難保,管家在屋裏急的直跺腳,忽然,他看見了老漢的大兒子。


    在楊家所有的家丁和長工裏,他最看重的就是老漢的大兒子,他認為,老漢的大兒子長得憨憨的,一天到晚的就知道傻幹活,從來不偷奸耍滑,動歪腦筋,眼下自己遇到了兩難的選擇,當然,身為兒子,他肯定是要選擇母親,那麽就得有人代替他去給楊德福請郎中,而這件事又絕對不能讓楊德福知道,最合適的人選就是老漢的大兒子。


    於是,管家把老漢的大兒子叫到了沒人的地方,告訴他,上午去鄰村請一位老郎中,還一個勁的叮囑他,這件事隻有他們兩個人知道,切不可走漏風聲,老漢的大兒子還納悶,不就是請個郎中嗎,用的著這麽神秘,他很痛快的答應了。


    老漢的大兒子看著外表憨憨的,其實一點也不傻,管家讓他請郎中的事情,讓他聯想到了,昨天晚上先生囑咐過他的話,管家讓幹什麽就幹什麽,難道先生就知道今天管家要自己替他請郎中?要真是那樣,先生可真神了。


    咱們先說,管家把請郎中的事情交給了老漢的大兒子以後,火急火燎的跑迴了家,一進家門,就看見鄰居在陪著母親,母親躺在炕上眼睛緊閉,管家問老母親:


    “媽,您哪難受啊?您快告訴我。”


    “我渾身都疼,恐怕是得了要死的病,兒子,您就陪陪媽吧。”老母親說。


    “媽,您放心,我哪都不去,不過,咱也不能在家幹耗著,不行我就去請個郎中迴來。”管家說。


    “兒子,媽的病媽知道,就是歲數大了,身上沒有好地方了,媽不想看郎中,就想讓您陪著我,給我端碗熱水喝。”老母親說。


    管家給老母親端了碗熱水,並服侍老母親喝下,老母親拉著兒子的手,還是裝作一副難受的樣子,管家心想,反正有老漢的大兒子代替他請郎中,隻要自己在中午之前迴到楊家大院,就不會引起楊德福的懷疑,他心裏踏實了很多。


    再說老漢的大兒子,他照著管家的指點,奔著鄰村就去了,哪知,走到半途中,就被兩個陌生的人給攔下了,他們把他帶到了沒人的地方,把實話告訴了他,當他聽說,這一切都是先生事先安排好的時候,心裏的疑惑勸解開了,他向先生的同誌表示,他早就恨透了楊德福,隻是苦於沒有機會,他願意配合把‘郎中’帶到楊德福跟前。


    先生的同誌化裝成老郎中,跟著老漢的大兒子來到了楊德福家的大院。


    巧的是,管家在安撫好老母親後,他也返迴了大院,這也是事先先生早就預料到的,如果這個時候,不是管家把郎中帶到楊德福跟前,而是老漢的大兒子,楊德福必然會引起警覺,會對下一步行動帶來阻力。


    管家在看到了老漢的大兒子身邊站著的郎中的時候,好像是看出了有哪不對勁,他把老漢的大兒子叫到了一邊,問道:


    “你這是從哪請來的郎中,我怎麽看著那麽麵生啊?”


    “就是照您說的,在陳家屯請的。”老漢的大兒子說。


    “陳家屯的郎中,我記著比這個郎中要老啊?”管家問。


    “咳,您說的那個老郎中病了,他告訴我,這個郎中就是他一手帶出來的,醫術不差,我就請他來了。”


    老漢的兒子如此的對答如流,也是先生的同誌事先交代好的,當時就想到了,管家可能會提出質疑。


    管家走到郎中麵前,還想繼續提問,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家丁跑來說,楊爺發怒了,他問郎中什麽時候給他把脈,管家聽罷,顧不得再繼續追問,帶著郎中走進了楊德福的屋子。


    先生的同誌假扮郎中坐在了楊德福的麵前,另一個同誌手提藥箱站在郎中身旁,楊德福看了一眼郎中,問道:


    “你是哪個村的?”


