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八娘笑了,兩個兒子在一起就是這樣,吵吵鬧鬧的,又特別有趣。自己若是有了什麽煩心事,隻要與他們在一起,過了一會兒便會笑顏常開。


    司馬十七郎也是滿臉的笑意,“今天我讓軍中殺羊慶祝,一會兒就能送來,我們吃羊肉喝羊湯。”


    司馬十七郎和盧八娘的孝期還沒有過,依禮法他們還不能吃肉,但是兩人都沒有真正遵守。盧八娘是從心裏沒有把齊王的孝期當一迴事,她的飲食完全依舊,但當然會瞞住外麵的,而司馬十七郎出征後也沒有再堅持素食,要去打仗的人不吃肉哪裏有力氣?


    眼下的新王府就在離羯人與氐族相距不過百裏之地,正是淮北的最前線,司馬十七郎將王府設在此處正是要親自守國門,保社稷。在戰爭隨時就可能爆發的地方,根本就不可能嚴格按照孝中繁文縟節去做,而且這也是禮製所允許的。


    送到王府的羊肉與軍士所食的完全一樣,用大大的行軍鍋煮出來的,除了鹽外幾乎沒有其它調料,盧八娘挑剔地嚐了一口,覺得味道很鮮美後又夾了一塊吃了,司馬十七郎看著她的表情笑道:“怎麽樣?這時候的羊特別肥嫩,根本不用多加調料就非常好吃。”說著自己也大口地吃了起來。


    旭兒和捷兒食欲一向好,他們吃飽了就開心地在父王和母妃兩個人的陪伴下玩了半晌。


    終於兩個兒子都睡了,殿內靜了下來,司馬十七郎的手在盧八娘的臉上輕輕撫過,“整整一年零九個月的時間啊!”


    他們分開有一年零九個月了,最長的一次分離。


    “以後我們不再分開這麽久了,好不好?”盧八娘也抬起手放在十七郎的臉上,細細摩挲著。


    “好,我們再也不分開這麽久了。”司馬十七郎替盧八娘脫去首飾,解開外衣,幫她把被子蓋好,“你睡吧,我等你睡著了再出去。”


    他們還在孝中,雖然在前線不必管那些繁文縟節,但最關鍵的還是要守著的,而且萬一在孝期有孕,影響會非常的壞。司馬十七郎知道如果自己留下肯定不可能控製住,於是早就決定住到前殿,但他又舍不得立刻離開,所以找了個借口坐著不動。


    就在十七郎替自己解衣時,盧八娘已經感到他的手就像一塊灸熱的炭火一樣,差一點灼傷自己的肌膚,可想而知他的身體發生了多麽大的變化,但沒想到他竟然還是決定要走。


    盧八娘定定地盯在十七郎的臉,他的臉在閃爍的燭光下似乎有些變形,眼睛睜得很大,下顎咬得緊緊的,她摸到他按在床邊的那隻手,火熱,而又顫抖著,在被自己碰到後立刻反手抓住了自己,然後伸進了被子……


    急促的唿吸就在耳畔,胸前清晰地感覺到十七郎如同擂鼓般的心跳,盧八娘被完全點燃了,她緊緊地抱住他低聲道:“我好想你。”


    “我也一樣。”司馬十七郎的聲音帶著無盡的欲望,又帶了無盡的痛苦,他的身體和他的理智在交戰,喉間發出一聲低沉的嘶吼。


    盧八娘完全理解他的痛苦,因為她自己也正在煎熬,但她猛地咬了咬牙,拉住了十七郎的手臂,“你,還是走吧。”


    她當然不在意守孝之類的要求,但是司馬十七郎卻不同,他的思想完全是這個時代的,又一向以最高的道德標準身體力行,如果真發生了什麽,一定會變成他心裏的一塊汙點,也許會終生折磨著他。而自己做為這塊汙點的一部分,也許會打破他心中最美好的存在。


    盧八娘寧可犧牲眼下的歡娛,來換取未來更長久的相知相守,她固然沒有什麽信仰,但卻非常敬佩有信仰的人,這些人曆盡艱辛守住心中的淨土,達到自我實現的目標,心靈上升到最高的層次,這是她永遠無法企及而又遙遙仰望的。


    想到這裏,盧八娘更加堅決地推開了十七郎,“快走吧!”


    司馬十七郎最後在盧八娘的唇上狠狠咬了一下,然後頭也不迴地快步離開了殿內。這一夜他根本沒睡,練劍練到了天亮。


    第二天一大早,司馬十七郎又進來了,當他躡手躡腳地靠近床頭時,盧八娘已經睜開眼睛向他一笑,不用說她也幾乎沒睡著。


    司馬十七郎了然,不敢再看王妃,便指著正在一旁唿唿大睡的兩個兒子說:“你每晚都親自哄


    兒子睡覺一定會非常累吧。”


    “不,不但不累,我反倒覺得有他們在我身邊才讓我覺得充實。有空時看看他們睡著的小臉,怎麽看也看不夠。”


    “我們的兒子自然是最出色的。”司馬十七郎說著也俯身看向兩張睡著了的小臉,然後不由自主地親了幾下,他略抬了抬身子,下一個親吻就落到了盧八娘的唇上。他吻得很輕,如蜻蜓點水般地很快離開了,“我服侍你起床梳洗吧。”


    盧八娘不由得又笑了,由著他扶起自己輕聲吟道:“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這首詞早被孟白帶到了這裏,盧八娘吟出並不奇怪。


    司馬十七郎亦曾讀過,馬上看著她道:“我隻盼著‘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那一刻。”


    明明相見了,卻又不能相聚,是相見的幸福多一些呢?還是不能相聚的痛苦多一些呢?


