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寶頤微偏頭看著大秦嬤嬤,語意清淡:“那觀音像不是收起來了,孟聿衡怎麽知道的?又是哪個多嘴多舌說出去的?”


    寶頤姑娘都直唿少爺名諱了,看來是生氣了。大秦嬤嬤穩住心神,迴答:“少爺這都是為了姑娘好,姑娘別再問了。”


    林寶頤翹起嘴角笑笑,淡淡說:“我也不想為難嬤嬤,你孟家的丫頭去留我也無權幹涉。隻是白鵝跟我有段時間了,在她賣出去前,能容我和她說兩句話嗎?”


    林寶頤的要求真的不算高,但一讓白鵝過來,那送子觀音跌碎的事能瞞住?大秦嬤嬤不語。


    “如果這也不成的話,那嬤嬤你留著她,等到下旬你家少爺再過來時發賣可好?”林寶頤又問。


    大秦嬤嬤覺得這樣可行。少爺把她歸給了寶頤姑娘,她就得向寶頤姑娘示好。寶頤姑娘能為白鵝著想,自己出點什麽事的話,她自然也會伸手幫扶一把的。


    作者有話要說:


    ☆、丫頭貴過田


    大秦嬤嬤從林寶頤房裏退出,發賣過那兩個小丫頭,又有婆子過來請示說村東頭崔姓人家孫子的滿月宴是今日,是讓寶頤姑娘去還是另指婆子管事過去。大秦嬤嬤冷臉,斥道:“是姑娘身子骨重要還是那草民的孫子重要,孰輕孰重分不清麽?”


    請示婆子垂著臉不敢言語。這還用問嗎,當然是寶頤姑娘重要。她會過來請示這不也是想討寶頤姑娘喜歡,這莊子裏誰不知寶頤姑娘喜歡湊個熱鬧、沾個喜氣!但大秦嬤嬤這兒不允,她的討好注定寶頤姑娘看不到。


    待那請示婆子退了,大秦嬤嬤伸手撫了撫頭。這喜宴邀請實在是太多了,多到讓人煩!今早少爺看到那一疊子請柬臉色可是相當不善,可再沒說‘寶頤愛去就隨她去’。寶頤姑娘雖愛參加那喜宴邀請,確實也不能東家貓西家狗任誰的喜宴都要去參加。


    她就這事也問過莊頭,人莊頭說了以前一年也不見得能收到十張請柬。莊戶人家都是土裏刨食的,家裏哪有那麽多銀錢今兒壽宴明兒滿月後兒嫁娶的?那現在這麽多的請柬,是怎麽迴事?大秦嬤嬤虛心請教。


    莊頭含義豐富的說了句:“咱們寶頤姑娘這般金尊玉貴的人,又和善大方,他們自然上趕著交好。”


    大秦嬤嬤立時明白。莊戶人家的請柬請的不是孟氏子孫,他們知道自己沒那麽大的麵兒;他們想要的是寶頤姑娘的好感,孟家三小姐陪讀,又是人美身嬌衣飾華,以後做不得孟氏子孫的枕邊人也能嫁個富戶豪紳。她的一句話,也許就能改變莊戶人家的一生!現在有交好的機會,為什麽不把握住!


    這樣一想通,大秦嬤嬤便不願意讓寶頤去參加喜宴邀請了。一下子全駁下來不可能,但尋正當理由阻止卻是可以的。昨兒折騰那麽狠,怕是寶頤姑娘自己都覺得身子虛不願意去,怎麽著也得將養個四五天。這就能推掉不少邀請,四五日後再找個理由。如此拖上十天半月的,莊戶們自然明白是什麽意思,這請柬怕是也不會送了。


    寶頤身子是真有點虛,但再虛她還是忍著去了書房,自己磨墨攤開紙張給妹妹寶琴寫迴信。寫完坐在椅上她開始思量。孟聿衡不會放她了,這點寶頤很清楚。可男人的寵愛不會維係到天荒地老,再來他會娶妻,寶頤不屑去爭,她寧願縮在這莊子裏自由自在過這一生。但縮也要縮的有格調,她必須為自己打算,而不是等到色衰愛弛那日去伸手乞憐。


