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隨行秘書長伸過頭看了一眼,頓時一片冷汗:“大概是辦公廳考慮到宗姬也在金陵……”


    說什麽都是屁話,此刻給辦公廳那群騎牆的人擦屁股的秘書長氣得磨牙!太子上次叫宗人府把宗姬轉學到國子監,並且親自為她付學雜費的事情,引起了不少人猜測。畢竟上位者一舉一動,底下都有無數人揣摩他的心思。辦公廳那群人八成是覺得太子殿下重視宗姬,所以在這個宴會名單上博上頭歡心。


    可是他平時都跟在太子身邊,他知道太子雖然在意宗姬,但不知道為什麽,這兩天卻有意無意地在迴避!辦公廳主任那個煞筆,名單送過來之前不知道先給他看一下的嗎?懂不懂規矩了?!


    四十多歲的秘書長以二十多歲年輕人的活力在心中咆哮。


    好在趙宣沒說什麽,隻是拿起鋼筆,把趙佑媛的名字畫出來,圈掉。“這個場合,算了。”


    劃掉她是為了她好。參加宴會還要帶禮物,她沒有父母家庭,隻靠皇室爵祿,要出一大筆血。


    況且……上次特情局把那個帖子給他看,看得他也是醉醉的。


    .


    當時第一眼看到趙佑媛發的那個帖子的時候,趙宣認真地思考了一下,趙佑媛能接觸到的人裏,有誰能達到她描述的高度。


    結論是顯而易見的……


    加上家世這一條後,本來符合條件的謝清琸宋允琪崔則凝等世家子弟……都跪安了。


    對於這個宗姬妹妹的暗戀,他心裏居然毫無反感與排斥,趙宣自己也是挺意外的。認真地想了想,對於趙佑媛,他也算投注了心力和感情去養護,同樣也欣賞她的心態和行事,感情上難免也是傾向她。


    不過畢竟是族親,趙佑媛的心態還是頗有些驚世駭俗。趙宣不知道養女兒的人是什麽心情,總之管生活、管上學、管她不被人欺負,如今還要來管感情問題,他簡直要死了以後養孩子的心了。


    盡管如此,但在要不要斬掉趙佑媛這些綺念上麵,他居然有了一點難得的猶豫。


    猶豫的心情,作為一國儲君,他已經很久沒有過了。皇室的教育給他養成了很多行為習慣,優柔寡斷是必須不能存在的。


    結果為了這點猶豫,他這幾天隻能對趙佑媛拉開距離。


    .


    而今,他沒去找趙佑媛,趙佑媛的電話倒是自己打過來了。


    上次袁麗羽把事情給她捅到網絡上鬧大發之後,趙宣為了聯係方便,把自己很少公布的私人號碼給了趙佑媛。這還是趙佑媛第一次主動跟他聯係。


    在看到來電顯示的那一刻,趙宣也很難說清楚心中這種矛盾複雜的感覺是什麽,但他還是接起來了。


    隻不過口氣放得稍微冷淡了一些:“何事?”


    電話那頭的人並沒有被他的冷淡搞得打退堂鼓,仍然激情百倍地把“我的野蠻校花”這個策劃講了一遍。至於意義,不需要分析,太子會看得比她更透徹。


    “我隻是覺得,眼下雖然事態已平息,但仍有隱患。身處這個位置,曾經被人抓住的把柄,像一座隨時會爆發的火山,也許將來還會被別有用心的人拿來做文章。不如趁著風浪平靜時,自己先主動把這個可能性掐死。”


    在聽了電話那頭的人這番堅定的話語之後,趙宣心中一時百感交集。


    他相信這個女孩,毋庸置疑,從上一次麵對袁麗羽掀起的輿論困境之後,他就對她的印象大有改觀。


    不是因為她的思辨能力,趙宣手底下能人太多了,隨便哪個都不會比趙佑媛差。


    趙宣信任她,是她的心態。


    不會退縮,不會逃避,以出擊的姿態,確保自己占據主動權,這有時候需要的往往不僅是勇氣和意誌力,還要耐心和勤奮。


    就衝著這一點……趙宣心想,他也願意支持她的。自己是儲君,想要縱容一下她,還是很容易辦到的。


    希望她能夠越發成長,走得更好,不要被打擊,少受點挫折。


    於是他溫和道:“我知道了,這個事情,我會授意內外宣署配合你,把它做好。”


    達成目的的趙佑媛在電話那邊不忘適時地撒了個嬌:“殿下對我真好!麽麽噠!”


    於是太子殿下一不小心又想到了前幾天的帖子……


    =====


    過來收文件的小姑娘臉紅心跳地把趙宣批過的文件疊在文件夾裏抱走了。她迴了辦公室,先前的嚴肅正經突然不見,對著自己的閨蜜兩眼冒星光地炫耀道:“我現在每天都可以看到殿下啊!剛剛殿下簽完文件你知道他幹了件什麽事嗎!他對我笑了一下啊!笑了一下啊!笑了啊!我好想尖叫啊!你羨慕我嗎!”


