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魏王妃的目光,傅采蘊當下便有些無措了。她不知道穆崢此時的意思,但既然他什麽都沒同自己說,想來一切都沒有改變。若真是如此,那她的處境當下便有些尷尬了。


    傅采蘊本想對那些關心自己的人稍微客氣一些,可你對她們客氣,她們卻反而以為你喜歡,便會繼續在一旁喋喋不休。傅采蘊隻得拉下臉將人打發走。那些公侯府的夫人也是一個比一個精明的,王妃隻要稍稍表露出不喜,她們便散去了。


    眼看著六公主也來了大堂,她的身旁也簇擁著不少人。傅采蘊察覺到六公主似乎注意到了自己,腳步不停地來到了坐在一旁的魏王妃身旁。皇都大家裏頭的人都是慣常會看風向行事,捧高踩低的主兒。魏王牽扯上了那樣的事,魏王妃的人身邊似乎也沒那麽熱絡了。


    人情冷暖,真是一試就知,經不起絲毫考驗和風浪。


    “三嫂近來可好?”兩人同為王妃,坐得也比較近。傅采蘊來到魏王妃身邊坐下,朝她莞爾道。


    “自是不如七弟妹顏色這般好的。”魏王妃似笑非笑地打量了一下傅采蘊,淺抿了口茶,“七弟妹是個玉人兒,往日就光彩照人了,現在被那麽多名貴的珍品供著養著,氣色那真是愈發的好了。”


    魏王妃是個厲害的人,她臉上的笑意時常讓人琢磨不透。這一點跟魏王倒是有些相似,真不愧是兩夫妻。此時她的話雖然聽起來讓人感覺話中有話,但她臉上的笑意似乎又不是這個意思。她笑得如同往日一般柔和。


    “有一迴王爺還跟我說,下次要帶了我去魏王府找三哥三嫂喝酒呢,也不知道府上事情可多,三嫂答應不答應呢。”魏王妃生性多疑敏感,要真對自己生出些隔閡,似乎也並非是不可能的事。


    但不管如何,此時還是應該表明自己的態度才是。


    “我怎麽會不答應?”魏王妃莞爾,“我同王爺還等著你與七弟一同造訪,青梅煮酒,共賞初雪呢。”


    傅采蘊眯起眼睛,笑得真心,“等我迴去同夫君說一說,他定然會很高興。”


    帝後照例說了一些話。說起來,傅采蘊也有好些日子沒有見到這個皇帝舅舅了。那時皇帝給自己賞賜東西,她還想親自入宮謝恩,卻被穆崢給按住了。隻說由他來代勞。


    今日見到光啟帝,傅采蘊總覺得他看起來臉色也不太好,不複以往精神。


    怎麽迴事?難道皇帝也遇上了什麽煩心事麽?


    魏王妃看著有些疑惑的傅采蘊,心想最近她在王府裏養著,定然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了。


    太子出了事,魏王秦王被列為嫌疑人,皇帝龍顏大怒。他最不願見的就是底下的兒子為了那個位置爭得頭破血流,魚死網破。如同曆代每一個皇帝一樣,光啟帝最想看到的,自然是父慈子孝,皇子兄弟情深,手足和睦。


    正是那一次,皇帝元氣大傷,傷了精神。這也是為何穆崢與大理寺一同查出兇手時能夠這般讓龍顏大悅了。


    作者有話要說:


    ☆、畫中仙


    那個平素久居深宮,幾乎讓所有人都忘記了她的存在的低調的莊太妃,在這樣隆重的中秋宮宴上,她是必然要出席的。


    傅采蘊就是瞅準了這樣一點。若說是平日,自己就是去給莊太妃請安,也沒法在她那兒停留太久,有些話卻是不便打聽的。


    這中秋宮宴熱熱鬧鬧的,莊太妃也不得不出來,傅采蘊便有機會光明正大地接近她了。


    向長輩套近乎,博得長輩歡心,這樣的事,說起來可也算是她的強項。


    莊太妃雖然清心寡欲,但到底也是生活在深宮中,這皇都的大致風向與動態,必然是會了解一二的。雖然她知道的不多,但秦王妃的事,她也是有一些耳聞。


    秦王妃現在這樣的身份,在自己麵前卻謙遜得體,莊太妃自然也是對這個秦王妃有好感的。可沒有想到,秦王妃竟然拐著彎地想要向自己打聽當年自己寢宮走水的事。


    “實不相瞞,夫君對當年的事似乎還是有些難以釋懷……臣媳隻想幫一幫王爺,可能否幫得了他擺脫心魔。”秦王妃滿臉誠懇,卻又透著幾分執拗,似乎不弄清楚這個事實,便不會罷休。


