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嗚、哦……!”優吉歐將全部的體力和精神力集中起來,想要將劍揮下。然而火焰的勢頭卻越發猛烈,劍身開始變得紅熱。


    雖然至今為止都未曾察覺,但根據大圖書室內看到的劍的記憶,青薔薇之劍擁有冰之屬性,因而會被相反屬性的高溫火焰壓倒,一旦持續下去,劍的天命將被消耗到極為危險的地步。


    然而這也意味著,自己大概可以將劍的屬性揮發出來,冷卻敵人的火焰。


    ——你是世界被創造時起,就在終結山脈頂峰被嚴寒與飛雪鍛造出來的吧。


    ——不要輸給這樣的火焰啊!


    不知是不是劍迴應了優吉歐的唿喊——


    突然地,優吉歐感覺到握住劍柄的右手和搭在其上的左手上,傳來了一股刺骨的寒冷。這絕對不是錯覺。作為證據,刻在劍鍔上的小朵薔薇正被純白的霜雪覆蓋。霜化作細小的藤蔓爬上刀身,將纏繞其上的火焰驅散。


    而且還不止如此,純白色的冰之藤蔓還延長到與之接觸的騎士拳頭上,紅銅色裝甲上的火焰褪去,取而代之的則是寒霜……


    “嗚……”不知是不是感覺到了不曾有過的寒氣,騎士低聲吼叫著,身體出現了些許失衡。優吉歐沒有放過這個機會,將力量向下釋放。伴著“鏘”的一聲刺耳聲音,揮下的劍將騎士的左拳彈飛。


    可惜的是,劍尖沒有碰到敵人的身體。騎士立刻向著空然將劍向下揮去的優吉歐揮出右拳。縱然拳上沒有火焰,但如果被等同巨大石塊的重拳打到,必然會一下子摔到樓梯下麵。


    然而。


    “咿……哈啊啊啊啊!”帶著烈風般的呐喊,優吉歐的劍打了一個銳角向上彈起。


    將比同樣重量的鋼鐵更為沉重的青薔薇之劍僅憑膂力便順勢迴斬乃是不可能之舉,而能做到這一點的方法在這個世界內隻有一個——那就是通過劍術的秘奧義。艾因葛朗特流二連擊技,vertical arc。


    劃過如同神聖文字『v』型一般軌跡的劍刃,切斷了整合騎士的胸鎧。深紅色的液滴從從被穿透的紅銅裝甲裂縫中微微飛散出來。劍尖刺中了騎士的肉體——然而,還是太淺了。


    騎士的上身晃了一下,雙腳緊踏地麵意圖跳向後方。如果在這裏被他拉開距離,必然會遭到再一次的火焰攻擊。然而,不論哪一種秘奧義,在攻擊結束後都會存在數秒的硬直時間。


    易衍曾說過,一旦需要使用秘奧義,必須考慮如何盡量消除這一巨大的破綻。雖然斬擊一旦命中便不再存在這一問題,但被接住、躲開或像現在這樣雖然擊中但未能令對方停止行動的情況下,就會陷入遭到致命反擊的危險境地。


    秘奧義帶來的硬直時間並不隨意誌而轉移,因而僅僅做好心理準備還遠遠不夠。消除這一破綻的方法,包括切換成同伴攻擊,或利用事先生成的風元素解放形成的風壓拉開距離等各種方法。然而現在易衍已被打迴大廳,自己已經沒有時間詠唱術式了。剩下的方法,就隻有一個。


    優吉歐竭盡腕力和精神力,控製位於vertical arc第二擊軌道上的青薔薇之劍的動作。原本應當向左上方斬去的劍身,被他擔在了左肩上。由於受到強加的力量,包圍劍身的藍光迅速消失,不管怎樣看去都是攻擊已經結束的樣子。


    在優吉歐將青薔薇之劍停在背上的同時,騎士也大幅踢動地麵。他大概是打算利用大樓梯平台的廣闊麵積,退到後方的牆邊,趁著優吉歐處於硬直狀態再次擊出火焰之槍吧。如果他的想法成真,優吉歐將沒有任何手段可以防禦。


