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雷訣在識海內飛快的過了一遍,蘇慕歌已經大致記下。


    但她卻沒有動作。


    歿沉了沉嘴角:“你不信我?”


    蘇慕歌不語。


    歿微沉的嘴角悄然上揚:“你就算不信我,也別無選擇,因為,這是唯一救你們的方式。我本就白骨一具,雷劫根本奈何不得,頂多再添一道新傷,修養數年便好。嗬,若不是與你們有緣,瞧著你們被劈死,也無所謂。”


    蘇慕歌沉吟片刻,一拍靈獸袋:“銀霄,進來。”


    銀霄踟躕,傳音:“慕歌,我覺得有些不對。”


    “進來。”蘇慕歌不容置喙。


    “你……”銀霄無奈,隻能化了獸形,縮身進入靈獸袋。


    “轟——!”


    第二道天劫降落時,蘇慕歌催動導雷訣,雷電砸下,並沒有劈在頭頂,先從白骨手中的珠子過了一圈,繼而由靈台入體,不知化為什麽物質,順著她的經脈遊走一圈。


    蘇慕歌覺得經脈快要崩斷。


    緊繃感隻持續了一息。


    便被白骨導出,吸入他掌心內的珠子。


    緊接著,是第三道、第四道……


    “慕歌,我怎麽覺得,他是在借你的身體療傷?”銀霄驚悚開口,“換句話說,他拿你當爐鼎來用?!”


    “我知道。”額角汗珠不斷滾落,蘇慕歌咬牙道。


    “你搞什麽?那你還繼續?!”


    銀霄說著,便要跳出來,卻被蘇慕歌壓下:“咱們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你的化形天劫,總是要渡的。”


    銀霄怒道:“那我寧願被雷給劈死!”


    “他真有可能是我父親。”沉吟片刻,蘇慕歌無奈道,“所以屬性相近,對他有用處。”


    “那你快告訴他啊。”哪怕猜到蘇慕歌是想幫她父親療傷,銀霄依舊氣的不輕,被拿來當爐鼎使用,是要折損修為的,“教他速速停手!”


    “你真覺得,他會停手?”


    蘇慕歌譏誚的牽了牽唇角,繼續替歿轉化能量。


    第十八道、第十九道、第二十道,隻餘下最後一道。


    待蘇慕歌念過導雷訣,眼見第二十一道大天劫即將落下,歿卻突然收迴手中珠子:“謝過。”


    “前輩,還有最後一道天劫,您豈能現在放手??”


    “最後一道大天劫,等同於前二十道的總和,無人可以轉化,更無人可以吸納。”歿手中乳白色珠子漸漸變得透明澄澈,逸散出絲絲柔和靈氣,繞著歿的骨頭旋轉。


    白骨生肉,歿的模樣逐漸清晰。


    蘇慕歌的瞳孔略有一縮。


    果然是他。


    曾在幻境中見到的,果然都是真的。


    歿一展袖,便要離開,結果隻飛了十丈,神色便是一凜!不對!最後一道大天劫並不是衝著蘇慕歌去的,而是衝著他自己!


    “轟——!”


    “你敢陰我!”


    “靳前輩,愣著作甚,走!”


    蘇慕歌一拍靳洌的肩膀,貼上神行符,撐起防護罩,趁著爆炸的衝力,衝開周遭屏障,遠離這個劫難現場。


    一口氣跑出數百丈,再迴頭,仍是一連串的爆炸。


    火光漫天,一團團的黑煙如蘑菇一般向上翻湧。


    大天劫的威力,果真驚人。


    銀霄怔怔道:“他會死嗎?”


    蘇慕歌麵無表情:“他可是十二超神器靈之首的歿,你這區區化形天劫,在他眼裏算的了什麽?況且,如今傷勢已經大好,用他的話說,頂多再受一次傷。”


    “你早猜到他的預謀?”


    “以他的能耐,起初衝出屏障並不難,但他靈氣耗損嚴重,不願耗費靈力,所以想要我來引雷,他趁機離開。但之後,他可能探出,我可以承受導雷訣,助他療傷,故而改變初衷,耗費更大的氣力,將我的肉身從遠處瞬移迴來。”


    “原來如此。”


    “他原本的打算,就是吸納二十道雷劫療傷,最後一道大天劫,他管不著也不想管,由著我被劈死。”蘇慕歌擦了擦臉上的黑漬,冷笑道,“所以最後一次,我念的不是導雷訣,而是天階極品引雷咒!他吸了那麽多雷電之力,不劈他劈誰?!”


    “你怎麽知道?”銀霄瞠目結舌。


    “莫要忘記,我可是痕教出來的。”蘇慕歌睃一眼遠處的蘑菇雲,“所謂超神器靈,不就是吸收日月精華,經過風雨雷電曆練出來的麽。自然存在的,都可以被他們所吸收。”


    “那你為何可以承受?”銀霄茫然,“因為你是他女兒,他發現了……”


    “從頭至尾,他的情緒一絲不曾變過,應該沒有發現。”蘇慕歌搖頭,“至於我可以充當導體,我猜想,許是修煉邪闕前輩贈送的秘籍之故。”


    銀霄默默點頭,歎氣:“慕歌,雖然歿大神這事兒幹的缺德,但他是你父親,你如此坑他……”


    “你且告訴我,誰家父親能幹出這種事情來?”


