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秦國滅亡時,一南一北兩支帝國軍隊都不在鹹陽,白仲就覺得一陣心塞塞,塞到不能再塞的說。


    “知道啦知道啦!再給講講紂王的事,你說的紂王的事很有意思,以前我都沒聽人這麽說過……比如廢奴隸而被大奴隸主拋棄,以致牧野之戰,奴隸主讓奴隸投降,最後商朝滅亡……聽上去真有些像我秦國……”


    嬴政感慨一句說道。


    當年商鞅變法有一條就是廢除奴隸製度,此條製度自然也引發了廣大奴隸主的不滿,商鞅的手段比紂王兇殘,紂王連吃裏扒外成天想裏通外國的哥哥都搞不定,商鞅直接就殺了幾百人,殺得渭河之水都變紅了。


    這是因為穿越者都沒有好下場啊,後世有人總結過“紂王廢奴太先進、始皇帝統一法製太先進、王莽發展科學太先進、楊廣好色加雄才,標準的穿越者性格。這些穿越者都混的超級淒慘,死了也被人罵千年。”


    白仲在心裏吐糟了一句,又開口說道:“周朝八百年,連開國之主都算上,都沒幾個比帝辛強的,統治分散,連‘帝’都不敢稱,隻能稱‘王’,將好好的一個中央集權國家,變成了分封製。”


    “分封……要不得!”嬴政補充了一句,繼續眼巴巴的看著白仲。


    白仲歎了一口氣,認真沉思三秒,開始講白仲版的《封神榜》。


    這個《封神榜》是白仲根據後世洪荒小說的精華而寫成,主要是黑闡教黑西方教,吹捧吹捧截教,最後再將紂王打扮成氣運之爭的受害者。


    說到後來,白仲幹脆打開係統裏的晉江文學網,搜索“洪荒”、“封神”之類的關鍵詞,找了幾篇來對著念。


    我抄襲了又怎麽樣?你來秦朝咬我啊!


    本來白仲也就是當哄孩子的睡前故事,沒想到第二天的時候嬴政又讓她說,不但讓她說給自己聽,甚至還找了幾個記性好、寫字快的來記錄。


    “你要幹什麽?”白仲瞪大眼睛看了看嬴政,又看了看那幾個正猛搖筆杆子的人。


    “喔,不要激動,我想把你這個故事改改,然後再傳播出去。”嬴政笑著說道。


    白仲發明了紙,又順手發明了書籍和印刷術,雖然都是秦國王室和白家的專利產品,外人隻能從秦人這裏買現成的,但不管怎麽說,秦國境內的書籍價格是降下來了。


    因此,嬴政說要出本小說,也不算是什麽誇張的事,秦人有錢不差錢,老百姓又寂寞無聊,而諸子百家裏的小說家又閑得發慌,正好給大家都找點事做。


    “怎麽?你還真想給紂王翻案?”白仲震驚的看著嬴政,幾百年前的事了,你還這麽記仇。


    “非也非也!我隻是想……周能黑商,我為什麽不能黑周呢?和史書比起來,這種民間野史傳播的要更快一些……”做為“民間野史”的受害人之一,嬴政表示我家那點事,老百姓知道的可真特麽的多,“雖然是小說,但是老百姓是很蠢的,他們真得會相信,周代商是氣運所為。但是你看……如果周取代商是因為天地氣運在周而不在商;那麽今日周為我大秦所滅,這又意味什麽呢?”


