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樸的華安寺據說是大鄢立國前就已經有了,香火綿延數百年不絕。無論朝代更迭,滄海桑田,鬥轉星移,它仿佛都靜靜地偏安一隅,成為了世外桃源。而它是佛門淨地,又隱於山林中,戰火從不曾蔓延到它的身上。遺世獨立,是以寺廟才得以幸存數百年。


    這曆久彌新的質樸的美,幾百年之後遺下的曆史厚重感仿佛有著一種獨特而神秘的魅力。不過來多少次,都會不免為之傾倒。


    今日趁著人少,她就更能好好地看一看了。


    傅采蘊和傅采芙跟著甄氏還願祈福,還進了佛堂吃齋菜。因為文昌大長公主與廟裏的住持似乎有些交情,因而甄氏每次去,住持都會招待她在佛堂裏吃齋。而今日她們就被一個年幼的小和尚領進了佛堂。


    “這不是英國公夫人麽?”進了佛堂,一把女聲從身後傳來,三人轉過身,隻見身後站著一個打扮華貴的女人,雖是徐娘半老卻風韻猶存。傅采蘊覺得她有些眼熟,但因為她認人不太好,因而也不確定對方是誰。但似乎曾經在一些宴會上見過。


    “原是鎮國公夫人,這還真是巧了,這樣都能撞到一塊。”甄氏笑著迴道。


    鎮國公夫人,傅采蘊雖然不太記得清模樣,但這名頭她是聽過的。鎮國公府同樣也是皇親國戚。當今的太後,就是當年鎮國公的嫡長女。雖然鎮國公府今時比不得往昔,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到底仍是不能讓人輕看了去。而且鎮國公府到底還有個太後在後宮裏撐著,更是讓人不得不給幾分顏麵。


    鎮國公夫人掩唇輕笑一聲,“今日我是來給滄州難民祈福的,想來英國公夫人也是如此吧?”


    看來前來祈福的還真不止她們,傅采蘊不禁暗自高興,自己這個理由尋得還真是冠冕堂皇再正當不過了。


    “可不是麽。隻是芙兒與蘊兒也是心慈的姑娘,她們非得拗著我要跟來華安寺。我拒絕不得,便也就帶著她們來了。”


    聽到甄氏說英國公府的姑娘心慈,鎮國公夫人不甘示弱一般地當即應道:“今日我也將犬子帶來祈福了,隻是他喜歡華安寺的古樸建築,在外頭看著入迷不願進來呢。”


    鎮國公夫人育有一子一女,女兒外嫁到了金陵,身邊隻有一個兒子。這個鎮國公世子素有才名,鎮國公夫婦為了培養兒子成才,特地將鎮國公世子遠送到外地跟著名流大儒學習,有時一年也見不得一次。近日鎮國公世子才學成歸來。


    甄氏與鎮國公夫人同為國公夫人,兩家家世相近,自然接觸的機會比較多。就算是為了家族利益,兩人也是偶爾會互相送禮,你來我往,來往走動得比較密切。


    而此時甄氏與鎮國公夫人既然碰上了,也就在佛堂聊了起來。佛堂內除了她們兩家以為便沒有其他外人了,但佛門淨地,那肅穆的氣氛也不自覺地感染影響到置身其中的人。就是甄氏與鎮國公夫人說話也是輕聲細語的,好像生怕驚擾了廟中的神祇一般。就算是傅采蘊和傅采芙,比起平日來也是危襟正坐。


    見甄氏與鎮國公夫人似乎還要聊好一陣子,對於傅采蘊而言真是天賜的好時機。雖然將傅采芙扔在佛堂似乎有些不厚道,沒準這小丫頭後來等會兒就會埋怨自己,但傅采蘊此時自然顧不得那麽多,尋了個借口便偷偷地跑了出來。


    沒辦法,她總不能當著甄氏和傅采芙的麵去給穆崢求平安符。其實她之前也在為這件事而發愁。但出現了一個鎮國公夫人,立馬就將她的一切難題迎刃而解。鎮國公夫人還真是個貴人!