    “但他可能並不知道啊。”


    “怪我啊?”


    銀霄張了張嘴,發現自己無言以對:“你真不打算認他?”


    “有什麽好認的?”蘇慕歌譏誚道,“除卻在修真界最不值錢的親緣關係,我同他還有什麽相關?前頭療傷,算是我還他生恩,自此,兩不相欠。”


    一想起在幻境中看到的一切,蘇慕歌便覺得齒寒。


    親情和恩情,一直以來,始終都是她的軟肋。


    但這個爹,想想,不要也罷。


    ☆、第91章 渡人渡己


    天際的雷雲已經逐漸散去,歿所在的穀地,時不時有些輕微的爆炸,蘑菇雲逐漸變小,但仍舊一朵一朵上湧。


    蘇慕歌佇立崖頂,脊背倏地一涼,驚覺背後有人。


    防護罩一瞬築起,轉過頭,是一名相貌清雋的男子。


    蘇慕歌認識,是靳遲。


    便拱手道:“靳前輩。”


    靳遲窺一眼遠處穀地:“那邊是……”


    “哦,晚輩的靈獸,方才渡了化形天劫。”蘇慕歌迴的輕描淡寫,此事他弟弟靳洌也在場,迴去自會告訴他。


    “原來如此。”靳遲輕咳兩聲,點頭示意了下,轉身離開。


    一個昨日為他抬轎的修士,正在不遠處的崖邊等他歸來,兩人說著話,便迴去了。之前沒注意,這築基修士原是個易男裝的女修,生的唇紅齒白,眉清目秀。


    瞧他二人舉止,許是情人關係。


    蘇慕歌不由望著他們離去的身影發了會兒愣。


    上一世,蘇慕歌的朋友屈指可數,靳遲算是同她交情最好的一個。


    嚴格來說,蘇慕歌交朋友的標準,並非誌趣相投,而是判斷此人所具有的危險性。比如秦崢,雖對她有恩,曾救她於水火數次,但上一世的秦崢陰戾冷酷,危險性十足,不宜為友。


    同樣,他自己也不稀罕交什麽朋友。


    修士之間信任薄弱,朋友這東西是個稀罕物,大都是過得去,便結個伴,總比臨時拉來的隊友靠譜。


    靳遲乃是儒修,自律甚嚴。有心計,但也友善。


    高等修真界世家大族出身,眼皮子不會那麽淺,是個可以令她信任一二的夥伴。


    有些秘境蘇慕歌一個人搞不定,經常會傳訊邀他共往,這一點,連裴翊都得靠邊站。當然,裴翊才是最好的人選,但蘇慕歌在痕的思想灌輸下,總覺得同裴翊一起曆練,自己便成了依賴者,他才是掌控人。


    而依賴者,往往是弱者的表現。


    思緒飄的有些遠了,蘇慕歌微微一歎:“那女修士已是築基境圓滿了。”


    銀霄從靈獸袋內探出狼頭,看到蘇慕歌黑不溜秋的模樣唬了一跳,不過也沒在意:“築基境圓滿怎麽了?”


    “奪基術,一定要在對方金丹境之前施展。”蘇慕歌斂著眉,說道,“所以,在這女修結丹之前,靳家家主,一定會教他二人結成道侶。那一日,便是這女修殞命之時。”頓了頓,又道,“她的死活,與我無關,但靳遲往後,終日活在苦痛和懊喪之中,用他自己的話說,生不如死。”


    “所以,你想提醒他?”


    蘇慕歌現出迷茫之色:“我很猶豫。”


    銀霄不及迴答,便聽見桑行之問道:“猶豫什麽?”


    聲音有些飄忽,但真真切切是桑行之無疑。蘇慕歌微微一怔,放出神識望去,足足十息過罷,始見到桑行之禦風飛行的身影。


    蘇慕歌忙不迭行禮:“桑前輩。”


    桑行之施施然落地,笑道:“看來,你又一次逃過一劫。”


    蘇慕歌再拜:“先前多謝桑前輩救命之恩。”


    “那是你命不該絕,”桑行之不知察覺到什麽,眼眸倏地一沉,麵上笑容卻未變:“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即便沒有我,也會有其它變故發生。”


    蘇慕歌洞察他一瞬的變化,故作不知:“冉前輩、秦師兄他們呢?”


    “山腳下,沒有兩三個月,大概上不來。”


    “您……”蘇慕歌一愣,以桑行之的修為,也不能將他們帶上來麽?


    “青木現在狀況如何,你可知道?”


    “見過幾次……”


    蘇慕歌便收斂分散的心神,將永夜殿內的情況、以及師叔原本的計劃一一說了。不過原本的計劃,基本可以宣布報廢。如今銀霄的化形天劫已經渡過,事實證明,根本動搖不了明光山的根基。


    再者,即便蘇慕歌將外麵的事情做好,殿內的情況同樣不容樂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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