    盧八娘和司馬十七郎都答不出,但他們身在其間,體味著幸福加上痛苦交纏在一起的滋味。生活就是這樣,從來不隻是蜜糖,而是酸甜苦辣樣樣俱全。


    旭兒和捷兒才是真正的得益者,有了父親的關愛,他們茁壯地成長著。父王不同於母妃,除了會教他們讀書習字,給他們講故事以外,還會帶他們去看軍隊操練,將士比武,有時還領著他們騎馬出城,到山裏射鳥,去河邊捉魚,男孩子的成長中有了父親的參與完全是不同的。


    盧八娘偶爾也會參加他們的活動,但大多數時她隻是迎接他們迴來的妻子和母親,看著他們帶迴來的獵物,嗔怪著讓他們洗幹淨再吃飯,聽著小兒炫耀他們的見聞,生活是如此簡單而美好。


    到了司馬十七郎身邊後,旭兒的學業很快就納入正規的軌道,每日一大早就上書房讀書,所學的內容都由司馬十七郎事先圈定,下午習武及一些雜項。君子需習六藝,禮、樂、射、禦、書、數,此時世家子弟的教養都是如此。盧八娘也由此知道司馬十七郎竟然會撫琴,大吃一驚之餘,盧八娘便會隔三差五地請他撫上一曲給自己聽,也算是夫妻間的一件樂事吧。


    司馬十七郎對捷兒的要求遠沒有旭兒那樣嚴格,並沒有急著為他安排師傅學習。倒是盧八娘見捷兒特別羨慕旭兒每天讀書,便為他選了一位書畫家教他學畫,因為他特別喜歡到處塗鴉。


    作者有話要說:也不知內容提要的”團聚”兩次會不會引起時間太久的網審,猶豫再三還是沒有改,畢竟隻這兩個字最合適,如果因此晚了,大家不要怪我啊!


    至於文中的內容都是再純潔不過了!


    第177章 退幕後盧八娘放權 求賑災於


    盧八娘從淮北大營到平北城,意味著淮北的政治中心也由原來在淮河北岸正式向西北遷移了。隨著淮北軍所控製的土城不再隻是淮河北部的一隅之地,而是雄居黃河之南,淮河之北的大片領土,大青山腳下的淮北軍大營已經完全成了大後方。用發展的眼光看,淮北軍一定會繼續向西北邁進,那時候平北城也會成為整個淮北的中心。


    這一次的遷移,也伴隨著淮北行政體係的進一步完善,原來的淮北軍大營那種類似大家庭的供給製經濟徹底退出曆史舞台,淮北建立起了一個比同時期諸國都要先進和全麵的管理製度。


    這種管理製度在政治、軍事方麵是封建製以特點的中央集權,但在經濟、教育等方麵卻加雜著自下而上的自由思潮,能夠保障淮北具有足夠的活力持續發展。


    盧八娘親手推動了所有的改革,但她並沒有為自己保留任何一個行政職務,這當然是她深思熟慮的結果。


    在隨著司馬十七郎到淮北開創一片新天地時,盧八娘就預料到了這一天的到來,她也沒有為延續自己的權利而努力。在這個男人社會,留下眷戀權利的印象對她很不利,對兒子也很不利,衡權利弊得失的結果,她覺得不爭要比爭好。


    司馬十七郎看到盧八娘有條不紊地將淮北的政務、經濟順利移交,他的感覺就是不放心,“王妃,沒有你在管著,他們能做好嗎?”


    盧八娘一笑,“你怎麽會這樣說?淮北的官員都是一時之俊才,也是我們用心挑選出來的,他們的才能自然能夠勝任所任的職務。更何況,按我們的安排,所有的權利都是相互製約的,而最終的權利都要集中在你的手上。”


    這一點司馬十七郎也是非常認可的,在設置官員,分配職責和權利時王妃起了非常大的作用,她的很多安排猛然聽到很奇怪,但越推敲越覺得有道理,想來她一定思考了很久。


    司馬十七郎本應該支持王妃退出淮北政權的,畢竟淮北已經過了草創時期不正規的階段,還讓女人繼續掌權並不合適,但是他還是可惜,“王妃,你的才能如果隻用在內院實在太可惜了。”


    時代的主流思想就是如此,在淮北王還活著的時候,淮北王妃在最艱難的時候出來坐鎮後方是無可厚誹的,但是現在的形勢已經變了,盧八娘退居幕後的時候到了。


    誠然她可以繼續留在淮北大營維持原來的局麵,但也不過再多延長幾年的時間而已,並且一不小心會落得罵名。盧八娘是最機敏的人,她早為自己準備好了後路。


    青州是她的地盤,那裏還有一個郡是她的湯沐邑,幾年的經營,已經完全掌握在她的手中,她隻要抓住青州,抓住船隊就能保障自己和兒子們的安穩,退居幕後又何妨?


    在利益方麵,盧八娘總是清醒的,她從沒想過把自己完全交給別人,理由嘛很簡單,如果男人不可靠,想靠也靠不上,必須靠自己;如果男人可靠,那麽自己多一條出路也沒什麽不好,而且可靠的男人也不會反對。因此她嫣然一笑道:“我自然也不會完全放手,首先是青州,我現在可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那裏,為淮北建成一個最可靠的後方基地。再有如果需要我幫忙,我自然責無旁貸。”


    這樣確實是最好的結果,司馬十七郎也隻能接受了,但是他每於重大的政務決定前都要與盧八娘一同商議,並且非常重視盧八娘的意見,差不多言聽計從的那種,因為他真心覺得盧八娘在這方麵要比他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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