    伴在她們身邊的傅采蘊根本就沒留心在聽她們在說些什麽,腦海裏想的全是要找什麽借口脫身出去。等她終於找到了合適的機會,趁著兩人都沒有說話的空擋,傅采蘊立馬找了個借口離開了佛


    堂。


    傅采蘊在來時已經將華安寺的地形布置摸出了一個大概來,離開了佛堂,她和惜夏就立馬直接奔去寺廟的後麵,那裏才是求平安符的地方。


    一切都順順利利,傅采芙也沒有偷跑出來跟著她。但傅采蘊始終卻有幾分慌張和心虛,總是有幾分擔憂會被旁人看見她在這裏幹的事。


    除了口頭的承諾,穆崢什麽實質的名分都沒有辦法給她。一念及此傅采蘊不免覺得有幾分委屈,但她也理解穆崢的難處,所以隻要能夠幫到他,就算自己辛苦一些也是值得的。


    誰讓自己也那麽喜歡他呢。


    傅采蘊攥緊手中的那道小小的平安符,將它貼在自己的心口處,不禁露出了一絲由衷的笑。但她此時也不敢逗留許久,將平安符小心翼翼地收好後便快步地趕迴佛堂。


    天有不測風雲,傅采蘊和惜夏還沒走迴佛堂,天就已經變了臉。烏雲蓋頂,雷聲大作。淅瀝小雨也變成了瓢潑大雨。雨勢實在太大,傅采蘊被逼得不得不暫時躲在一個水榭裏頭避雨。


    傅采蘊與惜夏匆匆走著,加上雨勢很大,誰都沒有聽見身後的叫喚聲。


    “姑娘,你沒有事吧?”突然下起的瓢潑大雨,讓惜夏也是一陣狼狽,她想看看主子有沒有被雨淋濕,卻隻見傅采蘊拿著自己小心放好的平安符出來看,確認沒有被淋濕,她皺著的眉頭這才舒展開來。


    哎。惜夏不禁在心裏輕歎,這平安符對於傅采蘊而言,好像比她自己還重要似的。


    不知在水榭裏頭等了多久,雨漸漸地停了。傅采蘊才讓惜夏撐起傘,兩人匆匆地往迴趕。不料卻被人從身後叫住了,“姑娘請留步。”


    傅采蘊轉過身,卻見身後走來了一個小廝打扮的男子。


    她不禁有些疑惑地睜開眼,突然間被這樣一個陌生人叫住,讓她有些不明所以,不知來者何為。


    “姑娘,您的香囊,方才在前頭的樹下落下被咱家公子拾到了,特地讓小的來還給姑娘。”小廝一邊說,一邊將香囊遞給惜夏。


    惜夏雖然也一時訥訥的,可她畢竟反應很快,而且眼尖的她也認出了那正是傅采蘊隨身佩戴的香囊,一定是傅采蘊在樹下許願時不小心落下的。


    傅采蘊轉頭一看,一個身材高挑的男子站在涼亭裏頭遠遠地望過來。傅采蘊看不清他的模樣,隻能看見他衣著不凡,顯然也是大戶人家的貴族少爺。


    謝過小廝後,傅采蘊想要往佛堂走,但還沒走迴去便遇上了甄氏和傅采芙了。傅采芙立馬關切地湊過來,“五姐姐,方才的雨沒有將你淋濕吧?”


    “沒有,我好得很。”傅采蘊一邊笑,一邊輕輕摸了摸懷揣著的平安符。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君又腦洞大開來狗血了=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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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舅父


    傅采蘊是通過茉莉將平安符送去給穆崢的。她收不到穆崢的迴應,也不知道他究竟喜不喜歡。當時自己告訴他有東西要送給他時,他那雙漂亮的眼睛裏頭洋溢著的全是興奮與期待。如果見到是平安符,他會不會失望?


    雖然兩人相識了一年,但傅采蘊還是不敢自認很了解穆崢的喜好。


    這種七上八下,患得患失的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換做是以前,她可能會想自己這樣冒著艱辛地給穆崢求了道平安符迴來,這家夥豈有不喜歡之理?但現在她卻在想,穆崢帶著這樣高的期望,見到那道平安符會不會很失望?


    就像一陰一陽相伴而生,她要享受那甜蜜,也必須要被這撓人的苦惱折磨。


    想著穆崢很快就要走了,傅采蘊本想親自將平安符送給他。但她腆著臉地去找傅卓琛再幫他們安排一次見麵的機會,卻被他很直接地拒絕了。


    “你這小祖宗……你們倆能不能消停一些?”傅卓琛不敢衝撞穆崢,但對著傅采蘊就有話直說了,“你們倆上次見了這麽久,不是該談的都談好了麽?還有什麽未完的事?我知道你們倆現在難舍難離,恨不得形影相隨。但現在外頭風聲那麽緊,所有人都盯著秦王府看,你以為英國公府就沒人關注?你現在便安心地等秦王迴來,等他請旨賜婚。等你做了秦王妃,你們倆愛怎麽黏在一起就怎麽黏在一起……”


    “真討厭!”傅采蘊輕哼了一聲,把頭扭到一邊。


    傅卓琛知道這丫頭心裏其實什麽都懂,但就是在鬧脾氣。但話說迴來,她鼓起腮幫子又羞又惱的樣子還真是可愛得很。她還總覺得自己好像已經長大了一樣,其實耍起性子來還不就是個小孩童?