    那是許多年前的事了,莊太妃記憶並不清晰。那因為寢宮走水,引致七皇子下水無人知道,後頭的事想來比寢宮走水還更加重要。


    莊太妃並不能迴憶得太多,隻能粗略地想起當年大概發生了什麽事,秦王妃看起來倒不泄氣,也不繼續追問當時的事了,卻隻是問了些看似與走水一事無關的問題。莊太妃記得多少,倒也通通說予她聽了。


    “孫媳就不叨擾太妃了……”兩人談了一陣,傅采蘊便退了下去,迴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著,卻是眉頭深鎖,似乎在想著些什麽。


    迴想那一日,在去南郊莊子的途中,穆崢對自己說的話,乍聽之下似乎無甚問題,可仔細一想卻內含玄機。


    結合他的話,還有莊太妃同自己說的話,穆崢似乎小時候也頗愛到莊太妃宮裏玩。除了穆崢之外,也還有一些皇子公主。莊太妃和藹可親,為人也低調沒有架子,也便是這樣低眉順眼,才能成為少數幾個太妃之一。莊太妃無子嗣,沒法跟著自己的兒子出宮,隻能留在宮裏。皇子皇女同莊太妃也算處得不錯,隻是後來莊太妃的宮殿被火燒了,這些皇子皇女才沒有到太妃宮裏去。


    雖然傅采蘊以穆崢為借口,其實真正無法釋懷的,卻是她自己。


    雖然當年的事周慶幾乎已經將自己知道的事到如數說了,可一日沒有搞清楚這背後的事,傅采蘊就覺得似乎有些什麽纏繞在心,無法排解。


    但今日同莊太妃這樣一說,事情似乎有些眉目了。


    那個就是秦王妃了……鎮國公世子夫人韋氏看著上座有些發怔的女子,自打皇帝離開後,她顯得有些神思恍惚,不知道在出神地想著些什麽。她的一顰一蹙,那如同出水芙蓉般的模樣神態,卻也真的如同畫像中的女子那樣,嬌逸出塵,遺世獨立。


    本來秦王妃如何國色天香,哪怕是傾國傾城,韋氏也並不那麽在意。畢竟自己是國公世子夫人,雖說也是高門權貴,可卻也不會這麽不自量力地想要去跟一個王妃比較。


    秦王與秦王妃夫妻恩愛,秦王少年有為,同時又愛重妻子,著實讓秦王妃成為整個皇都女子都豔羨的對象。這些話,韋氏也是聽過的,卻也沒有細想,隻不過感歎一聲這個王妃好福氣罷了。


    直到她在新婚丈夫的書房隱秘處找到了秦王妃的畫像。


    韋氏不羨慕秦王妃的最大原因,便是她自己也尋了一門好人家。秦王妃得嫁良人又如何?自己不也覓得如意郎君麽?


    韋氏與丈夫鎮國公世子也是相敬如賓。雖然不至於新婚燕爾形影不離,如膠似漆,但也處得融洽。丈夫溫潤如玉,待自己也是細致體貼,韋氏雖然也是嬌貴的大姑娘出身,但也願意無微不至地侍奉夫君。


    這才有那一日,她到書房給他送湯茶,在書房逛了逛,卻見到了那樣的畫像。


    那畫中的女子,就如畫中仙似的,那定然就是出自自己的夫君之手啊!


    起初,韋氏並不知畫中的女子是誰,但鎮國公世子是個老實人,見她哭得厲害,隻得和盤托出,並且許諾一定將畫像扔掉。


    扔掉是扔掉了,可從此之後,韋氏卻像是有了一塊心病一樣。成親之後還留著別的女子的丹青,那不就是還是沒法忘懷麽!