    “我是陳家屯的,我的師父叫陳祖德。”先生的同誌說。


    “陳祖德怎麽沒有親自來呀?他敢在我楊爺麵前擺架子?我能讓讓他來給我把脈,是對他的最大恩賜,他別給臉不要臉。”楊德福雖然說話的聲音很低,但是透著陰險毒辣。


    “您錯怪我的師父了,他已經病了好幾天了,現在吃了幾服藥,正在家中調理。”先生的同誌說。


    “那我就原諒他一迴,不過,我得警告你,要是糊弄我,你的小命就很難保住。”楊德福用威脅的口吻說。


    “那是,一切聽您的。”先生的同誌說。


    先生的同誌開始給楊德福把脈,他對楊德福說,從脈象上看,他的心髒跳的比年輕人還有力,活到一百多歲,應該不成問題,但是眼下有個小小的阻礙,那就是他的心肝肺‘三火’聚在了一起,如果不能將這‘三火’及時的化解,就會導致體內髒器紊亂,楊德福就怕自己活不到一百歲,他趕緊問郎中,怎樣才能立即泄了這‘三火’,郎中看了一看管家說,他會拿出絕招,但要閑雜人迴避。


    楊德福一聽郎中有絕招立即化解‘三火’,趕緊讓管家離開了,郎中走到楊德福的身後,用手揉著楊德福的兩肩,告訴他,在給他揉肩的時候,要閉著眼睛,全身放鬆,什麽也不要想,其實,先生的同誌是在找機會下手,楊德福被先生的同誌揉的舒服了,他懶洋洋的閉著雙眼靠在太師椅上盡情的享受著,這個時候,先生的同誌看時機已成熟,便悄悄的從藥箱的夾層裏,拿出事先準備好的繩子,一下就套住了楊德福的脖子上。


    楊德福被先生的同誌勒得喘不上氣,腿一個勁的亂蹬,這個時候,他才反映過來,但是為時已晚,先生的同誌勒得力量越來越大,楊德福反抗的勁頭越來越小,直到他翻了白眼,腿不再蹬了,先生的同誌才鬆了手。


    先生的同誌把楊德福整成原來坐著的樣子,還假裝寫了個方子,交給了等在外麵的管家,管家趕緊按照方子去藥鋪抓藥了,先生的同誌把屋門關上,並對院子裏的家丁說,楊德福正在閉目養神,他剛才已經吩咐過,任何人都不要打擾他,包括家人。


    先生的同誌又找到告訴老漢的大兒子,告訴他,借送他們的機會一起走,老漢的大兒子心領神會,三個人大搖大擺的走出了楊家大院。


    先生已經在老漢家等候,先生告訴老漢,為了一家人的安全,現在必須轉移到安全的地方,先生的同誌帶著張老漢一家,轉移到了組織給安排好的一家客棧內,先生則找了個地方暫時的躲閉起來,他之所以沒有跟同誌們一起走,是要留在雙井寺附近,觀察楊家大院的情況以及鬼子和漢奸的動向。


    再說,管家去藥鋪拿了藥以後,很快迴到了楊家大院,一進院,他就吩咐廚房的夥計,給楊德福熬藥,在夥計熬藥的時候,管家來到了楊德福的院子,想進屋看望楊德福,卻被家丁攔住了,家丁說,楊德福有吩咐,任何人不能打擾他閉目養神,包括家人,管家對楊德福的吩咐一直是言聽計從,他隻好在門外等。


    可是,幾個時辰過去了,還不見屋裏有動靜,這個時候,夥計告訴管家,藥已經熬好了,管家端著藥,不顧家丁的阻攔,進了楊德福的屋裏,推開門,他果然看見楊德福坐在太師椅上閉目養神,但是,管家看了楊德福一眼,總覺得他和平日裏做的姿勢不太一樣,於是他鬥膽的上前喊了一聲‘老爺’,見沒有迴應,連喊了幾聲,都是一樣,他走近了,用手碰了一下老爺,不對勁,怎麽身體是僵硬的。


    管家連忙喊進在外麵守候的家丁,幾個人走到楊德福跟前,其中一個膽子大點的家丁,把手放在楊德福的鼻子下麵試了試,這一試不要緊,家丁跳了起來,打喊著‘楊爺死了,楊爺死了’,家丁的喊聲,驚動了楊德福的幾房太太,他們帶著一家老小,來到了楊德福的院子,幹嚎了一陣以後,幾個太太就去密室搶著分楊德福的家財去了。


    院子裏留下了管家和幾個家丁,管家在和幾個太太商量了之後,報了官,很快警察到了,確認楊德福是被人用繩子勒死的,警察讓管家和家丁提供嫌疑目標,管家自知是郎中出了問題,但是由於自己也有失職之錯,所以他沒敢把他懷疑的老漢大兒子的情況說出來,可是,家丁卻跟警察反映,老漢的大兒子跟著郎中走了以後,就再也沒有迴來,這個情況立即引起了辦案警察的重視,他們來到了老漢家,發現老漢一家已經沒有人了。