    寶頤不能出門,最穩妥的投資那便是置田買地。京郊這塊兒一畝良田需要八兩銀上下,她現有十三兩銀,九兩賣繡麵所得,剩下的四兩是孟家給的陪讀錢。也就是說四個月她就能買一畝半的田,一年買四畝半,十年能買四十四畝。比對孟聿衡一開口就是置百畝田地,十年置四十多畝是真入不了眼。但是四十多畝田養她、養林家,卻是綽綽有餘的。


    往樂觀了想,可能都用不了十年。隨著刺繡技術的純熟、提高,她繡的繡麵不可能永遠都是二兩銀一麵;再來加上田地的出息,可能有個七八年便能置上四十畝田了。在古代擁有四十畝田,放到現代來看,她林寶頤那就是個小富婆了。


    隻是有一點怕是無法通過努力去改變,麵對如楊家子般的人物,她永遠都要低一頭!想抬頭,怕是需要再投一次胎。


    丫頭來迴報說白鵝不吃不喝了,大秦嬤嬤連眼皮都沒撩一下;第二日迴報還是不吃不喝,大秦嬤嬤麵色變了變;第三日還是如此迴報,大秦嬤嬤這才踏足柴房,看那白鵝麵色蠟黃、眼窩凹陷,嘴唇翹起大片白皮。坐於丫頭搬來的椅上,大秦嬤嬤沉聲開口:“白鵝,姑娘對你可是不錯。你這是幹什麽,以死要挾?你也不想想,就算姑娘心軟放了你出來,你覺得少爺會放過你,還會讓你跟在姑娘身邊?你死了心吧。”


    白鵝嘴一張一合,卻沒發出聲音來。大秦嬤嬤扭臉,隨侍一旁的丫頭立時給白鵝送去饅頭、水。白鵝看一眼,沒伸手。


    孟聿衡隻強調送子觀音跌碎一事要捂嚴實了,可發賣白鵝並那兩個小丫頭這事並沒做要求。是以大秦嬤嬤再是厲害,麵對滿莊子張揚浮躁丫頭也是無能無力。白鵝絕食消息傳遞之快,大秦嬤嬤在這邊勸白鵝吃東西,寶頤那邊就聽到了風聲。寶頤都不用威逼利誘,偷偷交流八卦讓寶頤撞個正著的丫頭們就把事情說了個七七八八,當然送子觀音跌碎一事沒說出來。


    寶頤很不能理解,不過是帶來個送子觀音,至於發賣嗎?再來不還沒發賣出去嗎,幹嘛就不能等著姑娘她為她爭取呢?現在絕食,萬一死了,她問大秦嬤嬤多留白鵝一旬圖什麽?還不如早早發賣出去,至少能留條命不是。


    隻是再不理解也不敢耽擱,直接讓丫頭帶路奔柴房。進了柴房,寶頤看看從椅上起身的大秦嬤嬤,再看看躺柴草堆連起身都費勁的白鵝,無聲的歎口氣後對大秦嬤嬤說:“不是說發賣嗎,那就賣了吧。”


    大秦嬤嬤直視林寶頤。她一直以為這寶頤姑娘心善來著,怎麽看見白鵝這麽個可憐模樣還能淡然說出發賣的話?


    躺柴草堆的白鵝也是大受打擊,嘴唇不住的哆嗦。


    這時林寶頤又加一句:“賣誰不是賣,白鵝伺候我也有段日子了,我也用慣了她。不若把她賣給我,可好?”


