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瞟了一眼,一股寒意,隱隱從後背升起。

    翻雲溝、龍須潭、那些奇怪詭異的蛇,以及···此時此刻,出現在我們麵前的,吸血蟲。

    並不是什麽美好的迴憶。

    我們幾個,特別是我跟和尚,都見識過這種蟲子的厲害。所以更加倍感不寒而栗!當時,我們可是親眼看到研究組的八名同誌,渾身掛滿這種蟲子,痛不欲生!鮮血淋漓!

    它可以蟲卵的方式,通過你的皮膚,以你看不見的狀態,鑽進你的皮膚。等你發現時,它們已經遍布全身,喝飽血,就像皮膚下一顆一顆的毒瘤,甩都甩不掉。幸運的話,你還能親眼看見它隔著一層皮膚,在裏麵扭動。

    和尚咽了口口水,盯著林旭匕首上的蟲子:“怎麽又是這鬼東西,還陰魂不散了是吧?”

    我跟著和尚一起,往後退了幾步,恨不得離這危險的東西越遠越好。可一雙眼還是忍不住打量:看它在匕首上,在一團雪裏扭來扭去,我突然覺得不對勁,轉而目光轉向距離我最近的林旭:“不是,它怎麽是喝飽的,難不成,咱們幾個當中,有誰中招了?”

    此話一出,和尚立刻扭動起那一大團肥肉,皺著眉訕訕道:“蘇世你不說我倒不覺得,你這一說,我怎麽就覺得···我這身上癢癢的。你說那丫該不會是從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吧?”

    我心知這不太可能,喝這麽飽的一蟲子,就跟大螞蟥似的,要真是從和尚身子裏掉下來的,他還能絲毫沒感覺?再說,我們到這剛一會兒,變不成這麽大。但我看和尚滿臉認真,也不忍叫他失望,轉頭道:“和尚,你還真別說,剛才我看你這背上就不對勁,有什麽東西在動。哎····你別動,你這一動就更明顯了!哎哎哎··到腰這塊了!到腰這塊了!”

    隨著和尚鬼哭狼嚎的一陣哆嗦,我順勢掀開他紮在褲子裏的大棉襖,啪一聲拍他腰上,隨即立馬條件反射蹦老遠:“哎呀,原來是腰上的肥肉,和尚,你長胖啦!”

    被我這麽一調笑,和尚氣得直哼哼,映著冬日的寒冷,鼻子裏直冒白氣:“不是蘇世你今年貴庚啊?幼不幼稚?”

    “我不在給你身上除蟲嘛!”

    “哎呦我說···”

    “噓!”

    我跟和尚這邊正打的火熱,隨著林旭‘噓’的一聲,我倆幾乎同時停下動作,朝他看去。

    隻見他盯著方才挖出來的屍體,又拿匕首挑開屍體腰上的

    衣服,一股血腥味撲麵而來。

    我頓時心中直泛惡心!

    冬天的衣服蓋得厚,這裏溫度又低,所以這麽半天我們誰都沒察覺。林旭鼻子靈,最先識出不對勁,雪地裏三兒的屍體上,幾乎全是鼓起的包,還在蠕動。有些已經破掉,有半隻蟲子鑽出來,仰著頭晃動,血水結冰,粘在衣服上,肚子上,到處都是。

    上次看到這番情形,是在龍須潭,當時三兒作為醫生,來救助大家。這次,他沒等到任何人的應援,自己荒涼的藏屍於這冰天雪地。

    我們看了另一具屍體,也是如此。

    “看來他們是被蟲子咬死的,這天寒地凍的,哪兒來的蟲子,不都凍死了嗎?”和尚咽了口口水,下意識的裹緊衣服。

    “說不定正是因為這天寒地凍的,蟲子感受到人類的體溫,這才一個勁的往人身上靠的。”我說著看向東野,從我們發現蟲子開始,他就一直呆坐一邊,動也不動,大雪浸染了他的眉發,如同冰天雪地裏的一座雕像。

    剛才打打鬧鬧一直趕路不覺得,現在安靜下來,身上總不自覺的凍得發寒。都說這長得壯的人不怕冷,和尚倒特別,一直在搓手原地晃悠。突然,他停下一把掰過我肩膀,雙眼瞅著人直發愣。

    我說你幹嘛呢?抽風呢?