    鬼子也聽說了楊德福被勒死的事情,他們來到了楊家大院,對楊家的人表示,楊德福生前是大日本帝國的好朋友,對於楊德福的死,他們會給楊德福的家人一個交代的,鬼子把楊家大院立即封鎖了起來,以保護楊家財產為名,把楊家大院裏裏外外翻了個遍,值錢的東西被鬼子搬到了卡車上,說是為了更好的保存,實際就是且為己有,這還不算,臨走的時候,鬼子的長官發現,楊德福的四姨太年輕漂亮,便命令鬼子把四姨太也架到了卡車上一塊帶走了。


    楊德福死了的消息不脛而走,雇農們在心裏拍手稱快,而楊德福一貫仰仗的鬼子給他撐腰,卻在他死後,強占了他的財產,霸占了他的女人,所以說,當漢奸是絕對沒有好下場的。


    管家迴到家裏,把楊德福暴死的事情跟老母親說了,老母親告訴兒子,楊德福的下場是他應得的,都是他平日裏作孽太多,他最不應該的就是跟鬼子串通,殘害百姓,管家問老母親,您這都是從哪聽說的,老母親拍著兒子的肩膀說:


    “兒子,你的父親是被誰害死的,難道你不清楚嗎?做人要對得起良心,傷天害理的事情咱不能做,你以為我不知道這些年,你都幫著楊德福幹了什麽,你要還認我這個媽,從今往後,咱們再不去楊德福家當什麽破管家,咱們堂堂正正的做人,兒子,你答應媽好嗎?”


    “媽,您都知道了,我錯了,我答應您,要好好的做人,不讓您和我爸失望。”管家說。


    鬼子盡管從楊德福的家裏帶走了財產和四姨太,但是他們心裏也害怕,擔心哪一天也和楊德福一樣的下場,於是,他們在村外加設了崗哨,嚴查進出村裏的人,當然,為了防止被打冷槍,站崗執勤的事情就交給了‘二狗子’。


    過了一段時間以後,先生又以貨郎的身份來到了村裏,他發現楊德福死了以後,雇農們的日子過得比以前輕鬆了,現在來村裏巡邏、站崗的就是‘二狗子’,為首的叫‘楊麻子’,針對這一情況,經報上級組織批準,先生在村裏成立了農民自己的隊伍,取名‘護村隊’,年輕的小夥子紛紛報名參加。


    ‘楊麻子’得到了這一消息後,帶著他的手下來到了村裏,他揚言要把‘護村隊’鏟除幹淨,還沒等‘楊麻子’動手,‘護村隊’的人就把‘楊麻子’和他的手下給打的屁滾尿流,嚇得‘楊麻子’好長時間不敢進村。


    怎麽迴事那,因為‘楊麻子’有鬼子給配備的手槍,而‘護村隊’手裏隻有幹農活的家夥,兩個在武器裝備上沒法比,但是咱們人多環境熟,這方麵,‘楊麻子’就不是個了,為了把咱們的優勢展現出來,經過‘護村隊’開會,決定對‘楊麻子’他們搞一次偷襲,殺殺他的銳氣。


    那天,‘楊麻子’和他的手下,在崗哨裏吃飯,村民‘嘎子’拿了一壇酒假裝路過,‘楊麻子’見到‘嘎子’手裏的酒,讓他的手下給奪了過來,他們幾個把酒倒在碗裏,盡情的喝了起來,‘嘎子’把‘楊麻子’他們正在喝酒的情況,立刻報告了‘護村隊’,估摸著‘楊麻子’他們喝的差不多了,‘護村隊’的成員在先生的帶領下,拿著麻袋和家夥去了崗哨,他們兩個人一組,分別把喝的醉醺醺的‘楊麻子’和他的手下,套在了麻袋裏。


    進了麻袋裏的‘楊麻子’和他的手下,成了甕中之鱉,手槍已經失去了作用,‘護村隊’的人拿著他們的‘武器’,照著麻袋就是一通打,直到他們沒有了一點反抗,‘護村隊’的人才撤迴村裏,臨走的時候,‘嘎子’還順走了‘二狗子’三把手槍。


    考慮到楊德福家的土地,原本就是村民自己的,就是因為楊德福仗勢欺人給搶占了,楊德福死後,先生認為,該是把土地要迴來的時候了,於是,先生帶領雇農們來到了楊家大院,向楊家正式提出歸還土地的要求,楊德福的大兒子站出來表示堅決反對,但是,先生義正言辭的告誡他,土地本來就是農民自己的,歸還是理所應當的,當場,先生就按照村民的人口狀況,公布了土地分配的方案。