    白仲歪著頭想一想,認真的點了點頭,開口說道:“我同意你那句話,老百姓是很蠢的……”


    別說這個年代沒讀書的老百姓,後世讀了書的老百姓也一樣蠢。


    想想“泡菜防癌”、“板藍根治百病”、“牛奶和榴蓮不能一起吃”、“鹽可防幅射”、“迷魂藥”之類的東西,白仲表示隻要是朋友圈轉發的東西,本侯一律都不相信。


    至於小說的威力,白仲從來不敢小視,多可憐陳世美,多可憐的武大郎,都是被人一黑幾百年沒處伸冤的主。


    ☆、1586.12第四更收工


    不過話是這麽說,白仲還是挺理解嬴政的想法的。


    數年前,周王室被秦國所滅,雖然沒有人敢當著麵對嬴政噴翔,但是也有不少人將秦國視為不忠不義之國——因為它竟然滅了自己的主人。


    但是現在機會來了,如果這一套思想工作宣揚的好,人們很容易將“周為秦所滅”理解為天命所在,全因世間氣運已至秦國什麽什麽的。


    後世的老百姓更迷偽科學,而這個年代的老百姓幹脆隻相信神學,後來秦始皇一統六國之時,還曾下令詔令各地官吏,廣征神異祥瑞之事,上奏朝廷,就可見廣大群眾對此事的熱情了。


    不過熱情歸熱情,萬一可愛的小阿政從此走上修仙的不歸路怎麽辦?


    白仲抓狂,不過她也沒蠢到直接去問嬴政相不相信神仙和長生不死這個事。


    現在嬴政正值青春燦爛年華,人生大好、前途無量,怎麽會相信神仙和長生不死?他修仙……那要等到人到中年,身體變差之時,才會開始走上修仙的不歸路。


    所謂“人越老越怕死”就是如此。


    白仲開始為嬴政日後的人生而憂心忡忡,操碎了一顆少女心;嬴政開始為黑周王室而煩惱不已,考慮是不是要再埋幾個伏筆,為秦一統天下打下良好的“氣運”基礎;而好久沒出現的韓非……


    他在持續正在作死!


    “李廷尉,你看這是何物?”姚賈頗為興奮的將兩頁紙遞給李斯,笑著開口說道:“這是監視韓非的探子,從韓非書房裏找出來的東西,有這個東西……應該就能弄死韓非了。”


    李斯拿著姚賈遞給自己的東西看了幾眼,開口說道:“果然作死!他這次真是想不死也難了!”


    “這可不是我瞎編的,這完全就是他自己在作死!”姚賈冷笑一聲道。


    近日,鄭國上報,曆十年,渠水已通,從此困擾關中數百年之久的種糧缺水問題,將不再是問題,同時請大王移駕一觀。


    嬴政大喜,大筆一揮將此渠命名為“鄭國渠”,又命人在鄭國渠附近種了許多自家媳婦愛吃的水稻大米,才歡歡喜喜的帶著一眾大臣還有韓非,同去觀賞鄭國渠。


    帶上大臣,是為了證明自己力救鄭國沒有錯;帶上韓非,則是想告訴他,大秦國富民強,韓國已經沒有存在的可能性了。


    近日來,拜姚賈之福——當然,主要是韓非自己作死,不少大臣都上嬴政這裏說了韓非的壞話。


    有說“韓非之能,在書而不在人。書是寫得好,法家新經典也;但人卻不怎麽樣,當不得法家名士之稱,胸襟狹小。”


    有說“韓非拘泥於邦國之見,缺乏天下之心,孤忠獨傲難以共處,簡直就是伯夷和叔齊在世。”


    伯夷和叔齊,就是商朝滅亡之後,不食周粟,而躲在山上挖野菜的兩位。


    甚至連鄭國這麽一個技術工人,都跑來上書說,“當年老臣被韓國韓非的謀術所犧牲,不得入秦為間。老臣本韓人,孤身一人,背井離鄉,想要融入秦國談何容易?老臣又不是自願來秦的,全是他們逼的,可是韓非呢……韓非在韓論及老臣,卻是鄙夷之情有加……”


    如此數量眾多的黑曆史,嬴政隻得慶幸自己本來也沒打算用韓非,不然今天肯定心塞死了。


    順著鄭國渠一路行來,嬴政發現當年因為缺水而人跡罕見的不毛之地,果然如鄭國所說,已經變成綠樹成蔭、雞犬相鳴的農間田莊,心情頓時大好,“鄭國辛苦了,秦有此渠,關中從此再無缺糧之患了。”


