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橋頓住了腳步。


    “阿橋……”


    “我沒有說謊。”柳橋沒有轉過身,聲音虛無縹緲,“我的確不是你的女兒,你的女兒早在二十多年前便死了,而我,不過是一縷來自異世的幽魂罷了。”


    明睿太後瞪大了眼睛。


    “我一直認為隻要我腳踏實地,隻要我安下心來踏踏實實地過日子,隻要我堅持不懈,隻要我不放棄,便可以在這異世找到一絲立足之地,找到安身立命的根本!後來,我也的確是做到了,至少這幾十年來我是這般認為,隻是很可惜,到頭來不過是我自欺欺人罷了,愛情,親情,榮華富貴,顯赫身份……到頭不過是一場夢,一場不切實際的夢。”


    “你……”


    “我沒有說謊。”柳橋轉過身,仍是麵無表情,“我的確不是你的女兒,甚至,不是柳家村的柳橋!我不過是一縷異世的幽魂,一個不該存在於世上的人!也許正因為如此,我注定了便是一無所有的結局。”


    明睿太後渾身顫抖,眼底中有著極深的不敢置信,這般神色,似乎是信了。


    “太後娘娘。”柳橋繼續道,仿佛絲毫不覺得這般是在傷口上撒鹽似得,或許是知道,隻是,她如今要的便是這個。


    她痛苦,別人憑什麽就好過?!


    “人做下的事情便如同潑出去的水,水沒有收迴的機會,做下的事,也不會有彌補的機會!即使您是最尊貴的太後娘娘!”


    明睿太後麵色再以極快地速度轉變。


    柳橋沒有再說下去,轉身離開,走出了寢殿,走出了慈安宮,沒有上停在外麵的轎子,而是一步一步走離這個皇宮。


    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於走出來了。


    而便在她要登上離開的馬車,一人衝了出來,正是慈安宮的掌事嬤嬤。


    “長公主……”


    柳橋臉上一片淡漠,並未應她的話。


    “長公主……”嬤嬤麵色惶恐,“太後娘娘讓奴婢來轉告長公主一句話……太後娘娘說……您永遠是她的女兒!永遠都是!”


    柳橋眼底似乎有過一瞬間的波動,隨後,一言不發地進了馬車。


    馬車緩緩地駛離。


    是夜,宮中傳出喪鍾,響遍了京城。


    七七四十九聲,太後崩逝。


    ☆、279 大結局下(上篇)


    明睿太後崩逝,京城中再一次掛上了白綢,朝廷下令民間,酒樓楚館一個月內不得開業,百姓三月之內禁一切喜慶活動。


    京城七品以上命婦入宮致哀。


    後宮妃嬪守孝慈安宮。


    悲傷的哭聲響徹了這座威嚴莊重的慈安宮。


    德妃作為後宮品級最高的後妃,明睿太後的喪事自然也落到了她的手上,又要照顧承平帝,又要安排喪儀,不過是幾日,德妃便瘦了一大圈。


    “母妃,你歇一下吧,喪儀有內務府跟禮部的人在!”泌陽公主看不過去了,皇祖母崩逝,作為孫女,她也是難過,可若是說傷心欲絕,卻也不至於,畢竟這些年來,他們祖孫也算不上是親近,至少跟自己的母妃相比,是差遠了,“父皇已經這樣了,兒臣不想母妃也累倒!”


    “不得胡說!”德妃輕斥道,“那是你的皇祖母!”


    “我知道!”泌陽有些不忿,“隻是……”反駁的話在母親嚴厲的神色之下沒有繼續,抿了抿唇,將怒火轉移,“說來說去也是永安姑姑不是!皇祖母生前那般疼她,如今皇祖母沒了,她居然來都不來!而且,兒臣聽說皇祖母去世之前最後一個見的人便是她!母妃,你說她……”


    “夠了!”德妃打斷了女兒的話,“不知道情況便不要胡說!永安長公主是太後的女兒,哪裏有母親去世女兒不難過的?”


    “可她的確臉都沒露一下!”泌陽仍是不忿,“就連永壽姑姑也都守在靈前,可她倒好,竟然來都不來!母妃,我看她就是一個冷血的,以後你不要再摻和她的事情了!”


    說完,又壓低了聲音道:“她跟太子有仇,現在皇祖母沒了,父皇又是這個樣子,太子必定不會放過她的,母妃,你不要再……”


    “好了!”德妃打斷了女兒的話,“你的意思母妃明白,母妃知道該怎麽做。”


    “母妃……”


    “你去靈前守著吧,母妃去看看你父皇!”


    泌陽公主見狀,隻好應下,轉身迴靈堂繼續守靈。


    德妃看著女兒離去的背影,深深地歎了口氣,女兒所說的這些她不是不明白,也不清楚永安跟太後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隻是若是說永安是一個冷血之人,她並不怎麽相信。


    皇上跟太後都不是糊塗之人,若永安是這般一個人,他們不可能對她如此信賴。


    如今永安這般……


    她擔心將會有大事發生!


    德妃心事重重地到了乾元殿,可這才進了乾元殿,便得知了太子也在,心下頓時一驚,快步走進了寢室。


    寢室內,隻見到一個人。


    秦霄!


    德妃疾步上前,便是極力掩蓋,可還是漏出了驚慌,“太子殿下,您怎麽會在這裏?”


    秦霄側身,似笑非笑的神色,“德妃娘娘認為本殿會做什麽?”


    “本宮隻是沒想到殿下會在這罷了。”德妃上前,坐在了床邊,取了繡帕輕輕地為承平帝擦了擦額頭,盡可能地表現的平和。


    秦霄繼續道:“是嗎?本殿還以為德妃娘娘認為本殿會謀害父皇所以才這般緊張。”


    德妃側身看著他,皺眉道:“殿下怎麽會這般想?本宮雖然是深宮婦人,但是也不是聽信謠言之人,殿下對皇上一片仁孝之心,如何會做出弑君殺父之事來?”


