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稽荒唐若是超過了極致,反而會變成恐怖。 :efefd


    尤其是當難以置信的場景真真切切地發生在眼前,荒誕成了常態的時候。


    此時的普林斯公司大部分地區都已淪陷,化裝成難民的民間軍事武裝人員牢牢掌握住局勢,到處都能看到明火。北麵的機場、機庫和三油設施站完全被烈焰吞沒,從遠處望過去就像是一場可怕的森林大火。槍聲和爆炸聲逐漸變得稀疏,偶有的槍擊也不過是打掃戰場而已。曾經叱吒風雲的普林斯軍事公司,即將在自己的勝利慶典之日覆滅。


    無人戰鬥機已經撤退,取而代之的是uh72拉科塔直升機,側門敞開、槍手就位。普林斯公司已經完全喪失了製空權爭奪能力,此時隻需要一些輕型武裝直升機進行對地壓製就夠了。


    血與火的紅夜之中、哀嚎和慘叫交織的地獄裏,普林斯公司主塔建築突然點亮了全部燈火,如同盛大節日般熱鬧。


    入侵的民間武裝人員已經攻陷大樓最頂端別墅,闖進比爾的私人宅邸。他們停止戰鬥,控製局麵。


    接下來的一幕才是最奇怪而荒誕不經的。


    這些武裝人員進入屋內迅速把槍背到身後,開始在比爾的別墅內清理地麵、收拾屋子。


    一架v22魚鷹傾轉翼飛機懸停在別墅邊緣,尾跳門打開,在直升機平台和機艙之間搭起一條通路。全副武裝的民間軍事人員不斷地進出飛機,從機艙裏麵搬出來很多家具。高書案、長椅、講台,都是全木製的高級貨,整整齊齊地碼放在直升機停機坪上。更多人員在頭狼比爾的頂層別墅內整理,把中央廳內的家具鋼琴綠植這些裝潢全都扔了出去,再把v22運來的東西布置起來,似乎正在搭建一個像模像樣的某種會場。


    樓頂豪華別墅很快被蒙上了一層莊嚴肅殺的氣氛。


    普林斯公司的安保隊員已經被火力壓製迴下層中央碉堡隔間內,隊長在監控室,通過攝像頭觀察著入侵者在別墅內的奇怪舉動。


    “這會是什麽。”他咽了咽口水。如此室內布置他似乎在哪裏見過,正前方的高台格外巨大,兩旁的桌子次之,後麵是四排長椅,中間放置著一個空位,“這像是法庭吧搞什麽鬼,那些無恥的入侵者在布置一個見他媽鬼的法庭。”


    毫無疑問,正麵高台是法官和審判長位置,兩邊供於檢察官和辯護人,後麵的長椅用作見習和旁聽席。至於中間位置,當然就是接受審判的受訊台。


    法庭什麽意思。


    安保隊長被這群入侵者的行動搞得莫名其妙。


    這可笑的場麵,很快變得毛骨悚然起來。


    第二架v22魚鷹飛機運來的就不是桌子板凳了,它打開的尾跳門內快步跑出兩隊人員,身穿泛美協約加盟自治州黑色製服,手中端著誇張的半自動長槍,頭戴禮盔。動作整齊劃一,從v22機艙內快步跑到別墅遊泳池旁邊。


    “行刑隊”安保隊長被監視器中的畫麵弄得吃了一驚。


    他本來已經有了殉死的覺悟,決定拚上性命完成比爾交給的任務。作為一名前海軍陸戰隊隊員,戰死永遠是光榮的。


    可現在這幫人算是什麽意思,虛偽的法庭、彬彬有禮的劊子手集團。難道自己還要被他們徹底羞辱一番,毫無尊嚴、毫無救贖地槍決,屍體再被拋進遊泳池裏示眾嗎。


    這位安保隊長深深吸了口氣,沒必要再接著看了。他心裏已經打定主意,寧可衝出去死在亂槍中,也絕不可能讓這些無恥之徒審判自己。迴頭望了望躲在厚重隔門,掩體內是參加晚宴的南方政客,此時還不知道外麵已經為他們布置好了審判庭和斷頭台。


    身邊隻剩下十一名隊員,他們非常疲勞,現在仍必須打起精神檢查裝備和彈藥數量。大勢已去,最後的問題隻在於殺死自己的子彈是誰射出的而已。


    “想要留條命的話,現在是投降的好時候。”安保隊長迴頭說。


    這句話把隊員們弄得一愣,他們的隊長從來不會那麽說。有人湊過來,指著監視屏畫麵:“那是在幹什麽。”


    “法庭,他們在搭一個臨時法庭,打算把自己的無恥粉飾得正義一點兒。”隊長掏出了煙,過去他隻有在勝利後才會掏煙,“要不然,建立新的聯邦恐怕不那麽合法。”


    “審判我們那群人瘋了嗎是他們入侵了我們的地方,我們自衛還要接受審判。這算什麽正義。”


    “程序還算是正義的。”隊長把兜裏本用作勝利慶祝的香煙點燃,“不過,也不必現在就慌了。我相信那法庭是給裏麵的大人物準備的,咱幾個怕是沒這待遇。也好,新政府總會給我們這樣的人留條生路。趁著他們沒布置完,這會兒出去投降,我估計有八成活命機會。留在這裏,十死無生。”