    無怪乎她這麽亢奮,趙宣雖然不是個嚴肅的人,但也不是隨便衝著底下工作人員笑的人啊。別說他了,換成任意哪個官員,大概也不會隨便對著手下人笑吧。


    “……”她的閨蜜王梓清很想翻白眼,可是教養讓她端住了。“伯父把你調到詹事府,還不是易如反掌。現在如願了吧?”


    小姑娘嘿嘿地笑,手上動作卻很麻利:“你在這裏先坐著玩啊,我把特急和加急文件送出去。電腦不能接外網,你看小說吧,擱在抽屜裏。”說完人一溜煙不見了影子。


    王梓清哼了一聲,要是被她哥哥知道她看這種娛樂雜書,肯定要揶揄她。手機在進詹事府之前就上繳了,她無聊地翻起閨蜜放在桌子上的文件。手裏拿到一張宴會名單,忽然一頓。


    作為琅琊王氏的主家小姐,她當然在前幾天就聽說了長柔帝姬迴國聚一聚的事情。


    她的眼光在被劃掉的“趙佑媛”三個字上閃爍了一下。


    早聽說了這位新認宗姬各種風光無限,受到東宮殿下的特別關照,把朝鮮郡主李惠酸得都可以去醃泡菜。可惜王梓清在國子監大學部,和中學部隔了十萬八千裏,一直無緣得見這位宗姬的麵目。


    這個宴會,倒是個意外的好機會。


    王梓清對著名單抿嘴一笑,打開了她閨蜜的電腦,調出原文檔,重新加上了那個名字。


    ☆、第31章


    請柬被按照詹事府簽出的名單抄送下去,迅速普發。而東宮長祚殿書房,詹事府秘書長也接到了內政務院辦公廳的電話。


    “殿下,陛下請您去趟垂拱殿。”


    趙宣沒問什麽,因為是去垂拱殿,父親平時和大臣談話說事情的地方,所以沒有換上專門的衣服,就著身上的休閑常禮服出門了。


    垂拱殿坐落在宮城中區,與這片廣袤的皇城一道,自從從汴梁遷都後,已經有六百多年的曆史了。


    大殿飛簷雕甍,透著凝重素雅的莊嚴氣息。


    .


    皇帝剛剛和閣臣討論完政務,躺在躺椅上休息。天熱了起來,垂拱殿的中央空調溫度開得很低,趙宣進偏廳後,隔著老遠給他行了禮請安,皇帝睜開眼,看著向來穩重聰慧的儲君,他這個繼承了自己和皇後全部優點的兒子。


    當初趙宣在國子監念完高中,沒有走皇族的老路留在國子監讀大學,而是去參加了統考,成績在幾百萬考生中位列一等,於是被太學錄取。當統考成績單貼在網上時,引來了一片軒然大波,那時皇室很是風光了一陣,有關於皇族尤其是儲君的溢美之詞不絕於耳。


    各個世家的晚輩們,更是以此為榜樣,也嚐試走出國子監,去太學感受更多的天地。


    後來趙宣選了經濟學和國際政治哲學兩個專業,理論性都很強,課業相當重,可他仍然堅持在沒有外交事務和參政議政時,就親自去太學聽課。皇帝曾經就這件事和他談過,問過他的想法,趙宣說,他這麽做是有原因的,他已經思考過了。


    ——“所以我決定這樣去做。”


    那時是他的暑假,夏日的夜空,星月交輝銀河璀璨。皇帝就記住了自己兒子在夜色裏篤定而淡然的那番話。


    從那以後,他就覺得這個兒子其實做什麽都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他從來不操心,也甚少過問。


    可是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作為一個信任兒子的父親,他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和他談談人生。


    趙宋皇室已經延續了一千多年,這是非常不易的,畢竟它的性質與同樣曆史悠久的英國王室日本王室都完全不同。有光的地方必有影,有強大的存在就必然有暗中的狙擊——比如有些高唿“人人平等”的自由聯盟和背後的邪教組織,這種未知勢力。


    因為他們行蹤詭秘,即便是碾壓全球的中微子“天網”監控,也不容易捕捉他們的犯罪信息,因此皇室的應對一向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直到前段時間,趙頌之提出了一個,隻有父子兩人才心照不宣的計劃。


    .


    皇帝拍著身邊的玉幾(沙發)叫他坐過來,歎了口氣:“頌之,前段時間,你平複了一起針對皇室的輿論危機,事情處理得很及時,但之後又把那個孩子轉來國子監,如今,又同意了讓她去淌演藝圈……我沒有看懂你的意圖。告訴我,你是怎麽想的?”


