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等了片刻,元神長劍卻沒了反應。


    阮琉蘅的臉色並不好,元神長劍既沒有被消滅,卻也無法聯絡,倒是夏承玄走了過來,拍拍她的肩道:“隻要能進去,就有辦法出來的。”


    畢竟大乘修士就已經有斬虛空的能力,哪怕裏麵是空間禁製,也很少能困住渡劫期修士。


    “暗門需要魔尊的氣息做接引,阿玄先進琉璃石,我帶你進去。”


    夏承玄自是聽話,他利落閃身入琉璃石,阮琉蘅一把握住藍色琉璃石,將焰方劍喚出,一點眉心神通,整個人都化為元神狀態,依附在焰方劍上,同那元神長劍一樣,毫不猶豫地飛進彼岸之門的縫隙中,消失在門中。


    他們留下的陣法結界,都隨著兩人的消失仍舊運轉,但遠方與正道修士們一起奮戰的阿鯉和夏涼心中都是咯噔一下。


    兩隻靈獸互看一眼。


    他們與主人的聯絡未斷,但感應已經全部消失。


    此時還沒有人知道,彼岸之門上麵的那道偈語,緩緩自門上浮起,每一個字上都發出一道金光,隨後便消失不見。


    而彼岸之門的門縫,似乎又大了一些。


    ※※※※※※※※※※※※


    位於太和主峰腹地的羅浮兩界門,終於安靜了下來,上麵的的花紋重新迴歸界生門的本體,裏麵廝殺的聲音也漸漸淡去,隨著最後一道花紋迴歸,終於將一切都還原如初,厚重的門扇依舊堅定地駐守在人間,隻留下站在它身邊一群精疲力竭的高階修士。


    當夏承玄和阮琉蘅的氣息消失,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已經去了彼岸之門的另一邊。


    也許是彼岸,也許是修羅場,誰又知道呢……


    長寧元君一直立在羅浮兩界門的正中央負責封印,任務完成後,他那有些蒼白的臉,隱藏在了垂下的長發中,低聲道:“朱門界還需要支援,本座便先走一步了。”


    他轉身便走,但身形卻衰弱不穩,搖晃了兩下,立刻以君子諾撐住了那瘦削卻高大的身體。


    滄海元君一把拉住了長寧元君,因為大量透支靈力,他的臉色也不好看,隻是沉聲道:“有槐山在議事廳安排支援,樂臻和晏修也返迴太和,你就算擔心他們,也還該先調息一下才是。”


    他隻說調息,卻沒有反對。可見滄海元君也有了去朱門界的心思。


    在封印彼岸之門的時候,季羽元君一直在旁邊護法,並用法寶鎮住門後邪祟。他此時正在一邊閉目養神,聽到兩人的對話,悠悠道:“本座知道你們的心思,但是我等卻不能去朱門界,因為人間若無人鎮守,那些魔修便會不安分了。”


    他又睜開眼睛,臉上恢複了風流倜儻的神情,甚至有些笑意,但口中說出的話,卻足以改變修真界格局。


    “何況我現在……隻怕再也壓製不住修為了……”


    周圍的劍閣長老們都是一驚。


    其實他們心中一直懷疑季羽元君是在壓製修為,畢竟以他的閱曆和資質,此時早就應該飛升上界了。


    可他因為出於對太和的牽掛和對人間的擔憂,一直壓製自己的修為,以免晉階渡劫。畢竟普通修士不同於界主和魔尊這樣的身份,他們一旦渡劫,便隨時都有可能飛升上界,半點不由自己。


    雖然魔尊和界主都消失在彼岸之門,卻也不是晉階的好時候,魔修尚還保存實力,隨時可能反撲人間,可季羽元君卻因為過多使用靈力壓製羅浮兩界門,已經抑製不住晉階衝動了。


    滄海元君道:“師祖準備何時晉階?”


    季羽元君手指輕輕叩打膝蓋,隨後道:“越快越好。不過在此之前,讓槐山將對朱門界的支援停下來,我們的戰場已不在朱門界。”


    滄海元君點頭道:“失去蘅兒製衡的魔修想必也會有所動作,太和仍然要肩負起震懾魔修的任務。”


    季羽元君繼續道:“目前劍閣中,隻有羅七、宏遠、以岸三人是化神期巔峰修為,我晉階後,太和初開劍陣仍然不能失守,你們去朱門界喚晏修迴來,這一代化神期弟子中,隻有他跟我一樣也在壓製修為,若他不肯,便直接以劍祖禦下令,讓他晉階大乘。”


    滄海元君隻覺得不好,他隱隱感覺到季羽元君像是在交代遺命,皺眉道:“此次師祖晉階難道有危險?”