    和尚搖頭:“蘇世,你還記不記得,上次我們遇到這蟲子,就是在屍油燈附近!”

    他的話說的不深,卻點醒了我。

    在湖底祭祀台時,林旭說過:當時修建這祭祀台,就是為了用鮮血訓練蟲子。所以祭祀台、屍油燈,這些東西,和蟲子不會離得太遠。我們在這裏發現了蟲子,也就是說···

    我不可思議的看向林旭,後者朝我點了點頭。

    既然在這附近,那麽隻要找到相對暖和點的地方,就對了。

    東野年歲大了,剛才又好一番折騰,整個人的精神都有些恍惚。現在一聽立馬就要動手,嘴裏叼著煙半天不言語。過來好一會兒,吐出一大口煙霧,才緩緩指著一個方向:“從這裏,往南,再走個幾十米,有你們要找的味道!”

    東野是老江湖,對這裏都熟悉的很。他一說,我們自然不會懷疑。紛紛收拾行李往南邊走。臨走前,還把地上的屍體處理了一下。屍體上的那些蟲子都活著,為防止它們跑出來繼續禍害蒼生,我們不得已采用火燒。我盯著火焰中三兒的屍體看了半晌,直到他的一隻手衣服被燒完,手掌變得焦黑

    。和尚拽了我一下,示意趕緊跟上,再看林旭和東野,都已走出數米。

    走了幾十米,我們才知道東野說的味道,是硫磺。

    一般像雪山這種地方,有硫磺的味道,就代表有溫泉火山之類的,這樣一看蟲子為什麽會大量存在就能說得通了。

    林旭的鼻子一集靈通,我都懷疑他是不是屬狗的。(這種場合我也不好細問。)再加上雪山周圍,一覽無遺,隻要有所不同,很容易就能被發現。更何況在我們之前已經有人進去過。

    所以,在一塊巨大的石壁後麵,我們看到了入口。是地質運動產生的自然裂縫,不到一米寬,最多隻能容納一個人走。裂縫一直深入到山體裏麵,我們能看到的隻有幾米遠,布滿了碎石,有些碎石上還滴著血。再往裏,就是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見了。入口處沒有風吹雪打,所以還保留之前的樣子,有一些淩亂的腳印,夾雜著血跡。應該是他們逃出來時留下的,能看出即匆忙又淩亂。

    “就是這裏沒錯了!”林旭看著地上的血跡,又迴頭淡淡道:“進去以後小心點。特別要小心黑色的石頭。這裏是整個雪山溫度最高的地方,人喜歡往溫暖的地方湊,別的東西也喜歡。”

    不知怎的,被他這話一說,我頓時覺得這個漆黑的裂縫不簡單,看著深不見底,也不知道裏麵究竟住著什麽妖魔鬼怪。

    一時間,想的入神,和尚撞了我一下,示意我跟上。

    “你沒事吧?心不在焉的。”

    我搖了搖頭,難以說清自己心中這份沒來由的緊張。

    於是,林旭走在最前麵,其次是東野,再後麵是我,最後才是和尚。

    一踏入裂縫,往裏麵走了沒多遠,就覺得身上暖和了不少。一路上我們也一直在留心,有沒有那種藏著蟲子的黑石頭,一路提心吊膽。直到最後,也不知走了多遠,眼前東野的身形突然變得矮,裂縫的走向開始往下,沒走十幾分鍾,周圍豁然開朗。

    剛才身處狹小的裂縫中,轉個身揮揮手都比較困難。所以大家也都不方便脫衣服,這會兒一到開闊的地方,幾個人趕緊的,看了看周圍無異常,就把裹在身上厚厚的棉衣褪掉。

    打開手電,簡單看了看裏麵的情況。

    足足有一百多平米的空曠山洞,可以說這裏麵幾乎什麽都沒有。除了石頭,我們可以看到的就還是石頭。大的小對的、碎的整的。總之,竟意外的沒有看到任何別的出口!除了我們進來的

    裂縫,就沒再有其他的路。

    “難道這些人是從石頭縫裏麵蹦出來的?”尋了一圈,無果,和尚打著手電湊近了山壁看:“這裏什麽路都沒有,他們為什麽會從這裏逃出去?”

    “也許····”我想起一花一世界的說法,就是說,我們生活的地球或許就是一粒細小的塵埃。花草石頭都是有靈氣的,那麽這個洞裏麵有那麽多石頭,會不會真相就藏在我們沒發現的某個小角落裏?

