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緊了木桶,漂亮的雙眼澄澈如山間清泉,搭在桶上的手指瑩白更勝雪玉,靜了半晌,方才輕聲答道:“沒有事……”


    容瑜在當日提劍離開,不曾注意到夙恆來過。


    木桶破了一個洞,打水會漏掉一半,趁著挽挽不在院子裏,夙恆補好了木桶,甚至連房頂漏雨的殘瓦也順便補了一下。


    挽挽吃驚地發現木桶已經好了,又震驚地察覺屋頂不再漏雨,她呆然想了很長時間,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夙恆在傅及之原待了十日,也在她床前站了十個晚上,她晚上睡覺喜歡側躺,抱著單薄的被子窩在床角……


    每一晚,她都會做噩夢。


    他想過直接把挽挽抱迴冥洲王城,但這樣的方式太過簡單粗暴,會不可避免地嚇到她。


    冥洲王城有風花雪月四令,下屬任務各不相同,而其中的月令一職空位已達數千年,鬼玉牌遲遲不認主。


    為了讓挽挽順理成章來到冥洲王城,夙恆改了月令鬼玉牌的命格,那時他並沒想到她能在月令的位置上做的很好。


    事情的進展比他預料中還要順利,她終於來到了王城,並且成為鬼玉牌認主的月令。唯一不順的地方在於,她總念著她的師父。


    容瑜受了重傷且餘毒未解,接連數月昏迷不醒,挽挽時常跑去看他,守在病床前一坐就是一天。


    那段時間,夙恆常常考慮這樣一個問題,如何讓容瑜徹底消失同時不傷挽挽的心。


    那夜月色明淨,涼風如水,冥洲王城的天心湖邊,挽挽捧著一條不小心跳上岸的閆羅魚,將它放迴了湖裏。


    夙恆正站在她的身後,她轉身看見了他,那一瞬他其實很想把她扛迴冥殿,摔在床上狠狠吻她柔潤的唇,然而此刻的他對她而言,不過是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次日他正於案前批閱奏折,門外的冥司使進言月令獻上案匣。


    他執筆的手一頓,看到挽挽捧著案匣進門,素紗長裙的裙擺淺淺曳地,烏發雪膚,水汪汪的清澈妙目,仍是那樣漂亮勾魂。


    ?她低頭將案匣遞給他。


    接過來的時候,他的手指碰到她凝脂一般的手背,她呆然將他望著,白皙勝玉的臉頰素然淺淡的紅暈。


    他靜了一陣,語氣平淡道:“留下來分揀奏折。”


