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你來我往的交戰,一直持續到晚膳時分,宣景恆起身笑著對葉瑖道:“不如王爺在老夫這裏用晚膳可好?”


    葉瑖想了想,隨後點點頭:“既然如此,本王就卻之不恭了。”


    “是老夫的榮幸,王爺請。”


    晚膳就在主院的正堂,因為九王爺的關係,齋飯準備的倒是比平時更加的豐盛,菜式也多加了四個。


    “王爺好像特別喜歡慈雲寺。”宣景恆問道。


    “嗯,這裏比皇家寺院要有氣氛的多,景色雖說比不得皇家寺院,倒也是各有各的好。”


    周媚悶哼,這是吃夠了山珍海味,想要嚐嚐青菜豆腐?還真是矯情。


    “小姐,您該沐浴了。”夏棋走進來,對正在看醫書的周媚道。


    合上醫書,她站起身走出書房,外麵兩個小丫頭已經沐浴完,此時正在丫頭的伺候下繳幹頭發。


    “表姐,該你入浴了。”宣清蓉扭頭看著她道。


    “我知道了,這就去,晚上可能我會看書到很晚,你們就早點休息,不用等我。”


    “那也比不能特別晚,若是早上起不來,寺院裏的膳食就要自己準備了。”宣清蓉叮囑道。


    “放心吧。”不論睡得多晚,早上她都會按時醒過來的,這一點倒是不用擔心。


    躺在木桶裏,清澈的熱水也被春琴滴進了幾滴玫瑰花露,這是唐師傅從西域帶迴來的,聽說是西域皇室的貢品,專門供應西域女王專用,及其的珍貴,雖說她不是很喜歡這麽濃烈的香味,但是身邊的幾個丫頭似乎卻樂此不疲。


    明明還有茉莉香精和蘭花香精,卻都被這幾個丫頭給熏了衣裳。


    話說總是聽聞女子身上自帶著體香,她是不知道體香是什麽味道,人身上多是由水和脂肪組成,哪裏來的體香?


    泡過澡,她就直接去了書房,房間內,丫頭已經點燃了一個火盆,雖說這個時候還不至於,但是寺院不比家裏的府宅,沒有那麽多的講究,而且來寺院都是為了清修。


    待頭發幹透之後,夏棋給她順了順,直接披散著也沒有束發,然後就被她遣迴房間休息去了。


    夜晚的慈雲寺很安靜,而這安靜之中還有另外的一種心靈的放空之感。


    書桌上的燭台已經被她挑了數次的燈芯,而單手捧著醫術,另一隻手則是在自己的腿上按壓著。


    直到一陣清冽中略帶殺伐的琴聲隱約傳入耳畔,才讓她抬頭看著半敞開的窗戶。


    這陣琴聲很好聽,至少讓她放下書,緩緩的拉開門走了出去。


    不是被琴聲所吸引,而是想要看看能彈奏出如此美妙的琴聲,到底是何人。


    路上很安靜,隻有偶爾巡夜的僧人路過,雖說佛門注重清淨,可是對於那陣琴聲卻並沒有製止,周媚不由得想到,能有如此特權的想必就是那個男人。


    穿過在夜色中的月光下格外嬌豔的木芙蓉,那琴聲就在芙蓉樹的深處。


    撥開一朵花枝,雅致的八角涼亭裏,角壁下掛著宮燈,將涼亭內映襯的通亮,涼亭裏一男一女相對而做,男子品茶,女子撫琴,宛若金童玉女一般,好不等對。


    不用仔細查看,就能發現那正是葉瑖與他身邊經常跟隨著的柔媚女子。


    女子身著白色的狐裘,依稀雪白的衣衫套在身上,將那曼妙的身子彰顯的更加嫵媚,唇角的笑容也是如此的炫目,讓坐在對麵的男子,眼角的笑容都無法藏住。


    不知道為何,她覺得心口微微抽緊,好看的唇角溢出一抹苦笑,然後轉身落寞的往迴走。


    可是剛走出兩步,就覺得自己裝進一個人的懷裏,懷抱很寬敞,透著一股與芙蓉花格外融洽的淡淡龍涎香。


    “你怎麽在這裏。”葉瑖沒想到這個女人居然走神了,就這麽一頭衝了進來,她的身子很是高挑纖細,但是卻比之自己矮了近一個頭,低頭技能看到那被冷風吹起的烏黑發絲,讓那雙好看的鳳眸微微的眯起,懷裏女子與自己完美的契合度,也讓他微微失神。


