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雖然是神聖語,不過是優吉歐未曾聽過的詞語。那個,估計和通用語的時鍾是一個意思吧。騎士長貝爾庫利就如窺視遙遠的過去一般眯起雙眼,再次動口說了下去:


    “祭司殿下曾說,時鍾並非指明時間,而是創造時間……就是這樣。完全搞不懂意思啊。不管怎樣,把那個時鍾的針重新鍛造成劍就是這家夥了。相對於愛麗絲小姑娘的金木樨之劍是往空間的橫方向上的廣域猛砍,這家夥是縱向貫穿時間的哦。名字是時穿劍……穿透時間的劍。”


    雖然很難靠想象描繪出名為時鍾的道具的具體外形,不過優吉歐總算是理解了騎士長想說的話了。果然,似乎是有著將揮劍瞬間產生的威力,貫穿時間保留下來的能力。如果能做到此的話,就完全沒有像艾恩葛朗特流那樣,將好幾重斬擊連接起來的必要了。要說連續技為何需要連續,不外乎是為了擴展斬擊時間的必要之舉。若是貝爾庫利的時穿劍使單發技的攻擊力與連續技的命中力並存,那劍技幾乎就是無敵,當然,隻限於在其距離以內。


    恰如貝爾庫利本人所說,對抗的手段就隻有一個。那就是不從時間上,而是隻能從空間的寬廣度上決勝負。在優吉歐如此思考的同時,騎士長壞笑道,“那就從遠距離攻過來,會這麽想的吧。看到我的招數的家夥,全部都是。”


    突然被讀透了思考而吃了一驚,不過事到如今也不可能停下詠唱。即便能預想到優吉歐會發動遠距離攻擊,也應該沒有知道術的性質的方法。不知道是否明白了優吉歐的內心所想,騎士長輕輕地聳了聳肩。


    “連上法娜提歐和愛麗絲,在我之後被召喚的整合騎士都選擇了傾向遠距離型的完全支配術,和看到了我的招數……也不能說沒關係吧。別看那樣,那幫家夥可是很不服輸的呐。不過先說在前頭,我在和那幫家夥的比試中可是一次都沒輸過哦。我也說過如果能贏過我的話,從那時起那家夥就是騎士長了。嘛,雖然沒準哪一天就被愛麗絲小姑娘給幹翻了也說不定啦。不管怎樣,我可是很期待的。能將那幫家夥一個個擊退的你的招數,會是什麽樣的呢?”


    “……真是從容不迫呢。”於數秒前將術式本體詠唱完畢的優吉歐,在無意識之中輕聲說道。不過不知是不是因為繃緊了精神,待機狀態的完全支配術沒有中斷,仍留在優吉歐體內。


    看來,貝爾庫利作此長篇大論,似乎其實是在給予優吉歐詠唱完全支配術的時間。估計是有著不管是怎樣的招數,都能在初次見到時就將其打破的確信吧。


    除此以外,遺憾的是,即便冰薔薇之術能捕捉到貝爾庫利,也幾乎沒有能就此將其天命削減殆盡的把握。本來,這個就是以止住敵方的行動為目的而特化的術。不,即便如此,以這個男人為對手的話也無法完全成功。即便能夠奪取他的自由恐怕也隻有數秒。如何使用那幾秒時間,將決定這場戰鬥的結果。


    邊使水滴從全身上滴下,優吉歐從浴槽中站起。僅僅是走上不過三段的大理石邊緣,胸口的傷口就一跳一跳地作痛。下次要是再挨上同樣的攻擊,估計連治療的力氣也不會剩了。


    “嗬嗬,要上了嗎,少年。話先說在前頭,下一招可不會放水了啊。”將插在衣物的帶子上的時穿劍鋼鐵製的劍柄緊緊握住,騎士長粗聲地笑了。在約二十mel開外的通道上,優吉歐也將青薔薇之劍架在正麵。待機狀態的刀身已經早早地纏上薄冰,將飄在周圍的水蒸氣化為閃閃發光的冰塵。


    易衍的話,應該會趁現在反駁些什麽吧,可嘴已經幹透,實在是無法順暢地活動。大大地吸進一口氣,優吉歐將武裝完全支配術的結句慎重地輕聲說出。


    “enhance……armament.”