    她雙眼清澈地看著他,像是不明白為何要讓她留下,卻又不得不聽從這句話。


    挽挽在他身邊陪了一整夜。


    此後他常用各種緣由,秘傳月令到冥殿。


    她分完奏章磨好墨,就坐在一旁的檀木椅上安靜地發呆,或者靠著椅背睡覺。


    挽挽有時甚至變迴了原形,她的原形和小時候幾乎沒有差別,仍是一隻漂亮到過分的九尾狐,在椅子上抱著她的九條尾巴睡覺,蜷起來的時候像個毛絨的白團。


    他常常想抱她。


    冥洲王城有個仙靈秘境,那裏綠樹如蔭,繁花似錦,原本養的都是一些珍奇仙獸,如今卻單獨辟開一半的地方,養一群肉質肥嫩的母雞。


    這些母雞自然都是養給挽挽吃的。


    她第一次在冥殿喝雞湯,歡喜得雙眼晶亮,柔潤的櫻唇挨著勺子的邊沿,粉嫩的舌頭舔了舔勺子底……


    他忍不住吻了她。


    自從他第一次吻她,便很有些食髓知味,時常將她抱到腿上,倘若她不反抗,就繼續吻她的唇瓣。


    隔了一日,冥洲黑室呈上一封近期的摘要文書。


    文書裏有挽挽的名字。


    容瑜長老以犯上不敬為由,要對月令慕挽施以三百杖的笞刑。


    三百杖。


    夙恆以為,容瑜是想把她打成殘廢。


    然而即便容瑜下了這樣的命令,挽挽仍然去朝容殿門口等著他開門。


    夙恆等了很久,也沒有等到挽挽把這件事告訴他,他抬筆打算勾去月令的刑罰,想到每天守在容瑜門口的挽挽,那筆又放下了。


    行刑那一日,恰好是他帶領冥臣巡視冥洲黑室的日子。


    他本打算在笞刑即將開始的那一刻,破門而入把挽挽扛走,這樣既能讓挽挽對容瑜心生疏遠,又不會傷到她一分。


    在夙恆踏入冥洲黑室以後,冥司使進言容瑜長老有要事急奏,夙恆的身後是一眾高位冥臣,容瑜越過通報的使臣,路過那群冥界高官,沒有按規矩行一個禮,徑直走向黑室的長廊。


    他許是反悔了,想在這個時候帶走她。


    容瑜沒有走到長廊石階,便被兩個冥司使架住了肩膀,他目光清寒拔劍出鞘,劍光凜然若白霜,全然無視在場的君上,於長廊入口處立起一個複雜至極的廣道劍陣。


    他目光深暗,嗓音低沉道:“倘若我救不了她,你也別想救她。”


    此舉一出,觀望的冥臣們多少有些憤怒。


    雖然完全不懂容瑜長老在說什麽,但在君上麵前亮刀示威,已然算是大不敬之罪,於是有大臣終於忍不住開了口:“君上明鑒,容瑜長老不告自闖,冒犯君主,此乃一罪……”


    然而對此時的夙恆而言,沒有什麽比刑室裏的挽挽重要。


    他瞬移穿過劍陣,用威壓絞破陣結,有冥臣跟在他身後,見他抬手捏碎鐵門,從屋子裏抱出一位後背都是血的美人。


    夙恆來遲了一步,挽挽受了三杖,她暈在他懷裏,臉色蒼白如紙。


    他把她抱迴了冥殿,下令封鎖黑室的消息。


    好在三杖隻是皮外傷,他用整個冥界最好的藥養著她,不過五日已經複原。


    日暖生煙,菩提樹影拂窗,她坐在他的腿上,雙手托腮看他給她剝核桃。


    這一日,他的手伸進了她的衣服裏,隔著一件奶白色的肚兜,揉握她胸前的雪嫩豐滿,她伏在他肩頭喘息,瑩白的耳根紅透,清澈的雙目卻是盈盈閃爍,似乎很喜歡。


    果然是隻狐狸精。


    他漸漸發現她不僅黏人,還很喜歡撒嬌,然而撒嬌的分寸又掌握的很好,因而總是顯得很乖巧。


    他教她學陣法,代她寫課業,握著她的手寫字,偶爾不留神時,無意寫下的都是挽挽二字。


    情絲如繭,作繭者自縛難解,他的心已經被挽挽這兩個字占滿了。


    夙恆把早已備好的冥後之戒送給了她,戒指上刻了一行小字,贈愛妻挽挽。


    挽挽長住在了冥殿,很少迴屬於月令的摘月樓。


    有一次她半夜做噩夢,在夢中哭出了聲,枕邊沾著清透的淚痕,無助到了極點,夙恆伸手將她摟進懷裏,輕吻她的額頭,低聲喚她的名字,哄了大概一刻鍾,她蹭了蹭他的胸膛,窩在他懷裏睡得很安靜。


    她的父母是如何去世的,她在傅及之原的那些年過得如何,這些問題,夙恆都想知道。


    他動用了許多手下。


    過了一段時間,他如願得知了那些事。


    挽挽每夜都要他抱著睡,她的噩夢漸漸變少,早上醒來瞧見他,還會親一親他的臉。


    但與此同時,夙恆也忍得十分辛苦。


    他花了一早晨在書房看完十幾本春.宮圖冊,就此掌握了很多種姿勢,但一直沒有去實踐。在遇到挽挽之前,他不曾體會過情之一字的深意,風月之事更是從未沾過,卻也明白在這件事上要循序漸進。