    周媚一抬頭就落進一雙微微蹙起來的眸子裏,裏麵的情緒落在她的眼裏,平白透著一絲不悅。


    她後退兩步,然後俯身垂下眸子,輕聲道:“驚擾了九王爺,是民女的不是,隻是民女正在書房看書,聽到琴聲很特別,就不由自主的走到這裏,還請九王爺贖罪。”


    景玉此時也緩緩走近,見到是周媚,有一瞬間的錯愕,不過很快就笑了,“能讓周姑娘喜歡,是婢子的榮幸。”


    “姑娘過謙了,若是沒有見到姑娘,實在難以想象這優雅中帶著殺伐的琴曲會是出自一位姑娘之手。”周媚衝著景玉還禮,然後道:“既然如此,民女就不驚擾二位了,這就告辭了。”


    說完,就攏了攏肩上的披風,往來時的方向去了,看背影,居然能從其中看出一抹清冷而疏離的味道。


    景玉眼神複雜的看看身邊的主子,再看著那漸漸消失在黑夜中的雪白身影,忍不住在心裏歎口氣。


    “爺,這位周姑娘,似乎對爺有意。”


    葉瑖聽聞表情沒有變,轉身往涼亭去了。


    “爺,婢子覺得那位周姑娘不比那些世家女子差。”景玉亦步亦趨的跟著,這個時候,似乎也隻有她敢說這樣的話了。


    “景玉想讓本王娶了商家女?”葉瑖淡淡說道,表情沒有所謂的滿意或者是不悅。


    “爺對這種事情不是從來都不在乎的嗎?”景玉心中酸痛,表情卻是沒有絲毫的流露,她知道這些年,爺對自己的好,都是有原因的,“景玉畢竟隻是下人,就算爺再衝著婢子,爺早晚都要有正妃的。”


    “本王答應奶娘要照顧你一生的,若是你想要嫁人本王會為你相看合適的世家子弟,若是你看上哪家的公子,可以盡管開口,若是你不想嫁人,就留在本王身邊,側妃之位本王會留給你。”


    景玉低頭看著麵前的焦尾古琴,不讓自己眼神裏的苦澀流瀉出來,“婢子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會奢望不屬於婢子的東西,爺對婢子好,婢子感激不盡,婢子以後想做人家的正妻,不願做妾,是婢子讓爺為難了。”


    “無妨,若是下定決心,就讓本王知道,奶娘對本王有救命之恩,本王是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那婢子就在這裏先謝過爺了。”


    她想要做爺的正妻,做被他放在心底的那個女人,隻是這是不可能的,側妃已經是頂了天的位置了,她卻不想,不想和別的女人分享爺的愛,即使這樣倒不如趁早放棄的好。


    身為女人,她看出了那位周姑娘眼底的情緒,而身為伺候在爺身邊近十年的奴婢,她摸不透他的情緒,卻也能體會出三分,那位周姑娘,算是如了爺的眼。


    既然連她這種宮女都能被爺恩賜側妃之位,若是真的讓周姑娘入了爺的心,正妃之位也隻是爺一句話的事情。


    這天下,沒有爺不能做或者是做不到的事情,就連龍椅上的那位,也攥在他的手裏。


    在接下來的時間,她除了被老國公喊去聽方丈講了一次佛經,再也沒有出過房門,一直到離開的這一日,才在下人的伺候下,坐上馬車迴了承北侯府。


    迴到府裏之後,她讓兩個丫頭先迴房收拾東西,自己則是帶著秋書和冬畫往瀾玉堂去了。


    來到瀾玉堂,等門房的侍女進去通傳之後,才被請了進去。


    “媚兒見過外祖母。”


    “你迴來了,這兩日可是沒出事?”孫氏和藹的問道。


    “迴外祖母,一切都很好,這兩日聽方丈講經,倒是過的很輕鬆,有些不想迴來了。”她嬌俏的說道。


    孫氏聽聞,禁不住搖頭笑道:“你這丫頭,這才十四歲就有此想法,以後可了得,看來還是要讓你少去寺院的好。”


