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郡守已經是五十多歲的人了,卻哭得涕淚交加,“小臣在平郡多年,實在是舍不得平郡的百姓吃苦才到王爺這裏求糧,我不覺得自己哪裏錯了,可是朝廷卻申斥了我。原本我有時也會覺得淮北把淮南的人引走了,讓淮南越加地蕭條,而有些怨恨,但現在舍身處地,我自己也是走投無路過江而來。”


    淮北王含笑道:“淮南淮北本都是一家,我也是因為要收複故土才北上的。現在我們既然到了淮北,就努力把胡人趕走,建好新淮北。至於將來,隻等皇上罷退身邊的奸臣,淮南淮北自然還如過去一般。”


    人的想法往往與所處的位置的關,於郡守重新站在了淮北郡守的位置上思考了一迴,馬上就覺得淮北其實一點錯也沒有的,從大義角度,淮北王北上抗胡,堪稱忠孝,從百姓角度,淮北王給了前來投奔的每個人出路,稱得上仁義,那麽錯的自然是皇上了。


    事實上,很多從淮南到淮北的人心裏都有這樣一個過程,畢竟原本在他們的思想裏認為皇上有錯誤的思想大逆不道,但隨著在淮北時間的增加,看到淮北的興旺發達,看到淮北王眾望所歸,所有愈加肯定了這種想法。


    皇上很快派了一個以淮北為敵的新郡守到平郡,但是新郡守愈加嚴酷的治理反而使平郡百姓更加前個仆後繼地北渡淮河離開淮南。平郡內豪門世家表麵聽從新郡守的,但其實暗地裏也都與淮北有千絲萬縷的聯係,他們正是與淮北走私的主要力量。


    總之,皇帝對淮北所采取的一係列封鎖政策至此已經完全失敗了。


    與此同時,政治上的孤立也沒有取得真正的成效:淮北王原本在京中很有威望,他的故交好友也數不勝數,皇上不可能將他們完全從朝中鏟除,而且他若是罷黜十人,差不多就會有七八個跑到淮北;至於淮北王在京中的親人,自從齊王死後,已經沒有可以威脅到淮北王的了。


    而淮北王的妻族,盧家大老爺和三老爺,他們早已經投向陸家,與分家的四房完全沒有來往,而盧家四老爺守孝後沒有出仕,隻安心地做個田舍翁,讓朝廷想做點過份的事也沒有借口。


    真正算得上倒黴的是孟右軍,誰都知道他與淮北王夫妻關係非同一般,被皇上找了個理由免職了。


    司馬十七郎曾經多次邀請孟白到淮北,聽說他被免職後又親筆寫了一封信給他,但孟白並不願意來淮北。他表麵上的理由是家裏女人孩子多,脫不開身,而帶著孩子們北上又太不容易,但是盧八娘明白孟白其實是擔心淮北的生存問題,畢竟曆史上淮北最後完全是胡人的天下,而淮南卻維持了上百年。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盧八娘並不在意,她笑著對十七郎說:“孟表兄一向特立獨行,如今他想出來的法子還真讓人忍俊不禁呢?”


    司馬十七郎也大笑了起來,“也真是,皇上也拿他沒辦法!”


    原來孟白的石炭礦被封了,官被免俸祿沒了,單靠他過去的一些落敗了的生意根本沒法養活他的一大家子,更不能維持他早已經習慣了的奢侈生活,於是他開了一家“戲院”。


    所謂的戲院,就是孟白將他的花園隔出來一部分,招待前來聽戲包飲酒作樂的人,與過去不同的是,現在他收費了!