    那夜傾盆大雨,挽挽抱著他送她的狄萍花站在樹下,全身都被雨水淋透,濕了的衣服貼在她身上,細致勾勒出窈窕的身形,瞧見他以後,烏黑水潤的雙眼清亮如天界星辰。


    他感到無法再忍。


    他將她打橫抱起放到內殿的床上,脫了她全身上下所有的衣服,她不著寸.縷地躺在他的床上,膚白欺霜賽雪,身姿容色勾人血脈噴張。


    窗外夜幕深沉,雷雨狂風交加,殿內卻是晴好春.光無限,九尾狐狸精天生極品名器,夙恆進入的那一刻,方知何為銷.魂蝕骨的快意。


    然而畢竟是第一次,她痛到受不住,極輕聲地喊疼,漂亮的雙眼中滿含汪汪熱淚,指甲將自己的手心攥出了血。


    他盡力克製,緩了半晌,忍得快要捏碎床板。


    挽挽抬腿勾上他的腰,雙手環住他的脖子,他無法多忍耐一瞬,同她纏綿了一整夜。


    他的情絲皆因她而起,得不到她的那些年,仿佛在曆一個漫漫長劫。


    然而這個劫,他丟盔棄甲卻曆得心甘情願。


    ☆、第76章


    晌午日頭正好,西南花園的湖心亭中,紗幔迎風飄蕩,水色波瀾起伏。


    今天中午我來花園溜達,遠遠瞧見了紅裙素妝的花令,她身旁很少見的沒有其他陪伴在側的男子,有些出神地獨自坐在湖心亭發呆。


    於是我顛顛跑了過去,不動聲色地坐在了她身邊。


    花令眼角瞥到我,唇邊漾開一個笑,千嬌百媚地挪近幾分,語調提高同我道:“哎呀,好巧啊,又在花園裏碰見了挽挽……”


    我嫣紅了臉頰,接過話道:“你在這裏想事情嗎?”


    她手裏原本握著一支杜玲花,聽見我的問話,纖白的手指一鬆,那花盞落入湖中,隨水波飄蕩到遠處。


    花令輕笑一聲,淺茶色的眸子波光流轉,側過臉看著我道:“剛才是在一個人發呆,但現在有了挽挽呢……就不是一個人了。”


    我仔細揣摩了一下,覺得她大概有些心事,但又不好直接問她,安靜地思索一陣以後,聽見花令懶洋洋道了一句:“昨天我閑來無事,遣散了所有男寵,現在家裏已經沒什麽人了……”


    我分外震驚地將她望著,她百無聊賴地斜坐在長椅上,一手撐著腮,眼角的餘光瞥過我,話中多了些難以排解的怒氣:“這麽多年來,我頭一迴瞧見氣性這般大的男人。嗬,時不時就抽劍拔刀,說什麽話都哄不住……”


    我心想這位“氣性大”的男子定是右司案大人。


    話說到這裏,花令歎了一口氣,撐腮也撐得更頹廢,話裏很有些破罐破摔的意味:“倘若不把那些心肝寶貝送走,家裏的房梁都要被他拆了……”


    她垂首看著湖水粼粼蕩漾,喪氣道:“我很少有後悔的時候,因為無論做了什麽,是對是錯,再後悔也無濟於事……但是這一次,我確實很後悔招惹了他。”


    右司案大人吃醋後的言行舉止我有幸見識過一次。


    那是天朗風清的早晨,冬日霜寒未化,右司案大人握著一把長刀,若然無事地站在花令麵前,刀光、殺式和他臉上的表情,都比積攢了一個冬天的霜雪還要冷。


    那時不過一個來曆不明的尉遲公子,尚且能讓右司案大人有如此激烈的反應,思及花令家裏風姿各異的男寵,我沒來由地打了一個冷戰。


    我有些理解為什麽花令會後悔招惹了他。


    然而在這個時候,我還是想為右司案大人說兩句好話。


    我默了一小會,抱著手裏的陣法書坐得離花令更近,誠心誠意道:“雖然他做了這些事惹你生氣,他也一定是真心喜歡你的。”


    花令聞言怔了一瞬,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似乎很想反駁,卻找不到鑿鑿證據,過了半晌,竟是頹然道:“你不如再告訴我一句,他到底喜歡我哪裏呢,無論他喜歡什麽,我都可以改……”


    正於此時,掛在腰間的月令鬼玉牌亮了亮。


    我低下頭看著鬼玉牌,一時摸不清狀況,又見那玉牌綠光通透,後知後覺地從乾坤袋裏取出了死魂簿。


    我打開死魂簿凝神看了半刻,吃驚地豎起簿本,又盯著看了一會,聽見花令不解地問道:“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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