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蘇芊芊第一次離皇上如此之近,明顯感覺到一股逼人的氣勢,在這股強大的氣勢下,任何人都會被逼得人不得不低頭。


    鄭大誌不知從哪弄來了一張長椅,擦拭幹淨,扶著皇上坐下,皇上在鄭大誌耳邊低語幾句,鄭大誌低著頭,連連點頭稱是,然後就帶人退下了。皇上有話要單獨跟蘇大人說,他跟了皇上幾十年,皇上這點心思他還是懂的。再說,他還得趕緊去傳旨,把皇貴妃打入冷宮,麗妃娘娘暫管後宮的事情曉喻後宮。


    “麗妃娘娘接旨——”一個尖細的太監聲音在麗妃的鍾粹宮響起。


    麗妃正在梳洗打扮恭候聖駕,沒想到竟然會有聖旨,趕忙出來接旨。


    “傳皇上口諭:皇貴妃目無宗法,心術不正,廢去其一切稱號,即刻打入冷宮。後宮事務暫且交由麗妃掌管。”鄭大誌通傳完畢,一臉諂媚地笑著給麗妃娘娘請安,“娘娘接旨吧,恭喜娘娘,賀喜娘娘。”


    麗妃一時喜不自禁,險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見是鄭大誌親自來傳旨,褪下手中的碧玉鐲子塞入鄭大誌手中:“公公辛苦了,以後還要多多仰仗公公。”


    “娘娘客氣了,”鄭大誌不動聲色地將鐲子放入袖中,客客氣氣地說,“老奴還要娘娘多加扶照才是!”


    “公公哪裏話,”麗妃微笑著拉過鄭大誌,悄聲問道:“這麽晚了,皇上可曾歇下?”


    鄭大誌眼神一轉,明白了麗妃的意思,答道:“皇上還要在禦書房批閱奏折,今兒就不過來了,說是明天再來看望娘娘。娘娘早點歇息吧。”鄭大誌說完就行了禮,退出了鍾粹宮,趕往其他宮殿傳旨。


    “恭喜娘娘,賀喜娘娘。”瓔珞送鄭大誌離開後,帶領鍾粹宮一幹人等依次上來給麗妃道賀。


    麗妃喜上眉梢,果然蘇芊芊說得沒錯,自己要掌權六宮。這蘇芊芊果真厲害,難怪肖薔薇為了控製蘇芊芊而不擇手段。隻是可惜了,肖薔薇機關算盡,反為他人做嫁衣,若不是她逼得緊,蘇芊芊也沒有這麽快倒入卓家的陣營。這次她不僅沒能抓牢蘇芊芊,還把自己給折進去了。麗妃冷笑一聲,肖薔薇,你終於栽在我手裏了!你也有今天!


    當然,昔日高高在上的皇貴妃娘娘,如今的冷宮棄妃肖薔薇的確是栽在麗妃手上的,麗妃既然已經知道了肖薔薇的打算,她要做的就是推波助瀾,隻要將皇上引到慎刑司,以蘇芊芊的聰明才智,定能把握機會化險為夷。


    隻是事情順利得超乎她的想象,蘇芊芊不僅安然無恙,竟然著將執掌後宮十幾年、為皇上生育一子一女的皇貴妃打入冷宮,這實在是出乎自己的意料,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不得不說是運氣實在好得不行。


    至於皇上究竟為何龍顏大怒,皇貴妃究竟說了什麽、做了什麽,無人知道。據說當時在慎刑司的就隻有蘇芊芊、皇貴妃、和皇貴妃身邊的貼身大宮女梧桐,梧桐是皇貴妃的陪嫁丫鬟,一起被打入冷宮。皇帝進去時也隻帶了貼身太監鄭大誌,鄭大誌一向守口如瓶,半點消息也問不出來,若非如此,又豈能跟在皇上身邊幾十年?至於蘇芊芊,皇帝走後,就命人嚴加看管,任何人不得靠近……


