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剩八十厘米——以這個世界裏的單位來說是《八十厘》——左右的樹幹建在部分無法承受過於巨大的自重被壓垮了,散落出石炭似的碎片。巨樹最後的慘叫比十道天雷連續劈下還要壯烈,據說破壞的聲音甚至穿過村中央的廣場,一直傳到了最北端衛士的崗亭裏。


    林易衍和優吉歐同時發出慘叫,分別向左右逃去。漆黑的基加斯西達切開逐漸被染成橘黃色的天空,緩緩地、緩緩地倒下,它的巨大身軀終於躺倒在了地上。受到巨大無比的衝擊被吹上了天,落下來的時候屁股著地,天命減少了五十左右。


    “我嚇了一跳啊……這個村子裏竟然有這麽多人。”林易衍接過優吉歐遞來的裝滿蘋果酒的大酒杯,嘀咕道。


    現在露莉德村的中央廣場上正點著好幾簇熊熊燃燒的篝火,照亮了聚集在那裏的村民們的麵孔。才噴水池旁樂團正用貌似管風琴的樂器、非常長的橫笛、還有獸皮蒙的鼓即興演奏歡快的華爾茲,村民們合著節拍踏起腳拍起手,在夜空下舞蹈。


    林易衍坐在稍稍原理喧囂的桌子旁,腳下打著旋律的節拍,突然有種加入想要村民們的圈子一起跳舞的衝動,真是不可思議。


    “我好像也是第一次看到這麽多村民聚在一起呢。比年末大聖節的祈福還要多,絕對的。”優吉歐說著笑了起來,林易衍向他伸出右手的酒杯,不知第多少次的幹杯。味道和蘋果汽水差不多的發泡酒似乎是村裏最輕的酒了,但一口氣喝下去的時候臉還是一下子熱了起來。


    得知基加斯西達被砍倒之事,村長等有聲望的人們不得不接著上周又在安息日召開了村會議。期間似乎針對如何處理《巨樹的刻痕手》優吉歐——連帶著林易衍進行了激烈的議論。


    可怕的是,甚至有人覺得比預定稍微早了一點,具體而言是早了九百年左右,完成任務是種過錯,要加以處罰。最後還是村長加斯胡特一錘定音,決定不管怎樣都要舉全村之力召開慶典,關於優吉歐就依照法律規定處理。


    至於法律規定到底是什麽林易衍也不知道,便去問優吉歐,結果他隻是笑著說你馬上就會知道了。不過,看他的表情,至少不會被批鬥。林易衍喝幹了杯子裏的酒,從旁邊的盤子裏抓起一串滴著肉汁的巨大串燒,咬了一大口。


    仔細一想,來到這個世界以後,林易衍挑剔的舌頭沒有絲毫改變,吃的東西可以說是都相當乏味,隻有那個圓麵包和教會裏以蔬菜為中心的料理,這還是第一次吃到帶肉字的東西。塗了厚厚醬汁的柔軟牛肉——似的肉充滿著芳醇的香氣和味道,簡直讓人不敢相信這是虛擬世界。光是為了這個味道,就有和基加斯西達苦戰的價值了。


    不過,這當然不是全都圓滿結束了,反而應當認為是終於站在了起點上。林易衍移動視線,看向優吉歐自豪地掛在腰間的青薔薇之劍。


    他在這五天裏,以基加斯西達為目標充分練習了單手直劍用的初期基本技——單發水平斬擊——horizontal。


    就像艾恩格朗特流這個胡編出來的名字所暗示的一樣,這是過去存在的vrmmo遊戲‘sword art online’裏設定在係統中劍技。


    能夠再現動作這一點姑且還能理解。之前到訪以槍戰為主的vr遊戲《gun gale online》的世界時,林易衍使用過好幾個劍技以突破苦戰。但那終究隻是讓虛擬體的動作照貓畫虎,沒有產生技能所伴隨的光效和將劍加速的係統輔助。這些沒有編寫進遊戲係統裏所以那樣是理所當然的。


    吃光穿在鐵簽上的肉和蔬菜,林易衍轉向桌子,對盯著村民圈子的搭檔說,“我說,優吉歐……”


    “嗯……什麽事?”


