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聞言,頓時蹙起眉頭,嗔怪的瞪了女兒一眼,道:“媚兒別胡說,你和棠兒都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不分輕重,娘怎麽會那麽想,隻是外麵商人大多狡詐,你一個孩子,娘終歸是不放心啊。”


    說到底,趙氏還是不相信她會做生意這件事。


    “不是還有爹嘛,等咱們在府城開家飯館,我親自做飯,娘管賬目,日子總會過下去的。”周媚輕聲說道。


    鬆開手,周棠顫巍巍的挪動了兩步,終於是歪歪扭扭的坐下了,扭頭看著周媚,裂開小嘴剛要哭,就發現自己再次被拎起來,這才止住了。


    “然後咱們再多買些地和莊子,最好是很大很大,若是有人問這塊地是誰家的,人家會說是周老爺的,然後走上三天三夜,問腳下的地是誰的,人家依舊迴答是周老爺的,娘覺得可好?”


    趙氏聽完這句話,頓時就忍不住,掩唇笑的開懷,然後嬌嗔的看了女兒一眼,柔聲道:“你這丫頭,哪裏學的這些話。”


    就算真的如此,那得多大的地啊。


    “就是晚上睡覺的時候瞎琢磨的,腦子裏還有很多的東西放著呢,我總覺得那會不會是我前世就已經做過的事情,想的多了,自然而然的就知道了。我前些日子就算是死過一迴了,都到了那種地步,還不開竅,難道要看著娘身子漸漸敗壞掉不成,爹是個老實的,咱們家裏也總要有個不老實的才行。”


    “是是是,就你說的有道理。還別說,這前世今生的事情也說不準,有時候娘正在做某件事的時候,也總有種很熟悉的感覺,總覺得以前也發生過,卻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說的有道理,我有時候也有這樣的感覺。”


    周棠終於是走累了,一步都不肯動,最後周媚把她放下之後,小家夥在褥子上翻滾了兩下,然後靠在趙氏旁邊,唿唿的睡了過去。


    眼瞅著時間都巳時過半了,周媚穿鞋下炕,對趙氏道:“娘,爹去哪裏了?”


    “你爹去了老周家,好像是去幫著老爺子做活了,中午應該就迴來了。”趙氏輕聲道,語氣有淡淡的失落。


    周媚點點頭,然後掀開簾子往外走:“那我開始做飯,咱們三菜一湯,中午娘多吃一點,下午咱們再忙活。”


    “嗯,媚兒……”趙氏喊住她,好一會才歎口氣道:“在那邊的衣櫃裏,有一個黑色的小盒子,你拿過來。”


    周媚不解,但還是迴身走到屋子角落的大紅木箱前,打開之後在角落放著一個小木盒,木盒的八個角都磨得近乎圓潤了,看上去就很陳舊。


    走過來遞給趙氏,趙氏從枕頭下取出一枚鑰匙,打開後,裏麵有一塊很小的銀錠,她放到周媚的手心裏,笑道:“這是咱們家裏唯一的一兩銀子,你拿著吧,以後你當家。放心吧,我會和你爹說的。”


    說完,衝著她微微笑道:“這盒子還是你爹在鎮上花了三個銅板打的呢。”


    周媚猛然抬頭看著趙氏,好一會才勾起清麗的唇角笑道:“娘真的放心啊,我才七歲。”


    “放心,你是娘的女兒,以前覺得你像你爹,現在娘覺得,你最像的還是你舅舅,隻可惜……。”


    周媚把銀子放進木盒裏,重新鎖上,然後放進衣箱裏,看到趙氏疑惑的眼神,笑道:“先放在娘這裏吧,以後咱們家定會越來越好的,這一兩銀子不能給娘治病,也不能讓弟弟讀書,放在我身上也沒用,等過年之後,當做盤纏吧。”


    “娘先坐著,我去做飯。”


    在廚房裏,等她忙活的時候,突然頓住,總覺得似乎又哪裏搞錯了,不過最後還是搖搖頭,為自己腦子裏突然冒出來的想法而感到不理解。


    利落的刷鍋,將灶膛點上火,然後開始準備做菜。


    雞肉已經煮熟了,現在隻要翻炒一下就可以,但是還有土豆,則是需要多燉些時間,其餘的菜相對的來說要容易許多。


    熱油爆蔥花,然後把切好的土豆塊和雞肉放進去翻炒一下,最後放進鹽巴添上水,蓋上鍋蓋之後,就不用管了。


    取出笨重粗糙的蒜缸碾成蒜泥,然後把豬皮凍切成塊狀,在上麵撒上調入醬油和些微酸醋的蒜泥,一盤菜算是好了。最後才把兩顆很大的土豆切成細絲,準備土豆燉雞出鍋後就做這個菜。


    一個小時候,等所有的菜都做好,還是不見周三壯迴來,周媚把菜放進鍋裏燜著,就去了炕間。


    “娘,爹這是怎麽迴事?會不會出問題啊?”