    至於寧陽私自帶假扮成宮女的鳳輕舞出宮的事情,麗妃早就知道了,她不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果,鳳輕舞注定和肖蓉兒八字不合,難免衝撞,那麽,這個時候剛剛好!肖蓉兒的孩子保不住,她高興還來不及,豈會從中阻攔?恭王和儉王同時結婚,不到三個月,恭王妃就傳出了懷孕的消息,這讓麗妃怎能不著急,儉王那邊現在還沒有半點動靜。儉兒從娘胎裏出來就身體孱弱……想到這裏,麗妃臉上恨恨的表情,若不是肖薔薇在她的飲食裏動了手腳,儉兒怎麽會落下如此病根!今天,不但讓恭王失去了頭胎,還扳倒了肖薔薇,真是雙喜臨門啊!


    麗妃暗暗為自己的心機手段洋洋得意,她在後宮浸淫了二十年,這點推波助瀾的小手段早就運用得如火純青,隻要給她一點波瀾,她就有本事掀起一番大浪!


    麗妃心情大好,被肖薔薇壓在頭上十幾年,今天總算打了個翻身仗,總算可以揚眉吐氣了!


    想到明天一早定會有後宮妃嬪過來祝賀,麗妃滿意地打了個哈欠,早早歇息了。


    且說慎刑司的牢房中隻剩下了皇上和蘇芊芊二人,蘇芊芊跪在地上規規矩矩地行了叩拜之禮。


    “吾皇萬歲萬歲,多謝皇上救命之恩。”


    “蘇愛卿,起來吧。”


    蘇芊芊站起來,低著頭,恭恭敬敬地站到一旁。


    皇上的聲音威嚴,中氣十足。蘇芊芊心中暗歎,沒想到皇上的內功如此深厚,而皇上身邊的鄭大誌,更是功力十足的內家功的高手。所以,當皇上和鄭大誌一靠近慎刑司,蘇芊芊就察覺到了,為了防止暴露自己的實力,蘇芊芊早早泄了功力,此時在皇上看來,她最多不過是個練過幾天三腳貓功夫罷了。


    “蘇愛卿受委屈了,朕定會還你清白”。


    “多謝皇上!”蘇芊芊趕緊跪下又拜。


    皇上揮了揮衣袖,示意蘇芊芊起來。皇上雙目緊緊盯著蘇芊芊說:“蘇愛卿,朕有一事一直想不明白,希望你能如實相告。”


    “皇上請講,微臣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朕看你和恭兒感情頗好,朕為你們指婚,你又為何費盡心機,讓肖氏來找朕說情,說你和恭兒八字不合,取消你們的婚約?你之前救了恭兒的性命,明明是他命中的福星,怎會不合?你騙得了肖氏,卻騙不過朕,哼,你究竟作何打算?”皇上龍目微怒,周身散發出強大的氣勢,壓迫得人心驚膽戰。


    蘇芊芊跪下,抬頭迎上皇帝的目光,絲毫沒有避閃,反而微笑著說:“微臣與恭王雖然有些交情,卻並非男女之情,微臣的確不想嫁給恭王,幸得皇上成全,微臣感激不盡。”蘇芊芊心裏冷笑,你若真想我嫁給恭王幹嘛還解除婚約?既然看透了幹嘛這會兒又巴巴地來質問?


    皇上看到蘇芊芊不僅敢於直直迎上他的目光,而且在如此強大的氣勢之下竟然還笑得出來,心中一驚,敢於如此跟他說話的,如今天底下恐怕隻此一人……曾經也有一個女子在他威嚴的氣勢下笑語盈盈,不過,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哼,你倒是識時務,知道是朕有意放你一馬。”


    “皇上英明神武,微臣的那點小心思,怎麽躲得過皇上的慧眼呢!”


