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十七郎帶著旭兒在對岸浴血奮戰時,盧八娘則在黃河南岸等待,捷兒一直陪著她,“母妃,父王和哥哥一定會贏的!你去睡一會兒吧。”


    “好,我們一起休息。”盧八娘挽了兒子的手,由著他扶著自己迴了屋子,可是哪裏能睡得著,待捷兒走後她起身又去了碼頭。結果在那裏她看到了捷兒,無奈地歎了聲氣,“你怎麽又來了!”


    捷兒也沒想到母妃也迴來了,他上前抱著母妃的手臂說:“母妃,我不困,就是來聽聽父王和哥哥的消息。”


    上一次司馬十七郎與胡人交鋒時受傷差一點死掉給盧八娘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陰影,現在又加上一個旭兒要擔心,還有懂事的捷兒。


    戰爭真是萬惡之首!


    但是沒有戰爭,又不會有和平。


    淮北軍自在黃河岸邊成功登陸後,整軍繼續向北進發。


    鮮卑人一直實行的是軍戶製,幾乎所有男丁都隨時可能應召入伍,而且還要自帶武器戰馬,所以一路上遇到的平常的百姓可能就是強敵,甚至有些婦女兒童也頗有勇力。抵抗一直存在,還很激烈。


    不過這種激烈的抵抗漸漸弱了下來,當然也是與魏的國情有關。來自草原的蠻族尚未徹底開化,在組織和管理方麵很差,軍戶們根本沒有餉銀,他們奮力拚殺為的是打勝仗後在戰場上得到戰利品,這使得他們渴求勝利,但也使得他們在戰敗後立即毫無鬥誌。


    北地的城池比起黃河之南也差得遠,司馬十七郎修的平北城,高大堅實,在被十倍於已的敵軍圍困都安然無恙,而魏的京城和拱衛京城的六鎮在擅於攻城守城的南人看來實在太過低矮簡陋。。


    為了抵抗淮北軍的攻勢,魏國將北部的軍隊迴調京城。在淮北把魏當成北方的蠻族時,已經部分漢化了的魏國北麵同樣有在他們看來是蠻族的政權或者部落,柔然、白龍胡、盧水胡等等,這些蠻族也如同羯人、鮮卑人對漢族一樣,時不時地南下搶掠一番,魏軍也曾對他們進行過北征,但是並沒有徹底解決問題。


    現在魏將北部的精銳部隊調入京城,準備依靠京城和六鎮擋住淮北軍。但是他們的美好設想在火炮的猛烈進攻下徹底破滅了。


    在船上,在路上,火炮營一直沒能合適的機會顯出神威,到了淮北軍兵臨城下的時候,他們終於有了最好的機會。


    於是淮北軍在攻城時,既沒有築起高台,也沒有準備雲梯,隻是先由火炮營先開炮,猛烈的炮火將並不甚高大的城牆打出了不少的缺口,在城上嚴陣以待的鮮卑人意誌徹底垮了,魏帝帶著一部人馬衝出包圍逃向漠北。


    在先進的技術麵前,落後隻能挨打,這是顛撲不破的真理。


    自攻克了魏國京城及六鎮後,淮北軍的勝利已經沒有懸念,淮北王帶著世子留在魏國京城,現在被命名為定北城,派出手下的數員大將繼續征戰,其中青山城那支還分出一路沿海岸線向北。


    做為一個成熟的政治家,司馬十七郎更注重勝利的後續工作,他改變了以往在淮北的一些政策,比如不再追究在魏國做官的漢人的責任,而是接收他們的投誠,當然也接受其他民族官員。除了戰俘外,他也不會再把胡人當做奴隸,隻要肯安份順從,不論漢人還是胡人都是淮北王的臣民。


    淮北王甚至公開承認了鮮卑貴族自認為黃帝後裔的說法,當然非常熟悉他的人如盧八娘是知道他心裏並沒有真正的認同,隻是考慮到治理北地的現實才如此,但這是非常重要的一種態度。海納百川,有容乃大,中華民族一直具有這種包容性,五胡亂華的幾個民族最後確實也全部融入華夏民族了。


    總之,黃河之北在離開漢人的治下近百年後又重新迴到了中華正朔的懷抱,投向這個懷抱的人還在不斷增加。這當然本就是題中應有之義,畢竟淮北軍不是到異族的土地上去征服,而是收複漢人舊日江山。


    唐代詩人杜甫曾寫了一首詩,“劍外忽傳收薊北,初聞涕淚滿衣裳。卻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詩書喜欲狂。白日放歌需縱酒,青春作伴好還家。即從巴峽穿烏峽,便下襄陽向洛陽。”雖然時間地點都不對,但感情卻是再貼近不過。


    中國人最重視落葉歸根,而這時候人們對故鄉的感情更是深厚得多,自淮北王收複河北大部後,江南江北大量的僑姓便開始了北遷。他們捧著先人的牌位、扶著年老的父母,帶著幼小的孩子迴到他們從沒見過的故土。


    北遷的洪流令人淚下,也極大地提高了淮北王的聲望,盧八娘拿出米糧在沿途驛站為北遷僑姓施粥。她真心出於善意,但是能借此讓遷迴河北的人們感念淮北王妃自然也是好的。


    安老先生讓人扶著來向盧八娘辭行,年近九旬的他提到故鄉不由得滿老淚縱橫,“我真沒想到還能活著迴家鄉。”勘破生死的他卻忘不掉故土。


    “王爺已經派人接我北上,隻是手頭還有些事情要交待,不如老先生再等我一些時日一起走。”


