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八娘點點頭,“孟白,你成熟了!”


    “我有了兒子,身上負擔著責任,不成熟也不行啊!”孟白感慨道:“我勸你們也想辦法離開這個名利場,找找門路,讓司馬十七郎外調離開京城,等上幾年老皇上死了,你們再迴京。”


    “我們是不會放棄的,”盧八娘笑著說:“我今天來呢,雖然是給陳王看的,但是我還是想把我的想法告訴你,你可以參考一下。”說著把自己對齊王、魯王、陳王還有南安郡王的將來的分析一一說了。“所以我認為陳王能夠繼位的可能性很大,司馬十七郎和我還是打算站在他這邊。”


    “這麽短的時間,你把皇家的事弄得挺清楚啊。”孟白讚歎一聲又問:“我不肯投入陳王旗下對你們一定會有影響吧?”


    “是的,但我們不可能一直靠著你去巴結陳王,所以你不用介意,選你想選的路就行了。”


    “盧八娘,我想好了,我永遠不會參與權利的爭奪。我寧肯隻做一個世家的家主,當一個散官,生兒育女,就這樣過一輩子。你是不是會覺得我很沒出息,看不起我?”


    “不會的。”盧八娘早就猜道這個答案,隻是告訴他,“你也要想到,如果陳王將來繼承大統,或者別的人登上皇位,雖然不會對你怎麽樣,但心裏也不能舒服。所以你也要努力擴大名聲和影響力,為自己多爭些籌碼,免得他以後給你小鞋穿。”


    “皇權社會就是這一點不好,”孟白原來也想過這些,誰也不幫當然誰也不得罪,但也是每一個都得罪了。現在盧八娘告訴他陳王繼承皇位的可能性很大,他自然想到了自己拒絕陳王時對方的臉色,不免有些慌亂,“我該怎麽辦好呢?”


    “提升你的名氣,加上你的家世就能夠保住你。除了詩歌,你還可以用其它的藝術形式比如音樂、戲曲之類的,什麽影響力大你用什麽,像做廣告一樣,把自己塑造成一個有才華不愛權勢的名士,具體的事你自己慢慢琢磨。”


    “我好好想想,”孟白突然又想到了一點,嚴肅地說:“我們約定,若是陳王真的繼位了,你一定要幫我,如果他敗了,我一定也會盡最大的可能保住你!”


    “好!”盧八娘慨然應諾。


    孟白沒有帶上司馬十七郎,一是他們間沒有那樣親密的關係,另外就是他也清醒地認識到他保不住司馬十七郎,畢竟他是皇家的子孫,不比盧八娘隻是隱藏在後麵的女眷。孟白見盧八娘並沒有提出將司馬十七郎也加上,心裏鬆了一口氣,“如果能,我也不會不管司馬十七郎的。”


    “我懂得,”任何事都有利有弊,盧八娘作為女子無法直接掌權,但也能避免直接的責任。如果真有那個時候,放棄司馬十七郎自己會不會愧疚,盧八娘不知道,但她同樣不知道同樣的場景換成司馬十七郎,他會不會放棄自己。所以,任何時候先保住自己都是沒錯的,盧八娘看著孟白真誠的臉笑了,“在這個世界能遇到你,真是一件很好的事。”


    “是啊,我一直也這樣想。”


    “這些天,我和司馬十七郎還會過來幾次勸說你。”盧八娘提醒孟白。


    “盡管來吧,我招待你們吃西餐。”


    久違的西餐讓盧八娘認識到孟白還是烹飪愛好者,她切了一塊牛排嚐了嚐,很嫩,味道也不錯,她端起用玉杯盛著的葡萄酒,“chears!”


    “英縣公夫人怎麽也會這麽說呢?”與孟白對坐的楊柳驚訝地問。


    “我是孟家的外孫女呀!”盧八娘又熟練地用叉子叉了塊色拉,“醬的味道真很純正。”不管是什麽特別的東西,盧八娘和孟白都約定說是孟家傳下來的幾本書上所述,隻給孟氏直係的親眷看,所以大家都信了。


    “一會兒還有冰淇淋。”孟白提醒她,盧八娘這樣吃下去恐怕到了吃甜點時就要什麽也吃不下了。


    “真的?”前世的盧八娘從來沒有這樣旺盛的食欲,她好象從來沒有吃完過全套的西餐,現在竟能在這裏補齊,“放心吧,你隻管上,我不怕再重一斤。”


    司馬十七郎別扭地切下一塊肉,皺著眉頭放在嘴裏嚼著,慢慢又舒展開了,食物很美味。不過這個叫西餐的東西真的很怪,而且孟白的妾室也同他坐到了張桌子上,雖然在下首,但他也很不滿。而且當時他本不肯與妾室坐在一起的,但盧八娘卻硬拉著他坐下了。蔬菜上拌的哪裏是醬,而是奶酪之類的東西,還有冰湛淋是什麽?不過想到是高貴的孟家的家傳,他心裏又懷著無比崇敬的心去接受了。


    迴去後,盧八娘自然把孟白的想法對司馬十七郎說了,原本就沒有多少希望,司馬十七郎也就無所謂失望了。他還有一個想法能加強與八皇叔的關係,“八皇叔子嗣不豐,又沒有嫡子,這也是他一直發愁的事。不如我們向他舉薦安老先生,為陳王妃診脈,調理調理身子,如果有幸產下嫡子,八皇叔也能領我們的情。”


    盧八娘點頭答應,“陳王妃身子確實弱,聽說從來沒有生育過,可陳王府上的孩子養不住,大約八皇叔原也有不足之症,隻是現在看不大出而已。到時候他們夫妻總要一起調理好,才能有望生下嫡子。”


