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如民意之類的東西這樣一點點積累起來,總會有顯出作用的時候。盧八娘想,如果解決東南沿海之地的亂局,淮北應該得到更豐厚的迴報。


    現實而功利的盧八娘得出這樣的結論,南下是比北上獲利更多的行動。平叛要比北征容易得多,富饒的南方要比荒涼的北地要有利可圖,更何況在叛亂暴發的吳郡淮北王還會有一些聲望,非常有助於事情的解決。


    “這一次去南邊平叛,讓青山城的水軍從水路過去吧,也算是練練兵。”盧八娘說。在平北城表麵上淡出了政壇,但不等於她的實力消退了,其實她現在已經有了富可敵國的財富,並一直等待更多的發展機會。


    司馬十七郎知道王妃得了青山城後,因為不必交稅,便組建了青山軍,準備在任何時候協同淮北軍作戰。她在這支軍隊上花了很多的心思,設了包括陸兵、騎兵、水兵、火炮營在內的多兵種,還有隨同作戰的後勤、救護、宣傳隊等等。


    除了一些標新立異的設置外,王妃對青山軍還有著非常高的要求,軍中所有的將領都必須識文斷字,普通兵士們入伍後也要學習文化。這樣就使青山軍中最普通的兵士們也能夠在必要的時候成為低級將領,隨時擴大青山軍的規模。


    在青山軍的成長中,自然少不了到淮北軍中學習和鍛煉,當然淮北軍也會到青山軍中看一看。所以全淮北都知道青山軍的裝備是最好的。不說做戰的將士們,就是救護隊中的救護員們身上都帶著鋒刃極好的刀,可以連發的□□,在遇到少量敵人時以此自保。


    司馬十七郎看問題的眼光自然不止於此,他注意到的是,青山軍中的青年將領大部分都來自王妃在淮北設的學堂和撫幼所,對王妃的忠誠度極高。一個女人能夠做到這一點,確實是極不容易。對此他極為欣喜,畢竟忠心耿耿的青山軍都是自家的。


    “也好,”司馬十七郎點頭,王妃在青山城練兵後並沒有機會派去實戰,而沒經曆過戰爭的軍隊總歸差些什麽,眼下倒是個機會,“我也覺得分水陸兩路南下更好,陸路先解京城之圍,水路直奔吳郡……”


    司馬十七郎戎馬半生,提到南下平叛自然胸有成竹,但是在他的語氣中還是差了一點什麽。


    盧八娘聽他講完,把手放在他的肩上,向他認真說道:“舜發於畎畝之中,傅說舉於版築之中,膠鬲舉於魚鹽之中,管夷吾舉於士,孫叔敖舉於海,百裏奚舉於市。 ”


    “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


    “人恆過,然後能改;困於心,衡於慮,而後作;征於色,發於聲,而後喻。入則無法家拂士,出則無敵國外患者,國恆亡。 然後知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也。”


    與盧八娘看重物質不同,司馬十七郎更有信念,在他的心目中,北伐複國的意義遠遠大於平定吳郡的叛亂,所以停止北伐對他是非常失落的,他不可避免地有些情緒低落。


    盧八娘所說的這一段雖然他也曾讀過無數遍,但是這一次還是依舊從中汲取了力量,每一個困難都是一種考驗,隻有通過了才能更進一步。


    其實外表堅強的男人在內心總會有軟弱的時候,王妃的話讓司馬十七郎的心情為之一變,他向站在麵前的王妃慨然道:“遲早有一日,我會揮兵北上,盡得河北之地!”


    “好,吳郡那邊你交給我,將來都會是你北伐的助力。”


    “那自然好,我正可以把精力放在北邊。”


    南下平叛的隊伍很快就從淮北出發了。司馬十七郎第一次在淮北軍大規模出征時沒有帶軍,而是留在了淮北。


    淮北王不好離開淮北太久,而且黃河北麵的胡人是更危險的敵人,但是除了這些理由,盧八娘想他一定也不想去京城見那群人。


    南下平叛水路的一支主帥是桃花爹,他其實有一個看起來大氣讀起來卻非常好笑的名字——侯擒虎,是以盧八娘從來都叫他桃花爹。自從盧八娘得到了青山城,桃花爹便離開淮北軍為她籌建青山軍。


    這一次出征,桃花爹又欣然請命,青山軍正等著這樣的機會。況且他曾跟隨司馬十七郎和盧八娘出使吳郡,還曾參加過吳郡的平叛,對那裏的氣候地形頗為了解。於是他帶領著兩萬將士乘五十艘海船沿海岸線駛向吳郡,然後從沿海向內陸推進。


    從陸路走的主帥是尚頡,他帶領兩萬騎兵火速從淮北趕往京城解圍,這些兵馬則是淮北軍的一支精銳,原本正要北上,這次從黃河南岸調迴。


    遠征軍出發後,很快就有戰報傳來。司馬十七郎和盧八娘每天都要在一起看戰報,了解前錢的情況。


    尚頡率騎兵領很快就到了京城之外,麵對幾十萬的叛軍,他視若無物,以兩萬鐵騎直接向十倍於已的叛軍衝去。這種類似胡人的打法簡單野蠻但又非常有效,以騎兵對抗步兵也是占絕對優勢,叛軍從沒有見過這種氣勢,馬上就潰散了。


    尚頡並沒有與朝廷和前來勤王的將領們周旋,而是馬不停蹄地追擊著叛軍南下而去。叛軍的戰鬥力肯定比不上身經百戰的淮北軍,但是他們人數眾多,也很難將他們困住,接著就是一場場的擊潰戰。