    “不,我一天也等不了了,”與王妃同行路上要方便得多,安老先生完全明白盧八娘的好意,但是他從淮北王出征時就收拾好了行李,隻待黃河渡口對民眾開放就立刻出發,哪裏還會等,“王妃不必擔心,我這把老骨頭還能行。”


    “北地氣候與江南淮北都不同,況且過了黃河就沒有像樣的官道,”盧八娘把自己的馬車送給了安老先生,“還望老先生好好保重。”


    安老先生北上後先去與淮北王和世子見了麵,然後他便迴了自己的家鄉,在那裏他又生活了十幾年,直到一百零一歲才過世,是遠近聞名的人瑞。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仙人掌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5-04-27 11:29:23


    第199章 定北城歡渡上元節 淮王府大擺慶功宴(一


    雖然收複黃河以北之地的戰爭並沒有完全結束,甚至在某些局部地區又打了好多年,才將秦漢長城以南曆來屬於漢人的土地全部平定下來,但是眼下擺在司馬十七郎麵前最重要的事情已經是怎樣建設一個繁榮的北地了。


    在這方麵,淮北以往取得了足夠多的經驗,很多事情做起來事半功倍,畢竟是戰亂初定,司馬十七郎並不放心,總要留在這裏一段時間。


    盧八娘不久後也被十七郎派人接了過來,她帶著兩個兒子渡過黃河,住進了魏國的皇宮。


    “沒想到魏國的都城竟這樣簡陋,皇宮也很小。”盧八娘笑著說:“但皇宮畢竟是皇宮,我們住進來合適嗎?”


    司馬十七郎的思想不知從什麽時候起轉變了很多,過去的他,為了名聲寧願住在帳篷裏也不會入住皇宮,但現在他明顯不在意這些了。不過,盧八娘知道他心中堅持的道德大義並沒有改,甚至更進了一步,隻是他更加注重心境,並不在意表麵的東西。


    “我不住在宮裏,難道別人就不說什麽了嗎?”司馬十七郎不果然以為然地揮揮手說,“王妃的火炮營確實厲害,定北城被炸得一塌糊塗,現在也隻有皇宮裏還能勉強住著,我讓人收拾了一下,王妃隻管住,不必多想。”


    有人說成功的男人最帥氣,如今用在司馬十七郎的身上再合適不過了。年近不惑的他經曆了這麽多的風風雨雨,成熟、堅強、有主見,舉手投足間盡顯男人的魅力。


    盧八娘被他的風采晃得呆了呆,然後才一笑道:“好,我聽王爺的。”


    皇宮中果然特別為自己和兒子收拾了房子,盧八娘住了進去覺得還滿舒服的,到了晚上,隻剩夫妻相對的時候,她笑著問:“以前也沒少出征,這次怎麽急著讓我過來,可有什麽事?是不是有太多的貴女撲上來,你應付不了?”


    收複河北之戰後,鮮卑各部貴族一部分隨魏帝北逃,另一部分歸降了淮北王。這些歸降之部最希望的就是通過與淮北王聯姻,保住他們的地位和財富,所以隻要司馬十七郎點點頭,就會有無數的異族美女送上。


    雖然知道司馬十七郎拒絕了所有的鮮卑美女,當然還有漢人美女、其他各種的美女,但是盧八娘還是有些酸意,男人越成功,外麵的誘惑越大。


    “你呀!”司馬十七郎氣喘籲籲地停了下來,吻了吻她的唇,雙手不住地到處撫摸著,“什麽都好,就是這點改不了。”


    “我就是不改!你要是敢弄個鮮卑美女進門,我就……”話還沒說完,就被司怪十七郎堵住了嘴,好半天才放開她時,盧八娘隻剩下喘氣的份了。


    司馬十七郎倒是蠻得意的,又肆意枉為了一番才說:“我不過是想你了,才接你過來,偏你還這樣。”占盡便宜的他又解釋了一句,“我並不是想這事了,而是就是想你和兒子在身邊。”


    好象與行動有些矛盾,盧八娘卻知道他說的是心裏話,她靠在十七郎的胸前,“我也越發舍得離不開你。”


    成親已經過了二十年,兒子都有三個了,久別後雖然要激動一些,但平時不可能總有激情,隻是習慣了在一起的日子,偶爾分開就覺得空落落的。


    “嗯,有旭兒在身邊,可我還是想你,”司馬十七郎把盧八娘緊緊攬在懷裏道:在她耳邊道:“上次我們說好了以後不再分開太久,我看時局穩定了,就趕緊把皇宮收拾好接你來。”


    “嗯,這還差不多。”盧八娘嬌橫地說,然後抱著十七郎笑了。


    淮北王妃到了定北城,自然要與貴婦貴女們打交道。這些盧八娘再輕車熟路不過了,想當初她曾是憑著個人的魅力在楚州為淮北軍換得大量的軍糧,現在麵對相對落後的北人,她很快獲得了崇高的聲望。


    一時間定北城很多人都在談論淮北王妃,高貴不凡、溫柔善良、美貌聰慧諸如此類,全是諡美之詞。但是作為當事人,盧八娘還是不由得想到楚州的舊事,暗生失落,雖然人們對她還是極欣賞的,不過已經大有不同了。


    比起司馬十七郎能牢牢地吸引住年青女郎的目光,自己果然老了,人們的讚美更多地是對一個中年貴婦的尊重,當然自己也確實是一個中年貴婦,隻差一點就到四十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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