    “你真的喜歡不凡那小子?”皇上語氣緩和下來說。


    蘇芊芊沒想到皇上會問得如此直接,想了想說:“微臣不敢欺瞞皇上,微臣不敢說喜歡,因為還沒有足夠的時間考驗,微臣隻是覺得不凡是個適合結婚的男人。如果微臣不得不嫁人的話,那麽不凡無疑是個不錯的選擇。”


    “適合結婚?隻是適合而已嘛?難道朕的兒子還沒有卓不凡優秀嗎?恭兒就不適合嗎?”


    “恕微臣直言,恭王是天王貴胄,英俊瀟灑,多少女兒家夢寐以求,卻不是微臣的良配。姑且不說妻妾有別,地位再高也隻是個妾室,單說恭王有肖家女兒為正妃,又有一個如此強勢的婆婆——皇上剛才也看到了,恭王有如此生母,若是微臣嫁給恭王為妾,以後還不得舉步維艱!”


    蘇芊芊看到皇上微微頜首,接著說道:“卓不凡就不同了,卓不凡雖是卓相長子,因自幼在易龍門長大,性情灑脫,不拘小節,卓家對他的要求也並無嚴苛。不凡對微臣敬重有加,不僅願意娶微臣為正妻,還願意隨微臣一起在隨園居住,不僅免於家宅瑣事,還能遠離京城朝野是非,能得此夫君,實乃微臣之福。”


    “哦?”皇上瞥了一眼蘇芊芊說,“如此看來,卓不凡的確比恭兒更加合適,不過,你真能遠離朝野是非嗎?”


    “易龍門門規,任何弟子隻忠於皇上,不得參與任何派係爭奪,微臣和不凡定謹記門規,對皇上唯命是從。”


    “恩,你知道就好。你若是敢陰奉陽違,朕決不輕饒!”


    “皇上明鑒,微臣對皇上一片忠心,若是微臣嫁給恭王殿下,夫妻一體,如何還能不偏不倚?卓不凡雖說是儉王表哥、儉王妃親哥哥,到底隔了幾層關係,更何況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這點,卓不凡和微臣一樣,還是看得清的。”


    “恩,如此看來,你對朕倒是真的是一片忠心了。”皇上點了點頭,說,“罷了,蘇愛卿,快起來吧,今日天色已晚,宮門已落,就暫且委屈你在這慎刑司待上一夜,明天早朝,朕定會還你清白!鄭大誌!好生照看蘇大人。”


    鄭大誌已經傳完了旨,在慎刑司外候著,聽到皇上叫他,趕忙快步進來。


    “奴才遵旨。”鄭大誌眼中依舊平靜,沒有半分意外,應下差事,扶著皇上起身離開。


    “多謝皇上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蘇芊芊對著明黃色的背影又行了叩拜之禮,等到皇上的背影消失不見了,才站了起來。什麽叫伴君如伴虎?這才片刻功夫,就叩拜了好幾次,若不是算定了皇上不會拿她治罪,她也難如此淡定。


    或者對皇上來說說,她的易數越是高明就越是有用,她既然表明願意效忠皇上,皇上自然不會拿她怎麽著。


    第二天一早,天還未亮,肖太師就早早起床了。


    “來人啊,伺候老爺梳洗。”孫老夫人喊道,扭頭又對太師說,“怎麽這麽早起身?”


    “今天有硬仗要打!”肖太師在在丫鬟的服侍下淨了手臉,穿戴整齊。


    “老爺、夫人早飯已經準備好了。”丫鬟進來,給太師和夫人屈膝行禮,稟報道。


    “嗯,扶我過去。”肖太師示意丫鬟扶著自己。


    肖太師在前廳坐下,早有丫鬟奴才流水一般將四樣湯粥、八樣點心、十幾道小菜流水一般上齊。


    “老爺,不好了!”管家跑進前廳,屈膝行禮,麵帶哭腔地說,“老爺大事不好……”


    “什麽事情,這麽慌張!”肖太師被管家的神情弄得很不高興。


    “老爺——宮裏傳來消息,昨天晚上——昨天晚上——皇貴妃娘娘被——打入冷宮!”管家低著頭,聲音如同篩糠。


    “啊!”肖太師手中的碗筷掉落在地上,“這——這怎麽可能!”