    掩體內陷入短暫的沉默。


    眼下的局勢其實每個人都預料到,隻不過戰況激烈一直沒時間考慮而已。隊長的這句話扔出來,把所有人的思緒都拖進了殘酷的現實中。忠誠、不屈,這是每一個戰士的光榮。但是在座的沒有一個是軍人,大家都是普林斯公司的雇員、民間軍事人員。每個人都是為了錢而扣動扳機,無論是收款還是殺人,都是為了活下來。如今,同樣以活下來為理由出去投降,這完全說得通,也是絕對無罪的。


    “走的人,把槍和子彈留下。讓我一會兒能多過幾分鍾癮。”隊長隻吸了一口煙,便掐滅煙頭,他開始進行最後準備了。


    有人開口迴答:“我不會讓這槍離開我。”


    “沒什麽好說的,我留下。”


    隊員的迴答簡單明了,其他人知道這種時候沒什麽可說的。


    “那好。”安保隊長把煙扔開,站起身,“今天能跟兄弟幾個打這場仗,我非常榮幸。現在做準備吧。”


    普林斯公司的中央頂端,大戰一觸即發。


    周圍盤旋的武裝直升機封鎖了所有靠牆麵位置,民間槍手占據有利位置。行刑隊在遊泳池邊列隊整齊,別墅正廳已經完全改裝成了法庭。


    在別墅和普林斯公司主塔結構中間,就是由厚重的鋼筋混凝土圍構的掩體。南方主要政客、商人和其他嘉賓就呆在這裏麵。外層通道裏是安保隊的十二個人,他們都做好了最後的準備。


    創普的人馬也做好了準備。


    拉斯維卡斯機場的泛美協約組織專機內,創普拿著電話聽筒,聽取報告:全部就緒。


    他眉頭舒展,表情放鬆,緩緩點了點頭:“比爾怎麽樣了”


    “剛拖出來。左前臂骨折,身體無大礙,死不了。”電話對麵是行動組人員,“他已經答應了,隨時可以按我們的要求發表聲明,條件是讓公司雇員離開。”


    創普笑了起來。想到可憐的小比爾兩隻手都斷了,不可能再掀什麽風浪,他是真正放下了心:“好,非常好。照顧好他,等發表聲明之後,他就有很長一段時間享福。他的要求我會考慮,我正打算給他一次體麵的機會,既然如此嘛,請比爾讓他的安保人員先解除武裝。”


    “是。”一分鍾不到,行動組人員快速迴答,“他也答應了。”


    “很好,開始吧。”創普笑道,“結束野蠻,我們接下來得進入文明階段。”


    他掛斷電話,望向舷窗外。


    “普林斯公司,就要結束了。”


    這句話從創普的喉嚨裏冒出來,似乎變成了某種快速蔓延的氣氛。每個人心裏其實都是那麽想的,當然也包括主塔建築內準備殉死的十二名安保隊員。


    隊長看到各位已經整理妥當,輕鬆說道:“我們先打幾槍,跟他們再幹一輪兒。要不然,他們會在咱牆邊直接安炸彈,那豈不是便宜了他們。”


    其他人點點頭,準備進行最後的突擊。


    廣播突然想起,是比爾的聲音:“普林斯公司的各位雇員,包含為公司而戰的所有武裝人員,我是比爾普林斯。”


    安保隊長一挺身,興奮起來,其他隊員也雀躍不已:“頭狼活著頭狼還活著,我們輸不了。”


    比爾接下來的話,卻徹底粉碎了他們的希望。


    “我向每一位為公司付出的人致敬,每個人都盡到自己的義務了。現在,我發布公司最後一條命令,請諸位仔細聽。”


    頓時,普林斯公司內幾乎每個人都屏住了唿吸。其實從語氣和內容上,他們預料到事情的結果,隻是等待宣判而已。


    “請普林斯公司所有人員,包括非軍事人員,立刻解除武裝”


    聽到這話,安保隊長怒氣直衝腦門兒。失望,他太失望了。這是裸的背叛。比爾辜負了每一個人,也辜負了他自己的姓氏,比爾糟蹋了每一個人的尊嚴。


    這位隊長打算關掉廣播,準備衝鋒。


    可是比爾的下一句話,卻像霹靂一樣刺了進來。雖然這句話從表麵上聽沒什麽特別,不過以安保隊長和比爾的交情,他聽出了這句話的不尋常之處。


    “普林斯公司的同仁,請按照指示去做。”比爾如此說著,“相信我,這樣才能解決所有的問題。隻有這樣,才能拯救我們”


    擴音器下,安保隊長笑了起來,把其他隊員笑得渾身發毛。


    他知道比爾是不可一世的自大狂,這種時候他肯定會那麽說:隻有這樣才能救“你們”。可今天不同,比爾特意強調的是“我們”。毫無疑問,比爾普林斯正在策劃一場特大表演秀,他一貫喜歡如此。


    安保隊長來精神了:“哈,混蛋差點上當。比爾那家夥還跟我們在一起呢。大家坐好吧,接下來有好戲看了。”


    事情到底會怎麽發展,其實安保隊長並不能預見到,至少有一點他想錯了:比爾兩隻胳膊全已折斷,不可能再駕駛戰鬥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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