    “你今後……”但是,在林易衍說下去之前,一聲尖銳的聲音從頭上落下,“啊,竟然在這種地方!你們在做什麽啊,慶典的主角們。”


    林易衍花了一點時間才注意到眼前這位雙手叉腰、挺胸站著的少女是賽爾卡。她解開了平時的三股辮,戴上了發箍,身上穿的也不是黑色的修道服而是紅色的背心和草色的裙子。


    “啊,不……我不擅長跳舞……”優吉歐一邊吃著一邊找借口,林易衍也搖了搖頭和右手,“喏,我也是,失去記憶了……”


    “不過是跳舞嘛,跳著跳著就會了啦!”她同時拉起林易衍和優吉歐的手,硬是把他們從椅子上拉起來。賽爾卡不由分說地把兩人拽到廣場正中央,猛的推了出去。周圍立刻發出哇的歡唿,兩人立刻被舞蹈的圓圈淹沒了。


    所幸,他們跳的舞很簡單,和學校體育節上的那種差不多,換了三次舞伴的時候總算能照貓畫虎地跳起來了。於是漸漸地,伴隨著樸素的旋律,身體動作變得愉快,腳步也越發輕盈。


    長相既不像東方人也不像西方人的女孩子們臉上帶著健康的紅暈,歡快地笑著。和她們牽著手一起跳舞,便有種自己真的是沒有記憶的流浪者的感覺,實在是不可思議。


    音樂越來越高昂,節奏也不斷加快,然後突然結束了。看向樂團的方向,發現一位留著漂亮胡須的魁梧男子登上了設置在各種樂器旁的演講台上。他是露莉德村的村長、也就是賽爾卡的父親加斯胡特。


    村長拍了兩下手,用富有穿透性的男中音大聲說,“諸位,宴會也進入高潮了,不過稍微聽我說一件事吧!”


    村民們舉起為了冷卻因舞蹈而變得火熱的身體而準備的麥酒和蘋果酒,對村長報以歡聲,然後全都靜了下來。村長環視了一周,再次開口說道,“——開拓露莉德村的祖先們的大願,現在終於實現了!從肥沃的南方土地上奪走泰拉裏亞和索爾斯恩惠的惡魔之樹被砍倒了!我們將會新的麥田、豆田和牛羊的放牧地!”


    加斯胡特的美聲再次被歡唿聲蓋過了。村長舉起雙手,等大家再次安靜下來,然後繼續說,“完成這個壯舉的年輕人——歐力克的兒子優吉歐啊,到這裏來!”


    村長朝著廣場的一角招手,於是那裏的優吉歐一臉緊張地站了起來。他旁邊那位略顯矮小的壯年男子就是他父親歐力克先生吧。他和優吉歐頭發顏色之外一點也不像,臉上也沒有自豪,反而看起來有些不知所措。


    優吉歐不是被父親,而是被周圍的村民催促著走上前。他走上演講台來到村長身邊、麵向廣場的時候,人們發出了第三次、也是最大的一次歡唿。我也以不輸給他們的氣勢鼓掌。


    “按照規矩——”村長的聲音傳開,村民們都閉上嘴巴豎起耳朵,“徹底完成天職的優吉歐將獲得選擇自己下一個天職的權利!可以繼續在森裏伐木,也可以跟隨父親耕田,想要放牛想要釀酒還是想要做買賣,什麽樣的道路都可以自己選擇!”


    ————什麽?!


    林易衍感到舞蹈的餘韻迅速冷卻了下來。現在可不是握著女孩子們的手飄飄然的時候。果然必須早點最後推優吉歐一把才行。要是現在他說出什麽“我想種麥子”的話就萬事休矣了。


    林易衍屏住唿吸盯著台上的優吉歐,隻見他苦惱地低著頭,右手撓著頭發,左手不停地握住有張開。幹脆自己衝到台上,抱住他的肩膀大喊一句我們要去央都吧——就在林易衍這樣想的時候,身旁有一個小小的聲音說道,“優吉歐……打算離開村子吧……”


    是不知何時站到我身旁的賽爾卡。她的嘴角勾起混雜著寂寞和喜悅的微笑。


    “是、是嗎?”