    農民們拿到了分到手的土地,高興的把先生舉了起來,老漢也帶著兩個兒子迴到了家裏,分得了土地,老漢的兩個兒子還加入了‘護村隊’。


    看到先生在開展農民運動方麵取得的成績,上級又把他派到更為艱苦的地方,繼續帶領農民開展和地主老財的鬥爭。


    先生還告訴大虎,在從事革命期間,他被捕過,經受過酷刑,跟鬼子正麵交鋒過,身上留下被鬼子砍過的刀痕,他還救過幾個被鬼子殺害了父母的孤兒,並把他們安置到了福利院。


    先生還告訴大虎,新中國成立以後,縣委了解到他過去從事過教育工作,特意委派他任新學校的校長。


    聽了先生的講述,大虎由衷的敬佩先生,他認為,先生先生為了革命,奉獻了他的全部,他是個了不起的人,他突然想起了過去的一段往事,他曾經到學校找先生,而先生正在和幾個人在談事情,那個時候他就很想問先生,卻沒有來得及問的話,現在正好可以問:


    “先生,我在學校碰上的那幾個人,是不是就是你說的同誌?”


    “是,那個時候我們就是****黨員,是在討論我們應該做的事情。”先生迴答。


    “我要是早知道,也加入你們的組織該多好。”大虎遺憾的表示。


    “大虎,每個人的選擇是不同的,但隻要記住一點,憑著良心做事情,無愧於社會,無愧於自己,就沒有什麽好遺憾的。”


    先生又問大虎,和他分手的這些年都做了什麽,大虎告訴先生說:


    “我做的跟您一比,簡直就不值得一提。”


    “那可不一定,我很有興趣聽一聽。”先生鼓勵大虎講出來。


    大虎把自己被鬼子抓去當了勞工,在礦上組織勞工跟鬼子鬥爭,並製造了礦難,把五個鬼子和他們的頭目砸死的事情,通過棺材鋪老板,把倆個朝鮮勞工送上了去東北的列車的事情,把組織全村村民安全轉移,幹掉進村的兩個鬼子的事情都說給了張先生。


    聽了大虎的講述,先生衝大虎豎起了大拇指,先生說:


    “你一個普通的木匠,能夠在那樣艱苦的環境下,做了常人沒有做過的事情,你為新中國的解放也貢獻了自己的力量,很了不起,現在新中國成立了,各行各業都百廢待興,你有什麽想法嗎?”


    “我還是想做我的老本行。”大虎說。


    “除了木匠,你就沒有想過為沙峪村的建設,做些其他的事情?”先生問。


    “我能做什麽?”大虎問。


    “如果你想做,有很多事情都在等著你,你有文化又有手藝,隨便拿出一樣,都能為家鄉的建設做出貢獻。”先生說。


    “您的話我迴去以後,會好好的琢磨琢磨,隻要能為沙峪村的村民做事,我肯定是心甘情願。”大虎表示。


    “那好,我等著你的好消息。”先生拍著大虎的肩膀說。


    和先生分別後,大虎把見到了先生以及先生講的話,都跟病床上的父親說了,當父親聽說,新中國人民當家做主人的時候,他強打精神坐了起來,並拉著大虎語重心長的說:


    “大虎,曆朝曆代都是皇親國戚說了算,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這麽大的國家,是由人民說了算的,看來,這世道真的變了,我這老腦筋也該變了,我這一輩子,就是為了填飽肚子在拚命,沒想到在我有生之前,還能趕上個好世道,隻可惜我無福消受了,不過我也沒有什麽遺憾的了,人活百歲,最大的願望也是要兒女過上好日子,現在好了,你和孩子們以後有好日子過了,我就是現在閉眼,也了無牽掛了。”


    “爸,張先生說了,咱們的好日子剛剛開始,您別說灰心的話,等過幾天,我再請個好的郎中給您看看,讓您也過上不愁吃不愁穿的好日子。”大虎安慰父親。


    “你的孝心我知道,可是我自己的身體我還不知道?這兩天老是做夢,一夢就夢見你爺爺和你奶奶,也許他們覺著孤單了,想讓我過去給他們作伴,我也想念他們了,大虎,你要記住,等孩子們到了上學的年紀,就送他們去上學,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沒有文化都不行。”父親說的話竟跟爺爺說的一樣。


    沒過幾日,大虎的父親就走了,用他的話說,他確實是趕上了好世道,也確實是無福消受。


    父親走的很平靜,也許在他心中,原來的擔心沒有了,因為兒孫趕上了好世道,他沒有遺憾了。


    政府接管煤礦以後,對周扒皮和他的手下進行了處理,大龍被強製留在礦上勞動改造,接受監督,並沒收了周扒皮在礦上非法占有的房子和財產,大龍一家居住的房子也列在其中,大龍托人捎信,要大虎哥把他的媳婦和孩子,接迴沙峪村的家,並幫助照顧。


    大虎和蘭珍接到信後,趕著村裏的驢車到礦上接迴了弟媳和孩子,分別的時候,大虎叮囑大龍,要在礦上好好改造,重新做人,大龍含淚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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