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卿卿我我間,孟白叩著車壁問:“英縣公和夫人,我讓人煮了皇上賞的好茶,不如我們一起品品茶?”


    孟白陪著楊柳坐了半天的車,隻覺得越來越無味。楊柳畢竟是個不識字的奴婢,他們間哪有多少共同語言。最初孟白對她的喜愛,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建立在她的美貌和因劉氏虐待她而升起的同情心。相貌看多了,也就沒有什麽感覺,而劉氏早就死了,楊柳倒成了勝利者,那份同情也就淡了。楊柳有身孕後,孟白原本的興高采烈也被司馬十七郎打擊得剩不了多少。


    孟白很難宣之於口的還有一點,那就是自從他突然認識到楊柳並不是單純柔弱的人後,他眼前的仿佛打開了一扇門,馬上看清了很多的事情,也就很難再對楊柳如過去一般地好了,就是對阿霞的感覺也變了。


    於是他便以慶祝司馬十七郎封爵為借口出了他的馬車,準備與這對夫妻在一起聊聊天,打發點時間。


    “豎子隻會添亂!”司馬十七郎恨恨地低聲罵道,並不鬆開手中的盧八娘,隻將頭伸出車簾外,對孟白說:“表兄,娘子睡著了,等以後有機會再品表兄的好茶吧。”


    看著司馬十七郎若無其事的表情,孟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明明他剛剛聽到了盧八娘的笑聲,現在撒謊為的什麽還不清楚?這兩個興致還真高!孟白看了看車周圍掛著的銀鈴,隨著車子的行動發出好聽的叮咚聲,這兩個人就在這鈴聲的掩飾下……


    總算孟白還想起來這兩人是正式的夫妻,他實在沒什麽可指責的,隻好怏怏地離開了,心想,難道這兩個人是產生真情了?


    盧八娘和司馬十七郎倒沒想那麽多,他們真實地感到甜蜜,很快活地走了一路,最後下車前,兩個人都換了衣服,又重新梳了頭。司馬十七郎親手替盧八娘塗了口脂,戴了首飾,然後將她扶下車,就像捧著寶貝一樣。娘子就是他最寶貴的,若是沒有娘子,他也不會有今天。


    夫妻二人首先要拜見齊王和王妃,他們昨天與皇上一同迴了京城,眼下在齊王府的正殿裏等著他們。


    齊王府的人差不多都在正殿裏了,與他們成親第二天來拜見時差不多,但人們臉上的表情卻有很大的變化。齊王和王妃和藹異常,世子和世子妃非常親熱,而其他人也都是一張張笑臉,唯有十三郎那張別扭的臉在一片笑臉中分外明顯。


    齊王先訓話道:“皇恩浩蕩,以後我們府上又出多了一個爵位,小十七一定要謹記報效皇上!”


    司馬十七郎趕緊站起來行禮答應。


    世子也有幾句話勉勵司馬十七郎。


    齊王妃就親切得多了,她笑著說:“我一迴府裏,就重新給你們準備了院子,盧氏迴去後看看要是缺什麽,隻管找你大嫂。”


    司馬十七郎和盧八娘趕緊拜謝。


    第二十七章 英縣公得誌便猖狂齊王妃無奈忍怒火(一)


    不管實際怎麽想,齊王府表麵的氣氛還是非常和睦,大家在一起談笑風生。男人們談論著前幾天的狩獵,女眷們說的多是避暑山莊的事情。


    為了慶祝新得了爵位,王府裏擺了家宴,這一次,盧八娘的位置提前了不少,坐在十四嫂的下麵,丈夫沒有爵位的嫂子們都在她後麵。她一如既往,並不主動與人交談,可是大家紛紛與她說著話,就連世子妃,也笑著同她客套了幾句。沒有封號的女眷們接二連三地過來討好,齊王府的小姐們來套交情,盧八娘對每一個人依舊客氣而疏離。


    司馬十七郎那邊就熱鬧得很了,他原來的人緣就不錯,現在有了爵位,就更水漲船高。他講著獵場裏的事,世子、十三郎、十四郎雖然也都去了獵場,但哪一個比賽成績都沒有他的好,獵物都沒有他的多,也沒有他得皇上的喜歡。


    年少得意,而且事發突然之間,司馬十七郎眉眼間也有幾分張狂之意,以往的他受壓抑太久了,如今多少釋放出來一些。


    司馬十三郎被十七郎的得意刺痛了,他瑟縮了一下又挺直了身子,母妃雖然叮囑自己不要再與十七郎對上,可是自己還真不怕他,不過是個姬人生的兒子,還能飛到枝頭當鳳凰嗎?別看縣公與郡公同為一品爵,但郡公的地位還是要高於縣公。


    感受到十三郎惡毒的目光,司馬十七郎帶了一絲狠戾瞪了迴去,見十三郎下意識地低下了頭避開,他放聲大笑起來。有了爵位,他以後不必再躲著十三郎。


    酒宴散後,盧八娘與司馬十七郎把臂而行,新安排給他們的院子在王府的另一麵,司馬十七郎告訴她,“按理封了縣公後就可以獨立開府了,可我們這些皇孫,通常不分出王府,如果不是皇祖父發話,宗人府一般不會給我們建府。十三郎十歲時封郡公,可還是沒有開府呢,十四郎和我一樣是縣公,也是一樣。”