    果然是這事。趙宣深邃的眼眸裏並未流露出太多意外,他笑了笑:“這也正是我要和您說的,父親。”


    於是皇帝坐了起來,這是他和兒子互相表達尊重的方式。


    “我的計劃,依然是在暗中推進的。通過上次輿論交鋒,特情局有了很多收獲。而今,我想換一種思路,甚至整個皇室都換一種思路。暗中潛伏的人並不好對付,沒有章法的行事才會打亂他們的步調。這種思路,我有把握成功,但是……它同樣存在很大風險。”


    他的神色平靜莊重,要不是說的話表現出了動搖,幾乎是看不出來的。


    有時候趙宣也曾經反問自己,我的決定一定是正確的嗎?


    可是需要他決策的事情太多了,他無暇迴顧,甚至時機稍縱即逝,他隻能相信自己長期訓練後形成的直覺,堅定地往前看,不能動搖。


    皇帝很少在趙宣身上看到猶豫,他的這個長子從小被立為儲君後,就在學習克製猶豫,他已經學會了不將內心的所思所想宣諸於眾。


    現在,他選擇把內心的困惑告訴他在這個世界上最信任的親人。


    “所以,你現在是擔心你的決定太過冒險,是嗎?”


    “父親明鑒。”


    “你是一國儲君,”皇帝從躺椅上起身,攏正了衣襟,聲音淡淡的聽不出喜怒:“你將來要接管的是全球最強大的國家,你不僅是趙氏的宗主,你禦下的中華更是全世界一百多個國家的宗主國。你的責任,你的權力,從你接過九旒冕冠那一刻,你就應該清楚了。”


    趙頌之是皇帝最引以為傲的存在,他可以自豪地說,哪怕麵對所有宗室公侯和國內九大世家的繼承人,趙頌之也絕對是最優秀的,所以皇帝對他的教育既用心又嚴格。但看著他小小年紀滿腹思慮,壓力深重時,作為父親也會覺得心疼。


    趙宣抬起頭看著他:“臣明白的。”


    皇帝溫和地笑了笑,“所以,你有把握,就去做吧。你對自己的判斷產生動搖和懷疑,可是我相信你。我的兒子,是做出決定後就會堅定執行下去的人,之所以你會有所擔心,是因為你深刻的責任感。”


    “你放心,就算這個決定真的錯誤了,不還有我麽?我這個父親還在位子上,給你撐著呢,你放手去搏吧。”


    趙宣久久未言,心中卻感到了一絲暌違的溫暖。


    在爾虞我詐的政治環境裏生存太久,他都快要忘記人間的信任和真情了。可是今天父親對他說的話,卻讓他難得地產生了一種想要依靠他的心情,就像每一個普通的兒子對父親的。


    但是他很快收起了這份心情,從他很小被立為儲君後,接受的第一個教育就是,【你什麽都要學會自己判斷,自己決定,決不能形成對任何人的依賴,大臣不行,親人不行,女人也不行。這是一個君主的基本素質。】


    所以他隻是對皇帝微笑了一下。


    “謝謝,我會保護我們的家族,”他頓了頓,輕喚了一聲:“爸爸。”


    =====


    在獲得了趙宣首肯與皇帝默認的當天晚上,趙佑媛就接到了內外宣署一把手極具效率的電話。


    作為沒有職權的宗室,本來是不能和外臣談論正事的,不過有趙宣的授意,外宣署不敢怠慢,立即拿出了幾套關於這個電影的方案。


    名稱被趙佑媛定為《我的野蠻校花》,外宣署被這名字雷飛了,但又拗不過宗姬,隻能內傷地敲定了時間計劃。最終決定,由盧氏暗中出麵,控製宣傳和院線,北方工業傳媒集團出資,霓舞影業來製作發行。


    由於是趙佑媛提出的策劃,又要融合自己的經曆進去,她就要承擔部分編劇的任務,當然她先前沒有相關經驗,所以還會組成一個編劇組幫她修改。


    主演,也理所當然落到了她的頭上。


    對趙佑媛來說,這樣的安排意味著錢。對皇室來說,這樣的配置便於掌控,完完全全的一套披著私人投資外皮的官方製作。


    “不過,宗姬要明白,這個事情還是有風險的。您畢竟是皇室成員,殿下肯準許您涉足影視圈,也是承擔了莫大風險,希望您不要做出讓皇室被動的事情。”


    外宣署一把手終於還是忍不住叮囑了一句,職責所在,這畢竟是皇室走向娛樂圈的第一人,這一步,也必須要走得風風光光。


    “我知道,”趙佑媛點頭:“我走出這一步,也是希望,能給皇室樹立更加親民的形象,以免在以後遇到類似輿論危機時,缺少群眾基礎。”


    “宗姬深明大義,老臣就放心了。”這個宗姬……挺聰明嘛!也難怪太子會寵縱她了。


    掛了電話,趙佑媛翻了日曆,外宣署的意思是不要過了這陣輿論熱潮,炒冷飯就沒意思了。所以定的上映時間是在年後,全球大朝貢之前(因為大朝貢時期是冷檔)。


    算一算,時間緊迫,隻有八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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