    聽說第一天對外開放時,孟府的大門打開不足半個時辰,花園人滿為患,隻得謝絕後麵的來客。要知道京城裏從來不缺有錢人,更不缺附庸風雅的人,更何況孟府吸引人之處實在太多了,好戲、好景、美食、美女……


    人氣如此地爆棚,收到的錢自然頗為可觀,據說專門準備裝錢的竹筐已經盛不下,錢溢了出來,堆成了一座小山!孟白幹脆也不讓人去收,孟府但有需要用錢時,便到錢堆裏拿出所用數目付帳,而且一文不多取。


    他的這一番做作,又對了士人的胃口,就象某位名士喜歡學驢叫,某位名士喜歡打鐵一樣,為他增加了無數的風評,孤高傲世、遺世獨立。


    可以說孟白完全摸透了本朝的特點,順應了這個皇權不振、世家林立、思想又非常活躍的時代潮流,進一步發揮了他視富貴如浮雲而又狂放不羈名士風采。


    孟白得到了士人的全力支持,也就使得他完全可以無視皇權。皇上還能拿他怎麽樣呢?現在可不是明清時的高度集中的強權專治社會,皇上就是坐穩了龍椅,輕易也不敢對士族喊打喊殺的,免職也就算是最嚴重的處罰了。


    司馬十七郎和盧八娘在一起笑著說了些孟白的趣事後,也不無擔心地說:“朝中一直傳言要重修氏族譜,恐怕也是想借此機會將孟氏、盧氏的姓氏從最高層拿下來,不知孟表兄能不能有辦法。”


    “孟表兄一向灑脫,不會在意排名這些俗事。”盧八娘當然也不在意,過去的她曾需要用姓氏來提高身價,現在地位穩固的她已經無所謂了。


    公平地說,孟氏、盧氏現在都沒有高官,在氏族譜的位置下降也算得上正常吧,而且也不隻是孟盧兩姓,就連另外一個老牌世家崔家也要麵臨同樣的情況。


    司馬十七郎卻是非常在意出身的,他一點也不想看到氏族譜重排後影響到王妃和自己的兒子的高貴出身,於是暗地裏派人去破壞重排氏族譜不提。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學院派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5-04-13 09:36:11


    感謝依依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5-04-13 16:08:49


    關於前些天對評論的迴複,昨天又問了編緝,迴答是可能網站抽了。我們既然能容忍盧八娘的各種不正常,也就容忍一下網站的抽風吧!


    很多迴複都是即時寫的,根本沒有留底,現在如果一一去找原來的評論再寫,實在是沒有那麽的經曆,於是作者就天馬行空,把想到的寫下來吧。而且一些曆史事件沒有時間再去一一查證,可能會有一些小錯誤,但可以保障大體沒有問題的。


    首先關於司馬十七郎的北渡,基本仿祖逖寫的,隻帶了很少的人,晉帝出於麵子隻給了點絹和舊鎧甲,就這樣渡過了淮河,先到淮陰冶鍛兵器,然後竟然很快拿下淮北大片土地,後來朝廷怕他勢大,派了兩個刺史來分權,後來就是祖逖就受到很多製約,最後病死。他死後,淮北漸漸又全部落入胡人之手,他的弟弟後來反叛朝廷了,就是前麵寫的蘇峻之亂(為了劇情將時間順序改了一下)。


    再多說一句,當時淮北確實人心向著朝廷的,祖逖就是利用了這種人心士氣才在一兩內拿下淮北,所以司馬十七郎沒多久就成了名至實歸的淮北王並不誇張。收複淮北的軍隊完全是出於理想,所以士氣非常高漲。


    就是曆史上讓謝安非常出名的那一場大戰,其實他之所以勝有一個很大的原因就是人心,前秦的實力是高於東晉的,但是人心不在那邊,很多人根本不想打朝廷,所以才會一觸即潰,人心向背是非常重要的。


    再說到軍隊人數,兩晉時全國人口下降得非常嚴重,好像全國不過一兩千萬人,江南就更少了。就說三國時打仗,動輒就號稱幾十萬,當然是假的,但是畢竟還能號稱幾十萬啊,兩晉時祖逖過江才帶了一兩千人,蘇峻叛亂也不過一兩萬人,所以也沒敢給十七設太多的兵。


    還有祖逖的威望非常之高,所以在他病死後,淮北就亂了,司馬十七郎也一樣,在這一段基本是按祖逖來寫他的。


    先寫到這裏,明天再繼續。


    第179章 賢王妃夜深起織衣 慧夫人隨夫


    很快就進了臘月,淮北王府還在孝期,所以並沒有任何喜慶的活動,司馬十七郎與盧八娘商量,“今年我想迴大營去祭祖。”