    以八皇叔的年齡,現在沒有兒子真是硬傷。司馬十七郎和盧八娘推薦安老先生,也是幫八皇叔奪嫡。陳王和陳王妃對孟白的事情雖然還是遺憾,但也知道不能再強求了,他們倒是接受了安老先生的建議,開始服藥調養,但生孩子的事情,總不會那麽快。


    司馬十七郎自然也請安老先生給盧八娘也診了脈,得出夫人身體非常康健的結論,不必開調養身子的藥,司馬十七郎放了心。


    診脈前盧八娘多少還有些忐忑,但最終的結果證實了她的猜測,隻憑診脈肯定是不能發現自己服了絕育藥的,而安老先生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會服那些藥。


    第三十六章 狡免三窟八娘獻計歌舞升平董氏進門(二)


    亂紛紛的春節過去了,很快就到了春天。


    這時候江府宴客的風波早就成了昨日雲煙,已經沒有人還記得了。不管以朱禦史為首的幾個人如何忠心為國,盼望收複舊日河山,朝中卻是一片歌舞升平。


    南宋偏安時有人作了有名的一首詩,“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暖風吹得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與此時此景再相像不過了。


    在春節喜慶的餘韻中,董氏熱熱鬧鬧地進了門。不過說是熱鬧,也就是相比一般的妾室而言。華清院擺了幾桌酒,又用一頂小轎吹打著將她抬了進來,還放了一陣子鞭炮。


    盧八娘將董氏安排在華清院內院裏的東耳房,她更想將董氏安排到一個獨立的院落裏,可是那是不可能的,華清院還是太小,這裏已經是相對較遠的距離了。


    至於董氏屋子裏麵的布置,也很不錯,盧八娘並不吝嗇,兩百萬已經用了,不差再用個小小的零頭。司馬十七郎以後住在那裏時,也會感受到她的大度。


    客人們已經散了,盧八娘坐在妝台前卸下首飾,因為招待客人,她今天打扮得要比平時要華貴,首飾自然也多。之後拆了頭發,脫了外裳,又去洗浴過後,笑著對桃花說:“你也去睡吧。”


    “要麽我住在外麵的榻上陪著娘子?”桃花退到了門口,又不甘心地轉過頭來問。


    “不用了。”


    現在縣公不在家時,夫人也不用自己陪著,說不再怕一個人睡了,但是今天卻不一樣。桃花忿忿不平起來,“縣公為什麽要納妾呢?難道他眼睛瞎了嗎?董娘子哪裏有夫人好!她隻配給夫人拾鞋子!”平時桃花並不喜歡司馬十七郎整天與夫人在一起,可她也隱約明白了納妾對盧八娘的不利,於是又恨不得把司馬十七郎叫迴來了。


    盧八娘感受到桃花對她的維護,微微笑了,“桃花,你以後嫁人了,可以不讓你的夫君納妾。”


    “他要是敢納妾,我就打斷他的腿!”桃花惡狠狠地說。


    “原來還說不嫁人呢,現在就改了主意?已經想到不讓夫君納妾了,桃花真長大了。”盧八娘笑道:“趕緊去吧。”


    看夫人還有心情說笑,應該是沒事了,桃花放下心來,奶娘、寧姑姑她們一直都那樣緊張,還一直叮囑她要小心注意夫人,就是白操心。


    桃花出了門,將門仔細掩好,盧八娘走上來將門栓放下,然後又檢查了窗戶。雖然王府裏的安全非常有保障,但自己一個人住她還是要查一次才能安睡。


    屋子裏靜靜的,桌上的蠟燭發出微弱的光,盧八娘上前將燭火息了。眼前一片黑暗,前世的她最怕這樣的黑暗,但又習慣於在黑暗獨自一人,到了這一世,這種感覺很久沒有了,今天再品味一下,卻又是不同。她感受到自己對黑暗的恐懼地變弱了,至少她不會因為受不了這種恐懼和孤獨而沒有了活下去的勇氣。


    司馬十七郎固然不能陪伴她一輩子,桃花也是一樣,她會長大、成家、有自己的孩子,不可能一直伴在她身邊。而她自己的心,也越來越強大起來了。


    寂靜的夜晚還是有些清冷,盧八娘懷裏抱著的手爐源源不斷地傳遞給她令人心暖的熱量,她再不會像前世一樣,外表堅硬,心內脆弱不堪,最後隻有自我結束。這一世她要堅強地麵對一切的問題,像正常人一樣生活。


    盧八娘不後悔她將司馬十七郎推走,這個人對她而言就是毒品,遲早要戒掉,越早戒,反噬就會越小。但她也承認,自己心裏還是空蕩蕩地不舒服,如果正常的女人這時候會怎麽做呢?應該是大哭一場吧,盧八娘努力眨了眨眼睛,雖然酸澀,可一滴淚也沒有,她有多少年沒流過淚了,應該不會流淚了吧。


    算了,認識到自己離正常的女人還是差很多,盧八娘放棄了哭幾聲的打算,然後她突然想起了她畫的北湖風景,這些天的畫作並不滿意,總覺得缺少些什麽,現在她頓悟了,缺的是這種蕭索的意境。如果把現在的心情代入到作品中,想來應該不錯,一霎間,盧八娘有了想挑燈作畫的衝動,馬上她又壓了下來,她不是十□□的文藝青年了,而且養生中最重要的就是生活規律。


    盧八娘打開床帳上了床,卻落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你這是何必呢?趕緊出去!”內院門戶極嚴,外麵的人進不來,但司馬十七郎從耳房則能輕易過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浮生小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金波灩灩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金波灩灩並收藏浮生小記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