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司馬十七郎結束時,盧八娘不但筋疲力盡,而且她神誌也有些模糊了,之前十多天的失眠,昨晚服用安神丸的非正常睡眠,加上一天的勞累,使她馬上就昏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是那樣的香,盧八娘醒來時覺得自從她前世十九歲開始後,她就沒睡過這樣好的覺。


    良好的睡眠後,渾身都有一種特別的輕鬆感,盧八娘從清晨起心情就好到了極點,她洗了澡後,對著司馬十七郎的笑臉第一次露出真心的笑容。司馬十七郎再度驚豔,盧八娘笑的時候眼睛那樣的明亮,神采那樣的飛揚,仿佛春迴大地,鮮花盛開,讓人不知不覺地歡喜起來。


    情人眼裏出西施,司馬十七郎覺得盧八娘就是世界上最美的女子,他尤其著迷於盧八娘笑意隱隱透出的高傲,這種傲氣是浸在骨子裏的,發自靈魂深處的,在她的一舉手一投足中慢慢散發出來,正是高門貴女應有的風采。


    “娘子,”司馬十七郎趕緊上前扶住盧八娘,擁著她坐了下來,向桃花、奶娘和平安揮了揮手,“你們下去吧,吃過飯再過來。”然後親自幫盧八娘布菜。


    盧八娘因為成親而受到影響的食欲完全恢複了,想到自己這些天瘦了,正好可以多吃點,於是她挾起司馬十七郎放在她麵前的麵點,香甜地吃了起來。


    “奶娘的手藝真好,”司馬十七郎一口吃下一個酥酪,又挾了一豆沙卷放進嘴裏,“這個味道也好。”


    “若是能出府買東西,我讓奶娘做蝦餃,那才是美味。”盧八娘很隨意地說。她想司馬十七郎一定有辦法與外麵聯係,而她剛到一個新環境,與其自己找門路,還不如利用他的。


    “若買一般的東西,隻消吩咐平安四喜去就行了。”司馬十七郎並不瞞著她,“若是想派桃花或奶娘出去,就走西北角的小門,負責守門的內侍頭領姓楊,與我關係頗好,迴來是也找他。”


    很好,司馬十七郎對對自己還算看重,並不隱瞞他的小秘密。盧八娘又從他那裏得知了王府的一些事情,都是對她很有幫助的。


    兩人說著話吃過早飯,又去了王妃的正殿,今天是三朝迴門的日子,他們應該拜見齊王和王妃,然後迴盧府。


    齊王自然是不在,盧八娘原以為王妃也不會見他們,沒想到卻見了她,而且正殿裏聚了非常多的人,差不多齊王府的女眷們都在,還有幾位郎君,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當然她很快就明白了這些人出現在她麵前的目的。


    “聽說十七郎的娘子真的給那個下賤的人跪了。”


    “那怎麽可能,我可不信!”


    “是真的,有人親眼看見的!”


    第九章 體味人生心情愉悅談論出身孟氏複出(二)


    在殿內低聲而紛亂的議論中,盧八娘扶著司馬十七郎的手款款走了進去,她恍若什麽也沒有聽到一樣,自若地向齊王妃和屋子裏的人行禮,笑著與大家打招唿。


    殿內的竊竊私語頓時停住了,然後又慢慢恢複,而且聲音更高了起來,不需用心就能聽得到。盧八娘不隻是神情無動於衷,而內心也一樣靜如止水,這一點點流言若是能打擊到她,那麽前世她早就死掉了。


    盧八娘從不來不覺得人方可畏,其實輿論本身就是可以主導的事情之一,她在意的是更實際的利益。齊王府的很多人都想打壓自己,可是他們隻能小聲地鄙薄著,卻不敢大聲說出來,還不是因為他們沒有理由大聲指責她?