    將強製性的硬直打破的,最後一種方法。


    那就是將秘奧義與新的秘奧義連接起來。以使出劍技後的姿勢,發動下一個劍技,便可將硬直時間縮短為零。這是縱然連身為師傅的易衍也隻有一半概率能夠成功發動的秘技中的秘技,《秘奧義連攜》——


    “……!!”伴隨尖銳的氣息,優吉歐竭盡全力發動劍技。緊接著,劍上再次染上了鮮豔的光芒。身體如同被彈開般向前飛去。從左上方斬下的劍刃發出怒吼向整合騎士逼近。單發秘奧義,nt。


    騎士頭盔內的雙眼終於瞪圓了。砍向萊依奧斯他們的時候襲向右眼的疼痛也好,迴轉的紅色文字也好,一直沒有出現。心中也不再有迷惘和猶疑。現在驅動著優吉歐身體的,乃是斬殺當斬之敵這一想法。


    猛然揮舞而下的青薔薇之劍直接砍在了騎士的右肩上。在鎧甲的護肩被切斷的金屬音之後,優吉歐的右手感受到了鈍重的衝擊感。毫無疑問,這是自己的斬擊切開了厚重的肌肉,擊碎了骨頭的感觸。


    受到了深及胸口的重傷,整合騎士後背著地,身體砸在了地麵上。


    “噗啊……!”頭盔下傳出了悶重的呻吟,而後從護麵盔的縫隙中噴出了大量顏色比鎧甲的紅銅色更為濃鬱的鮮血。明明已經是第二次揮劍砍傷人類,優吉歐卻還是在一瞬間哽住了唿吸。右手上殘留的手感讓腹部像是被絞緊一般翻江倒海,優吉歐拚盡全力才能將其按捺下去。


    仿佛有意和優吉歐的嫌惡感同步一樣,青薔薇之劍也放出了最後一次強烈的寒氣,將劍身上沾染的鮮血全部凝結成霜抖落下來之後,迴複了本來的狀態。騎士那邊,被切開的右肩也凍成了一片慘白,從傷口滴落的血也凝結成了無數細小的冰錐。


    “咕……”沒等吐血完全平複,整合騎士便再次舉起了握著弓的左手,試圖將其靠近傷口。見此,優吉歐再次向持劍的右手中灌注進力量。如果騎士準備開始詠唱神聖術的話,自己就不得不再次揮劍斬向已被打倒的對手。如果是高等級的術士的話,隻要周圍的空間中還存有神聖力就能迴複自己的天命,想要打倒他們,除了讓口部重傷、斬斷手臂或奪取他們的性命之外別無他法。


    然而騎士在意識到自己的左手已經完全凍結,就連把失去了火焰的長弓從手上放下都做不到之後,便放棄了治療的打算。使用元素係的神聖術,需要手指進行非常精細的操作。他苦笑著長歎一聲垂下手臂,手腕落在了地板上。


    然而這麽一來,優吉歐卻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麽了。青薔薇之劍在產生冷氣擊退了敵人火焰的同時,也凍結了傷口因而起到了止血效果。雖然騎士已經負上了無法繼續戰鬥的重傷,卻也不會因此而死亡。如果放著不管的話,一段時間之後左手的凍結狀態將會解除,那時對方會不會通過神聖術將天命完全迴複,然後繼續追擊呢?


    而後,整合騎士率先打破了沉默,對著咬緊牙關站在原地的優吉歐開口道,“……小鬼……”


    嘶啞而失去了威嚴感的聲音,讓優吉歐全身繃緊了。不過接下來的內容,卻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最開始使用的秘奧義的名字,是什麽……?”


    “……”迷惘了片刻後,優吉歐舔了舔幹燥的嘴唇,做出了迴答,“……艾因葛朗特流劍術,二連擊技vertical arc。”


    “二……連擊技……”將其重複了一遍後,騎士陷入了短暫的沉默,然後繼續問了下去,“那邊的……你呢?使用的招數是……?”


