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崢捉摸片刻,也有些不太確定的道:“沒有發現一名傷者,莫非全都已經死啦?”


    洛河大仙沒有說話,那張臉就像吞了一整個雞蛋,噎的不上不下。


    一看這表情,秦崢知道自己又蒙對了。


    巴掌一拍,朗聲大笑:“原來我不隻英俊,學識竟還如此淵博啊!”


    厲三娘和千蛛子都快哭了,雖然這答案怎麽都和學識淵博沾不上邊,但秦崢答出了整整九道怪題,卻是不爭的事實。


    秦崢得意完畢,掰著手指頭數了數,揚眉道:“老頭,我已經答對了九道題,可以放我家慕歌出來了吧!”


    “不行!”洛河大仙不服氣,“一共十九題,還有十道未答!”


    “之前不是說好答對九題就可以嗎!”秦崢火道,“道爺我最恨別人騙我!堂堂一個仙人,豈可說話不算話,簡直比我師父還可惡!”


    “老夫定的規矩,老夫想改變改,豎子小兒,你又能奈我何?”


    “我再問一次,你究竟放不放人?!”


    “不放,”洛河大仙哼道,“有種打我啊!”


    “這麽賤的要求,不滿足你真是過意不去!”秦崢一聽這話,拔劍就要衝上去,被千蛛子和厲三娘一人扣住一條手臂,“放開我,我要去砍死他!”


    “大仙隻是一抹虛幻之影,你砍不死。”千蛛子一個頭兩個大,他開始懷疑,這一次是不是看錯了人,“九道題都答對了,再來十道,也未必難得到你。”


    “沒錯,別中了他拖延時間之計。”厲三娘也跟著勸。


    “行,你說!”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秦崢掙脫他們的鉗製,正了正銀冠,臉頰因為慍怒而微微泛紅,“道爺不用武力打敗你,道爺要用智慧征服你,通俗點說,就是道爺砍不死你,道爺氣死你!”


    *****


    在外人看來,九宮天梭的轉動速度極為緩慢。


    但對於九宮天梭之內的人來說,整個世界幾乎是地覆天翻。


    愛恨貪嗔癡,一個個輪了一遭,整整將九麵骰子全部轉了一遍。蘇慕歌一招沒出,卻像是被扒了一層皮,臉色慘白,狼狽不堪。


    她想起之前出去的三人,那渾身的傷口,有些明白裴翊為何會說,之前受傷是件好事。


    或許因為受傷,所以她的幻境是心魔試煉。


    而裴翊和無塵和尚那一麵,必定是打的十分兇殘。


    其實,相比較鑽心蝕骨的心魔,蘇慕歌寧願選擇簡單粗暴的鬥法。


    不過這九場心魔幻境輪下來,她心智堅定的程度,比之從前不知又邁進了多少台階。恩,也算一次難得的心境修行吧,對日後結丹,大有裨益。


    待第九個幻境煙幕消散,蘇慕歌知道一切終於結束了。


    她鬆了口氣,均勻著自己的唿吸,等待出口打開。


    可惜左等右等,周遭仿佛陷入一片死寂,絲毫不見動靜。


    蘇慕歌納悶極了,她從地上爬起來,衝著天幕高喝一聲:“洛河大仙,不是已經結束了,為何還不放我出去?”


    此時洛河大仙正同秦崢吵架,吵的臉紅脖子粗,哪裏有空理會她。


    蘇慕歌並不知情,又連喝兩聲。


    幻境上空,終於傳出洛河大仙一聲憤怒咆哮:“吵什麽吵!年輕人,一點點耐性也沒有,等等會死嗎!會死嗎?!”


    蘇慕歌被震的一縮脖子,心道這老頭是怎麽了,吃了炸藥一樣。


    她便不再多言,攤開手臂躺在草地上,閉目小憩。


    九麵幻境雖然已經結束,伴著秦崢迴答問題越來越快,九宮天梭的運轉速度卻是越來越快。蘇慕歌身處內部,幾乎是感知不到的,頂多覺得有些昏眩。


    便在這股昏眩之中,蘇慕歌漸漸陷入了淺眠。


    最後是被一個輕細的哭聲給驚醒的。


    甫一睜開眼睛,就瞧見一張梨花帶雨的臉,而且還是一張陌生的臉。


    蘇慕歌驀地一驚,想要站起身防備,卻發現自己完全動彈不得,有種被夢魘住的感覺。下一秒,她的表情詭異而又驚奇,因為那個哭泣的女人,居然伸手將她抱了起來……


    抱、抱了起來?!


    蘇慕歌終於明白,自己竟變成了一個幾個月大的嬰孩兒!


    “小犀,你說娘該怎麽辦?”


    女人微微垂下頭,溫暖濕潤的臉頰輕輕觸碰她臉,觸感真實到可怕,令蘇慕歌心裏發寒。原來又是幻境,竟連素未謀麵的親娘江墨白,也出現了。


    江墨白的眼淚還在不斷滑落,斷斷續續的抽噎:“你爹終究還是走了。或許,當初我就不該救他,不該拿著他的靈器來強迫他留下,更不該生下你……我以為,時間終究可以溫暖他那顆冷漠的心,但最後,依舊沒能讓他愛上我,可我能做的,也隻有這麽多了……”


    “六哥?”門外響起江和正的聲音,“你在麽?”