    “昨天晚上鄭大誌已經傳旨六宮,由麗妃娘娘暫管六宮。”管家一臉的焦急,“老爺,這可怎麽辦啊!”


    “老夫人——老夫人——快去拿蘇合酒!”孫老夫人一聽到就昏了過去,在一旁服侍的吳嬤嬤連忙指揮丫鬟去取蘇合酒。


    肖太師呆了半天,那邊孫老夫人總算醒了過來,醒過來後就痛哭流涕:“我苦命的女兒啊,這都什麽事啊,蓉兒才剛剛小產……老爺,你要想個辦法啊……”


    “對!想個辦法……”肖太師總算緩過神來,“老婆子,別哭了,趕緊想辦法要緊!”


    “管家,派人再去打探消息,皇貴妃為何被打入冷宮,還有,派人通知恭王爺,讓王爺也想想辦法……”


    “是!老奴這就去……”


    “等等,通知李尚書、黃寺丞、曹禦史、劉大學士,在乾清門等我。”


    “是!”


    肖太師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打了個措手不及,本來想要置鳳輕舞於死地的計劃不得不臨時改變。


    太和殿上,一聲高亮的太監聲音響起:“皇上駕到——!”一身明黃色龍袍的帝王在大殿上方正中的龍椅上坐下,俯看群臣。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各懷打算的眾人向皇上叩拜行禮。群臣之中有人愁眉不展,有人躍躍欲試,有人麵容平靜,有人等著看戲……今天的朝堂注定會熱鬧非凡。


    “眾愛卿平身——!”皇帝威嚴的聲音在大殿中央響起。


    “謝皇上——!”


    “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臣有本——”肖太師第一個站出來,二話不說,跪在地上,“啟奏陛下,老臣有愧聖恩,請求告老還鄉,還望陛下恩準。”


    “哦?太師請起,太師何出此言?”皇上輕“哦”一聲,語氣卻十分平淡,似乎一點也不覺得意外。


    “老臣教女無方,觸怒聖顏;老臣教孫女無方,未能守護好龍嗣,老臣有愧聖上隆恩,有何麵目添居人臣之位?!”肖太師又跪下,伏在地上,痛哭流涕,說到最後幾乎泣不成聲。


    大理寺黃寺丞大著膽子上前進言道:“啟稟皇上,皇貴妃掌管後宮十八年,克己複禮,溫順賢德,並無其他過失,還望皇上看著皇貴妃這二十年來任勞任怨的份上,寬恕她這一次吧。”


    “父皇,還請父皇開恩,饒過母妃吧!”恭王已知母親被打入冷宮,雖不知道確切原因,必定是觸怒了聖上,跟皇上講道理是這世上最愚蠢的事情,皇上永遠是對的,皇權永遠是神聖不可冒犯的。


    如今,皇甫恭隻有跪下求情的份,求皇上寬宏大量,求皇上憐憫仁慈,不管是皇上的恩賜或是懲罰都要感恩戴德。正因為皇權的絕對權威,才使得不管是他自己還是母族都必須要讓他登上那個位置!


    “如今正是臘月,冷宮陰寒濕冷,還請父皇念在孩兒和寧陽的份上,就饒了母妃這一次吧!”皇甫恭伏在地上,悲痛萬分。


    一幹親肖派的大臣也紛紛跪下,齊聲高喊:“請皇上開恩!”


    皇上沉思了片刻,歎了口氣說:“都起來吧,鄭大誌——”


    “老奴在!”鄭大誌連忙走到皇帝麵前跪下。


    “傳朕旨意,廢妃肖氏,複為肖妃,禁足福德宮中,深刻反思,痛改前非!”