    “以後有機會我會想辦法,讓宗人府給我們單獨建府,眼下我們隻得先在王府裏住著。新給我們的院子在王府的西麵,與十四郎的院子相鄰,都是三進的小院,有側門通向外麵,以後你出門也方便得多。”


    盧八娘曾在十四郎成親時去過他的院子,心裏有了大概的印象,她認為這裏同先前的小院一樣,也隻是她短暫停留的地方,所以也並不介意,“比過去好就行了,反正也住不了多久。”


    司馬十七郎當然聽懂了她的話,“以後一定會更好。”


    新院子離正殿的距離要比原來近多了,他們說話間已經到了。盧八娘這次迴來,帶來了很多的人,就連依舊臥床的平安也用車子拉迴來。這些人已經將小院整理好,用的東西也都來自滌塵山莊。


    見娘子進了門,寧姑姑上前稟報,“娘子過去住的院子裏的東西都收了起來,放在後麵的庫房裏,新帶來的人和東西我暫且先安排了。正房的布置與華清院一樣……”


    正在此時,就聽院門外有人高喊,“十七郎,滾出來!”正是十三郎的聲音。


    很久以來,對於司馬十三郎來說,十七郎都是一個卑微的存在,而今天酒席上十七郎的目光徹底激怒了司馬十三郎,出了正殿,他喝到肚子裏的酒似乎把他的心頭火點燃了,他不顧王妃之前的提醒,甩開下人,到了十七郎的新院子前高聲叫罵:“樂妓生的小賤種,竟然能封了爵位,等父王繼承了大統,我讓母妃把你送到皇陵,在那裏圈上一輩子!”


    齊王府外表一向是極和睦的,京城裏有口皆碑,十三郎這種撒潑般的行為確實少見,以前他也不過是暗地裏使些壞罷了,現在直接到別人門前叫罵,就連盧八娘都呆了一下,更不用說剩餘的人。


    司馬十七郎的臉色早已經鐵青,他放下扶著盧八娘的手臂,轉身向外走去,做了他許久心來一直想做的事,一拳打在司馬十三郎的臉上。


    司馬十三郎大約從沒想過十七郎會動手打他,於是一點反抗躲閃也沒有,被正好打在臉的正中,人也就摔了出去,倒在了地上。他下意識地停下了叫罵,用手捂住鼻子,鮮血流了下來,把他已經有了些酒漬的衣服染得斑斑點點,但他的眼睛還是大大地瞪著,好像被驚呆得不知說什麽好。


    看著他這副蠢樣,司馬十七郎再也打不下去,便在他麵前站定,冷泠地俯視著他,仿佛像看一塊臭肉。


    “十三郎君,十三郎君!”有幾個下人跑著過來,他們發現十三郎不對勁後馬上跟過來,但是已經晚了。


    聽了這幾聲唿喚,司馬十三郎終於驚醒了,感到了羞恥後的他努力從地上爬了起來,猛地向司馬十七郎撲了上來,口中還雜七雜八地罵著,“小賤種!樂妓的兒子!”


    司馬十七郎向一旁躲了,讓司馬十三郎撲了個空,然後揪住他後背的衣服,將他拉了迴來,再一轉,他就再次摔向地上。論武力,司馬十七郎長年習武不綴,十三郎則不學無術,在他的手裏就像一個小兒一般無力對抗。


    但好在那些下人們已經趕了上來,接住了十三郎,有人息事寧人,“郎君,你喝多了!我們迴去吧.”


    也有人說:“英縣公,十三郎君是你的哥哥,你怎麽能動手!”


    又有人說:“趕緊去報告王妃!”


    因離正殿沒多遠,很快齊王妃派人將兄弟二人叫了過去。盧八娘不便跟著過去,便使了個眼色,院子裏自然有人出去打探。


    沒多久,司馬十七郎就迴來了,很是不以為然地說:“爛泥扶不上牆,母妃對他都沒奈何了,也沒說我不對,世子倒說了幾句兄友弟恭之類的話,我隻是不認自己錯了,還能將我怎麽樣?最後隻得放我迴來。”


    “你說世子能知道吳平的事嗎?”盧八娘問。


    一提到那件事,司馬十七郎的臉就變了些顏色,齊王妃派人想毀掉他,就與他生母的存在一樣,是真實可又讓他不願意想到,於是他說:“都是十三郎,他才是真正想害我的人!”


    司馬十七郎把對齊王妃的恨都轉移到了十三郎身上,畢竟在他大腦中,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就是真有了不是,還要為尊者諱呢。至於司馬十三郎,雖然是他的兄長,但從小到大的壓迫,早讓他沒有多少尊敬的感覺了。


    盧八娘心裏感慨一下,齊王妃確實很有手段,她對庶子的這些方法值得她學習。就說今天,她並沒有直接偏幫自己的小兒子,於是在司馬十七郎的心裏,母妃還是公正嚴明的。於是她又問:“父王沒說什麽嗎?”


    “父王已經去別處歇了,隻有母妃在正殿。”這個時間,齊王早就找哪個美人安寢了,不在才正常。


    “最近你小心些。”


    “我又沒有什麽錯,怕的什麽!就是父王也不會因此打我。”司馬十七郎畢竟是少年得意,又喝了不少的酒,意氣風發,並沒有把盧八娘的話放在心上,對寧姑姑幾個說:“東西不急著收拾,先弄水洗澡,早些安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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