    給十七郎的生母行禮,是一件踩在禮法規矩與世俗人情衝突的敏感點上,這個時代,遠沒有清代對庶母禮遇的風俗,階級壁壘非常之強大,但又開始有了一點的鬆動,而昨天的行動又是齊王妃手下的陳姑姑主導的,盧八娘更不必重視這件事了,就是司馬十七郎也沒有昨天的局促,而是與娘子一同傲然站在一起。


    “迴門的禮物我已經準備好了,”齊王妃看了看神色如常的盧八娘,微笑著說:“盧府的教養是極好的,你們去了要謹聽長輩的教導。”


    這是暗示盧府的教養極好,但盧八娘則未必了。


    果然不知是哪一位在盧八娘身後低聲說:“十七郎的娘子是盧氏四房的,那一房是盧氏中最……,又在外麵這麽多年,不懂得禮儀……”


    另外一個人應和著,“是啊,聽說盧四老爺不是盧老夫人所出,四夫人又沒了娘家,當初還是老夫人看她可憐……”


    盧八娘感覺到身旁的司馬十七郎繃緊了身子,可她卻越發的不以為意了,她的出身離最高貴的階層還是差了那麽一點,但這個她會想辦法解決。比起前世人們隻追求錢和權,現在還要多一項--出身。這其實很好辦,隻要是能衡量的東西,就能想辦法解決。


    在齊王府這種高貴的場所,女人們這樣的低語已經差不多是最不和諧的表現了,貴族們最要的是麵子,最講究的是風度,當麵指責是不太可能發生的,而動手是聞所未聞的,盧八娘平靜的麵容將殿內的詭異氣氛弄得根本維持不住,而且她很快就迴盧府了,將所有想讓她心情極壞地迴門的人扔在了大殿裏。


    盧府中,盧相自然不會為了這麽點小事耽誤朝中的大事。盧家另外幾房的老爺夫人們或沒有出席,或打了個照麵就走了,最後隻剩下盧老爺和四夫人接待女兒女婿。盧四爺和四夫人都是和善的人,也好說話,隻是說過了一些場麵話,就沒話可說了。


    司馬十七郎心中詫異,他是第一次與盧四老爺接觸,雖然聽過盧八娘的暗示,但他還是沒想到,嶽父嶽母與娘子會這樣不同,能力見識氣度,都比娘子差遠了。尤其是他的嶽母,身為孟氏血脈和公主的親女,雖然長相端莊,卻沒有一點貴女的風範。


    好在司馬十七郎善於察言觀色,他努力找些話題,支撐著屋裏的氣氛,盧四老爺夫妻肯把女兒嫁給自己,他是心存感激的,而且對於妻族,他也極尊重。


    就在司馬十七郎和盧八娘進門沒多久,有下人來報,“有一位孟郎君說是四夫人的侄子,前來認親。”


    孟白會在這個時候過來是與盧八娘商量好的,因此她看著四老爺和夫人被這消息驚得說不出話來,就吩咐下人說:“請進來說話吧。”


    身著大袖寬袍、高冠博帶的孟白瀟灑地進了屋子,他給盧四爺和四夫人行了一禮稱,“姑姑、姑父。”又到了盧八娘和司馬十七郎麵前稱“表妹,表妹夫。”然後就是下麵的表弟表妹等。


    接著孟白便說出了自己的來曆,在四老爺的訝異和四夫人的哭泣聲中將自己的情況介紹給了大家。能夠證明實他是孟氏子身份的材料是無可置疑的,而他的風姿氣度更讓人完全相信他。


    司馬十七郎看了一眼孟白送給他的一塊上等的玉佩,品質與父王出門時佩戴的差不多,他心裏的喜悅簡直壓抑不住了。倒不是他得了塊好玉佩就能高興成這樣,而是,他正為盧八娘的母族這種情況有些發愁時,孟白就出現了,久旱逢甘霖也沒有這樣及時!