    “嗯,絕對沒錯。除此以外,還有什麽可猶豫的啊。”仿佛聽到了她的聲音似的,優吉歐用左手緊緊握住掛在腰間的青薔薇之劍的劍柄。他抬起臉,先是看向村長,然後環視村民們,用大而清楚的聲音說,“我要——成為劍士。我要加入紮卡利亞鎮的衛兵隊,磨練技藝,總有一天要到央都去。”


    在一片寂靜之後,村民中泛起陣陣波瀾。可是這種波瀾看起來不像是善意的。大人們全都皺著眉頭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偷偷摸摸地說著什麽。父親和他周圍的兩個年輕人——大概是優吉歐的哥哥們——的表情也非常不高興。


    這次也是加斯胡特村長鎮住了場麵。他抬起一隻手讓村民們安靜下來,帶著同樣嚴厲的表情開口說,“優吉歐,你難道——”


    他說到這裏停了一下,摸了摸胡須繼續說,“……不,理由救不問了。選擇下一個天職是教會的規定賦予你的權利。好吧,作為紮卡利亞的長者,我承認歐力克的兒子優吉歐的新天職為劍士。如果你願意,可以離開村子磨練劍術。”


    唿,林易衍長出了一口氣。


    這樣一來,就終於能用自己的眼睛確認這個世界的核心了。如果優吉歐成為農民的話林易衍自然是打算單身前往央都,不過自己既沒有知識也沒有路費,漫無目的的走的話不知要花上幾個月或是幾年的時間。想到這幾天的辛苦有了報償,肩膀頓時輕了許多。


    村民們似乎也接受了村長的決定,雖然有些猶豫,但依然開始鼓掌。但是,在掌聲大起來之前,一個尖銳的喊聲劃破了夜空。


    “等一下!”隻見一個大個子的年輕人分開人牆跳到台前。一頭枯葉顏色的短發和嚴厲的麵容,掛在其左側腰間的那把造型簡單的長劍有所印象。此人正是一直戍守於南邊崗亭處的,這個村子的衛士。


    年輕人像是和台上的優吉歐對峙一樣挺起胸,粗聲大喊,“以紮卡利亞的衛兵隊為目標首先應該是我的權利!照理說,優吉歐應該在我之後才能離開村子吧!”


    “沒錯,就是這樣!”一邊跟著他大喊一邊走出來的是一位和那個年輕人發色和臉型都非常相像,不過腹部頗為發福的中年男子。


    “……那是誰?”林易衍把臉靠近賽爾卡問。賽爾卡愁眉苦臉地迴答,“是前任的衛士長多克和他的兒子、現在的衛士長金古。他們是村子裏身手最好,卻最討人厭的一家人。”


    “原來如此啊……”在林易衍思考接下來該怎麽做的時候,加斯胡特村長聽取了金古和他老爸主張,勸解似的抬起手,“可是金古,你就任衛士的天職才六年。按照規矩,要再過四年才能參加紮卡利亞的劍術大會。”


    “那優吉歐也應該再等四年!怎麽能把我放在一邊讓劍術還不如我的優吉歐去參加大會!”


    “嗯。可是你要怎麽證明呢?證明你比優吉歐厲害?”


    “什麽……”金古和他老爸的連頓時一模一樣地漲紅了。這迴換他老爸怒氣衝衝地逼近加斯胡特。


    “就算你是露莉德的村長,這樣的暴言我也不能裝作沒聽到!既然你說我兒子的劍還不如區區一個樵夫,那現在就來比試一下吧!”聽到這句話,村民們立刻“沒錯沒錯”地瞎起哄。他們都滿心期待地想要觀看這出這意想不到的慶典餘興節目,舉起酒杯,跺著腳,大喊,“比試!比試!”