    “多謝大王誇獎。”鄭國的眼中閃著的激動的淚水,十年辛苦方有此渠,不枉他在世上走一遭,“這還要多愧韓非公子,若不是韓非公子的疲秦之計,鄭國現在還在韓國以取閱韓王度日……”


    鄭國說著,扭頭看了一眼韓非,表情微微有點恨。


    也是,先不提以前的舊怨,韓非那幾句地圖炮將鄭國也一並列入了打擊範圍,可問題是……鄭國入秦他是被韓人逼的。


    任誰被迫背井離鄉、拋妻棄子,還要時時擔心被人發現自己的奸細,都會憤怒的。


    最可惡的事,鄭國最近在李斯的提醒下,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為什麽自己韓國奸細的身份,會被人發現?而且好死不在死就在鄭國渠快修完的時候,若沒有大王一力相救,花了十年時間,費掉秦國無數人力物力的鄭國渠,說不定就這麽毀了。


    對於鄭國這種技術人才,你要我的命不要緊,你要毀我的事業,我能活活咬死你!


    更別提後來的逐客事件,韓非真是渣渣渣渣渣!


    技術人才大多政鬥水平不高,反正他們憑手藝混飯吃,隻要不死命了作死,諷刺個把韓非什麽的,嬴政隻當自己耳朵忽然不好使了,就算聽見了也會說一聲,一般有才的人大多脾氣古怪,吃點藥就好了,別為難人家。


    而相對於鄭國的激動,韓非則一路默默無言,表情木然,似乎自己並沒有聽見鄭國的嘲諷一般。


    其實,韓非不但聽見了,而且他還將鄭國對鄭國渠一路的介紹聽在耳裏,越聽,他就越心驚。


    韓國,這一迴莫非真要滅亡。


    對於自己入秦的結局,韓非早在入秦之初就已經了然於胸,無非就是一個“死”字。


    隻要能存韓,韓非死又何妨?


    可是韓非是個聰明人,熟讀曆史,知道秦人百多年來,為了富國是何等努力;入秦後所見,更是印記了“天下第一強國”所言不虛;而反之觀東方六國,花樣作死大賽,不亡都沒有天理的那種。


    韓非知道,能完美實現自己思想的國家隻有秦國,但是……


    韓非不是布衣之士,韓非是韓國公子。


    身為王族子孫,韓非不能置祖先的基業、江山社稷於不顧,而為了自己的理想去投奔他國。


    世人皆能降,唯王族不能降。


    韓非主意拿定,從衣袖裏掏出一卷紙,開口說道:“大王,韓非有一書上。”


    “有書?”嬴政微微一愣,接過韓非手中的紙,打開看了起來,看著看著,他竟然將紙上的內容讀了出來,“秦國東出,首用兵者隻在兩國:一為趙國,二為楚國。趙為秦國死敵世仇,滅之震懾天下。楚為廣袤之國,滅之得利最大。弱小如韓國者,一道王書便舉國而降,何難之有也……”


    嬴政看完《存韓書》全文,望著低頭不語的韓非,臉色變幻的十分精彩。


    雖然嬴政知道韓非隻忠於韓國,對大秦並無半分效忠之心,但是收到這麽個東西……嗬嗬……竟然想引秦國去對付楚國和趙國,禍水東引……為了弱秦真是不惜一切代價啊。


    “對於韓非的上文,眾卿有何見解。”


    嬴政憤怒之下,連“公子”兩個字都省了,直接以“韓非”稱之。


    一時之間,沒人敢正麵直視嬴政的怒火,全場的人統統低下頭,開始研究地板上的花紋。


    不說?不說沒關係!寡人會點名!


    “王翦,你跟寡人說說……若是寡人讓你伐楚,你幾年可定?”