    我的這個想法實在是太扯!可以說是很邪乎的,以至於我都沒說完。‘也許’兩個字在嘴邊放了好久,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最後大家都在看我,我這才找個理由搪塞過去:“也許這裏就是個簡單的洞,他們也是在受傷後來這裏休息了一夜。我們看到的腳印,就是他們休息後,離開時的腳印。”

    這個說法更合理。

    折騰了大半天,這會兒人一到溫暖的地方就全身心的懈怠。和尚伸了個懶腰,非常自覺的開始燒水煮湯,分發幹糧,大家一頓飽餐,紛紛躺倒。

    “要我說呀!這早一日不如晚一日,反正現在這裏也找不出個所以然來了!我看蘇世的話有道理,不如今天咱們就在這安營紮寨,哥們都好久沒吹過空調了,讓我也享受一下久違的溫暖。不過這地兒,可要比空調吹的暖風舒服多啦!”和尚翹著二郎腿,美滋滋道。

    “哼,這裏吹出來的,可不一定就是暖風。誰知道這靠近閻羅地府的地方,都是些什麽風!”東野半晌不做聲,一開口就態度不友好的冷哼。

    這話和尚聽了不服氣,眼瞅著就要坐起身爭辯,被我一把攔下,我坐起來,開始給中間的火堆添柴。和尚也大概是困了,沒一會兒就唿聲連天。

    我聽著唿聲,不自覺也跟著發困。一看東野,正擱一邊抽煙。我想起他剛才似乎話裏有話,就移動了位置靠過去。

    “大爺,咱們這裏,常年都有雪嗎?”

    我笑得天真爛漫,東野看我一眼,不好駁我麵子,猛吸一口煙,最後把煙頭全部扔進火裏。這才慢悠悠的道:“隻有雪峰上才常年有雪,我們現在的高度,也差不多。”

    我“噢”了一聲,暫時沒想好接下來要說什麽。

    “不能再往裏麵走了!地獄鬼府,羅刹之地。再往裏的路,可就不好走了。進去的人,非鬼即神,我們隻是普通人,能活著就好。”

    東野的嘴唇張開又合上,我就覺得這幾個字從他的嘴裏說出來,更加的能撓

    人心魄。因為單從我們進來這裏後的觀察發現,除了入口進來的裂縫,這裏麵再沒有多餘的哪怕一個出口,他說的再往裏走,我也搞不清楚再往什麽裏麵走。

    “那您為什麽帶我們來這兒?現在又說不能再進去?為什麽不在一開始就找個由頭把我們給甩了?那樣豈不是活著的概率更大?”

    他定定看了我幾眼:“我說過,我帶你們來,是為了完成跟他的約定。”

    “他是誰?”

    我全神貫注的看著這個滿臉滄桑的老人。他一直都很淡定,在他心中,一定覺得像我這種瓜娃子很好對付。可他卻沒想到我會問出這個問題。

    他是誰?我當然知道東野指的是林旭,乃至林旭的整個家族。他是為了完成這個約定,但是林旭又是誰?他會知道嗎?

    我們就這麽呆呆的互相看了幾秒,直到身後傳來腳步聲。裂縫處出現一身影,是林旭迴來了。吃完飯,他就說要出去周圍看看,看是否能找到一點突破口。血腳印不可能平白無故出現,又莫名其妙消失的。他現在很平靜的迴來,就應該沒找到什麽進展,他的肩膀上有好多雪,看來外麵風雪還沒停。

    林旭進來後就把隨身的東西放下,又找了個離火近的位置坐下。也不知我們剛才的談話他有沒聽到,場麵一度尷尬,無人說話。

    按照之前的分配,大家相應時間段來守夜,很快,一夜過去。一大早,我是被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吵醒的。

    隱約中,我躺在一個大床上睡覺,完了有人在不停敲打我的門,還發出‘哐哐’的聲音。

    再仔細一點,有人在對話。

    一個聲音說:‘怎麽迴事?裂縫···裂縫不見了?’

    另一個聲音沉默了幾秒,最後才道:“本來是沒有任何異常的,一早起來發現,這石壁都變成實心的了!”

    我聽這聲音很熟悉,眼皮子打著架,可還是睜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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