    “外祖母可不能這樣做,媚兒很喜歡慈雲寺的景致,不若外祖母也去住幾日,那裏的芙蓉和四季海棠開的很是繁華,不觀賞一些總覺得很是可惜,而且多看看美好的事情,對外祖母的身子也是有好吃的。”可以讓你那歹毒的心思稍微歇一歇,免得過勞死。


    孫嬤嬤卻不疑有他,低頭笑著對孫氏道:“表小姐說的倒也對,這些日子夫人整日在房間裏看賬目,早就應該出去走走了,而大小姐也即將出嫁,府裏的庶務也是要讓大小姐接觸一下的好,畢竟蘇家不比尋常人家。”


    孫氏說實話,聽到周媚的話也著實有些心動,想了想笑道:“還是等些日子吧,等鄰近年下的時候,再過去住兩日倒是可以。”


    之後,她在瀾玉堂和孫氏又說了一會話,這才領著丫頭出去了。


    剛走過後花園,就看到趙若語從外麵迴來,她上前衝著她福了福神,卻發現趙若語隻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就走進了自己的院子,似乎是並不想過多的搭理自己。


    冬畫看到後,等人消失在院裏,才小聲嘀咕道:“什麽人啊,就算是‘長輩’也不能連‘長輩’的樣子都沒有,不過是個庶出的,也太囂張了,小姐,您說這位二小姐是怎麽迴事?以前明明不是這個樣子。”


    秋書則是捅了捅冬畫的腰眼,對著齜牙咧嘴的她低聲訓道:“這種話等迴到自己的院裏再說,若是讓有心人聽到,你是讓小姐救你還是不救你?小姐寵著你,你倒是越來越口無禁忌了。”


    冬畫說完後也是覺得時機不對,對於秋書的訓斥也虛心接受,隨後默不作聲的跟著走沒迴了拾翠院。


    迴到寢室,冬畫就對夏棋和春琴說起這件事,春琴走上前對周媚道:“婢子迴來的時候,就聽到院裏的嬤嬤說,這兩日,二小姐每日都出府,昨日上午好像還是宜陽侯府的馬車來接人的,據門房說,車簾坐著的是個女子的聲音,所以婢子覺得,說不定就是宜陽侯府的三小姐。小姐您說奇怪吧?明明二小姐和三小姐隻是見過一次,如今弄得好似兩人就成了好姐妹一般,比自家姐妹的關係都要好,不知道夫人是怎麽想的。”


    周媚隻是笑了笑,未作言語。


    “小姐就真的不好奇嗎?不是說那位三小姐以後要入宮參加選秀的嗎?為何會同二小姐走到一起?”


    “誰知道呢,也許是真的單純想要找個玩伴吧,與我有何關係。”她慵懶的坐在美人榻上,麵前的黃梨木小幾上擺著幾樣鮮果,雖說現在的鮮果並不多,但是卻架不住這裏是豪門,隻要有錢有勢,什麽東西是得不到的。


    拿起一個水分飽滿的蘋果,放在唇邊哢嚓咬下一口,清脆爽口。


    “雖說我理解你們想要收集情報的心情,可是也不要誰的私事都要去挖一挖,有的事能當笑話聽聽,有的事聽來隻會平白壞了心情,你們也不嫌累。”


    她們還不是為了自家小姐著想,現在居然被嫌棄了?


    四個人齊刷刷的覺得委屈,不過後來想想,也就罷了,她們平時該如何就如何,小姐不願意管,她們可不能什麽事都不知道。


    美美的睡了一頓,清晨照例去給孫氏請安。


    剛走進正堂,一道高亢的聲音就竄進耳膜:“哎喲,這不是咱們的表小姐嘛,可是終於舍得迴來了?”


    越是臨近年關,趙若蘭的心情就越是急躁,正因為距離她的婚期著實不遠了,明年三月就是她大婚的日子,這些日子她也不跟著夫子學習四藝,隻是整日裏在自己房間做嫁衣,雖說府裏也有自己的繡娘,不過裏衣和喜蓋還是要她自己做的。