    “大過年的,別說不吉利的話。”趙氏製止道,然後扭頭看向外麵,也是很奇怪,“說的也是,就算是留在上房吃飯,最起碼也要送個信迴來啊。”


    “說不定有事耽擱了,咱們再等等吧,要是午時爹還不迴來,我就過去找找。”


    趙氏點點頭,歎口氣道:“說不定真的有什麽事耽擱了吧。再等等,就算是在上房吃飯,也會提前迴來說聲的。”


    隻是嘴上這麽說,趙氏的臉色卻隨著時間的推移,一點點的變得凝重起來。


    ☆、第020章,擠兌


    此時的老周家,明明是過年,卻並不是那麽融洽。


    周老爺子支著一條腿背靠在疊的整齊的被褥上,看著坐在下麵,一臉局促的小兒子,也是滿心的不喜。


    “老三,你這出去一年多了,年底就給家裏送來一隻兔子,現在又捎來一隻麅子,爹娘也不是就念著你這一口,可是說出去也不好聽不是?”


    “爹,我……”


    “可不是嘛,三弟,你這兒子做的也太生分了,就算是你們分家了,可是這該孝順的還是要孝順啊,難不成分家就不顧爹娘了啊?”坐在炕邊喝著茶水的老大周大壯翻著白眼瞪了周三壯一眼,心裏對他這個三弟很是不屑,自從他分出去之後,自己這一大家子,就沒個發火的對象,不過看不到他,那心裏的怨氣也是淡了不少,至少能當麵盡情說了。


    周二壯冷笑一聲:“大哥又不是不知道,三弟妹的身子好像很不好呢,那可是個無底洞啊,三弟賺的錢,說不定都填進去了。”


    說完,又看著周三壯道:“三弟,家裏你這這個大侄子年紀也不小了,按理說也到了讀書的年紀了,你這個做三叔的,咋滴也要表示一下啊。”


    “二哥,我們家也沒錢了,秀雲那病也不能硬拖著,我還想著……”


    隻是他的話沒有說完,卻被周老爺子截住了,“怎麽著,你這是來和咱借錢的?”


    “不,不是這樣的爹,我是說家裏也沒錢,平時我賺的都買了糧食和藥,我家沒有地,也沒錢買,孩子他娘身子也差,有地也不能種,隻能買著吃。”


    “爹,您聽聽,聽聽……”周大壯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伸手點著周三壯,“這三弟家裏都是買糧食吃,現在還來和咱們哭窮,去年也就是給您和娘送了二斤肉,今年可倒好,就送了一隻兔子和麅子,這可是大不孝啊。”


    周三壯因為這句話急的抓耳撓腮,可是老爺子卻是似乎很了解似得點點頭。


    “你是怪我分家的時候,沒有給你地吧?”


    “不是的爹,兒子不是這個意思。”周三壯趕忙抬手反駁。


    “那你是啥意思啊?我看就是這個意思。”周二壯繼續火上澆油,“要知道,當時你婆娘可是敢和娘頂嘴,還敢動手,真以為懷著孩子,就可以無法無天啊,你現在有兒子了,就衝著不孝順,你兒子就別想讀書做官。”


    “二哥,你真的誤會了,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沒有怪爹娘。”


    “行了,這人心隔肚皮,誰知道你到底咋想的啊,要是不怪,這兩年爹娘沒有見到你一個大子兒?”周大壯也是涼涼的說道。


    而周老爺子的臉色卻是一點點的陰了下來。


    灶間裏,三個女人正在做飯,其中一個年級約麽五六十歲的老太太,夾雜著銀絲的頭發梳得一絲不苟,身上穿著一件湛藍色的碎花短襖,同色係的襦裙,正在灶前忙活著。


    廚房裏,幾個孩子正圍著灶台打轉,看到那新出鍋的一盤兔子肉,一個小孩子伸出手想要拿,卻被在旁邊切肉的年輕婆娘給一把拍在手上。


    “別亂動。”


    周武扭頭看了自己娘一眼,再看看那盤香噴噴的兔子肉,忍不住紅了眼眶,張嘴就哭起來。


    朱氏看到孫子哭,瞪了許氏一眼,喝道:“打孩子做啥,不知道好好說啊?武哥兒不哭,來,奶給你塊肉。”


    說完,伸手在盤子裏拿出一塊肉,遞給周武,看著他得到肉就高興的樣子,也是笑嗬嗬的繼續開始忙活。


    “奶,我也要。”一個年約四五歲的小丫頭走上前,看著那盤肉,含著指頭垂涎不止。


    朱氏看了看她,揮揮手:“等會就吃飯了,這個饞孩子,不能再等會了?”