    季羽元君搖搖頭,臉上劃過一抹不引人注意的笑容,說道:“非也,這是本座給他的機緣。”


    般若洞裏沉默了一陣,想明白緣由的諸位長老臉上都是一黑,緊張的氣氛立刻消弭於無形,所有人都腹誹道:這哪是什麽機緣,分明是老祖您嫉妒人家還能壓製修為吧!


    不過細細一想,才覺得恐怖——青弭峰晏修似乎因為不願受大乘期天道製衡,已經壓製修為……竟有數千年了!


    還真是個讓人忍不住想坑一把的家夥!


    ※※※※※※※※※※※※


    與此同時,某處翠山中,鬱鬱蔥蔥的森林中央,藏著一片清澈見底,因為映照湛藍天空而如同一塊藍寶石般純淨的湖泊。


    兩位豐神俊朗的偏偏修士,正坐在湖心的涼亭中。


    豐澈的一雙貓兒眼心不在焉地看向涼亭外,手指摩挲著手中的茶具道:“他們已經進彼岸之門了。”


    蕭快雨慵懶地靠在亭柱上,扯了一根雜草在嘴裏嚼著道:“那他們大概不會活著出來了。”


    豐澈卻有些不信:“千機魔尊曾經對你說了些什麽,使你對此次魔道之戰如此有信心?”


    蕭快雨懶洋洋地看了豐澈一眼,說道:“你覺得以我們之間的交情,我會告訴你嗎?”


    豐澈一噎,貓兒眼立了起來,隨後又彎了彎,笑眯眯道:“那倒也好,我弦月一脈也不用出生入死,不妨觀望一下彼岸之門的動靜後,再做打算。”


    蕭快雨嗤笑道:“你以為我是林續風那種蠢貨?不過派一些本就不安分的去隨他送死罷了,正好清理門戶。在彼岸之門沒出結果之前,朔月魔修也不會動作,羅浮兩界門並沒有拖太和多久,我看那群老家夥已經知道你我的心思。”


    兩個人都將自己真正的實力藏了起來,修真界怕魔修反撲,而魔修又何嚐願意與修真界玉石俱焚,魔道兩方都在審視彼此,隻要有一方行動中出現漏洞,就會被敵人毫不留情地出手突破。


    “沒有魔尊帶領,做起事來,總是畏手畏腳,真是很難過啊……”豐澈舔了舔嘴角,為自己斟滿一杯茶,飲下後道,“為什麽第九紀元的魔尊會是這樣的人,為什麽居然會有一界之主這樣的怪物存在,這天道,我也是看不懂了。”


    蕭快雨扔了嘴裏的草,笑道:“你別想套我的話,彼岸之門後是什麽,我也不甚清楚,但是能讓千機魔尊諱莫如深的東西,也不該是你我能謀算的。如今朔月弦月兩脈聯手,若是他們一去不迴,我們自當為自己爭一把,若是他們能解決彼岸之門的問題,我們也有退路,總歸不吃虧,不是嗎?”


    “嗯,畢竟隻要修士有心魔,魔修就永遠不會消失,修真界那些老家夥也不過是忌憚魔尊的力量和一直在朱門界被圍困的魔獸,就算他們要動手,恐怕也是你的朔月一脈先遭殃,畢竟你們這些人……手上沾的血可比弦月一脈多上數百倍啊……”


    豐澈的弦月一脈收容的正是走火入魔後的正道修士,而朔月才是那些追求力量不惜墮落的修士,他們手段殘忍激進,即便在非脈反逆流時期,也嗜殺成性。


    可蕭快雨聽了這話,卻並沒有動怒,他拿起案幾上的茶盅,臉上浮現出神秘的笑容。


    豐澈並不知道,其實魔修的資本,遠比修真界想象中的還要雄厚!


    因為隱藏在彼岸中的是……


    ☆、第175章 5.08


    你還小的時候,有一扇門,你想打開,但是夠不到門把手,每次努力無果後,你都不太高興。小說し


    後來你長大了點兒,能夠到門把手了,但你卻沒打開過,你覺得現在也很好,不需要開門,心裏也很自在。


    但總有那麽一天,會有一些情況,使你不得不去麵對這扇門,你握住了門把手,心裏很沉重,覺得自己會用盡所有的力氣去打開它。


    可是那長久以來一直束縛你的門鎖,此時卻被你很輕易地打開了。你聽到空氣中傳來空洞的鎖片開啟的叩嗒聲,這一瞬間,你突然不確定而來起來,你發覺自己從來沒有好好想過,門的那邊,究竟是什麽?


