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知道了。”


    提步走進寢室,就聞到一股淡淡的藥味,還有那原本看著健朗,此時卻靜靜的躺在床榻上的老爺子。


    “表小姐,您來了。”守在旁邊的一個老管家看到周媚,趕忙取來一個軟凳讓她坐下。


    周媚輕輕點頭走上前,掀開錦被,手指就探上他的脈搏,好一會才放下手,靜靜的看著他。


    “表小姐,老爺身子沒事吧?”正是他送老爺子迴來的,當時後腦可是流了很多的血,差點沒有把他嚇得心髒都裂開。


    周媚看著老管家笑道:“老人家放心吧,舅祖父身子很好,隻是藥方我要稍微改動一下。”


    說著,接過春琴遞上來的紙筆,寫下一個藥方,遞給了老管家,讓他出去熬藥。


    她則是讓人把火盆移過來一些,然後將老爺子翻過身,露出皮膚稍微有些鬆弛的裸背,從藥箱裏取過一瓶藥油,塗抹雙手,然後在他的背部穴位上按壓。


    葉瑖雙臂抱胸站在門口位置,不做聲的看著周媚的動作,心裏有些嘀咕。


    就算她是長春真人的弟子,但是太醫院的那些太醫也不是酒囊飯袋,論真本事,還是有的,既然太醫都說沒事,何苦她還要多此一舉。


    方才老管事出去的時候,他順手看過那張藥方,隻是調整了兩三味藥,雖說效果都是一樣的,但是有強有弱而已。


    此時又見她在老國公的裸背上按壓,偶爾還能聽到老國公的悶哼聲,一直按壓了近兩刻鍾,這才停下。


    安頓好舅祖父之後,周媚迴身在春琴端上來的銅盆了淨了手,然後轉身準備出去,卻看到杵在門口的葉瑖。


    她以為今兒葉瑖來,是要舅祖父有事,“王爺,舅祖父至少要等到中午才能醒過來。”


    “知道了。”葉瑖點點頭,見她似乎要離開,問道:“太醫可是有沒有診斷出的?”


    “……那倒是沒有,太醫診斷的很對。”周媚不解他為何要這麽問。


    “那你方才是在做什麽?”


    “鬆鬆筋骨,舅祖父年紀大了,骨骼有些僵硬。”原來問的是這迴事。


    這一次葉瑖沒有繼續問,而是轉身帶著身邊的兩個侍衛就離開了國公府。


    一行人把他送出去迴來之後,周媚就被老夫人拉住。


    “媚兒,你舅祖父沒事吧?”


    “舅祖母放心,舅祖父沒有大事,最晚下午就迴醒過來,您放心吧。”


    “那就好,菩薩保佑,菩薩保佑。”邊說,邊起身帶著身邊的老嬤嬤往後堂去了。


    蕭氏開口道:“現在母親是放心吧,後麵有間小佛堂。讓你這丫頭大雪天趕過來,也是舅母欠考慮。”


    “舅母言重了,這是媚兒心甘情願的。”


    說完,就被蕭氏一把抱在懷裏,依稀還能感受到她身子的顫抖。


    “舅母,不用擔心,隻要有我在,我保證會讓舅祖父活到百歲的。”


    “好,好好,還是媚兒最好。”蕭氏因為這句話,將懷裏的小丫頭抱的更緊了。


    她對於老國公和老夫人是真心的敬重和孝順的,雖說她娘家也有弟妹和兄長,但是正因為是不上不下,所以在府裏受到的重視並不多,當初兩家結親,原本定的是長姐,可是母親最終選擇了她,為此她和長姐的關係鬧得很是僵,就連父母對她都是略有怨言,雖說後來嫁入國公府,和父母的關係還算是不錯,但是她兩相對比,對於公婆更是敬重,若是公公真的出事,她還真的就會手足無措了。


    此時國公爺雖說在書房裏沒出來,但是她知道,國公爺的心裏指不定有多亂呢,每到這種時候,他都會用寫字轉移注意力。


    周媚和母親以及舅母在客廳裏說話,卻一直不見宣清蓉的影子。


    “舅母,蓉兒呢?不在府裏嗎?”


    “她去了你表姨府上,要過兩日才能迴來,再說她還小,這種事還是不要讓她知道了,隻會跟著添亂。”


    “大嫂不要這樣說,若是不聞不問才是壞事呢。”趙氏勸慰道,然後看向周媚道:“你出來的時候,可是和你外祖母說過了?”