    “在。”


    江墨白將懷裏的孩子放下,擦了擦眼淚,掐了個訣,換了一套男裝出門去。


    蘇慕歌躺在搖籃內,曆經九場幻境,她其實已經麻木了。


    隻盼著外頭那三個趕緊迴答問題,自己才能脫離苦海。


    倏然一道光芒刺了進來。


    蘇慕歌的眼睛被紮的生疼,空氣中仿佛凝滯了一般,連唿吸都覺得詭異。她微微皺著眉頭,因為房間裏突然冒出來一道身影,定眸一看,是個冷豔絕美的女人。


    女人一出手,就要扼住自己的脖子。


    幻境而已,淡定淡定,蘇慕歌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嗖!


    她出招的手突然被一道光芒擊中,仿佛觸電一般。赫然轉頭,待瞧見來人,她臉上帶著一絲驚恐,連連後退:“歿,你怎麽……”


    蘇慕歌毫不意外,娘都出來了,爹還會遠嗎?


    她欠了欠身,想要看幻境中的親爹究竟長的什麽模樣。唔,身著一襲凜冽黑衣,五官輪廓較深,似雕琢而成。相貌倒是很英俊,但周身散發出的陣陣寒氣,讓人不寒而栗。


    他一手負後,居高臨下望著蘇慕歌,瞳底一片冰涼。


    看親生女兒的目光,同看一塊兒豬肉沒有區別。


    “你要殺我女兒?”


    “女兒?”那女人聽罷笑了起來,“你我都是器靈,隻有區區一魂,而沒有其他兩魂七魄,哪裏來的子嗣傳承?她根本一點靈族的天賦也沒有,不過因為江墨白體質特殊,她的肉身沾了點兒你的靈體,歸根究底,仍隻是一個普通人類。”


    “既然是個普通人類,那你殺她做甚?”


    “痕趁你前往幽池淬煉靈器之際,處心積慮的算計你,誰知道江墨白是不是同他一夥的。咱們不能在人間久待,必須迴到零渡,萬一痕將她搶走……她肉身上這一點靈氣,足夠他作為載體寄生。”


    “有本事,你去將痕找出來。而非矯枉過正,殺死一個無辜的孩子。”


    蘇慕歌聽著聽著,逐漸聽出來些許門道。


    原來她父親也是被痕給算計了,而不是兩個器靈聯手算計她母親。


    哪怕一切隻是幻境,信息的真實性幾乎為零,但蘇慕歌心裏頭明顯舒坦很多,或許她在潛意識裏,一直也是這樣為父親開脫的,才會滋生出如此一個幻境來。


    “歿,難道你都不生氣的麽,江墨白拘禁你這麽些年。”


    “在哪裏待著,不是待著。在哪裏被拘禁,不是拘禁。生氣是一種什麽情緒,我早就不知道了。”


    男人緩緩伸出手,指尖涼的可怕,在蘇慕歌靈台微微一點,“痕,遲早是要抓的,但並非為了報仇。不能由著他任意妄為,給靈族帶來更大的災難。我會在這孩子魂魄內設下禁製,如果他敢奪舍,一旦傷及魂魄,我就能感知他的位置……”


    蘇慕歌聽的微微一怔。


    怪不得痕在奪舍之後,一直將自己的魂魄囚禁在身體內,而非毀掉。


    原來是父親在自己的魂魄內,設下了一道禁製,不過設下這禁製的目的不是為了保護自己,而是為了抓到痕。


    天下間,竟有這樣的爹?


    連程不滅這樣的人渣都知道護著程靈璧,她的親生父親,原來就是這樣一個人?


    蘇慕歌瞪大雙眼,雙目灼灼的同他對視,真就在他眼眸中看不到一絲波瀾。


    怪道靈族無情,果真無情!


    痕同他一比,都顯得有血有肉起來!


    蘇慕歌隻覺得心頭拔涼拔涼的,唿吸漸漸變得急促,但她很快警醒過來。


    這隻是一場幻境而已,切莫影響到心境。


    ******


    “第十八題!”


    洛河大仙雙目赤紅,胡子快要翹上天,“從北麓明光山乘騎獸車,前往南疆妖域界內共需要六個時辰,那麽老夫出發三個時辰後停下,老夫身在何處?”


    千蛛子閉嘴,他不是北麓人士,對北麓版圖絲毫不熟。


    厲三娘也搖頭:“這太籠統了,誰知道您的路線。”


    洛河大仙冷笑:“臭小子,答不出來了吧?”


    秦崢也冷笑:“還能在哪兒,在路上唄。”


    洛河大仙一口老血快要噴出來。


    “第十九題!”


    “等等,”秦崢揚手阻止他,“老頭,這是最後一題了吧?可不許再耍賴!”


    “等你答出來再說!”洛河大仙怒目而視,“一名五靈根、沒有家族背景的練氣境小修士,想在一夜裏將修為提至元嬰境界,他該怎麽辦?”


    千蛛子和厲三娘答也答不對,索性不答了,三雙眼睛齊刷刷望向秦崢。


    秦崢不假思索的道:“做夢!”


    之後其中兩雙眼睛轉向洛河大仙。


    洛河大仙死死抿住唇,白胡子一抖一抖。


    秦崢一點也不懷疑自己的正確性,起初答題全靠蒙,爾後漸漸便掌握了這些題目的規律:“老頭,題目全都答完了,還不速速放人!”


    洛河大仙同他僵持許久,最終還是歎了口氣。


    一揮袖子,旋轉著的九宮天梭驟然停下。


    星幕之下裂開一道口子,第一個出來的是裴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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