    就在林易衍發呆的時候,金古向優吉歐提出了挑戰,優吉歐值得接受,結果兩人就在台前人們讓出來的空地上對峙了起來。真的假的啊,林易衍心想,悄悄對賽爾卡說,“我稍微離開一下。”


    “你、你想做什麽啊?”林易衍沒有迴答,而是分開人群來到噴水池前,跑到優吉歐身邊。相比於像一匹悍馬一樣來勢洶洶的對手,優吉歐一臉不知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的表情,看到林易衍頓時鬆了口氣,小聲說,“怎、怎麽辦啊,易衍,事情好像鬧大了啊。”


    “到了這個地步道歉也沒用了吧。先不提這個,這個比試是要真的互砍嗎?”


    “怎麽可能,雖然用劍,但都是點到為止的。”


    “嗯……但是,這把劍如果沒停住砍倒對方的話,說不定會出人命的啊。聽好了,你不要瞄準金古本人,而是要瞄準他的劍。衝著劍腹打中一記horizontal就結束了。”


    “真、真的?”


    “絕對,我保證。”林易衍啪地拍了一下優吉歐的後背,衝著在不遠處用可疑的眼光盯著我的金古和他老爸點了一下頭,退迴了觀眾的隊列中。


    台上的加斯胡特村長拍了拍手,大喊,“肅靜!”


    “那麽——雖然沒有預定,但現在將進行衛士長金古和刻痕手……不,劍士優吉歐比試!雙方點到為止,不得有損對方天命,明白了嗎!!”他的話音未落,金古便鏘的一聲拔出腰間的劍,稍微遲了一些,優吉歐也緩緩拔劍。村民們看到在篝火的映照下散發出美麗光芒的青薔薇之劍都發出讚歎之聲。


    金古好像也被對手的劍上散發出的氣勢壓倒了。他的頭微微後仰,但立刻又返迴原來的姿勢。年輕的侍衛臉上更多了幾分憎恨,用左手指著優吉歐說出了意想不到的台詞。


    “優吉歐,那把劍真的是你的嗎?!如果是借來的東西,那我有權阻止你使用……”不等他喊完,優吉歐便用毅然的態度迴應,“這把劍——是我在北方的洞窟裏得到的,現在的所有權在我手上!”


    村民們頓時竊竊私語起來,金古也說不出話來。本以為他會要求優吉歐證明他的所有權,但金古似乎沒有這個意思。恐怕在這個不存在盜竊行為的世界裏,在宣稱所有權的同時就確實地證明了那是‘他或她的所有物’,產生疑問這件事本身說不定就是某種侵害行為。


    ——自己的這種猜測也不知道對不對,不過金古沒有再多說,而是衝自己的雙手吐了兩口吐沫,將自己的直劍高高舉起。而另一邊,優吉歐則用右手單手握劍,把劍尖直直地指向對方的眼睛,左手和左腳向後退,壓低重心。


    在幾百名村民屏住唿吸地注視中,加斯胡特高高舉起右手,在喊出“開始!”的同時揮了下來。


    “喔噢噢噢噢!!”


    和預想中一樣,金古立刻衝了過來。他粗聲大喊著,用讓人懷疑他是否真的會點到為止的氣勢從正前方下劈——


    “…………!!”啥那件,林易衍漏出輕微地吸氣聲。金古的劍在空中大幅度改變了軌道。他做出從上方向下劈的樣子,實際上是右水平斬。雖然這隻是初級的假動作,但放在現在很糟糕。優吉歐按照我的建議準備用horizontal瞄準金古的劍攻擊,但用橫斬迎擊橫斬是非常困難的事情。很可能造成空揮被對手擊中……


    “嘿……呀啊啊!!”和金古相比有些欠缺迫力的呐喊結束了林易衍在轉瞬間的思考。


    優吉歐使出的劍技不是horizontal。


    把劍扛在右肩上似的準備動作。刀身發出略微濃厚一些的藍光。仿佛要晃動大地似的踏出一步,緊接著在空中銳利地描繪出斜四十五度的圓弧。這是……這個技是我沒有教給過他的斜斬‘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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