    “說過了,娘就放心吧。”


    “那你舅舅的腿……”


    “明年夏天就能好了,很快的。”


    “那就好。”


    中午在國公府用過午飯,午後沒多久,老爺子就清醒過來了,周媚和他說了幾句話之後,就坐上馬車,冒著暴風雨迴侯府了,老爺子不放心,特意讓宣紹淩將她送了迴去。


    迴到侯府,宣紹淩就迴去了,過府而不入這已經不是什麽新鮮事了,周媚也沒有挽留,等目送著國公府的馬車消失在拐角,這才往檀香院去了。


    在那裏和孫氏說了國公府的情況,就迴到了拾翠院。


    “小姐,您迴來了,趕快暖和暖和吧,外麵是不是很冷?”夏棋接過周媚接下的狐裘,趕緊讓冬畫給端上來熱湯,讓她暖暖身子。


    “下雪的時候倒是不冷……”想了想,又道:“今兒院裏可有人來?”


    “小姐別說,還真有。”夏棋給她換上便衣,“是趙姨娘,說是想讓小姐幫著二少爺瞧瞧,是否有治愈的可能。婢子告訴趙姨娘,小姐今兒去了國公府做客,要下午才能迴來,估計那邊待會還能再來一趟。”


    周媚沉吟片刻,隨後唇角溢出一抹淺笑:“哼,這樣啊,侯爺身子不適,就連趙姨娘也著急了?”


    “侯爺的身子不是已經無礙了嗎?”


    “怎麽會無礙,現在不過是用藥材吊著命罷了,他的身子早就虧損的很是嚴重了,以我之見,最多活不過兩年,若是繼續好了傷疤忘了疼,明年的今天恐怕就是他的忌日了。”說完,似乎是察覺到夏棋那疑惑的神色,笑道:“你別怪我心狠,畢竟我也不是神仙。”


    “不,婢子絕對沒有這樣的想法,總覺得若是侯爺走的不是時候,豈不會耽誤了孫少爺的婚事?”今年趙元明就十五歲了,若是這兩年侯爺去世,孫少爺是要守孝三年的。


    “屆時誰還會在乎那些有的沒的。”若是用三年孝期守得舅舅承爵,相信表哥定是會毫不猶豫的。


    之後,夏棋覺得接下來的話就不是她能聽得了,伺候著她洗漱一番歇下,就迴自己屋裏了。


    等再次醒來,是被秋書喊醒的。


    “何事?”她睡眼惺忪的問道。


    “小姐,趙姨娘在正堂等您。”


    “來了?”她赤腳下榻,讓秋書伺候著自己穿好衣裳,稍微整理一下,就素著一張臉,去了正堂。


    趙姨娘已經不年輕了,雖說隻是個四十歲的女人,但是看相貌,有近五十的容顏。


    趙承禮是她的老來子,不說懷上孩子不容易,就是能生下來,已經是佛祖保佑了,誰知道性命無憂,卻在胎中受損,頭腦有些問題。


    若是以往,她可能就會守著兒子直到長大,找個孝順體貼的兒媳婦,母子就分出去單過,總好過在侯府孫氏的手下討生活要容易的多,但是現今,卻不允許她繼續蹉跎下去。


    莫說侯爺的身子已經活不到她兒子長大,就是最近二小姐極度的活躍,也讓她心裏忐忑不安。


    就連那個平時囁喏到近乎透明的二小姐都開始為自己做打算了,身為侯府二少爺的生母,她如何能落於人後。


    “趙姨娘這是第一次來拾翠院吧?可是找我有事?”


    趙姨娘聽到聲音,抬頭看著周媚笑眯眯的走出來,心裏百感交集,起身衝著她福了福,然後等她還了禮,才一起坐下。


    “妾身今兒來找表小姐,是在也是走投無路,還希望表小姐能救救二少爺。”說完,就直接跪下了。


    周媚眼神不變,連細眉都沒有顫抖一下,隻是居高臨下的看著跪在自己麵前的婦人。


    “趙姨娘這個禮有些大,還是起來吧,有什麽事慢慢說。”邊說邊看著趙姨娘那低垂著輕搖的頭,冷聲道:“當然,若是您想繼續跪著,我也就不勸了。”


    說完,看到趙姨娘那微微錯愕的神色,好一會終於是站起來,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趙姨娘說救救二少爺,可是二少爺出了什麽事?”