    大秦嬤嬤收迴視線,轉而看向白鵝。那白鵝嘴唇照舊哆嗦,直直看著林寶頤淚水卻是流個不停。大秦嬤嬤心裏暗說:寶頤姑娘你買白鵝算怎麽迴事?真撇開少爺的話你手裏的銀錢不夠啊,這白鵝再便宜,那也得三十兩銀子啊,孟家怎麽能幹虧本的買賣呢?可這話能說嗎?少爺把她歸給了寶頤姑娘,她要是事事頂著寶頤姑娘幹,那是自找死路!還是迂迴一下把事推到少爺身上去吧。


    想定,大秦嬤嬤清清口,說:“姑娘要買白鵝的話,也可以,這樣也不用驚動官伢了,省事。隻是不過官伢,白鵝身契的過戶就麻煩了點,得少爺點頭當場改寫身契,隻有這樣姑娘才算是買到白鵝了。”


    寶頤點頭,轉頭看白鵝,柔聲說:“趕緊吃東西,等著我。”買你兩字,寶頤沒敢對著白鵝說。她雖不知京城一個丫頭的市價,但從招遠城自家用的是幫傭丫頭而不是賣身的丫頭,就能看出一個丫頭得值好幾畝地。她現有的銀錢絕對買不來白鵝。她得迴去加班加點刺繡去,也不知等孟聿衡再過來能不能湊出買白鵝的錢?希望孟聿衡能要價少點,白鵝這麽呆笨的丫頭,可別超過二十兩銀子。


    作者有話要說:


    ☆、再見楊家子


    休養三天,寶頤的肌膚又恢複柔嫩瑩潤。沒有喜宴需要參加的她,時間雖一下子顯得充裕起來,但讀女四書、刺繡、謄抄科考文章還是把她的每一日都填充的滿滿的。往往是辰時起床到得天色傍黑才能歇下來。除卻用飯挪動下腳步,一天都不帶動的。大秦嬤嬤擔心她累過頭,開口勸解讓她走動走動。


    寶頤伸手摸摸不存在的小肚子,有些擔心,遂點頭同意。隻是天都傍黑了,到老奶奶家去聽古不行;莊子裏轉,哪哪都是丫頭婆子,無趣;能去哪走動?寶頤疑惑地看大秦嬤嬤。


    大秦嬤嬤的心啊,止不住哆嗦。寶頤姑娘一有跳脫想法又夠不上出格程度時,都會用這無邪純真的疑惑小眼神看她,讓她說什麽好?思慮片刻,大秦嬤嬤說:“去花房轉轉,可好?”孟家花房建在莊子外,從莊子出去經過祖田不須走大道便能到達。花房再往外走是跑馬的草場,開闊平坦,絕不會碰上上次那樣兩路人馬窄街相撞的可能,遇有外人闖入也能及時發現,安全性頗高。


    林寶頤點頭同意。


    楊大夫人很生氣。她帶兒子來京城是來給兒子尋媳婦的,這小子往莊子上跑是怎麽迴事?莊子上不是粗壯婆子便是那粗鄙丫頭,難道她的兒子喜歡這樣的?她是苦口婆心的說啊、勸啊,最後終於從那小子嘴裏擠出一句話:“那京城貴女你喜歡,我可不喜歡!說我是黑小子,她們又好到哪去,走兩步路便要丫頭扶!”


    楊大夫人笑了,兒子這是被傷了自尊了。自迴京城她是參加了不少夫人舉辦的茶會,自是見到不少姑娘小姐。但要說京城貴女兒,又哪能個個都是?那些個張揚浮躁嘴巴尖刻的首先便要排除在外,是再次碰麵理都不需理的人物。她楊家的兒郎怎能因這種人躲到莊子上來?走,得趕緊迴京城去!


