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興家的餘怒未消,伸手向她身上就擰,“小蹄子,是你惹天福?別以為你是周家少奶奶,連我吳府的丫頭都不如。”


    柳絮躲閃,灶間小,身上還是挨了她幾下,她不分辨,也不求饒,趙婆子攔著,勸解,“大娘莫生氣,柳絮不懂事,待我告訴她”


    周興家下死力怕打她兩下,“小賤人,不知天高地厚,福哥若有事,我饒不了你”


    “好了,成什麽樣子,讓人看見說我周家不厚道”周興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周興沉臉對渾家道:“打兩下出出氣就行了,人打壞了,還怎麽侍候福哥”


    周興家的聽男人發話,不敢撒潑,氣哼哼地走了。


    “你大娘打你,是氣急了,你別放在心上,迴頭我勸勸她”


    柳絮雙手抱在胸前,一臉的漠然。


    周興瞅著她,又關心口吻,“我知道福哥不好侍候,不全賴你,日後,你小心點就是”


    說完,也走了。


    趙婆子這時上前,撩起她衣衫,看她傷處,手臂青了兩塊,別處沒傷著。


    趙婆子歎氣,“你真是命苦,以後侍候福哥千萬要小心,多順著他,不的吃虧的是你自己”


    ☆、第8章 圓房


    柳絮把晚飯端到周天福屋裏,周天福躺著不動,眼睛裏都是恨意。


    柳絮放下碗筷,冷臉,“吃飯了


    周天福賭氣,“不吃”


    周興家的站在門口,沒好眼睛看她,斥責,“越來越沒規矩,還敢甩臉子給福哥”


    又朝兒子道:“她要服侍你不盡心,告訴我”


    周天福翻了翻眼珠,“她不讓我碰,嫌棄我”


    周興家的安撫兒子“她早晚都是你的人,等做了你媳婦,你愛怎麽折騰,都由著你”


    周天福白著一臉,手指柳絮,“我現在就要她做我媳婦”


    周興家的斜睨眼柳絮,沒接話茬。


    柳絮唇角上揚,嘲諷眼神盯著周天福腰下某個部位,周天福敏感,往上拉了拉被子,羞惱,待要發作。


    這時,趙媽在堂屋門口喊:“柳絮,蓋簾收哪去了”


    柳絮應一聲,借故出去,走到院子裏,趙媽悄聲道:“這兩日你躲著點福哥,你忙活廚房的事,我替你照顧小主子,等福哥氣消了,你在上去侍候。”


    柳絮感激,“謝謝媽媽”


    吃過晚飯,周興家的指著一大盆子衣裳,對柳絮道:“把這些都洗了”


    盆子裏有周興家的褻衣還有周興小褂。


    柳絮把盆子端到井台邊,打水,泡上,搓洗。


    洗完,已日落,明月高懸,柳絮覺得頭癢,借著灶上餘溫,坐了一銅壺水,搬個矮凳子,把水盆放在上麵,在灶間門口洗頭。


    趙婆子手裏拿著玫瑰香胰子和一瓶頭油,對低頭正洗頭的柳絮道;“使這個,主子賞的,這可都是地道的好東西,吳府裏小姐都使這個”


    柳絮上次在家裏清水洗的,總覺得沒洗淨,打了幾遍香胰子,仔細洗了,換上清水,把皂沫衝洗幹淨,又倒了一盆清水,裏麵滴上幾滴桂花頭油,一股淡淡的清香。


    用帛巾抹淨發絲水珠,烏發挽起,盤在頭頂,拿帛布包頭,低頭一看,衣衫前襟打濕了。


    遂拿個大木盆,倒上熱水,端到柴房,又提了一桶冷水兌上,把柴房門栓上,不放心,用手試試還牢靠,摸黑脫掉衣衫,舒舒服服泡個澡。


    一縷清涼的月光自窗欞灑入,照見她藕臂,有兩小塊淤青。


    待洗完,她剛要站起身,突然,窗前一個人影一晃,柳絮低而短促驚叫,“誰,誰在外麵”


    那黑影瞬間消失了。


    柳絮本能地伸手抓過衣衫擋住身子,柴門有輕微的響動,似有人想推門進來,她緊張地抓住木盆邊,眼睛死死盯著門栓。


    屋外那人推了兩下,沒推開,就沒動靜了。


    柳絮忙三兩下穿好衣衫,人冷靜下來,悄悄開了柴房的門,朝四處看看,院子裏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影。


    柳絮眨眨眼,方才難道是眼花了,可是明明看見。


    她把水倒了,收拾幹淨,迴到跟趙婆子住的小屋,趙婆子正坐在炕上縫補衣衫,抬頭問:“我看你提水,洗澡了”


    柳絮嗯了聲。


    趙婆子瞅著她的臉,狐疑,“我怎麽方才好像聽見你叫聲?”