    騎士的頭盔微微側向右側。優吉歐一瞬間越過自己的肩膀迴頭看去,黑色衣服被火燒焦的林易衍就在自己身後,按住左手拖著右腳慢慢爬上樓梯。


    “易衍……你的傷怎麽樣了!?”優吉歐忙不迭的問道,而搭檔隻是微微笑了笑,“沒關係,嚴重的燒傷基本都愈合了……騎士大叔,我使用的是艾因葛朗特流防禦技spinning shield。”


    “……”聽聞此言,騎士的頭部喀嚓一下抬向天花板,陷入了緘默。幾秒鍾後打破沉默的話語,卻不是對著麵前的二人,而是對自己說的喃喃低語。“……我窮盡了人界此端至彼端的每片土地……連邊境之外的世界都有所目睹……沒想到世間還是存在著我所不知的劍與我所不知的招數啊……之前說你們是用肮髒的法術迷惑了艾爾德利耶……看來是我誤會了……”


    整合騎士又動了動腦袋,從頭盔深處向優吉歐投去視線。


    “……告訴我……你們的名字……”


    優吉歐和易衍交換了一個視線後,簡短的報出了自己的名字。


    “……劍士優吉歐。沒有姓。”


    “我是劍士易衍。”


    騎士合上了嘴,像是在咀嚼著兩人的名字,須臾後再次開口,說出的話卻是優吉歐完全沒有意料到的。


    “……在大教堂的五十層,靈光大迴廊裏,有幾名整合騎士在等著你們。他們接到的命令,不是活捉你們,而是將你們的天命消滅至無……那些人可是你們像之前那樣正麵與之對抗的話,一刹那就會被奪去性命的強者啊……”


    “喂……大叔,告訴我們這些沒關係嗎?”林易衍有些含混的問道。騎士則再次露出苦笑,歎了口氣。“既然沒能完成administrator大人的命令……吾便會被沒收身為騎士證明的鎧甲與神器,也會被施以無期限凍結的刑罰……在吾遭受這樣的屈辱之前,請將我的天命終結吧……用你們的手。”


    “……”優吉歐瞬間無言以對,騎士則更進了一步。“無需迷惘……你們是……通過正當的戰鬥將吾打倒的……”


    聽到騎士接下來報出的名號,優吉歐受到的衝擊強烈得讓他窒息。


    “……將我……整合騎士迪索魯巴特·synthesis·seven給……”


    曾經聽過這個名字——遠不僅如此。這個名字,在八年間一直深深的銘刻在優吉歐的靈魂深處,一刻也不曾淡薄。每次想起這個名字,都會伴著強烈的悔恨與絕望,以及憤怒。


    “迪索魯……巴特?你是……那個時候的……?”從喉嚨中擠出的,是如同他人說話般破碎的聲音。


    因為鎧甲顏色不同,加上戴著頭盔的整合騎士聲音都如出一轍地帶著金屬質感,所以優吉歐才一直沒有察覺到——但是,也就是說,現在麵前這個負了重傷倒在自己麵前的整合騎士,正是過去在自己麵前——


    被某種衝動推動著,優吉歐向前踏出了幾步。


    “優吉歐……?”林易衍詫異的聲音,已經傳不到自己的耳朵裏了。優吉歐俯下上身,在至近的距離打量著頭盔深處騎士的臉。


    頭盔上應該是施加了某種術式,明明接近到了隻有幾十cen的距離,騎士的臉卻依然隱藏在黑暗中,隻有天命雖然見底卻還未喪失光芒的一雙眼睛能看得分明。那是一雙看起來很年輕,卻又透著歲月的滄桑的銳利眸子。


    優吉歐張合著幹燥的嘴,向著騎士以無比低沉的聲音開口道,“想要我們……幫你了結天命……?……『正當的戰鬥』什麽的……?”


    右手激烈的痙攣著,手中握著的青薔薇之劍也再次放射出猛烈的寒氣。劍鋒下方整合騎士的盔甲蒙上了一層白霜。優吉歐將從身體深處迅速湧上的灼熱硬塊,以如同要讓喉嚨裂開的勢頭一口氣吐了出來,“居然!這樣的話,居然是從一個把隻有十一歲的女孩子用鎖鏈五花大綁……捆在飛龍身下帶走的卑劣的家夥……口中說出來的啊啊啊啊——!”