    他的五妹妹,脫俗起來很脫俗,可愛起來又不失少女的天真爛漫。雖然能夠成為秦王妃是她的榮幸,但誰能說秦王娶到這個小姑娘就不是他的榮幸呢?


    三天之後,由鄧烈將軍領兵,秦王以監軍之名隨軍至滄州。當這支隊伍浩浩蕩蕩地穿過皇城的主街時,傅采蘊正在國公府內繡荷包。


    由於她之前一直不認同所謂的女子無才便是德,並且好像要故意與這言論對抗一樣,她的女紅一直都糟糕得讓人觸目驚心。她還記得以前和傅卓林還在駙馬府時,她在劉嬤嬤的監督下不情不願地繡了個荷包,想要塞給傅卓林,追著他滿院子跑他都不肯要。


    後來劉嬤嬤隻能安慰自己,雖然姑娘的繡工如此糟心,但這也並沒有什麽大不了的。姑娘出身這麽高貴,難不成還會因為女紅不好遭夫家嫌棄不成?


    所以傅采蘊的繡工就一直維持在一個不忍直視的水平上。


    直到有了穆崢,在給他求了平安符之後,傅采蘊才想將那平安符放在自己親手繡的荷包裏。無奈水平實在是不怎麽,而傅采蘊到底沒有穆崢那種那麽醜的燈籠也敢送出手的厚臉皮,想想還是作罷。


    “哎呀……”細細的針刺破了傅采蘊的手指,讓她不禁低唿一聲。今日一整天,她都有些心神不寧的。


    日日掐著時間,今日就是穆崢出發離開皇都的日子了。


    她真想跑去給穆崢道別,隻是現在是非常時期,事事都得小心。何況她的身份這樣跑去給他送行似乎也不大好,隻得作罷。


    也就真如穆崢所說,除了等,別無他法了。


    尋春見到傅采蘊刺破手,趕忙去拿了藥給她包紮上藥。這樣被包裹了一下,傅采蘊連繡荷包的活動也被迫暫停了。


    “姑娘,依我看,雖說現下是非常時期,不宜輕舉妄動。但姑娘若是入宮給太後問安,這是盡孝道。估計也無有人敢說姑娘一句不是。”


    琉冬確實是幾個丫鬟中最了解傅采蘊的想法的,她說的話也是傅采蘊心裏所想的。就算不讓她四處串門,那她入宮給自己的外祖母請安也是天經地義的事吧?反正無論如何,她覺得自己已經不能繼續在屋裏待下去了。


    ***


    今日的太後看起來精神不十分好,傅采蘊不知道這跟穆崢的離開是否有關係。他畢竟也是太後喜愛的孫子。


    傅采蘊不敢叨擾太久。離開了興寧宮後,她又不想立即迴府,隻慢慢地走到後花園去看看花兒。


    不同於上一次中秋節裏的略顯幾分蕭瑟與清冷,現下可是枝葉繁茂,花木扶疏,一派鬱鬱蔥蔥的夏季。四處花繁葉茂,置身其中也會無端清涼一些。


    除了學繡荷包,傅采蘊還新增了一個愛好便是修繕打理公府的花園。文昌大長公主也隨著她弄。來這後花園的其中一個原因,也是特地來觀察觀察宮廷的花園景觀布置。


    “你們手腳快一些,別磨磨蹭蹭!”一把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傅采蘊見到一個太監在指使著花匠在掘不遠處紫藤蘿花架下的泥土。


    那個管事太監姓朱,負責宮中的園林盆栽的管理修繕。他認得傅采蘊,見到她遠遠走來,朱公公絲毫不敢怠慢,快快地走來問好。


    “朱公公,這是在做什麽?”