    除了盧八娘,大家也都有差不多的意外之喜。而與孟白再聊上一會兒,又在每個人的心中生出了無限的欽佩。孟白年紀不大,可是見識非常,談吐風流,出口成章。再聯係到他的出身,就連四夫人這樣沒什麽見識的女人都知道,孟家東山再起就在眼前了。


    剩下的時間過得非常充實有趣,孟白一個人能頂上十個,他滔滔不絕,風趣幽默,司馬十七郎與他相談甚歡,就是四老爺也被孟白不著痕跡地拉入了談話中。


    迴到了王府,孟家並沒有絕嗣的消息也傳了過來,所以司馬十七郎和盧八娘在向王妃稟報迴門事宜時,依然有不少的人來到殿內。


    從齊王妃到盧八娘的妯娌、小姑們,沒有一個不在想:“十七郎還真有好命,本就高攀娶了一個盧氏娘子,現在又新添了孟氏做助力。”


    早上賣力諷刺盧八娘的人也不免有些心虛,盧八娘的母親四夫人娘家有了後嗣,自然會讓人正視她是高貴的孟氏和嫡長公主的血脈,再追究起來,盧八娘的父親雖然不是嫡出,但他的生母也是極有來曆的,隻是造化弄人才沒有名份跟了盧相,也無怪盧相將四老爺這個庶子記在家譜中,要知道哪個士族家都會有一大群庶子根本不能記在族譜上。這樣說來,盧八娘的出身並不能小瞧,曾經嘲諷她的人簡直是打自己的臉了。


    盧八娘仍舊很平淡地與大家見禮,似乎孟氏後嗣的到來並沒有帶給她什麽影響,更讓所有的人心生敬佩。這裏人們最看重的就是從容的風度,士族們講究的也正是這些虛無飄渺的東西。


    齊王妃和大家吃驚地聽了司馬十七郎講了孟白的事情,真是一部傳奇,這些貴女們眼光都不錯,馬上認識到就是僅憑孟氏這個高貴的姓氏,皇上也會給孟白一個體麵的官職,而做為孟白非常少有的親人之一,司馬十七郎一定會在其間受益。盧氏剛好成親三日,孟家傳人就到了京城,世上竟有這麽巧的事,大家的心思都很複雜。


    司馬十七郎在殿內還能強壓著自己的興奮,迴到院子裏後就不再掩飾了,他對盧八娘談起了自己的計劃,“我現在還沒有官職和爵位,進不了宮,也見不到皇祖父。不過,我早已經結識了皇祖父身邊最信任的吳內監的幹兒子吳平,他答應我,到了夏天,把我帶到避暑山莊裏,讓皇祖父看到我。”


    “大家都說我長得與皇祖父十分相似,”司馬十七郎得意地說:“吳平已經說通了吳內監,讓他在皇祖父麵前為我說上幾句好話,謀個帶刀侍衛。這樣我就能在皇祖父身邊出現了,皇祖父喜歡文武全才的人,我這些年一直練武讀書,一定能得皇祖父的青眼!”


    皇室的子弟,到了成年的時候,往往都會由他們的父兄引薦給皇上,皇上也會酌情給予一定的封賞,雖然不可能每一個都封王封爵,但隻要差不多肯上進的人,都會得到一個出身。


    齊王府裏的情況有些不同,齊王的兒子太多,他不可能每一個都管。司馬十七郎這樣不受寵的庶子,隻能靠他自己了。對於司馬十七郎的想法,盧八娘非常讚同,萬事都有個開始,雖然□□低了點,但也不要緊,後發而先至的事情並不少見。


    依盧八娘對司馬十七郎的了解,他確實算得上律已甚嚴的人,跟著他的師傅習武十年,寒暑不斷,每天還抽出幾個時辰讀書練字,有些拿得出手的本事,勉強也算得上文武雙全了。


    對於這種心中充滿憧憬的年輕人,盧八娘還是知道如何鼓勵他們的,她用敬佩的目光看向司馬十七郎,“我相信郎君。”


    司馬十七郎年輕的心激蕩起來,他得意地一笑,“你知道嗎?皇祖父最喜歡寫一筆好字的人,我就在練字上尤為用功。外間就有筆墨紙硯,不如我寫幾個字娘子看看?”


    “翩若驚鴻,婉若遊龍。榮曜秋菊,華茂春鬆。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搖兮若流風之迴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司馬十七郎寫下曹植《洛神賦》中的名句,笑著看向盧八娘,“娘子風姿堪比洛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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