    楊士修不願,丟下句我去跑會兒馬出門。楊大夫人不放心,這京郊有不少京城高門的莊子,一旦跑起馬絕對得超出自家莊子範圍,真衝撞了人家的正經主子,這解釋起來可是麻煩的很。可不像上次攔孟家三小姐陪讀的轎那樣容易解決。


    兒子身邊的這些奴才也是,不知道規勸主子反而還替他遮掩!她還想著為兒子求了那孟家三小姐來呢,攔轎這事要傳到孟三小姐耳裏,她哪還有臉開口啊?暗歎口氣,楊大夫人隨後來到馬廄,牽了匹棗紅馬出來利落翻身上馬追了出去。


    一朵花,很美;兩朵,更香;三、四、五、六、七、八朵花聚一起,能巧手插花的話那就更棒。隻是放眼看去麵前是花的海洋時,又該怎麽表述對它們的喜愛。林寶頤迷醉其中,腦中再想不出一個詞。


    林寶頤沉浸在浪漫裏,但處在社會最底層的人似乎天生沒有浪漫情懷,也不知是哪個丫頭驚唿了句‘這盆花值十兩銀子’。


    大秦嬤嬤淩厲視線在身後的八個丫頭身上掃視。丫頭們俱都噤聲縮頭。


    林寶頤對那十兩銀子一盆的花產生好奇,轉迴身想看看究竟是怎樣的花竟能比一畝良田還要貴。如果好培育的話,她買了田就種它了。一盆十兩銀,十盆就是百兩銀。眨眼間她就能當富姐兒了!


    大秦嬤嬤清咳一聲,寶頤姑娘眼裏的興奮掩都掩不住。若是因花美引起的,那叫愛花如癡,還算值得褒揚;但要是因十兩銀誘發的話,那可就流俗了。好在她的寶頤姑娘還有救,雖做不到視金錢如糞土,但愛銀錢的那個度把握的還是可以的,隻是興奮沒有貪婪。


    從花房出來,又在草場上走了近百米,林寶頤開始迴轉。經過草場與花房交界處的大柳樹時,她停下來順手折了一小截垂下來的綠枝,想搓擰出個樹笛。


    就在這時馬蹄聲響,地皮微動,眨眼間有一騎跑過。


    寶頤抬頭看眼大秦嬤嬤,抬步前行欲往莊子方向迴走,手裏卻沒丟掉那搓擰到一半的柳條。大秦嬤嬤緊走一步在寶頤前麵領路,八個丫頭、兩個婆子則墜在寶頤身後。排場之大,讓不知情的人看了去絕對以為這是哪家小姐出來郊遊了。


    跑馬過界的楊士修便是那不知情的人,他不想驚憂高門小姐便直接跑了過去。隻是跑過去後突然覺得似是在哪見過那小姐。勒馬慢行他細想了下記起在孟府前錯認的孟大小姐。剛兒那位小姐給人的感覺和那位頗象,跑得太快沒看到那小姐的臉以致無法確定,還真是遺憾。


    遠遠看著那一行人經過花房走上田地間的二尺寬小路。楊士修頗躇躊,他知道自己跑進了孟家地界,再想想前幾日街上遇到孟三小姐的陪讀,他十分肯定那日他錯認的孟大小姐便是現在走在田間小路上的孟三小姐。


    ‘不想讓她走,想帶她迴家’這突然冒出的念頭讓楊士修興奮。再憶起那日驚見的美貌、大家氣度,這就是母親口裏的京城貴女兒吧?楊士修動心,想想這是孟家地界除了他也沒外人,不若上前問她一問,她若對自已有意的話便讓母親去孟家提親。若無心自己,也不會讓別人知道了去。武將出身,天生便沒那書生的優柔。確定自己心思的楊士修打馬便跑向那田間小路。


    林寶頤盯著停在她麵前的大馬,如果不是它老用鼻孔對著她吹氣用明亮大眼瞪她,她會說你真是一匹好馬。舉凡動物,喂養的皮光毛豐兼之精神抖擻的話,看起來都漂亮都好。楊士修胯下這匹更是百裏挑一,自然是更漂亮更好了。


    楊士修很滿意他眼中的孟三小姐的反應,貌美又沒他討厭的矯柔樣,他喜歡。一喜歡便豪爽,開口就說:“若小姐喜歡這馬,我將它送與小姐。”一千多兩銀子的馬啊,孟三小姐接了的話,這親事就算成了一半。別看楊士修看著粗莽,這小算盤打起來也不比別人差。