    今兒見到秦王妃,韋氏很是有上前一探究竟,看看這個女子究竟哪一點好的衝動。不過秦王妃身邊花團錦簇,倒是不乏趨炎附勢之人。韋氏自認不同這些人一樣,隻得坐了下來,遠遠地看著秦王妃。


    雖然心裏是有了這樣一塊心結,但秦王妃到底不是韋氏能夠招惹的人。秦王夫妻現在可是連六公主都要給顏麵的人,韋氏就更加不能妄動了。


    更何況鎮國公府曾經是太子的人,現在看來太子大勢已去,鎮國公府顯然選錯了站隊,往後的日子恐怕更加難過了。韋氏自然不會給夫家添亂。


    如今見秦王妃雙目含愁,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想來這個王妃可也並非像旁人看來那般順風順水的。


    韋氏的心裏突然有些莫名的快意。


    “婉兒,你去了哪裏?”見到自己的小姑子,韋氏連忙將人招過來,“宮中處處都是規矩,你要到處亂跑,招惹了誰,可如何是好?”原本韋氏是在教訓著自己的小姑子王婉,可說著說著,卻也不由得停住了。


    隻見王婉一臉恍恍惚惚的樣子,像是有幾分沉醉,久久都不能迴過神來,好像被魘住了一樣。韋氏看著心下一驚,王婉跟她哥一樣是個實心眼,難不成這妹妹真的惹麻煩了?


    但看著倒也不像,這小姑子雖然在公府裏頭霸道了點兒,可在外頭那是規規矩矩,不會被人說閑話的。而且她臉上更多的是悵惘,而非驚駭。


    “婉兒妹妹,你若是再不同我好好說說發生了何事,我可要告訴母親了。”韋氏一臉正色地看著自己的小姑子。


    王婉同嫂子的關係還算不錯。她張了張嘴,卻隻感覺羞於啟齒,憋了半天隻輕歎了口氣,“不過是一片癡心妄想罷了。”


    韋氏心下一驚,見她這模樣與情狀,隻隱隱感覺裏頭似乎大有文章。她當下便靠近王婉,壓低聲音,“你仔細同我說說,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王婉沒有經曆過這樣的事,自然是不知所措,也是需要旁人來提點提點的。這會兒聽韋氏這樣一說,這便真的聽話地湊過去,將事情的始末跟她說了起來。


    韋氏一聽,心下一驚。本來自己的小姑子有這樣的想法,當嫂子的應當盡早掐斷她的念想才是。可王婉同她哥王朔一樣也是個實心眼兒,若是再想深一層,這事可能不會這麽簡單就完事。


    她又朝座上的秦王妃瞥了一眼,眼中的笑意便就深了些。


    ***


    如果說穆崢近來得寵一直以來都隻是一個傳言,那麽今年的中秋宮宴,可就算是徹底坐實了這個傳言了。


    這麽多個皇子裏頭,秦王是能夠同皇帝說話說得最多的一個,並且光啟帝在同他說話時滿眼是笑,欣賞之情溢於言表。


    與之相比,燕王的侍衛射傷太子,燕王也被連坐,因而一直禁足,就是中秋宴也出不來。大概皇帝也知道這個兒子不成器,平日紈絝便算了,他也不希望手底下個個兒子都精明能幹,為著皇位爭得魚死網破,聰明的人,有一個兩個就夠了。皇帝便也沒心見這個兒子了,他平日的做派當爹的多少也是清楚的,皇帝差點就動了要將他打發去封地的念頭。


    趙王、楚王,還有八皇子,十皇子等等都到了皇帝跟前,皇帝也一一問了他們一些話。


    太子大病初愈,皇帝也關心了一下他的傷情,恢複得如何。太子到底是太子,對皇帝的問話對答如流,父子倆倒是比起往日來還多說了一些話。


    反倒是魏王,看起來卻是不如往日那般風光得寵。


    這樣一個中秋宮宴,倒是讓那些想著揣摩皇帝心思的人有了自己的思量。皇帝的行為眾人看在眼裏,心中也默默有了自己的計較。


    太子看起來愈發低調了,可這並不影響他觀察自己的兩個弟弟。想來隻要再添一把火,要割裂魏王與秦王,易如反掌。


    西山一役,皇帝似乎看出來了魏王的失職疏忽,以及秦王的聰明能幹。近來秦王受寵的程度,已經明顯超過了自己的兄長。


    這在太子看來,其實未嚐不是一樁好事。


    秦王本是一心輔佐魏王,此刻卻爬到了魏王的頭上,兄弟倆產生隔閡,也是遲早的事。那頂峰的獨一無二的權力多麽迷人,太子很清楚,他相信魏王也很清楚。


    此時他是不好做些什麽動兩個弟弟了,最好的方法,就是讓他們倆兩虎相爭,最有益的,自然就是自己了。


    那就讓他們的矛盾來得更激烈一些吧。


    作者有話要說:


    ☆、一波又起


    “少夫人,這是秦王妃特地送給少夫人的安胎養神用的藥。這人參,老身看著真是一等一的好!還有這山藥,看著也是珍品。”白若盈的陪嫁媽媽周媽媽捧著秦王妃送來的禮品單子,笑得合不攏嘴。心道少夫人真是命好,嫁到了這樣的人家,不僅是丈夫好,而且還有一個這樣顯赫的小姑子。她好了,也不忘照拂著娘家。


    周媽媽讓下人拿著山藥烏雞去燉湯給世子夫人補補身子,心腹丫鬟杏花卻急匆匆地跑了進來,“少夫人,前院那頭來了消息,說是八姑娘惹了事!”


    杏花湊向白若盈,輕聲地跟她交代了事情的始末,白若盈臉色一變,急急地就起來要往前院去。


    誰知沒走幾步,竟就有些氣急攻心。


    “少夫人!少夫人可千萬要保重身子啊……”說著說著,一群丫鬟婆子簇擁了過去,生怕主子有些什麽閃失,甚至還會連累到肚子裏的孩子。


    “你慢點兒說,這究竟是怎麽一迴事?”在前院,甄氏保養得宜的臉上也不由得添了幾道細紋。看著眼前咬著牙掉淚的小姑娘,一時也不知是哄著好還是教訓好。


    小女兒傅采芙小時候就是自己的心頭寶貝,而且又是女兒,自己與丈夫都是疼愛有加的。可不知道是不是正是因為如此,竟然就將人給寵壞了。


    “阿娘相信你,定然不是那種貪小便宜的人,你仔細同我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英國公府家風清正,且又是皇都裏頭的大家族,傅采芙從小就被嬌養著,要什麽有什麽。若說她拿旁人的東西,甄氏怎麽都不會相信。


    聽了甄氏的話,傅采芙才稍稍覺得沒有那麽委屈。她吸了吸鼻子,開始交代事情的始末。


    前些天傅采芙收了請帖,今兒便往振威侯府赴宴去了。那是她表姐,振威侯長女擺的宴席。


    說起來,這振威侯府也算是沒落了,在大家林立的皇都中本也算不得入流。可自打傅采芙的小姨母嫁給了五皇子楚王當續弦後,振威侯府也算是開始有些起色了。


    雖然是續弦,可到底是占著王妃的頭銜不是。


    因而傅采芙這位表姐擺宴席,才會招來一些高門貴女。大家可也算是在給振威侯府這個新科王妃一點薄麵。


    誰知這就出事了。


    那些所謂的大家閨秀,高門貴女雖然是來了,但這個沒落的侯府她們卻還並非真的就放在眼裏了。雖然言談得體舉止有禮,可那神色中透著的幾分似有若無的輕蔑,傅采芙看在眼裏,心裏卻覺得不舒服極了。


    若論起出身高門,傅采芙自然也算是其中之一了。她雖然對振威侯府也沒有什麽好感,知道大表姐擺的宴會八成是舅母丁氏的主意。想來是想趁著振威侯府出了個王妃,好在皇都揚眉吐氣一番,也讓自己的嫡長女結交一些往來於核心圈子的大家姑娘。


    雖然不喜歡,可振威侯府到底是甄氏的娘家,看著別人對振威侯府不尊重,傅采芙自然也不會歡


    喜到哪裏去。


    就好比就算你不喜歡家裏頭的人,卻不容許外人對他們說三道四,評頭論足一般。


    若隻是這樣,忍一忍便也算了,頂多後頭再勸勸表姐別再這樣自討沒趣。可事情到了這裏,卻還不算完。


    平陽侯府的二姑娘丟了個手鐲,竟就一怒之下指著傅采芙的表姐甄如畫,說她偷了自己的手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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