    仗打成這樣,還有一個原因,淮北王夫妻在尚頡出征前曾特別囑咐他隻斬匪首,不要殺戮太重。畢竟吳郡曾是他們的封地,那裏的百姓也不是有著血海深仇的胡人。


    桃花爹帶的船隊要比尚頡的動作慢得多了,因為這時的航海速度實在是太低,他們到了吳郡時尚頡已經解了京城之圍又打下好幾個郡了。


    可是桃花爹並沒有急,他按盧八娘的吩咐穩紮穩打一個縣一個縣地向前推進。每到一個縣,剿匪、賑災、登記農田人口,重建正常的秩序,務必穩定當地的局勢,徹底消滅叛亂。


    也隻有盧八娘的青山軍能夠完成這樣的任務,青山軍的很多將領都是上馬能打仗,下馬能治國的儒將,而且青山城的船隻不隻運來了兵士,還帶了大量的糧食和用品。


    幾個月後,尚頡與桃花爹會合於吳郡,這時桃花爹才平定吳郡的大半,但是他經過的地方已經牢牢地打上了淮北的標簽,從上到下建立了唯淮北之命是從的政權。


    尚頡將叛軍的有生力量擊潰後就迴了淮北,他所帶領的騎兵並不適合在東南沿海一帶多山多水的地形作戰,也不適應那裏潮濕炎熱的氣候。如果繼續留下,戰馬的損失會非常大。況且東南那裏已經不需要他了,平叛已經基本結束,下一步是更細致的重建工作。


    尚頡率領鐵騎經過京城時,皇上親自出城迎接他和一些將領入京,設禦宴為他們慶功,並封尚頡為平南公,他手下的一些將領也有各官銜。尚頡迴淮北後,如實在向淮北王夫妻講述了皇上挽留他的話。


    第196章 京城解圍鐵騎顯威 吳郡平叛


    司馬十七郎和盧八娘都沒有吃驚,皇上想把尚頡留下是很自然的,自司馬十七郎北上後,京城就沒有威鎮四方的名將。雖然兩次京城被圍時也湧現了一批優秀人材,但是他們的能力和聲望還遠遠不夠。如果尚頡能帶著兩萬鐵騎留在京城,那麽江南再有什麽變故也高枕無憂了。


    對於尚頡的拒絕,淮北王夫妻也一樣淡然,淮北如今名將如雲,但是不論派哪一個南下,卻都不會願意留在京城,即使有高官厚祿相誘。


    十幾年的建設早已經使淮北凝結成一個無比的緊密的團體,大家有著共同的目標,有著相似的價值觀,有著一致的利益,他們怎麽會去投奔腐朽衰敗的朝廷呢?


    “很好,”司馬十七郎讚揚尚頡,“我素來知道你的誌向,留在京城隻能消磨意誌,使你成為廢人。好好休息些日子,黃河之北還等著你去建功立業!”


    “頡誓死效忠王爺王妃!”尚頡聽到淮北王的鼓勵,激動萬分,馬上站起來行禮立誓。他二十出頭,在淮北王和王妃的栽培之下,已是當世之名將,當然不會對淮北有一絲異心。


    “坐著吧,”王妃溫和地笑道:“想來你也不適應吳郡的氣候,人瘦了不少。”


    “實在是太熱了,特別是夏天,根本穿不住鎧甲,馬也死了不少。”


    “當年我和王妃去過吳郡,在那裏渡過一個夏天,也是變得又黑又瘦。”司馬十七郎笑著迴憶起了往事,“不過那裏的螃蟹味道特別好,王妃特別喜歡,迴來時帶了上百壇的醉蟹……”


    “我們的人差不多都喜歡吃,可是有些兵士吃了渾身長疹子,還是請了青山軍的救護隊幫忙才治好了。”尚頡道:“王爺,我們淮北軍也設救護隊吧,有了他們能救活很多受傷的軍士們。”


    “救護隊與我們的軍醫不完全一樣,每一次戰鬥,他們在戰場的後麵設臨時醫館,救護隊員及時地給受傷的軍士們裹傷,然後由專門的人抬下來送到醫館救治。”尚頡說起來救護隊眉飛色舞,“裏麵還有很多女子,她們非常了不起,不但會醫術,還都練過功夫,真是巾幗不讓須眉!”


    青山軍的救護隊中過半的人是女子,由朱大姑親自帶領。她雖然年過半百,卻半點不服老,一定要隨著青山軍南下,還說是積累經驗,將來北伐時她還要隨著青山軍出征。


    對於朱大姑所帶領救護隊中的女子,盧八娘一向敬佩加上鼓勵。這些女子個個算得上女中豪華傑,習過武,學過醫,又膽量過人,之所以能產生這樣一群女子,正是十幾年淮北婦女能力地位不斷提高的具體體現。


    對於青山軍標新立異成立的救護隊、宣傳隊等,司馬十七郎一直很關注,聞言亦道:“王妃所見果然不同凡想。”


    盧八娘其實也是在試驗,此前她也不能確定這舉的可行性,便道:“在淮北軍中全麵鋪開還是要再慎重一些,要考慮到步兵與騎兵作戰方式的不同,救護方式也肯定要改進。”


    談了半響,司馬十七郎笑道:“尚將軍也該迴家休息了,明日設宴慶功,過些日子我們再聊。”


    尚頡迴淮北後首先進王府複命,還沒來得及迴家呢。盧八娘也笑道:“王爺說的是,還是趕緊迴家看看吧,你媳婦又給你生了個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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