    是藍胡子那扇不能開啟的房門?


    是可以穿越時空的魔法門?


    是可以迴到過去的門?


    是關著妖魔鬼怪的門?


    是未知的新世界大門?


    ……


    其實這些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終於打開它了。


    那麽它必將對你有所迴報。


    ※※※※※※※※※※※※


    一柄長劍突然出現在天空中,劃破雲層,帶著幽暗的紫色光芒,落在了下方的海浪中。


    “噗!”劍沉入水中,向著黑漆漆的海底墜落。


    然而隻沉了一丈左右,便突然變成一個穿著黑色戰袍的女修,她張開一雙桃花眼,目光中帶著些驚訝,之後奮力向海麵遊去。


    那是與本命劍合二為一,進入彼岸之門的阮琉蘅。


    她此時並未被封鎖修為靈力,但在這海中,居然不能使用自己的神通!


    這是什麽地方,規則束縛如此嚴重?


    她終於破出海麵,大口大口地吸著空氣,擦過臉上的水跡後,環顧四周,發現前方不遠處便有陸地的樣子。


    此時無法禦劍,阮琉蘅認了命,她用力向陸地遊去。


    這個地方有些詭異,其世界構造應該與人間相似,但規則卻不同。在這裏,她居然無法抵抗規則對她的作用,當她試圖用修為境界來更改這方世界的規則時,既沒有天劫,也沒有更改成功。


    她心頭一凜。


    在人間,對於能夠修改製定規則的渡劫期修士來說,他們雖然有這樣的能力,卻無法使用,哪怕心頭有這樣的念頭,都有可能被天道滅殺,因為規則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容許更改的法則。


    所以阮琉蘅的這兩個試探性舉動竟然都失敗,那麽這意味著兩件事。


    一是此處並非人間;二是製定這規則的人,修為境界都比她更高。


    她本以為彼岸之門後便是魔氣縱橫的魔界,卻沒想到是一處如此奇怪的地方。阮琉蘅好不容易遊到海邊,她渾身都濕透,掙紮著在海灘站了起來。


    原本天空的雲層不知道什麽時候散了去,一輪太陽毫無遮蔽暴露出來,卻與人間不同,那太陽是一朵花的模樣,花瓣都是蜷曲的,緊緊藏住自己的花蕊,也因此陽光隻是昏昏暗暗,並不明亮。


    大概無法指望這陽光曬幹她身上的暉雲臨陣鎧了,也不知道這裏能使用什麽法訣,她將自己會的法訣輪流用了一遍,居然都沒能烘幹衣服。


    果然是奇怪的規則。


    當然最關鍵的是……夏承玄不會在琉璃石中出不來吧?


    為了防止靈力出問題而打不開儲物戒,所以阮琉蘅將琉璃石隨身攜帶,掛在了自己的頸部,此時將琉璃石掏出。


    “阿玄,你沒事吧?”


    裏麵傳來昏沉沉的聲音,說道:“我推演不出這裏的來曆,此處並非人人間,乃是脫離於人間外的世界,其規則也與人間不同,有些棘手。你要多加小心,我這就出來。”


    白光閃過,夏承玄果真從琉璃石出來,但臉上卻有些疲憊。


    他沒有告訴阮琉蘅的是,界主若是離開本界,力量會削弱,更何況他還支撐著神諭之障。


    阮琉蘅抿著嘴唇看著他,有些慍怒的樣子,說道:“果然不該讓你逞強過來。”


    夏承玄浮上一抹討好的笑容,拉住她的手道:“一界之主也有個好處,人間若是無事,我是怎麽都死不了的。”


    阮琉蘅伸手掐住他的麵皮,另一隻手掐法訣。


    夏承玄瞬間又變成一根手指大的小人兒樣子,小小的臉還被阮琉蘅的手指掐住,忍不住叫道:“疼疼疼!”


    隨後被阮琉蘅丟到耳朵上,又警告般地用手指點了點他的頭頂道:“要乖。”


    夏承玄就這麽被她任由搓扁捏圓地縮小了身型,隻好揉著臉安安分分地坐在她耳朵邊,聞著她發絲的香氣,其實也很愜意。


    他明白阮琉蘅的心意,在這處未知世界中,他們最好有一個人保持體力,隨時應對突發狀況,彼岸之門畢竟是封印魔界所在地,由身為魔尊的阮琉蘅來探索,會比他更容易些。


    兩個人已有默契,再不多話,隻是默默前行。


    可越走,阮琉蘅心裏便越震驚,眼前的景色居然讓她產生了一種熟悉感,直到她看到不遠處終於出現的海邊村落,突然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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