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在才能和智慧上比不了呂太後,但我絕不想過呂太後那樣看著漢高祖與戚姬秀恩愛,自己在心裏積攢著忿恨。我也要享受美好的生活,”盧八娘說著飲盡了杯中酒,帶了些醉意笑著招門外的管事進來,“去青州城為我招十名少年,要年少美貌未曾婚配的。”


    王妃的思路永遠是這樣與眾不同,盡管劉三娘子是最熟悉盧八娘的人之一,但她還是被驚得半


    晌說不出話來。


    看到平時膽略過人的劉三娘子目瞪口呆的樣子,盧八娘大笑了起來,“這有什麽吃驚的,你若是想要,我分給你兩個!”


    “不了,不了!”劉三娘子連連搖手。


    過了半晌她幽幽地道:“我家的那個死鬼,活著的時候我沒少吵他,現在想起來真後悔,早知他那麽早就去了,多讓讓他又如何?”


    劉三娘子曾有一個非常幸福的家,她的丈夫性格非常綿軟厚道,一輩子唯劉三娘子馬首是瞻,隻是天不假年,中年就過世了。


    “王妃,我真的很想我家的那個死鬼的,”劉三娘子眼圈有些紅了,又將一杯酒喝了進去,“你可別像我一樣有時不珍惜,沒了才知道後悔。”


    盧八娘自從離開平北城已經開始後悔了,但是她不管怎麽後悔也不可能迴去了。最根本的是,就是她現在迴去了,終究還是會離開的。


    盧八娘與劉三娘子從傍晚時分一直喝到了半夜,兩個人竟喝光了兩大壇子的酒。


    第二天一早,盧八娘按了按自己的頭,難受得恨不昏死過去。可是一會兒旭兒會帶著捷兒和順兒來一起吃早餐,而且今天還有個案子等著她去判,她隻得強打精神收拾整齊出了內室。


    喝了一杯釅釅的茶,盧八娘自覺得好多了,可是兒子們進來後,旭兒和捷兒還是吃驚地問:“母妃,你怎麽了?臉色這樣不好?”


    順兒是看不出的,但是他也跟著搗亂,“母妃,為什麽臉色不好?”


    “噢,昨天與劉姑姑談起淮北紡織業的事,可能說得晚了些,今天才會沒精神。”盧八娘可沒


    臉對自己的兒子說酗酒的事,怎麽也得找個像樣的借口,而且她下了決心,就是為了兒子,以後也不會再如此了。


    然後她趕緊掩飾地問:“今天判案定在什麽時辰?”


    “定在巳時,”旭兒道:“母妃,要麽延後一天吧。”


    “不,今天就判完,然後我們還要趕路呢。”


    盧八娘喝了點粥,花了大半個時辰梳妝打扮,精通畫妝術的她知道如何掩蓋自己的黑眼圈和蒼白的臉。當淮北王妃再出現時,又是平時高貴明豔的形象了。


    “放心吧,母妃已經沒事了。”盧八娘向兒子們說,還好他們被她的畫妝術蒙騙住了。


    淮北王妃由世子陪著到了沙丘縣衙,王妃今天會為楊月嬋案最終判定的消息早已經傳了出去,所以在沙丘縣衙前已經站滿了人,很多人都來看熱鬧,有想知道案子結果的,有想見見王妃的,還有單純來看熱鬧的。


    “既然這麽多人來,”盧八娘向旭兒道:“不如就將縣衙大堂的座位搬出來,就在縣衙外判案,讓大家都看得更清楚。”


    “是,母妃。”旭兒便立刻傳令下去。


    很快,盧八娘坐在了正中的座位上,旭兒陪在一旁。案中涉及的一幹人也都到齊了,楊月嬋、趙鵬飛母子、就連已經被下獄了縣令也被提了出來,今天也會對他的瀆職行為有個最終的處理。


    到了巳時整,盧八娘拿起案幾上的驚堂木輕輕一敲,隨著衙役的一聲“肅靜!”縣衙前一大片空地上靜得連一聲咳嗽也不聞,大家都好奇淮北王妃會怎麽判案。


    “趙老夫人,”淮北王妃先問道:“關於你汙告兒媳忤逆不孝之事,你是不是沒有疑議?”