    柳絮輕描淡寫地道:“看見一隻蟑螂”


    趙婆子將信將疑,納悶“這時節還有那阿物”


    柳絮遮掩過去,仔細迴想,窗戶上的影子,像是個男人,周家除了周興就周天福,那人十有□□是周興這個公爹,柳絮不敢聲張,傳揚出去,壞了名節。


    次日一早,吃早飯時,周興家的望著男人,“昨晚我一覺醒了,你不在身邊,後來就迷迷糊糊睡了”周興倆口子歇得早,要起大早侍候主子,每日用過晚飯,天一傍黑,就躺下。


    周興無事人似的,“我肚子疼,跑了幾趟淨房,可能晚飯吃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周興家的對立在旁邊侍候的柳絮道;“剩下飯菜吃不了就倒掉,不新鮮的東西別舍不得扔”


    又道:“是不是蝦不新鮮,告訴趙媽下次早點去,挑好的買,價錢也貴不了幾文”


    柳絮緊張得手心攥出了汗。


    晌午,周興家的帶著一個郎中,往東稍間,給周天福把脈。


    一會功夫,周興家的站在台階上喊,“柳絮,燒水沏茶”


    柳絮端著茶盞,郎中從屋裏出去,被周興家的讓至堂屋,柳絮就聽郎中道:“少爺體虛,不宜勞動,我看沒什麽大礙,就按我原來開的方子服用”


    這個郎中像是跟周家很熟,話語婉轉,沒點破不宜房事、男女之私。


    周興家的看著柳絮道:“你明日跑一趟德生堂,看缺的那味藥到貨了嗎?要是沒到貨,你多去幾家藥鋪問問”


    次日,周興倆口子前腳出門,柳絮後腳告訴趙婆子一聲,就出了周家。


    熟門熟路,半個時辰,柳絮就到了德生堂,生藥鋪的掌櫃看她跑二次,有點過意不去,一個勁地說陪好話,“讓姑娘跑腿,我這難為情,這樣,這味藥就便宜算給姑娘”


    掌櫃的照原價少收了十幾文錢。


    柳絮高興,出了生藥鋪,往剪刀胡同,用省下的十幾文錢在胡同口買了點心。


    提著點心包,腳步輕快地進了院門,院子裏無人,推開柴門,就見柳芽兒站在小板凳上,手裏拿著碗,往大鍋裏盛粥,聽見門響,迴頭,驚喜叫:“姐“


    遂朝裏屋喊:“寶兒,姐迴來了“


    寶兒從屋裏跑出來,稚嫩聲,“姐”


    柳絮牽著兩個孩子進裏屋,把油紙包放在桌上,打開,裏麵躺著四塊酥軟的做成鮮花樣式的糕點,給兩個孩子一人一塊,。


    寶兒甜嘴巴舌的吃一塊,舔舔手指頭,柳絮把給小生子留的一塊包起來,多餘的一塊,給了寶兒。


    她方才進院子時,看柴垛亂了,遂走去收拾院子。


    柳芽兒吃完點心,走出來,“姐,我去門口找二丫她們玩”


    柳絮叮囑,“別跑遠”


    柳芽兒答應一聲,蹦跳出去了。


    柳絮把草垛碼好,心想時候不早,該迴去了,迴去晚,周天福那性子又要生事。


    剛直起身,院門猛地撞開,柳芽兒跑進來,大喊,“姐,不好了,孫家小子帶人攆我哥”


    柳芽兒跟幾個小姑娘在門口玩,抬頭,就見斜刺裏小生子從前麵胡同裏跑出來,後麵跟著一群半大小子,柳芽兒趕緊跑迴家告訴姐。


    柳絮順手抄起笤掃疙瘩,跟著柳芽兒跑出家門。


    一個胖男孩一下子把小生子撲倒,翻身上去壓在身下,騎在身上,掄拳就打,周圍一群孩子叫好。


    胖男孩叫嚷,“說,你是小偷,還偷聽不偷聽”


    “我不是小偷”生子掙紮,倔強辯解。


    柳絮大喝一聲,“住手”


    胖男孩爬下小生子身子,撒腿就跑,柳絮手裏拎著苕帚疙瘩追出去,一群孩子一哄而散,


    柳絮甩出笤掃疙瘩,叉腰罵道:“看誰再敢欺負我家生子,本姑娘打上你家門”


    這時,胡同口一個清俊書生探頭探腦,柳絮手裏的笤掃疙瘩甩出老遠,差點打到他頭上,書生嚇得頭一縮,吐舌頭,小聲嘀咕,“這咋跟我娘一樣”


    孩子們跑沒了影,柳絮過去拾苕帚,書生躲不住,紅著臉地從牆後走出來。


    柳絮憋不住想笑,訕訕的,“打到公子了?”


    書生忙搖頭,“沒有”


    柳絮不好意思,“我嚇唬孩子,總欺負我家生子”


    書生道;“沒事,我娘比姑娘還厲害,我爹老實,常受人欺負,家裏的事都是我娘出頭”


    柳絮想起那日大街上罵兒子的婦人,心想,在他眼裏我跟他娘一樣是個潑貨。


    柳絮收斂,柔聲問:“請問公子貴姓,上次承公子幫忙,不知名姓”


    “我姓陸,陸誌文,誌氣的誌,文章的文”書生咬文嚼字,一板一眼地道。


    柳絮莞爾一笑,“寒舍簡陋,不請陸公子屋裏喝茶。”


    陸誌文局促道:“我該迴家了,晚了我娘又要找我”


    柳絮扭臉,握住嘴,差點笑出聲。


    陸誌文臉又發紅,告辭轉身走了。


    柳絮望著他走遠,帶著孩子進了院子,柳絮問生子,“打哪裏了?”


    小生子滿不在乎,“姐,沒事,你放心”


    柳絮道:“私塾別去了,姐叫你認字”


    領著小生子去後院折了一根樹枝,蹲在院裏地上,端端正正寫下,‘柳生’,叫他隨著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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