    “唿”地一聲從腳邊卷起的寒氣,向四麵八方吹襲而去。優吉歐將改為反手握持的愛劍,毅然刺在了地麵上。大理石的平滑表麵浸濕的水分一瞬間凍結得如鏡一般。冰帶伴隨著劈裏啪啦地響著如未幹的木頭開裂的聲音,朝站立於前方的貝爾庫利突進。


    相對於寬約五mel的通道,青薔薇之劍所生成的凍結波有近十mel的跨度。裝滿左右的浴槽的溫水表麵上的冰膜也在往四處擴展,不過由於熱氣的緣故其勢頭甚為緩慢。不過,到此地步也不能再有怨言了。


    把全部的意念集中於右手,優吉歐格外用力地將劍握緊。迸發著硬質的咆哮,從結冰的地麵下升起的,並非薔薇的藤蔓,而是無數的尖銳荊棘。


    它們轉瞬間就化為粗壯的冰柱,滿布於通道上並邊使銳利的刀鋒熠熠生輝、邊如沿著地麵滑去一般衝向貝爾庫利。但是騎士長僅僅是稍稍收緊嘴角,在原地沉著腰一動不動。看來絲毫沒有逃向左右的浴槽中的意思。


    看到那堅如磐石的站姿,優吉歐作好了覺悟。那是個不舍身一搏就絕無法打倒的對手。從地麵上拔起青薔薇之劍,開始緊追著冰之槍陣跑起來。看準的,是貝爾庫利在迎擊數十根槍時有可能露出的一瞬的空隙。


    疾馳而至的優吉歐的身姿當然也被收於眼內,但是騎士長依然沒有丁點兒動搖的跡象。往左右大大地張開雙腳,將力氣猛地蓄在架於左腰間的劍裏。


    “噥!!”乘著雄壯的氣勢,剛猛的橫一字斬。槍陣還沒有進入其距離,刀刃隻是在空無一物的空中橫切而過,不過時穿劍已經斬到了未來。


    半秒後,嘎鏘!!的刺耳悲鳴聲響起,無數的冰柱在同時粉碎散落。能突破剛才貝爾庫利所設置好的斬擊的槍連一杆都沒有。騎士長悠然得引人生恨地把劍收迴到上段,以戒備優吉歐的追擊。


    不過,優吉歐終究還是在屬於自己的距離裏捕捉到了敵人,將右手中的兵器高高地舉起。浮遊在周圍的好幾重的細微的冰片反射著從天花板上照下的光,使視野變得朦朧,不過敵人也是一樣的。


    “噻啊!!”


    “喔!!”


    兩重氣勢同時震響。對著優吉歐的劍描畫出的水色軌跡,貝爾庫利的劍描畫出的深灰色軌跡予以迎擊。


    下一個瞬間。


    哢襄!地發出朧幻悲鳴,優吉歐握著的劍破碎四散。貝爾庫利微微睜大雙眼。估計是對毫無手感感到驚愕吧。優吉歐的右手上,也幾乎沒有被傳到劍破碎的衝擊。那是當然的。優吉歐在開始突進稍早,就把握著的青薔薇之劍投向右邊,相應地折取了一根冰柱代之為劍。


    貝爾庫利的上段斬,是為了彈開優吉歐的劍的一擊。如果劍不是冰,在角力中告負後應該會被彈迴後方吧。但是,右手握住的冰柱幾乎毫無抵抗就碎掉,使得優吉歐保持突進的勢頭,鑽過敵人的劍的空子飛入其懷中。


    “喔喔喔!”伴隨著再一次的氣勢扭轉身體,用依靠左肩的衝撞予以騎士長的腹部重重一擊。這就是艾恩葛朗特流體術、名為meteor break的秘奧義。技名的意思為粉碎流星。盡管因沒有劍而無法完全發動,不過被預想外的空揮打亂重心的貝爾庫利的巨體還是被稍稍抬起。