    “遵旨!”鄭大誌連忙起來出去傳旨。


    群臣再次叩首:“吾皇英明,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恭王也再次叩首:“謝父皇隆恩!”一副感激涕零的摸樣。


    皇上微微頜首,對恭王的態度倒是十分滿意。


    鍾粹宮內,麗妃坐在檀木雕花梳妝桌前,看著銅鏡中的女人依然肌膚如雪,雲鬢如霞,雖然年近四十,卻依舊嫵媚動人,看著看著,竟然有些陶醉了。


    熬了二十年,曆盡千辛萬苦,終於熬到了執掌六宮的這一天!


    “娘娘,這件是內飾局剛送來的粉色底繡蘭的宮裝,最趁娘娘的膚色了,娘娘看看可滿意?”瓔珞命一個小宮女捧著件粉色底繡滿淡雅蘭花的蘇繡衣裙拿給麗妃娘娘過目。往日,麗妃最喜歡粉嫩、嬌豔的顏色,所以內侍局所做的衣裳大多是這一色係。


    麗妃站起來,看了一眼宮女手中的衣服,揮了揮手說:“今兒不穿這個,拿幾件桃紅、紫色、深色的過來給我挑選。”


    瓔珞略一遲疑,對著麗妃屈了屈膝,笑著說:“是奴婢大意了,如今娘娘執掌後宮,今天又是臘八節,總該打扮得華麗些,奴婢這就去取。”


    麗妃也不生氣,滿意的點點頭。她如今地位不同,裝扮自然也少不得有所改變。


    不一會兒,瓔珞就著人捧來了,兩件桃紅、一件絳紫、一件淺紫、一件赭黃的華麗宮裝,麗妃看了一遍,最後挑了件絳紫色的牡丹團簇宮裝,在宮女的服侍下穿上。


    瓔珞親手給麗妃梳了朝雲近香髻,在額前帶了一隻朝陽五鳳掛珠釵,發髻上兩邊是兩支雀尾金簪,再加上一隻祥雲載鳳金步搖,麗妃整個人都熠熠生光,晃得人睜不開眼睛。


    “啟稟娘娘,沈昭儀、常昭容、杜修儀、周修媛、木婕妤、蘭貴人、芳貴人……給娘娘請安來了。”


    麗妃又照了照鏡子,看到鏡子中的自己雍容華貴、明豔動人,露出滿意的笑容。


    麗妃一出來,站了一屋子的後宮女眷就齊齊跪下,行大了禮:“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都起來吧,姐妹們怎麽這麽行如此大禮,實在是折煞本宮了,瓔珞,快快看坐!”麗妃說得十分謙虛,身子卻穩穩坐在大殿正中的主位上一動不動,等嬪妃們行完大禮,才示意眾人平身。


    等眾嬪妃按照位次依次坐下,坐在麗妃右下手的沈昭儀站起來,衝麗妃屈膝福了福,笑瑩瑩地說道:“娘娘掌管六宮,咱們姐妹們自然要來道賀的,往後還要指望娘娘多多照顧呢。”沈昭儀按年齡比麗妃還要年長一歲,隻是家境貧寒,從小被賣入王府當丫鬟,後來跟在慶王身邊伺候茶水,直到慶王登基成了當今的聖上,便被收了房,封了才人。而後又為皇上誕下兩位公主,破例被晉為昭儀。除了被關冷宮的肖妃、常年禮佛閉門不出的德妃、已故的良王生母慧妃,就數這沈昭儀是當年慶王府的老人了。


    沈昭儀是皇帝身邊的老人,性子最是溫和,一來其他嬪妃知道她和皇上感情深厚,二來她雖未能誕下皇子,卻生有兩個女兒旁身——三公主寧靖和五公主寧祥,寧靖嫁得是忠國公家的大公子,前年已為忠國公家生下嫡長子;寧祥比寧陽隻小半歲,過了年就及了;三則她出身貧寒,沒有娘家、親戚幫襯,沒有誕下皇子反而是件好事,從此與那個位子無爭,很多事情都可以置身事外,日子過得算是比較舒心。