    “王妃,我知道我錯了,不該冤枉兒媳,”趙老夫人見淮北王妃最先問自己,馬上哭著哀求道:“我不過是不想兒子兒媳分開,不想孫子孫女沒有娘。以前我待月嬋也是極好的,王妃,求求你了……”


    趙老夫人確如旭兒所說,癱瘓了六七年的人看起來白胖幹淨,精神也很好,與形銷骨立的楊月嬋形成巨大的反差,盧八娘不理她的懇求,隻再次問:“我隻問你有無疑議?”


    “沒有疑議,沒有疑議。”趙鵬飛在趙母身旁趕緊推了一把母親,替她答道。


    盧八娘把目光轉向他問:“原告是你嗎?”


    “不,不是我。”趙鵬飛猶豫了一下答道。


    “讓原告說話。”


    趙鵬飛又推了推趙母,“娘,趕緊迴答王妃的話。”趙母隻得停止了哭鬧答道:“沒有了。”


    盧八娘向四周掃視了一圈,劉三娘子與沙丘紡織廠的一群婦人站在一處,正帶了些嘲諷的笑意看著趙鵬飛,而其餘各處的圍觀者也發出了小小的搔動。


    趙母出來汙告楊月嬋,不可能沒有趙鵬飛的同意,甚至她自傷的事也說不準是誰的主意,但是隻要趙母一口咬定與趙鵬飛無關,那麽趙鵬飛就能逃脫幹係。盧八娘特別點了一句,就是讓大家看穿這點。律法是嚴肅的,不可能處罰無關人員,但是人情總在人們的心中,大家此後自然能懂得趙鵬飛是什麽樣的人。


    盧八娘這時已經又問沙丘縣令,“你收受賄賂假公濟私,違反律法拘禁楊月嬋,並威逼她一事可否如實?”


    大約有了趙家母子的例子,沙丘縣令沒有廢話直接承認了,“是。”


    “既然如此,那麽就繼續進行了。”淮北王妃威嚴地向堂下說:“楊月嬋,你被汙告入獄,受盡委屈,現在由你先說接下來想怎麽辦?”


    “我想帶著兩個孩子離開趙家,自掙自吃,總要強於為趙家費盡了心血又隻不得婆婆丈夫承認要好得多。”楊月嬋神情悲苦地道:“我寧原不要誥命夫人的封賞,不要嫁妝,也要和離!”


    “楊月嬋,本王妃是否判你和離皆要依據律法秉公麵為,至於嫁妝和孩子如何安排也會如此,你不要兒戲。”


    楊月嬋被鼓勵了,“我本就要與趙家析產分居,隻是他們不同意。”


    趙家夫妻和離一事之所以讓旭兒覺得為難,就是楊月嬋是誥命夫人,曆朝以來,似乎沒有誥命


    夫人和離之事。但是這對盧八娘來說卻不算什麽,“所謂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淮北律法既然允許官府拘捕審理誥命夫人,那麽誥命夫人也一樣可以和離。”


    淮北王妃此話一出,楊月嬋和離之事最大的障礙就沒有了,楊月嬋撲通地跪了下來,“請王妃判我離開趙家,並讓我撫養孩子!”


    “王妃,我與楊月嬋結發夫妻,情誼頗深,並不願意和離。”趙鵬飛也跪到前麵說。


    趙母因為癱瘓不能行動,但她也在一旁哭道:“王妃,我錯了,月嬋是我們趙家的媳婦,孩子是我們趙家的子孫,怎麽也不能讓他們離開趙家啊!”


    “趙老夫人、你汙告兒媳忤逆,如果成真,楊月嬋就是不死也名聲掃地,走投無路。出了這樣的事情,楊月嬋是不可能再迴趙家像過去一樣伺奉你了,本王妃也不會逼楊月嬋迴去。”盧八娘又轉向趙鵬飛:“做為一家之主,你既是母親的兒子,也妻子的丈夫,母親汙告妻子時你不知情,妻子鳴冤時你還是不在,這樣的丈夫還能算是丈夫嗎?由此本王妃也要判楊月嬋與你和離!”


    劉三娘子與她身邊的婦人們歡唿起來,其他的人也都點頭讚同,很明顯,鬧到了現在的地步,楊月嬋已經無法再迴趙家生活,和離是唯一的出路。就是趙老夫人和趙鵬飛也都低下了頭,淮北王妃的話他們跟本無從反駁。


    盧八娘輕輕抬了抬手,縣衙前的聲音立即降了下來,大家都等著看到下一步判決。


    “和離之事既定,接下來就是析產,先將楊月嬋與趙家的財產公平的分開。”盧八娘向旭兒點了點頭,旭兒便站起來向下麵道:“請沙丘官學算科的先生和學生們上前來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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