    本來後麵應該接上右水平斬的,不過優吉歐張開雙臂以取而代之,摟住了騎士長的腰。


    “嗚喔……”即便是那般巨漢,也被這兩段架勢破壞了身體平衡,上半身大大地搖晃著。這是最初也是最後的機會。


    “嗚喔喔喔喔!!”以吼叫聲將傷口的疼痛抹去,優吉歐竭盡渾身的力氣,將自己的身體連同騎士長一起甩向右側的浴槽中。貝爾庫利想踏出左腳使勁撐住,然而赤腳在凍結的地麵上打滑了。落水的衝擊緊跟身體浮空的感覺,在胸前的傷口上作響。


    可是那些跟包裹著全身、令人眩目的冷氣相比隻不過是微不足道的東西而已。


    “什麽……!?”被優吉歐緊緊抱著,貝爾庫利發出了第三次的驚唿聲。隻到僅數分鍾前還熱得發燙的浴槽中的熱水,現在已經變為幾近凍結的冷水了。難免會驚訝吧。邊用左手摁住想要站起來的巨漢,優吉歐用右手摸索著浴槽的底部。記得,是扔到了這附近的——


    經過致密的目測和半分的運氣相助,指尖觸碰到了熟悉的愛劍劍柄。緊接著,使出全力掙開優吉歐的貝爾庫利正準備站起來。比那快上僅僅一瞬,優吉歐將青薔薇之劍刺進浴槽的底部,喊叫道,“凍……結啊啊啊啊!!”


    這裏,正是勝負的分界線了。


    被青薔薇之劍所製冷的,不過是裝滿了巨大浴槽的熱水中的區區一部分而已。在周圍,仍然存在著大量的溫水。要將它們全部凍結起來,大概就算有十個神聖術師同時持續生成冷元素也需要耗上好幾十分鍾吧。不過,隻能這麽幹了。


    武裝完全支配術,是通過解放劍的記憶,喚起本來不應有的超攻擊力的術式。曾這樣說的,是不可思議的賢者cardinal。她為了構築起青薔薇之劍和黑劍的完全支配術,讓優吉歐和易衍各自去追溯劍的記憶。


    優吉歐所持有的神器——青薔薇之劍原本是坐鎮於北方山脈的最高的山山頂上的冰塊。那裏即便時值盛夏也極為寒冷,冰在一年之中都不會融化,不過同時不管是什麽生物都不靠近那裏。永久冰塊在幾十年之間,度過著孤獨的歲月。


    然而有一年春天,吹過山脈的風,在永久冰塊的身旁落下了一顆細小的種子。冰塊每天都漸漸地融化著其身,滴下以此作出的些許的水滋潤著種子。到最後種子終於發芽,忍受著極寒的冷氣使花蕾鼓起,在夏天到來的同時,微小的、然而又美麗的花朵盛開了。那是比北邊的青空還要藍的,一輪薔薇。


    為自己終於交到朋友而感到喜悅的永久冰塊,每天每天,都和薔薇相互交談。但是在連秋天也將要過去的某天,青薔薇說道——我抵禦不了冬天的寒冷。所以,很快就要分別了——就是這樣的話語。


    冰歎息了。因失去第一個朋友的悲傷而淚流滿麵,身體也隨之削瘦。看著這樣的冰,青薔薇再次說道。在醜陋地枯萎殆盡之前,你能不能把我關進你的身體裏呢。那樣的話,即便失去了生命,身姿也會永遠地留下。


    永久冰塊實現了青薔薇的願望。在由自己的眼淚所作成的水窪中拚命移動,祈禱著,能夠到達青薔薇身旁。凍結吧,凍結吧,永遠地凍結吧。那份祈禱是如此的強烈,以至於冰的心都被凍結了。


    青薔薇在冰之中逝去的時候,冰自己也不能再說話、再思考了。在極寒的山頂上,就隻剩下由於流了過多的眼淚而變得如劍般細長的冰,以及被凍結於其中的一輪青薔薇。


    那個說不定是優吉歐在大圖書室做的夢。呈粗糙外形的冰要如何變為真正的劍,還有是怎麽從山頂移動到洞窟裏被白龍所守護,這些都完全無從知曉,說到底也不認為單純的冰塊和薔薇的花朵中會寄宿著心靈。


    不過,假使那隻是個夢,優吉歐心裏依然清清楚楚地殘留著冰的祈禱。不論是悲傷、還是痛苦、還是生命和時間,全部都凍結吧——這樣的祈禱。


    ……借予我力量吧,青薔薇之劍!強烈地禱念著的瞬間,優吉歐的口中,迸發出新的呐喊聲,“——release……recollection!!”