    很不幸被嬴政點名點中的王翦,這迴連“六十萬大軍”都沒說,直接就開口說道:“楚國幅原遼闊、山川眾多、民風彪悍、胡夷混居,大軍深入,恐怕……不好說。”


    王翦很客觀,終究沒說出“去了就不一定能迴來”這種話,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是武安君,能帶著七萬人馬在楚國殺來殺去,連楚國國都都廢了一個。


    “那李斯,你來跟寡人說說……存韓可不可取啊?”


    “迴稟陛下,存韓之說,不可取之。秦之有韓,若人有腹心之患。韓雖臣於秦,然終為秦病。此理,臣已多次陳說。今韓非上存韓書,其謀若用,則秦必有函穀關之大患也……昔年五國諸侯攻韓,秦發兵以救。而韓國未嚐報秦,非但屢為山東攻秦前軍,更以種種謀術疲秦弱秦,其心其術可見矣……今《存韓書》猶以術計存韓,存韓之根,在引秦誤入泥沼……若行,則為害之烈後患之大,恐無以補救也。是故,存韓之說萬不可取,願君上幸察臣說,無忽!”


    嬴政聽罷,沒有說話,隻是看了韓非一眼,便迴到宮中。


    沒過多久,身為廷尉的李斯收到嬴政自宮中傳來的王書。


    這封王書,不但李斯收到了,全國人民都收到了。


    “韓非者,韓國王族公子也,天下名士也,入秦謀弱秦存韓。先以水工弱秦,又上《存韓書》,欲引秦國大軍向向楚向趙而戰,惡意挑撥三國之間的關係。觸法!是故,本王依法,拘韓非下獄。為明是非,特下書朝野並知會天下。秦王嬴政十一年夏。”


    收到王書的全國人民表示,大王畫風轉變的太快,臣妾有些接受不來。


    昨天還愛得兇猛而奇特,今天立馬就喊打喊殺了。


    其實不但全國人民很驚訝,李斯姚賈鄭國這些不爽韓非的人也很驚訝啊,大王這是要殺韓非的節奏,可是……我們並沒有想殺韓非啊,我們隻是想將他驅逐出境,別待在秦國鬧我們的心了。


    ☆、1596.12第一更在此


    有句話說的好,叫“兩國交戰,不斬來使”。


    韓非不管怎麽說,現在還是韓人,是韓國使者,嬴政卻要以秦法來審判韓非,未免嚇壞了一群人。


    因為不管怎麽說,韓非也是韓國公子,又是世上少有的賢者,隨便殺文人賢者,很容易激起文人這個層次人的反彈,影響秦國對山東六國招賢的計劃。


    不過想一想,這個故事放在秦王身上,又不是那麽難以理解了,曆代秦王都是實用主義者,楚王都騙來秦國殺了一個,弄得楚國人憤怒的發出“楚雖三戶,亡秦必楚”的唿聲。


    “大王殺賢,恐屢遭天下文人罵名。”


    “韓非自許為賢者,卻向大王獻這種亂天下的計謀,何談賢者?殺一人而平天下,可殺之!”


    廷尉府中,李斯和姚賈坐在老位置,幹著同樣的舊事——喝酒聊韓非。


    聽完姚賈的話,李斯陷入長久的沉默中。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啊。”姚賈看著李斯,繼續開口說道:“李廷尉是否以為姚賈執意要殺韓非乃是為了私怨?姚賈於韓非確有私怨,但姚賈要殺韓非卻不是因為私怨。李廷尉試想,我等布衣之士,背井離鄉隻身入秦,所為者不過是尋一英主,將畢生所學發揮出來,一天下、止戰息。可韓非呢,其人高傲以王族貴胄居之,蔑視我布衣之士,思想又迂腐,有才而無德,反而以才亂天下,簡直就是天下之害,不除其天下無寧日也。”


    “今日廷尉殺韓非,非是為秦國,也非是為大王,而是為天下除一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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