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姑姑答應一聲出去了,過了一會兒帶了盧八娘的十嫂和二十四弟媳加上朱家、柳家、徐家的幾位夫人進來,大家圍著盧八娘和孩子笑著說話,“王妃真是有福氣的,又得了個兒子!”


    “就是呢,一早上就聽見喜鵲叫,我就想王妃肯定生了,過來打聽果然如此,王爺若是知道了一定高興得不得了。”


    “看王妃的臉色也好,看來生得一定非常順利!”


    “二郎君長得像王妃,可真漂亮!”


    “我也這樣說呢,真是可愛極了!”桃花附合著,原本她特別希望王妃生的孩子像娘子,似乎覺得那樣的孩子才更可愛,但是現在她整日帶著旭兒,比自己的兒子還心疼,所以一時間倒愁了起來,自己實在喜歡旭兒,怎麽也不可能因為二郎君像王妃改成偏疼他,所以不知更愛哪一個好。


    盧八娘剛剛生過孩子,需要多休息,寧姑姑很快就示意各家的夫人,大家果然紛紛站了起來告辭了。


    薛九娘,也就是盧八娘的二十四弟媳落在了最後,她遲疑地左右看了看,然後跟著大家出去了。


    第七十八章 父過子受無賞反罰深思熟慮遇挫更勇(一)


    薛九娘從淮北王妃這裏出去後就去了薛側妃的院子,不出意外地在院門前被攔了迴來。


    盧八娘聽到消息後點了點頭,第二天這個弟媳過來時,便讓人把她叫了進來問:“薛側妃的命格不能見外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去找她有什麽事?”


    薛九娘與很多人一樣,都是怕淮北王妃的,她趕緊低頭行禮請罪,“我想我側妃娘娘是親姐妹,現在又是嫡親的妯娌,算不上外人,側妃娘娘若是空了也許會見我一麵。”


    薛側妃的院子外鬆內緊,盧八娘甚至設了帶著武器的護衛監視,如果有異常護衛們被授權可以殺人,薛九娘根本闖不進去,也幸虧她根本也沒去闖,否則說不上結果會怎麽樣呢。


    親姐妹?嫡親的妯娌?盧八娘可不信她們間能有什麽感情,“你見薛側妃想做什麽?”


    看王妃根本沒叫自己起來,薛九娘低聲迴答:“我想去求姐姐給我一個待女。”


    盧八娘奇怪了,“你又不是沒有伺侯的人,要什麽侍女?”


    現在淮北軍大營條件雖然不好,但是這些貴婦人官太太身邊哪裏會沒有伺侯的人呢?隻不過比過去少了一些罷了,薛九娘是個庶女,從小在嫡母手下討生活,還不至於這樣不懂事,一定多要侍女。


    果然薛九娘斷斷續續地又說:“郎君嫌侍候的人不好,讓我找王妃要個女樂,我想王妃一向喜歡聽琴的,現在快生了,事情又多,就沒有說。後來郎君不高興了,我便想到姐姐那邊人很多。”


    說到這裏,盧八娘已經明白了,什麽要個侍女?司馬二十四郎其實是想要個美貌小妾!美女畢竟是稀缺的資源,薛九娘的陪嫁丫頭長相不可能太出色,於是司馬二十四郎盯上了自己身邊那十個女樂,而薛九娘不敢開口,便想去求薛側妃。


    要知道薛側妃確實有幾個非常美貌的侍女,那可是董夫人用心為她搜羅的,為的就是幫女兒固寵。不過,她們既然跟著薛側妃嫁進淮北王府,就命中注定會孤老終身了。


    盧八娘原本擔心薛九娘知道了些什麽,正想如何處置,現在放了心,看了看跪在床下的薛九娘,了然地問:“你有身孕了吧?”


    “是,剛知道沒幾天,王妃這裏一直忙,就沒有特別來稟告。”薛九娘怯生生地說。


    齊王府上梁不正下梁歪,風氣果然不好,二十四郎不過跟著哥哥混日子,秋天出征時上了前線,不料什麽戰功還沒得時就受了點小傷提前迴來了,現在傷養好了就又想起了淫樂!怪不得不管司馬十郎對自己多麽愛慕,可從來沒有鬆口說不納妾!


    “起來吧,”盧八娘吩咐道,隻要薛九娘沒有壞心,不管她是不是利用自己迴絕司馬二十四郎,盧八娘還是打算幫她一把,“你迴去告訴二十四弟,嫡長子還沒出生,房裏不許再收人,就說是王爺說的。”


    薛九娘起來歡歡喜喜地行了一禮,“我迴去對郎君說。”轉身走了。


    就是身處淮北,盧八娘也知道齊王府越發地破敗了,齊王已經昏饋至極,齊王妃徹底沒有希望和動力了,一大家子人除了司馬十七郎和他帶出來的一兄一弟,其餘的隻是指望著齊王的俸祿和幾處皇莊過活,真不知道府裏現在成什麽樣子!