    完全武裝支配術的第二階段。將沉睡於劍中的全部力量解放,下令記憶解放的術式句。cardinal曾說過優吉歐他們尚無法使用,不過現在的話——隻有現在。


    右手中的劍,激烈地震動起來。隨即,如無數玻璃同時粉碎般的硬質性的衝擊聲響徹整個大浴場。以優吉歐的右手為中心,藍白色的光環正高速展開。被其所接觸到的溫水,維持著波紋的形狀在瞬間就凝固了。


    寬闊的整個大浴槽被冰凍成一片純白,僅花了區區不到數秒。感受到包裹住完全無法動彈的全身的嚴寒,優吉歐喘息著。即便是一身赤裸地站在嚴冬的露莉德森裏,也感覺不到如此的寒冷。閉上眼睛的話,就搞不清肌膚所觸及的究竟是冰還是灼熱的鐵。


    想要撣去粘在睫毛上的白霜,不過左手將貝爾庫利深深地摁在浴槽裏,右手則是反手握住青薔薇之劍的狀態,各自都被牢靠地固定住了。不得已優吉歐隻好不停地眨眼以抖落冰之結晶,透過濃密的霧氣確認敵人的情況。


    騎士長貝爾庫利的半個頭都沒在冰裏麵。由於剛才為了撐起身體,不論是左手,還是握著時穿劍的右手,都沉在浴槽的近底處。這樣的話,和優吉歐同樣已無法活動。


    嘎吱嘎吱地震響著從眉毛和胡須上垂下的細小冰柱,騎士長低聲呻吟道,“沒想到,會有在敵人麵前舍棄劍的劍士呐……這是你想出的戰鬥方式麽?”


    “……不。是搭檔教給我的。存在於戰場上的一切東西,都能成為武器或是陷阱,他就是這麽說的。”優吉歐姑且用因嚴寒而發硬的嘴答道。貝爾庫利微合雙眼與嘴巴,思考著什麽,最後臉上浮現悄然地浮現出粗獷的笑容。冰的碎片從嘴邊淅淅瀝瀝地落下。


    “哼,原來是這樣。憑借所謂地利的家夥嗎……嘛,我承認被你下了一城,不過我可不能在這裏就認輸啊。”嘶地吸進一口氣,攢起力氣。


    在這種情況下還想做些什麽啊,優吉歐緊張了。萬一他開始了神聖術的詠唱,這邊也有必要馬上準備好對抗術。忽然,貝爾庫利的淡青色雙眸被睜開。從其如野獸般露出的牙齒之間,迸發出裂帛般的氣勢。


    “呶唔唔唔嗯!!”轉眼之間,騎士長的額頭上便鼓起好幾根粗壯的血管。稍稍露出的頸部上也出現了好幾股筋肉,皮膚變得通紅。


    “什……”這迴輪到優吉歐發出驚訝聲了。這是因為貝爾庫利想要純靠力氣將厚重的冰層碎開。不可能做得到的。即便在身體自由、周圍有充分空間的情況下,要將如此深厚的冰塊赤手破開也很困難吧。更何況,騎士長現在全身都無一絲縫隙地被固定住了。


    緊咬的白色牙齒嘰嚦嚦地響起如碾軋鋼鐵的聲音。水色的瞳孔簡直就如自己發光一般,帶著熾烈的光輝。明明被冰點以下的冷氣所纏繞,優吉歐卻感到一陣更勝於其的寒氣吹拂著脊背。


    緊接著,劈啪地一聲,微弱而又帶有決定性的聲音響起。兩人之間的冰上,產生出一縷裂痕。從那裏又分歧出一縷。隨後,又是一縷。


    優吉歐重新認識到,眼前的這個魁梧的男人,並非普通的人類。作為從四帝國的劍士中篩選的猛將軍團的整合騎士,更立於其頂點——換言之是在人界中最強的男人。他恐怕就是已在戰場中度過了百年、兩百年的歲月的,活生生的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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