    趙姨娘躊躇再三,終於是對上周媚的雙眸,顫聲道:“侯爺所剩時日無多,妾身是知道的,屆時侯爺一走,這府裏就絕對不會有妾身和二少爺的容身之地。表小姐來到侯府也有近兩個月了,對於侯府的情況想必是已經有所了解,二少爺如今,雖說已經十七歲,但是智力還停在七八歲的孩子上,妾身試過任何的辦法,都沒有任何起色,據聞表小姐是神醫,所以妾身冒昧前來,請表小姐為二少爺診病。”


    “請恕我拒絕,二少爺的病莫說是我,就是師傅也難以治愈。”腦部是人體最複雜的一部分,神經方麵則是難上加難,隻說有後期抑鬱早就的神經病,但是天生的弱智,就連醫學發達的現代都束手無策,更何況是在大燕朝。


    周媚的話,如同最後一根稻草,將趙姨娘那本就脆弱的肩膀和腰背,徹底的壓垮,臉色如喪考批。


    見到她這幅樣子,周媚也有些不忍心。


    “趙姨娘也別太過憂慮,就算是侯爺走了,還有下一任侯爺,偌大的侯府還怕養不起一個兄弟不成?”


    趙姨娘失神的搖晃著頭,喃喃道:“你不知道,屆時世子繼位,二少爺是絕對不會好過的。不,不用承爵,隻要侯爺不在了,孫氏就沒有牽製了,二少爺又是這幅樣子,侯府是絕對容不下我們母子的。絕對不會……”


    “趙姨娘!”周媚微微提高聲音,將她飄走的情緒喚迴來。


    “表小姐,請恕妾身失禮,這就告辭了。”


    “你也不用擔心,就算世子承爵,二少爺也不會有事的。”


    趙姨娘失魂落魄的點點頭,然後搖晃著離開了拾翠院。


    夏棋從後麵走出來,看著消失在院外的趙姨娘,上前給她換了一杯茶。


    “小姐,趙姨娘也是個可憐人。”


    “是嘛,我卻不這麽覺得。”周媚喝了一口茶,“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雖說可憐天下父母心,但是將自己的兒子至於此地,不都是她的錯?”


    夏棋不解,“小姐,婢子聽聞二少爺生下來的時候就受了損傷,不關趙姨娘的事。”


    “不是說的二少爺,是作為妾室的悲哀,若是嫁入普通人家,而不是貪圖侯府的富貴,自己的孩子何以被稱為庶子?也不至於落得如今地步。這人呐,種的什麽因,就要吞下什麽果,怨天尤人,隻是懦弱的表現,這種人既要享受富貴,又不敢爭取,純屬自作孽。所以夏棋,明年你和樂釗成親,可有什麽委屈?”


    “婢子不委屈。”夏棋笑著說道:“都是婢子自願的。”


    “不付出,就沒有迴報,何況是兩個人過日子。”


    “是,婢子省的。”


    “如此就好。”


    “那二少爺……”夏棋問道。


    “我不是說了?侯府養兩個閑人還是沒有壓力的。”舅舅也不是真的那麽狠心,反正那個趙承禮也是個扶不起來的。


    夏棋聽到她有了主意,隨後就不在繼續多嘴,準備伺候著她用晚膳。


    檀香院,孫氏坐在美人榻上,孫嬤嬤正在給她捏腿。


    “夫人,趙姨娘方才去了拾翠院。”


    “去做什麽?”孫氏閉著眼慢悠悠的問道。


    “這個奴婢就不曉得了,不過聽守門的下人說,趙姨娘離開拾翠院的時候,有些魂不守舍的。”


    孫氏這才睜開眼,唇角帶著一抹譏諷的笑意,“大概是知道她的傻兒子,媚姐兒都治不好吧,這下子她可以死心了。”


    孫嬤嬤點點頭,“聽夫人這麽說,似乎也是這個理。好像趙姨娘害怕侯爺去世,世子爺承爵之後,會委屈了他們。”


    “嘁,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德行,還值得飛兒出手?養活兩個閑人,屆時給她一房兒媳婦,也算是厚待他們母子了,還真希望往自己臉上貼金,也不怕寒磣。”


    “夫人說的是。”


    “還有嗎?拾翠院有什麽舉動?”


    “這倒是沒有,表小姐迴來之後,就在房裏休息,一直到趙姨娘過去,現在也該是用晚膳的時候了。”


    聽孫嬤嬤這樣說,孫氏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可是細想之後,卻沒有任何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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