    “姐姐,看你這話說的,說不知道你是個有福的,聽說靖兒生的宏哥兒都會跑了,什麽時候帶進宮裏讓我看看,也讓儉兒沾沾他三姐的福氣。”一看到沈昭儀溫柔安洋的神態,麗妃就嫉妒得不得了,也不知道雅婷什麽時候能給她生個孫子孫女。


    一提到子嗣這個話題,眾妃嬪都低頭不語,有傳言說儉王體弱不舉,雖遍訪名醫,夜夜嚐試,卻終不能行;更有傳言說,儉王大婚當夜,是用手指幫王妃破身,以至於王妃終日鬱鬱寡歡,與王爺並無交頸纏綿之後的親近感……


    沈昭儀含笑答道:“娘娘福澤深厚,我等都等著沾您的福氣呢,宏哥兒剛學會跑,調皮得很,若不是怕衝撞了娘娘,早就抱來了,也沾一沾這鍾粹宮的富貴。”


    沈昭儀一番話說得娓娓動聽,化解了一時的尷尬氣氛,嬪妃們也紛紛上前拍麗妃的馬屁。有的稱讚其妝容華麗,有的羨慕其容顏嬌豔,捎帶著連瓔珞都恭維了進去……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麗妃一邊聽著妃嬪們換著花樣層出不窮的恭維之詞,一邊暗自大量眾人的神情,揣測幾人是真心,幾人是假意;哪個人可以重用,哪個人可以拉攏,哪個人必須打擊……


    麗妃應付了半個時辰,有些疲倦了,眾人也很識趣,不再多叨擾,一起告辭出來。


    麗妃打了個哈欠,終於送走眾人了,這被人圍著聽一早晨的奉承話也是個辛苦活,不過總比要去低眉順眼奉承別人的好,再辛苦她也樂意。


    瓔珞命人傳了早膳,今天的早膳格外豐盛,想必禦膳房的那些廚子也正趕著巴結新晉的主子。


    這一頓早膳,麗妃吃得有滋有味。剛撤下早膳,吃了盞茶,準備迴房小憩,就聽見劉全來報。


    “啟稟娘娘,剛剛得到消息,恭王、肖太師等在朝上為肖妃求情,皇上已經將肖妃降為妃位,放出冷宮了,責令其在福德宮禁足,閉門思過……”


    麗妃頓時美目大怒,她執掌後宮還不足一日,肖妃就放出了冷宮,真是豈有此理!


    “娘娘息怒,”瓔珞連忙上前扶住麗妃。


    麗妃鎮定了精神,冷笑一聲:“肖薔薇,咱們走著瞧!”


    朝堂上,卓相眉頭微皺,麵不改色地跟著群臣跪下山唿萬歲。肖妃這麽快被放出冷宮雖然有點意外,卻也在情理之中。所謂將肖妃打入冷宮,不過是一個姿態,不管是誰,觸怒了皇上,皇上隨時都可以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將堂堂皇貴妃頃刻之間打落塵埃。而將肖妃放出冷宮則給足了肖家麵子,畢竟肖妃還生有一個深的皇上器重的成年的兒子,更顯得皇上情深意重,父慈子孝……


    不管怎樣,麗妃掌管了後宮。肖妃雖然放了出來但是被禁了足,很多事情想要插手都不方便。麗妃隻要不犯大的錯誤,肖妃就很難重新奪得六宮之權。麗妃必須抓緊時間清洗後宮,將宮中重要的位置換上自己的人……


    肖妃的事情總算告一段落,這時,曹禦史站了出來。


    “啟稟皇上,民女鳳輕舞尊卑不分,衝撞恭王妃,導致龍孫不保,懇請陛下下旨立即處死鳳輕舞,以儆效尤!”曹禦史直接將鳳輕舞出宮的過程省略,若是追究起來,寧陽公主難逃責罰,寧陽再怎麽說也是肖家的親外孫女,所以曹禦史對寧陽幫助鳳輕舞出宮一事隻字不提。