    林寶頤這才抬頭看騎在馬上的楊家子,搖頭然後側身走到大秦嬤嬤身後避開他視線。


    大秦嬤嬤上前一步想說明情況,讓楊家子主動離開。這與上次情況不一樣,哪有大家子上門調戲別人小妾的?雖說林寶頤還不是妾,但和少爺有了床第歡愉,就不能讓人肆意調戲了去。


    隻是沒等大秦嬤嬤開口,那馬竟然探頭繞過她咬上林寶頤衣袖。這是什麽情況,這馬能知它主子心意拉扯林寶頤,通靈了不成?饒是大秦嬤嬤老練,看到這情況也大覺驚駭。


    林寶頤悄悄扔掉手心裏的柳條嫩枝,隻是那馬還不放過她,大嘴向她留有柳條汁液的掌心探來。寶頓生氣,再是好馬也不能這般不分場合地點要吃的不是,手腕反轉便推那馬嘴。


    “姑娘!”大秦嬤嬤驚叫一聲,趕緊拉了林寶頤把她往後推。馬雖吃草,但惹了它,大嘴咬你一口,你能跟它計較說你隻能吃草不能咬肉嗎?


    大秦嬤嬤推林寶頤的心是好的,可二尺寬的田間路,人、馬便將它占滿了。林寶頤再退,便退到田裏去了。田裏種著菜呢,林寶頤虛踩一腳便抬了起來想尋個沒菜的地方站。菜種的稠密,找落腳點不易,林寶頤身體開始搖晃。


    楊士修沒管大秦嬤嬤,也沒注意齊齊驚唿的孟家丫頭婆子,手中鞭子一甩纏住了林寶頤的腰。


    林寶頤一驚,也不管腳下有沒有菜了,虛抬的腳猛然落地穩住重心後抬臉怒斥:“放肆!楊家便教得你這般浪蕩!”這古代衣服雖也能勾勒女子身形,但要像後世衣物那般貼身卻是不能。這般保守過了十五年,突然間經鞭子一勒身體各處纖毫必現,饒是開放過的林寶頤也接受不了。


    楊士修覺得入耳的聲音有點熟,若他能靜心細想便能想起這聲音和那日轎內孟三小姐陪讀的聲音一樣,同出一人。隻是他靜不下心來,佳人冷臉怒斥的模樣另有一番味道,再有那現形的鼓脹胸脯和不盈一握的纖腰。他要能靜下心就不是男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


    ☆、眼拙致困擾


    楊大夫人終於找到兒子了。她在相連的草場轉了三遭也沒見著兒子。途經孟家草場,還是身邊仆人眼尖說那田間路上騎馬的不是少爺嗎?跑馬跑到田間路去,再看全是女眷,想也知道兒子又給她闖禍了。打馬奔到近前,隻見他用鞭子卷了一美貌小姑娘的腰,還給人家小姑娘說你折的枝條太老了,擰不出笛來。傻小子,沒看見人家小姑娘的嬤嬤、丫頭臉都白了麽!楊大夫人氣憤出手,馬鞭直直朝楊士修拿鞭的手腕甩去。


    楊士修手腕被母親的馬鞭卷住,迴頭看,卻不鬆手中纏著林寶頤腰的鞭子,開口就說:“娘,我要娶她。”說完又轉迴頭看林寶頤,想再次確定她在孟家是不是行三,想說他娘會上孟府提親。隻是話未出口,卻被人打斷。


    大秦嬤嬤拔高聲音說:“不行!”


    楊士修大怒,這看好的媳婦兒怎麽能讓她跑了!轉臉利眼掃過來,對大秦嬤嬤喝道:“爺同你家小姐說話,哪有你這老奴才插嘴的道理!”


    “她不是我孟家小姐,她是三小姐的陪讀。”大秦嬤嬤是破釜沉舟,楊家子再是貴人她也得反駁。


    楊士修聽了,疑惑看向林寶頤,問一句:“她說的可是真的?”