    周雪沒有得到肉,卻也看到朱氏那板著的臉,連哭都不敢,隻能紅著眼走向在另一邊燒火的媳婦兒身邊,挨著她蹲下身。


    王氏看著自己閨女那可憐兮兮的樣子,就算心裏有再多的不滿,也不敢向朱氏吭聲,誰讓她是自己的婆婆呢,再說她還想讓自己的兒子讀書識字呢,萬一得罪了婆婆,以後的日子也隻會更加的難過,看看三房就知道了。


    沒房沒地,還欠著三叔一兩銀子,三弟妹也病的常年下不了炕,她可不想過那種日子。


    她不喜歡趙秀雲,或者說是嫉妒,嫉妒她那漂亮的過分的臉,更嫉妒那種看著就讓人自卑的氣質,還是秀才的閨女,就算是那樣又如何,不還是嫁給了大字不識一個的周三壯。


    做的繡活也好,他們兩房無論如何都比不得趙氏,正因為這樣,當初才攛掇著老太太和三房分了家,雖說三房本來就不讓老爺子和老太太以及一家人待見,但即使如此,每次看到趙氏,她們兩房依舊覺得抬不起頭,隻能眼不見為淨。


    現在不過是臥病在床,沒咒著她死已經算是她們兩房的仁慈了。


    “娘,你說三弟家今年是不是過好了啊?又是兔子又是麅子的。”大房媳婦許氏切完肉,放在碗裏,遞給周老太太的時候問道。


    因為周老太太很疼兩個兒子,相對的對兩個媳婦還算是好的,再說自己也能拿捏的住,平時也很少衝著他們發火,而且許氏還給她接連生了兩個孫子,相對的比起二房來說,還是好的,但是現在再比較起來,最小的孫子周楊今年還不到兩歲,那模樣像極了她,最疼愛的還是最小的孫子,但是再和小女兒周彩燕比起來,卻又是另外一種味道。


    周彩燕長的很好看,也是讓老爺子和老太太疼到心坎裏,自從生下來就沒有做過重活,整日的就是做繡活,目前已經十四歲了,還有一年就要及笄,上門求親的也有不少,老太太卻是一個都看不上。


    在她心裏,自己的小閨女比三房的那個秀才女兒可是強多了,哪怕自己的閨女嫁給一個後生,她都覺得那還是低嫁,所以一直都沒有滿意的。


    “山上不有的是,你們是懶得,一個個的,老三都能抓到,你們就不能?”老太太的語氣雖然算不上平順,但是表情也並沒有任何的不悅。


    許氏也是知道自己這個婆婆的脾氣,若是真的等生氣的時候,說話絕對不會這麽利索。


    ☆、第021章,迴擊


    接著,她歎口氣,道:“你說三弟也是的,明明在鎮上酒樓做了一年的工,年底就給爹娘送這麽兩隻不花錢的吃食,好東西不知道是不是都讓家裏那弟妹吃了,這都一年多了,真不知道是真病還是假病。”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再加上這還是許氏特意說的,按照老太太那種人,不多想才怪。


    手中的鍋鏟很明顯慢了下來,表情也帶著沉思。


    “你去他家看過了?”


    許氏暗中皺了皺眉,隨後笑道:“媳婦哪裏有那功夫啊,整日裏不是做飯就是和小姑湊在一起做繡活,我也就是隨便說說。”


    “沒看見就別亂說。”周老太太說完,手中繼續翻動著鍋裏的飯菜。


    “是啊,大嫂,這大過年的,說些開心的事。”王氏在旁邊笑道。


    許氏扭頭瞪了王氏一眼,隨後就不做聲了。


    主屋裏,周大壯看著周三壯,笑著問道:“三弟,你今年賺了多少錢啊?”


    “也沒多少,剛好沒有餓肚子,明年我想著再使勁幹一年,等待著孩子他娘去找個好的大夫看看。”那病,拖不得了。


    老爺子聽完,頓時那眉毛就皺起來,就連那雙說不清是何種意味的眼也眯了起來。


    “有啥病啊,非要存了銀子找好大夫,你知道找個好大夫得花多少錢不?就算是不開方子,隻是把把脈就要好幾兩銀子,有那閑錢,娶個好的媳婦多劃算?”


    “飯可以隨便吃,這話可不能亂說。”


    一道冰冷的聲音,在門口傳進來。


    屋子裏的四個大男人齊刷刷的愣住了,然後布簾掀開,一個清秀的小姑娘走進來,不是周媚還能是誰。


    走進來之後,她沒看眾人,而是對周三壯道:“爹,今天是年三十,你不迴家吃飯了?”


    “媚姐兒,你咋來了?”看到老爺子那陰的幾乎能滴出水來的臉色,周三壯趕忙起身把女兒護在身後,然後對周老爺子道:“爹,孩子不懂事,您別生氣。”


    “啥叫不懂事?她都七歲了,你聽聽她剛才說的話,這是和長輩說話的態度嗎?這是該和長輩說的話嗎?枉你婆娘是秀才閨女,就是這麽教導孩子的?”周大壯站起身,氣勢洶洶的說道。


    “大哥,你這話可就錯了,正因為是秀才閨女,才這麽目中無人。”周二壯繼續添油加醋。


    周媚卻是根本就不理會那兩個伯父,拽了拽他的衣袖,笑道:“爹,咱們迴去吧,娘還在家裏等著呢,不是還有東西要送給花嬸嗎?”


    “東西?啥啊?”周三壯迴頭看著女子那笑嘻嘻的表情,覺得心裏的緊張感也緩和了不少。


    “我熬得凍啊,等給花嬸送一些,時間也不早了,咱們不吃飯,別人家要吃啊,走吧,別讓娘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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