    “是嗎?”秦霄微笑,“那本殿便多謝娘娘了。”


    “殿下言重了。”德妃轉過視線看著承平帝,哀傷道:“本宮一介婦人,能夠做的便是盡一切的努力照顧好皇上,其他的事情……”轉過視線,懇請道:“還是要靠太子殿下。”


    說完,起身跪下。


    “娘娘這是做什麽?”秦霄忙後退一步。


    德妃抬頭,“殿下,太後不在了,皇上絕對不能再出事,還請殿下盡快派人找到解藥,救救皇上!”


    秦霄彎腰扶起了她,“娘娘放心,本殿一定會盡一切的辦法找到救父皇的辦法的!”


    “謝殿下!”


    “不管是身為臣子還是身為人子,這都是我秦霄該做的!”秦霄正色道,“擔不得德妃娘娘這句謝!”


    德妃低著頭拿著繡帕抹了抹眼角,“不管怎麽樣,本宮跟皇上便隻能靠殿下了。”


    “這是兒臣該做的。”秦霄繼續道,目光轉向了承平帝,“今日父皇的氣色不錯,多虧了娘娘照顧周到。”


    德妃轉身迴到了承平帝身邊,“本宮能夠做的也便是這些了,希望列祖列宗,太後娘娘在天之靈庇佑皇上盡快度過此劫。”說完,又低頭抹了抹眼淚,方才對秦霄道:“殿下既然為太後娘娘守靈,又要忙於國事,還是先迴去休息吧,皇上這裏有本宮便行。”


    “那就有勞娘娘了。”秦霄道,隨後躬身一禮,便轉身離去。


    待秦霄離開之後,德妃便沉下了臉,換來了宮人,“李公公呢?本宮不是吩咐他寸步不離地守著皇上的嗎?他去了何處?!”


    太後沒了,皇上又是這個樣子,若是秦霄真的要再下毒手,誰也阻攔不了他,甚至明明知道是他做的也奈何不他!


    即使局勢逆轉的機會很低,可她也不能讓皇上在秦霄的手中再出事!


    “李公公之前還在的,後來……後來便不知道去了哪裏了……”


    德妃聞言心下一沉,李公公對皇上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皇上出事之後,他便寸步不離地守著,怎麽可能無緣無故地走開?


    “走了多久?”


    “半個時辰左右……”


    “太子來之前便不在?”德妃繼續問道。


    “李公公走了小半個時辰後,太子殿下便來了。”


    德妃牙冠一咬,心裏的揣測已經是肯定了大半,李公公不見了必定是與秦霄有關係!


    隻是他想做什麽?


    利用李公公下手謀害皇上?!


    還是……


    德妃抬頭對自己的心腹嬤嬤道:“去打聽一下太後崩逝之前跟永安到底說了什麽!”


    “是。”


    李公公跟皇上出生入死多年,若是可以被秦霄收買的,早便被收買的,至於威迫,他一個太監的,能有什麽被秦霄威迫?性命?若他怕死,早就投靠了太子了!


    想來想去,德妃還是覺得這件事必定是與永安有關係!


    便是連她都覺得永安如今的態度很奇怪,秦霄這般一個多心之人怎麽會不懷疑?


    皇上迴來之後,將宮內徹底清理了一遍,便是當時皇上已經昏迷,隻是太子也不會有那般快的手腳在慈安宮安插眼線,而且當時便隻有太後跟永安兩人在。


    太後已經沒了,也不可能直接對永安下手,便隻能從皇上身邊的人下手!


    李公公無疑是最好的人選!


    ……


    德妃派去的人並未能夠為她打探到消息,而李成安也並未迴來,“派人去找!”


    “娘娘……”


    德妃看著自己的心腹嬤嬤,“你覺得本宮不該這般做?”


    “老奴不敢,可是若是這件事被太子殿下知曉了,娘娘的處境便更加危險了!娘娘,老奴知道娘娘一心想為皇上做些什麽,可是……請恕老奴說句犯死罪的話,皇上如今這樣子,能夠好起來的機會能有多少?便是太後真的托付了長公主什麽,可長公主始終是一個弱女子,還是已經出嫁了的,她能夠做什麽?又敢做什麽?娘娘,長公主便是再恨太子,再孝順太後娘娘,也不會不顧及自己的兩個孩子的!便是她真的豁出去一切了,可她憑什麽與太子殿下對抗?別說太子殿下如今是眾望所歸,便是他真的有什麽,朝臣們會支持長公主反太子殿下嗎?娘娘,如今這般形式,保存自己才是最重要!說句不吉利的話,若是娘娘也出事了,那誰還能一心一意地照顧皇上?”


    德妃疲倦的容顏又添了些蒼白,低頭看著仍在昏迷之中的承平帝,沉默良久,方才抬頭,“再派人去易家讓永安進宮祭奠!”


    “奴婢明白。”


    ……


    太後崩逝,普天同哀。


    不管柳橋是否進宮,是否去守靈,是否在乎這件事,易府的大門上的大紅燈籠換成了白色的,白綢也高高懸掛著。


    府中下人也都換上了白色喪服。


    隻是,府邸的四個主子卻是沒有。


    雲氏沒有是因為仍然纏綿病榻,沒有這個必要,而其他的三位主子,除了不懂事的那個之外,都是不願意!


    柳柳倒不是不想為外祖母服喪,外祖母去世她也難過,可是她不想穿喪服,不想在這時候穿喪服,好像是傳了便相信了她爹不會再迴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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