    難道這還有假?林寶頤沒答理他,繼續解纏在她腰上的鞭子。


    “我問你話,你當真不是孟三小姐?”楊士修拒絕被忽略,手一抖纏在林寶頤腰上的鞭子又緊了一分,林寶頤手指更是被鞭繩毛刺磨出血珠。擁有這麽嬌嫩的肌膚,又這般貌美,連譏諷他是黑小子的那個京城小姐都沒她這處變不驚的大家氣度,怎麽可能是個小姐陪讀?再掃眼呆若木雞的丫頭、婆子。楊士修唇邊現出冷笑,八個丫頭、兩個婆子,外加一個管事嬤嬤,哪家小姐陪讀有這麽大的排場?當他是傻子嗎?!


    楊大夫人頭痛,她把這小姑娘錯認成孟大小姐,她家小子又一廂情願的認為小姑娘是孟三小姐。是他們楊家人眼神不好使還是孟家有問題,竟照著大家小姐的標準養個未正名的妾!這不錯認才怪呢!再看眼小姑娘,楊大夫人暗歎了句:孟家衡哥兒真是個有福的。迴轉視線看兒子,楊大夫人想原來兒子喜歡這樣的,照著這標準迴京找去!想到這,楊大夫人收緊手中馬鞭。待楊士修迴頭,她說:“她不是孟三小姐,放開她。”


    楊士修不信,他是曾把她錯認當成孟大小姐,可錯過一次怎麽可能再錯?再說了誰不知孟三小姐的陪讀其實是孟聿衡帶迴來的鄉野丫頭,他的眼有那麽拙連鄉野丫頭和大家小姐都分不出嗎?不過他不能糾纏了,讓孟三小姐坐實了他孟浪性子的話,想迎佳人進門卻是絕無可能。甩手收鞭,等楊大夫人就勢收迴腕上的馬鞭,楊士修翻身下馬對林寶頤拱手,誠懇說:“讓小姐受驚了,改日某必攜禮登門致歉。”說過深深看眼他心中的孟三小姐,竟是馬也不要,走了。


    楊大夫人看看兒子留下的馬,再看看林寶頤的雙螺髻,心想這要是問孟家給兒子討了這小姑娘去,不知孟家衡哥兒可舍的。轉念又自嘲,孟家衡哥兒什麽人才,有這美貌小姑娘在身側還能定下端國公府的嫡出小姐;自家兒子要討了她去,卻不一定能尋來貴女兒做妻。轉臉看向林寶頤,這般貌美出挑的人兒卻隻能做個妾,還真是可惜了。


    楊士修又給他娘丟下個爛推子,不過這個爛攤子對楊大夫人而言不難解決。小姑娘現在隻是個陪讀而已,還不是孟府嫡長孫的妾,隻需溫言撫慰幾句,再送些布帛並壓驚滋補的藥草就可。至於兒子送出的馬,送便送了,楊家又不差這一匹馬。輕鬆解決過,楊大夫人打馬暢意迴自家莊子,明天押著兒子迴京,照著那小姑娘的標準找兒媳婦去!


    楊大夫人走後,大秦嬤嬤看看那匹馬,問寶頤:“姑娘,這馬怎麽辦,是牽迴莊子還是賣了去?”


    林寶頤為難,眼看大秦嬤嬤,疑惑問:“這是那楊家子送榕姐兒的,我有權利決定嗎?”