    “哦?鄭大誌,朕記得鳳輕舞不是被拘在宮中學禮儀嗎?如何出宮去了恭王府?”皇上扭頭問身邊的鄭大誌,看似迷糊卻實則心中澄明。


    曹禦史心中打鼓,自己的小算盤打的門兒清,就怕皇上比他算得更清楚。


    “迴皇上,老奴不知。”鄭大誌屈膝,恭敬地迴答。


    “那就去查查!”皇上說。


    “遵旨!”鄭大誌退下。


    “啟稟皇上,鳳輕舞衝撞恭王妃,致使恭王妃小產,此事是不爭的事實,與人無尤,還請皇上定奪!”禮部李尚書不慌不忙地上前說道。


    “再等等吧,還是把事情弄清楚再說。”皇上早就知道了事情的原委,看在鳳霸天的麵子上,有意留鳳輕舞一命。誰知肖家竟然如此迫不及待地要置鳳輕舞於死地。皇上心中冷笑,剛把肖妃放出冷宮,肖家就如此咄咄逼人,真是得寸進尺!


    不一會兒,鄭大誌帶了寧陽宮中的小太監來到禦前。小太監好像頭一迴被皇上親自問話,又是當著群臣的麵,嚇的哆哆嗦嗦,伏在地上不敢起來。


    “啟稟皇上,人帶來了,小栓子當天一直都在現場。”鄭大誌向皇上交旨。


    皇上點點頭,對跪在地上的小太監問道:“抬起頭來,說說吧,昨天到底怎麽迴事。”


    小太監戰戰兢兢直起身子,卻依舊不敢抬頭,哆哆嗦嗦地迴答道:“昨天皇貴妃……不……肖妃出宮去了,寧陽公主聽說恭王爺病了……公主就請求出宮……”


    “大膽刁奴!皇上是問你鳳輕舞衝撞恭王妃的事情,不是問你寧陽公主的!”肖太師聽小太監的話提到了寧陽公主,照這麽說下去,很可能幫鳳輕舞開拓,立刻上前打斷了小太監的話。


    “太師稍安勿躁。”皇上對小太監說,“寧陽出宮的事情我知道,你繼續說吧。”


    小太監被肖太師嚇了一跳,張了張口卻什麽都說不出來,鄭大誌對小太監說:“皇上問你話呢。”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啊!不關奴才的事啊,真的不關奴才的事啊!”小太監頓時眼淚汪汪,磕頭如搗蒜。


    皇上看小太監被肖太師嚇得什麽都問不出來,也不勉強,揮了揮手命人將小太監拖了出去,地上留下一股騷臭的水跡,想是剛才竟然被嚇得尿濕了褲子。群臣紛紛側目掩鼻。皇上尷尬地咳嗽了一聲,又對鄭大誌說了句“別難為他了。”鄭大誌趕緊躬身稱是。


    群臣這才整理下衣服,恢複了站姿。


    “皇上,鳳輕舞衝撞恭王妃,致使龍孫不保,恭王妃現在還躺在床上,恭王府上下皆是證人,請皇上處死鳳輕舞,為龍孫償命!”肖太師上前言之鑿鑿。


    “請皇上處死鳳輕舞,以儆效尤!”肖派的大臣又一起下跪,逼迫皇上處死鳳輕舞。


    “這……”皇上看著殿下跪倒的黑壓壓一片,一時拿不定主意。


    “鳳翔山莊莊主鳳霸天求見——”殿外一個尖細的太監聲音響起。


    皇上眼睛一亮,鳳翔山莊離京城少說也有一天的腳程,鳳莊主怎會在這個時候求見?皇上來不及細想,總之,鳳莊主也算來得正是時候。


    “快傳——”皇上當即下令。


    肖太師皺著眉頭,鳳霸天這個時候覲見,該不會是聽到了什麽風聲吧,眼看著鳳輕舞就要被處決了,鳳霸天卻出現了,真是——哼!