    優吉歐將反手握住的青薔薇之劍高高舉起。首先要將說出了絕對不能饒恕的話的傲慢的舌頭釘到地板上,同時將他剩下的天命一口氣轟殺殆盡,優吉歐是這麽打算的。


    然而,尖銳的疼痛卻嚓的一下妨礙了右手的動作。正在疼痛的不是右眼,而是身體深處——這種痛覺就仿佛有什麽人在拚命阻止優吉歐一樣。舉著劍,全身顫抖的優吉歐的右臂——


    被從旁邊伸出的林易衍的左手輕輕按住了。


    “為什麽……要阻止我啊,易衍……”優吉歐的一切理性都被灼燒成了空白,隻是在感情的漩渦中呆呆的詢問著這個世界上自己最信任的搭檔。


    林易衍用悲憫的眼神凝視著優吉歐,緩緩地搖了搖頭,“這個大叔已經沒有戰鬥的欲望了。不能對著這樣的對手揮劍……”


    “但是……但是,這家夥是……是這家夥把愛麗絲帶走的……是這家夥……”優吉歐像是頑固的孩子反駁,然而意識的某個部分,卻已經理解了林易衍所言。


    所謂整合騎士,也隻不過是聽從公理教會的命令做出行動的存在罷了。將愛麗絲奪走的,是教會自身,以及扭曲了這個世界的法律與秩序。


    但是,越是告訴自己這才是正確的事,將它拋在一邊並想要把倒在麵前的騎士砍得亂七八糟的衝動就越強烈。從十一歲夏日的那一天起就在優吉歐心中累積下來的憤怒與無力感以及罪惡感實在太過深重,就算現在自己知道了世界的結構,也無法將其撫平。


    滾落到腳邊的藤籃。沾滿沙礫的麵包與奶酪。在陽光中消融的冰塊。綁在愛麗絲藍色連衣裙上的鎖鏈鈍重的光輝。以及,自己像是生根一樣動彈不得的雙腳。


    ……易衍——易衍。如果是你的話,那個時候就算是要對整合騎士兵刃相向,也會去救愛麗絲的吧。就算明知這隻會讓自己一起被捕,一起接受審判也是一樣。


    但是,我是做不到的。愛麗絲明明是我唯一的朋友,是對我來說比任何人都重要的女孩子,我卻除了旁觀之外什麽都做不到。隻能看著現在倒在我腳邊的男人把愛麗絲綁起來帶走。


    由這些破碎的思考孕育而出的感情如暴風一般席卷過優吉歐的腦海,仍被林易衍抓著的右手劇烈的顫抖著,下意識的將青薔薇之劍舉得更高。但是,在手臂做出下一步的行動之前,林易衍的左手就用力將優吉歐的右手握住了。


    緊跟著說出的話,更是大出優吉歐所料,“……這個大叔,恐怕已經想不起來了。從露莉德村把你的愛麗絲帶走之時的事……並不是忘掉了,而是記憶被刪除了。”


    “誒……?”優吉歐愕然無言,俯視著躺倒在地的騎士的頭盔。


    之前就算在青薔薇之劍揮舞而下時身體也沒有絲毫動彈的整合騎士,感受到兩人的視線之後,第一次動了起來。勉強運動著總算稍微解凍了的左拳,在冰屑的不斷抖落中放下了長弓,將手放到了頭盔的下顎部分。


    前後被切開了很大的裂口的有著剛猛造型的頭盔從切口處徹底斷開,露出了騎士的頭部。出現在兩人麵前的,是年齡在四十歲左右的男人的臉,宛如“剛毅”一詞的具現化。


    短發與濃眉都是鐵鏽一樣的赤灰色,高聳的鼻梁與緊閉的雙唇如同刀削斧鑿般棱角分明,雙眼的輪廓也鋒利如箭。


    然而,那雙深灰色的眼睛,現在卻分明透露著心中的動搖。薄薄的嘴唇蠕動著,從中流出的聲音卻是和之前迥異的深厚的低音。“……正如那個黑發的小鬼……所說的……吾曾經,抓捕了一個少女,並用飛龍將她帶走了?吾沒有這樣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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