    所以在給齊王府送去不菲的戰利品後,盧八娘不待司馬十七郎說什麽,就主動年禮的禮單上外加了金銀各百兩,司馬十七郎看了後迴信上一字沒改,但也一字沒提,想來正是合了他的心意,又讓他心裏無比地愧疚,所以不知說什麽好。


    在盧八娘的心裏,能用錢解決齊王府的問題,那就根本不算是問題,她一直擔心齊王府會帶給司馬十七郎和自己更大的困擾。


    沒想到她的直覺是這樣的準確,盧八娘還沒有出月子,就收到了湖陽郡主派人送的信。信中說,齊王這次惹了□□煩,王府裏有個婢女暴病死去,在京中掀起了大波瀾。京中已經有好幾個禦史上書彈劾齊王,罪名列了一大堆,強買民女、暴虐成姓、教子不嚴、荒淫無度,不一而足。


    湖陽郡主擔心齊王會被皇上處置,讓司馬十七郎趕緊想想辦法。


    盧八娘看了湖陽郡主附在信後抄來的幾封彈劾折子,不禁冷笑起來,禦史們突然間一起發現齊王是個惡棍嗎?其實齊王肯定不是好人,暴死的婢女可能真有冤情,但是這樣的事情原本在齊王府就曾屢屢發生,那時怎麽沒有人出來說話?


    皇上的目標是誰?自然是司馬十七郎了。


    盧八娘將信件封了,又命人帶了信使快馬加鞭送到了淮北王帳前,如何麵對湖陽郡主的求助,隻有司馬十七郎自己拿主意了。


    沒兩天,孟白也讓人送來了急信,有人查出齊王府中暴死的婢女是司馬十三郎虐死的,齊王府原來沒當一迴事,奴仆如同畜產,打殺了算不得什麽,但是偏偏這個婢女的身契有問題,那家人又不肯幹休,事情便鬧大了。於是京中對齊王一片罵聲,聽說皇上打算將他送去給先帝守陵以平息眾怒。


    除此之外,孟白還聽朋友說,陶耀光派人進了京城告淮北王搶了他所屬雍州的同城,請皇上令司馬十七郎將同城歸還於他。


    司馬十七郎收複大片失地的捷報和請功的折子才到京城沒多久,先是齊王府鬧出了大醜聞,然後就是陶耀光告狀,一切都很明顯。


    孟白曾幾次對盧八娘說過,曆史上本朝有過幾次收複了淮北的一些領土,但最後都是因為朝廷對在外的將領不放心,於是想辦法分權,北征的將領受到種種製約,爭權奪利之下北伐失敗。


    正在淮南開礦的陳春煊也送了一封信過來,除了匯報石炭礦的開采情況,也提起了他在京城之外都聽到關於齊王的不堪,傳聞很廣,士民百姓都被鼓惑了。


    還有些親朋故舊也都送了消息過來。


    盧八娘把他們的信都封了給司馬十七郎緊急送了過去。


    在這個時代,通信有一定的滯後性。盧八娘先是接到司馬十七郎得知她生下次子迴的信。信中的話語充滿了歡喜,喜添麟兒的報喜信恰好與同城那邊的一封捷報同時送到他的帳中,本來要睡了,但他高興得一點也不困,讓人研了墨寫信,因為天氣太冷,筆墨澀得寫不好字。


    但是他還是寫了不少,先是給次子起了名子,小名就叫捷兒,大名叫長勝,說這個兒子就是他的福星,從他還在肚子裏時就保佑他的父王一直打勝仗。然後他又說了最近的見聞,他剛剛在徐州北部巡視了幾個縣,看到各處正在過年,又因為趕走了羯人,免了今年的賦稅,到處都是歡天喜地的人。


    當然他也免不了要關心關心盧八娘,囑咐她一定要坐好月子,這些日子要少操心,還隱晦地提了一句,他想起了家裏的一樣吃食,盼著早點迴去嚐嚐。


    盧八娘臉上熱了一下,然後她苦笑起來,等司馬十七郎看到湖陽郡主和孟白的信,再不會有如此的閑情逸致了吧。


    果然再看司馬十七郎收到齊王府消息後的迴信,盧八娘覺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一臉落沒的司馬十七郎,蕭然地坐在帳中發呆,然後拿起筆來寫請罪的折子。


    司馬十七郎折子上自認不孝,父母在而不能奉養,亦不能時時勸諫。他請皇上饒絮他的父王,因為他年紀已經大了,根本受不了守皇陵的苦,至於父王犯的錯,就用他的戰功和爵位來贖。


    司馬十七郎有多麽多看重他的親王爵位盧八娘很清楚,他為老皇上為司馬家的江山盡心盡力拚了差不多十年,為的就是爵位,就好比前世苦練十幾年的運動員,流血流汗為的是拿到金牌。現在突然間要將金牌拱手讓給別人,心裏怎麽會情願!


    文中字字血淚,想來除了藝術加工外確有司馬十七郎的真實感情在其中,對父王他總歸有骨肉親情的,就是從道義上他也不會推卸身為兒子的責任。


    但是目前也唯有這樣的舉措才能救齊王了。


    盧八娘很滿意地看到,司馬十七郎盡管同意把戰功和爵位都讓了出來,但是絕口不提自己親自迴京請罪,而是最後寫道,“淮北局勢頗為嚴峻,羯人未滅,士民未安,故臣侄謹尊皇祖父遺詔,為國盡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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