    裏衣上的花樣是母親親自為她選的,若是嫁給喜歡的人,她自然是會滿心歡喜的做嫁衣,連繡娘都不用,可是現在……


    “是,迴來了。”她衝著趙若蘭笑了笑,就走到趙若仙的下手坐下,然後接過侍女遞上來的茶水,慢慢的啜飲著。


    趙若蘭被她這反應氣的臉色都紅了,如同全部的怒火打在一團棉花上,沒有對她造成任何的傷害,自己的怒氣不減反增,憋得她胸口都要炸開了。


    “蘭姐兒,別欺負媚兒。”孫氏在上首笑著斥責道,然後對眾人道:“這眼瞅著就要進入十一月了,年關將近,你們伯祖父家的大表姨今年要來探親,到時候你們眾姐妹湊在一起熱鬧熱鬧,出去玩也好,蘭姐兒可莫要失了儀態,明年就要成親了,即將成為新人婦,可不能丟了侯府的顏麵。”


    趙若蘭心尖疼的厲害,若是怕丟侯府的顏麵,就不會讓她這個嫡長女嫁入商戶了,私下裏她也知道,娘其實有打算將妹妹送進宮裏,她對於孫氏更是有著諸多的不滿,不過還是點點頭應了一聲“是”。


    “娘,女兒總覺得這裏衣的料子不是很好,聽說媚兒家裏開著綢緞莊子,料子也是西域獨有的,舒適輕便,不知道媚姐兒是否可以送姨母一批紅色的料子?”


    孫氏聞言,也是笑眯眯的看著周媚,似在詢問她的意見。


    周媚心裏冷笑一聲,不過麵上卻並不顯,抬頭看著趙若蘭那唇角譏諷的笑意,點點頭道:“這不是大問題,若是姨母不嫌棄的話,明日我就讓鋪子裏的掌櫃給姨母送一匹。”


    說完,看到身邊的兩個大小姐也是雙眸閃現出一抹神采,她自顧笑道:“幸好隻是一匹,若是再多的話,我家的鋪子著實拿不出,如今臨近年下,鋪子裏的客人特別的多,布料不是自產自銷,早晚會脫貨,若是想要好的,還是要等到十二月才可以,那個時候家裏的商隊就會迴來,也能帶迴來新鮮的布料,到時候媚兒自會選一匹好的料子,來孝敬外祖母。”


    孫氏滿意的點點頭,女人對於衣裳的抗拒,可不會因為年齡而有所減少。


    “媚兒有心了。”


    “這是外孫女孝敬祖母的,畢竟明年媚兒也就及笄,是斷斷沒有繼續住在侯府的道理,外祖母對媚兒照顧良多,這是應當應分的。”


    說完,就看到孫氏那微微變色的表情。


    剛才的好心情瞬間就被這個丫頭給攪和了,明知道她說的是對的,再說能留下這麽長的時間已經是很好了,如今她家中有父母,是沒有常年伴在自己身邊的道理的,若是時間久了,她這個侯夫人的名聲還真的就別要了。


    隻是守著這麽一座金山卻不得,讓她心裏別提多膩歪了,好在表姐下個月就要進京了,到時候再做決定。


    就算是郭姨娘去了她的院子又如何,就算是她出身風塵,曉得各種醃臢事又如何?隻要有萬分之一的機會讓這個丫頭名聲受損,她就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讓她這輩子竄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承北侯府是她的天下,如今侯爺身子羸弱,誰還能越得過她去?別說是一個小丫頭,就連宣景月,趙承胤,趙琪珊不都是被她逼沒命的沒命,殘廢的殘廢,出逃的出逃?就算背後有安國公府,她也相信,若是到時候周媚名聲受損,除了妥協,還能有別的辦法。


    前段時間,孫嬤嬤也說過,不知道周媚是否能治好趙承胤的雙腿,她卻不以為然,莫說是當初太醫都說藥石罔效,就算是有本事,這都好多年了,她還真的能成為神仙佛祖不成?在竹潯院的眼線說周媚時不時的迴去給趙承胤治療腿上,可是這都好長時間了,半點好轉都沒有,除了臉色看起來好了很多,但是那雙腿依舊是駭人的很,斷斷是沒有治好的希望的。


    “是啊,這眼瞅著媚兒就要及笄了,你這丫頭是二月生辰對吧?”


    周麽笑著點點頭:“讓外祖母費心了。”


    “傻丫頭,說什麽傻話,女子及笄可是大事,到時候外祖母定會為你備一份大禮的,保證你這丫頭喜歡。”


    “多謝外祖母厚愛,媚兒感激不盡。”


    “好,知道你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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