    “草民鳳霸天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鳳霸天跪在地上。群臣皆被鳳霸天的舉動驚呆了。


    “鳳莊主!這是為何?快快起來!”皇上竟然站起了半個身子,示意鳳霸天起來。


    鳳霸天在著數九寒天,竟然**上身,背上背滿荊棘條,古銅色的背上滿是鮮紅的劃痕,有的正在向外滲血,慘不忍睹。許多文官都側目掩麵,不敢直視。


    “草民罪該萬死,生下不孝之女鳳輕舞,衝撞了王妃,萬死不辭,還請皇上責罰!”鳳霸天伏在地上,再次叩首。


    “鳳莊主何出此言,”皇上沿著台階走下來,親自扶起鳳霸天,“若是有錯,朕也難逃其咎,若不是寧陽擅作主張,怎會連累令愛,何況令愛市無心之失,一切都隻是個意外。”


    肖太師聽皇上說此事是個“意外”,不依不饒地說道:“皇上——難道危害了龍子龍孫,隻要一句‘無心之失’就可以抵過嗎?臣隻知道,以本朝律法——‘殺人償命乃天經地義’!若是此度一開,以後要如何約束臣民,如何匡扶朝綱!”


    “既然如此,寧陽就是最大的幫兇,朕身為父親也有有失教導之過,難道要朕一起償命不成!”皇帝衝著肖太師甩了甩衣袍,扭頭迴到龍椅上。


    “臣不敢!”肖太師被皇上當庭訓斥,雖心有不甘,卻隻好迴到位置上。


    “哼!”皇上氣憤之極,肖太師這個老匹夫,剛才還跪在地上求他放過肖妃,這才一轉眼的功夫竟然如此咄咄逼人,實在可惡!


    皇上臉上的怒氣一閃而過。又換上了一如既往波瀾不驚的聲音說道:“鳳輕舞雖然有錯,但罪不至死,朕念其年幼無知,免其死罪,流放五百裏。太師以為如何?”


    肖太師知道如今鳳霸天負荊請罪,皇上是一定要保鳳輕舞一命的,流放就流放吧,他自有把法要鳳輕舞好看!


    “皇上仁慈!”肖太師略彎了彎腰,掩飾心中的不滿。


    “謝皇上隆恩!”鳳霸天聽到女兒性命得保,頓時感激涕零,衝著皇上再次叩拜。


    “起來吧,鄭大誌,帶鳳莊主下去更衣。”皇上示意鳳霸天平身,然後命鄭大誌帶鳳霸天去換衣服。


    鳳霸天摸了一下額頭上的冷汗,昨夜收到消息說輕舞闖了大禍,明早有性命之憂。鳳霸天不敢耽擱片刻,立刻命人備馬,連夜趕到了京城,終於在皇上下令之前趕到了皇宮。


    鳳霸天退下後,禦史丞邢懷敬上前啟奏:“啟稟陛下,易龍門高級易師蘇芊芊,聽說昨日被肖妃娘娘囚禁宮中,不知蘇大人犯了何事?”


    皇上這才想起蘇芊芊還被關在慎刑司,就對練國師問道:“蘇易師為恭王和鳳輕舞合婚,命貼國師可看過?國師認為蘇易師可有失職失察之過?”


    練元長聽到皇上問話,站出來迴答說:“蘇易師的命貼再呈報之前,微臣就已經看過,蘇易師推斷準確,並且建議鳳輕舞在二月初八之前不得出宮,不得與恭王爺和王妃見麵。此事已盡一個易師的職責,並無失職失察之過。至於天命不可違,不是人力所能及。”


    皇甫恭正欲上前為蘇芊芊求情,隻聽皇上點了點頭說:“既然如此,傳朕的旨意,蘇易師無罪釋放!”皇甫恭長舒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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