    大秦嬤嬤無語,寶頤姑娘沒說錯,楊家子肯送這馬看得是寶頤姑娘的臉、三小姐的名。楊大夫人明知兒子認錯人,還是堅持不收迴馬,是真的大方還是打算將錯就錯去府裏求娶三小姐去?無法確定楊家人的真實意圖前,這馬不能隨便處置。隻是這馬光明正大地養在自家馬廄,今兒這事是無論如何都瞞不住了。 少爺隻是知道這事還好說,大不了就是冷臉;要是看見這馬,自己這個護主不利、慮事不妥的罪名可就做的實實的了。


    林寶頤看大秦嬤嬤不語,看看馬,再看看那些丫頭婆子,示意她們退後,然後低聲說:“嬤嬤,你看這馬這麽好,不若先寄養在莊戶人家,讓它養匹小馬駒出來。”


    大秦嬤嬤視線瞟到馬身上,下一刻收迴來,含蓄說:“它懷不了小馬駒。”


    林寶頤大眼微閃,半含羞說:“那拉它出去配給莊戶人家的馬、驢也可。”


    大秦嬤嬤還是搖頭。


    林寶頤驚訝,這懷馬駒不成,配種也不成,非雌非雄的,古代還有變性馬不成?想著,大眼向那馬的後兩腿中間看去。隻是什麽都沒看到呢,大秦嬤嬤突然說了一句:“姑娘,非禮勿視,非禮勿言!”林寶頤不得不收迴視線看大秦嬤嬤。


    大秦嬤嬤堅定迴視。通過與寶頤姑娘的對話,她是真切認識到高門大戶與鄉野村戶間在兒女教育方麵的巨大差別。剛才寶頤姑娘說的話,有哪個京城小姐敢說出口,再甚者那些事京城小姐們可能壓根都不知道!而寶頤姑娘既具備大家小姐的沉靜淡然,又精通蓬門小戶的生活經,要是高家肯給她助力幫她尋個秀才、舉人嫁了,她絕對能把小日子過得有滋有味!時運不濟淪落為妾,還真是可惜了。


    不能看、不能言,林寶頤大眼閃動,迴想遍剛剛與大秦嬤嬤的對話。突然眼睛一亮,林寶頤開竅了,這匹馬是閹割過了!


    大秦嬤嬤無奈收迴視線,她能讓寶頤姑娘不說、不看,可管不了人家不想啊?想她把少爺從那麽點兒小帶到這麽大,也沒覺得費勁。倒是伺候寶頤這個鄉野來的姑娘,真真是費心啊。少爺答應的那個一兩天就來的貼身丫頭呢,都六天了?再不來,她就累死了。


    大秦嬤嬤念叨的一兩天就來的貼身丫頭終於來了。她在田間路上感歎的當兒,人家正從騾車上起身踩著腳踏往下走。而大秦嬤嬤迴到莊子看到那姍姍來遲的青蓮丫頭,臉陰沉似鍋底,坐了上首後說話語調卻溫和:“少爺臨走時說伺候寶頤姑娘的丫頭一兩日就到,到現在我也沒等到那丫頭。沒想到你卻來了,可是少爺有什麽吩咐?”


    青蓮恭敬垂手立於下首,淡淡說:“嬤嬤,少爺讓我過來伺候寶頤姑娘。途中耽擱,還請嬤嬤在姑娘麵前為我美言幾句。”大秦嬤嬤已淪落到做鄉野村姑的掌事嬤嬤,已不算是她的直屬上司。身為孟家嫡長孫院裏的大丫頭,自不會再被大秦嬤嬤兩句話難住。再有她敢晚來,就做好了麵對責罰的準備,更做好了今日下車明日迴京的準備。她還年輕,她不想把這一生浪費在一個爬床的鄉野村姑身上。


    大秦嬤嬤笑了,隻是笑意未達眼底,手指輕叩藤椅扶手,沉聲說:“既是如此,多的話我也就不說了。你在這兒跪上三個時辰,明早兒我帶你去見寶頤姑娘。她若願留你,你就在這兒伺候;她若不願,你自己看著辦。”說完,冷眼看著青蓮端正跪好,大秦嬤嬤才起身離開偏廳。


    寶頤姑娘又不是個傻的,肯留這個起了二心的丫頭;而迴去,想再進少爺的落鬆院,做夢!如此違背主子吩咐自作主張的丫頭,孟府怕是留不得她!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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