    朱公公可是察言觀色,阿諛奉承的能手。朱公公笑著道:“這是要將這架子移到那一頭呢。”朱公公邊說邊用拂塵指了指另外一邊,“要將架子移到那幾棵大樹中間。”


    “公公為何要大費周章地做這些?紫藤蘿好陽光,如若移到大樹旁,定然會被大樹蔭蔽了大半的陽光,不利於紫藤蘿的生長。而且紫藤蘿移栽之後很難存活。朱公公,此舉實在是不妥。”


    朱公公本想繼續說話,卻見傅采蘊身後來了人。臉色一變剛著急地上前請安,卻被那身後之人揮了揮手示意他繼續說。朱公公的表情變得極快,快得連傅采蘊都不曾覺察。


    “迴郡主的話,老奴也是奉旨行事罷了。”見到身後之人,朱公公的話語不覺謹慎了許多,特地挑一些兩邊都不得罪的中肯的話來說。


    “我看這紫藤蘿長勢這般好,放在這裏也無不妥,這樣移走未免可惜。”


    “花草林木的價值便是為人所供賞,若是不為主所喜,再好看的花木也無用。”


    “既然是觀賞的花木,圖的也不外是它的光鮮亮麗罷了。如若養它的方法不當,它的長相枯槁萎靡,最終影響的不還是人的觀感麽?”這句話傅采蘊幾乎是脫口而出的。但她說完這句話,才意識到這話並非出自朱公公之口。


    她迴過頭,隻見身後站著一個身穿華服的男人,衣衫紋飾精致,一看便知貴重。她心裏登時咯噔了一下。


    自己真是被太後和穆崢給慣壞了,加上宮中的人對她態度的恭敬,不知不覺就讓她在宮中也像在府中一樣輕鬆隨便。這會兒可好了,竟然還不知好歹地在陛下麵前大言不慚!


    傅采蘊連忙給皇帝請安,還沒屈膝便被光啟帝免了禮。聽光啟帝語調溫和,傅采蘊的膽子又開始肥起來了,悄悄抬眼開始打量起皇帝來。今日也並非是她第一次見光啟帝,但卻很少有這樣的機會同他這麽近地接觸。而且每一次光啟帝都是一身明黃帝服,哪兒像今日這般穿起便服來像個溫文隨和的尋常男人一樣?


    膽子一旦被縱了出來,就很難再變迴以前了。


    這是永寧的女兒。


    光啟帝雖然麵上表情不多,但雙眼卻是溫和的。尤其是見到傅采蘊那雙圓圓的大眼睛看似小心實則大膽地往上瞅著自己,那可愛的模樣便是惹人愛憐。


    尤其是想到她那有些可憐的身世,便覺得她此番臉上的純真爛漫更是難能可貴。


    “不必拘謹,既然來了,那便隨朕逛一逛吧。”光啟帝一邊說,便率先地背著手走在前頭。傅采蘊得了令,便快步地跟上,走到他身後就放慢了腳步,慢慢地跟著。


    “關於你的事,朕可是聽說了不少。”


    光啟帝走在前頭,傅采蘊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溫和的聲音很容易就讓人放下心防。“陛下日理萬機,還能記住臣女的事,實在讓臣女萬分榮幸。”


    “前些日子,皇後因為許美人顧美人一案讚揚過你。”


    光啟帝迴過頭,見到傅采蘊睜大著眼看著自己,那嬌憨的模樣神情著實討人喜歡,也無怪她這樣討太後的鍾愛。


    “能夠為陛下和皇後娘娘排憂解難,是臣女的福氣。”


    “你當日這樣維護顧美人指責許美人,難道沒想過許美人這樣一個小小的美人都膽敢在中秋宮宴幹出此等膽大包天的欺君栽贓行為,定不會這麽簡單麽?”


    大約是光啟帝的聲音語調真的就如和外甥女說話的大舅子一樣,傅采蘊的敬畏與防備之心也不若方才的重了。“外祖母和諸位娘娘都待臣女親厚,而且臣女的母親乃宮中的公主。宮中的事便是母親的事,母親的事,臣女便不該不聞不問。何況陛下聖明,臣女不過是仗義執言,若是受了什


    麽冤屈,陛下定然不會助長歪風,坐視不管。”


    這丫頭,還膽大包天地將自己也搬上台麵了。光啟帝的臉上雖是在笑,但聲音卻是沉沉的,“你這丫頭難不成在教朕應該怎麽做?”


    聽見光啟帝的語調變得突兀,傅采蘊還沒這樣在皇帝跟前說過這麽多話,自然琢磨不了帝心,隻得跪下道:“臣女不敢,請陛下恕罪。”


    “前些日子顧婕妤誕下了公主,若你無事,便去看看罷。”


    “是。”過了好一陣,傅采蘊才悄悄地抬起頭,光啟帝卻是已經走遠了。


    “朱公公,你說……陛下該不會是惱了我吧?”傅采蘊站起來,迴頭看著身後的朱公公問道。


    “哪兒的話!”朱公公翹起蘭花指,笑得諂媚,“老奴還望郡主往後遇著了什麽好事,都別忘了老奴呢。”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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