    齊王過世後,司馬十七郎就一直在外帶兵,今年盧八娘也到了平北城,大營那邊就有些空了,他迴去舉行祭祖儀式也是應該的,“也好,淮北大營的人都盼著你迴去看看呢。”


    “嗯,我帶旭兒一起去。”


    司馬十七郎對待旭兒已經完全按照未來繼承人的方法在教育了,他甚至已經為旭兒挑了幾名屬官,所以提出要帶長子去去巡視盧八娘也能理解,但她還是舍不得,“現在外麵這麽冷,一路上又辛苦,要麽明年他再大一些時再帶他去……”


    “旭兒是男子漢,哪裏能怕辛苦呢?”司馬十七郎耳聞目睹王妃教養孩子時的仔細用心,知道她特別疼孩子。旭兒和捷兒能長得又健康又懂事又可愛當然都是王妃的功勞,但孩子大了,不可能一直跟在後院的女人身邊,總要走向更寬闊的世界,做為父親他責無旁貸要引領孩子前行。於是十七郎雙手按住了盧八娘的雙肩,“放心我會照顧好他的。”


    不管心中有多不情願,盧八娘明白她應該答應,旭兒是淮北王世子,他必須擔起他的負擔,而這種負擔就是做父母的也不能替他擔著,隻能由他自己背負起來,盧八娘頓了一下心情複雜地問道:“你們什麽時候出發?我給你們準備行裝。”


    “我想兩天後就出發,一路上再到幾個郡府看看。”


    “我知道了。”盧八娘應了,然後仔細地幫他們準備東西。司馬十七郎幾年戎馬生涯,出門在外是非常平常的事,他身邊也有侍候的人,不過盧八娘覺得自己既然到了他身邊,還是把這樣事情都接了過來細細打算一遍才好。當然她為旭兒準備得更加仔細,生活中最小的細節也都想到了,要知道旭兒從出生到現在為止離開她沒超過一天。


    “總會有這樣的一天吧。”盧八娘理智地勸自己不要太過糾結,但心裏卻說不出的難過。這兩天,她都在司馬十七郎離開後重新起床,點亮蠟燭,給將要出門的父子倆織毛衣。


    前世的她曾在手工課上學過編織,還曾經有過幾樣不錯的作品,前些天看到牧場送來的羊絨時,她心裏突然冒出一個想法——動手給十七郎和兒子做點什麽。經過努力迴想和反複試驗,她終於成功地想起了應該如何打毛衣。她要用最細軟的羊絨線加上蠶絲為十七郎和兩個兒子每人織一件貼身穿的毛衣,當然她是瞞著人的,想給他們一點驚喜。


    盧八娘原本計劃在新年前拿給他們穿上,但現在她想讓十七郎和旭兒穿上新毛衣出門。可是最近淮北大營也好,王府也好,事情都非常多,白天擠不出太多的時間,隻能在晚上趕工。


    織了一會兒,盧八娘停手拿起來看了看,又拿著十七郎的一件舊衣比了比,大小合適,樣子也好看,她對自己的作品非常滿意,心裏想著,今晚多熬一會兒就能織完了,明早父子兩人出門前讓他們穿在裏麵,總能多擋一些風寒吧。


    “王妃,你怎麽還沒睡?”


    盧八娘吃了一驚,司馬十七郎竟然又走了進來,她不假思索地將毛衣藏到了身後,掩飾地反問:“你這個時候進來做什麽?”


    司馬十七郎被問了得怔住了,盧八娘帶著兒子一向睡得很早,他迴前殿看看書後時常還會轉迴來,當然平日他隻是在外麵走走,以此方法解一解相思之苦,但今天他見殿內燈火通明,便好奇地進來了。


    這種丟人的事司馬十七郎當然不會說實話,他上前一步將盧八娘藏起來的毛衣拿了出來,問:“這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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