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爺神情淡淡,目光卻十分有神,一動不動地凝望著上方施噬天。


    “嗯……”


    施噬天似是有所沉吟,但注視了下方的青年片刻,見他臉上毫無作偽之意,一雙眼睛也絲毫不懼地望著自己,看上去十分真誠,便點了點頭。幹瘦的唇角擰起半個弧度的冷笑,讓他整張臉看上去越發詭異起來,“好,阿柳,我就給你半個月的時間,按照你的辦法,去接近那女人,想辦法得到她的信任,套取上古神凰的秘密。”


    大少爺聽完這句,一雙清秀的眼睛驀地一亮,正想答應,卻見施噬天臉色忽然一沉,又說道:“不過……若是半個月的時間過了,她還是軟硬不吃,那我就殺了她,祭祀我鸞兒在天之靈,神凰的秘密既然得不到,那就陪她一起下地獄吧!”


    施噬天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整個人的臉上都飄起一種怪異的笑容,牙齒磨得咯吱作響,那種嗜殺嗜血的本性瞬間爆發出來,宛若毒蛇信子一般的深紅色舌頭驀地伸出口外,在幹涸的嘴唇上一舔……


    “嘻嘿嘿……想必,凰女的血一定很是美味吧……阿柳……”


    下方跪拜的青年登時起了一陣雞皮疙瘩,但卻不得不露出對這話很認同的樣子,也滿臉閃著興奮的光,邪笑著點點頭:“是,主上。不管成功與否,都不會讓你失望!”


    說完這句,他急急轉過身離去,連再看一眼那妖魔一般幹瘦地宮之主的勇氣都沒有,匆匆扭過眼睛,朝殿外走去。


    空蕩蕩的華美宮殿裏,紫紅色的紗幔隨風而舞,不知道何處吹來的地下河風,冰冷刺骨,但卻生生讓人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滴答……


    滴答……


    冰冷的地下水從上方落下來,一滴滴濺入渾濁的泥水中。灰褐色的地麵上看不見土壤,全是混濁的血汙,在四周升騰起一片森然冷氣,將當中的人包裹著,使她的身體跟著本能反應,發出一陣陣輕微的抽搐和顫栗。


    “炎姑娘……炎姑娘……”


    一聲聲低低唿喚仿佛從遙遠的異時空傳來,從耳膜中的震動,漸漸傳達到神經深處。


    是誰?


    不……不管是誰,他不是嵐。


    鳳炎緊閉著眼睛,眉頭皺著,似是不願意醒來。


    然而,那人似乎不肯停下,開始輕輕晃動她的身體。迷蒙中,似乎被人移動了,手腕腳腕上傳來一陣刺骨的劇痛,仿佛是鐐銬被除去的撕裂感——那些鐵鏈鐐銬經過長時間跟血肉混合在一起,已經將她的皮肉磨破了,此刻被人忽然除去,登時接觸到那些髒汙的血水,傳來非常強烈的痛覺。


    旋即,許是晃動到傷口的緣故,小腿上那些被鬼蹩噬咬過的地方也開始劇痛起來,鳳炎在昏迷之中也經不住呻吟了一聲,整張臉都皺成了一團,看上去非常痛苦。


    身旁那個溫暖如同煦風般的聲音再度響起了,隻是卻低低安慰著什麽,迷迷糊糊中,鳳炎聽不清他講什麽,但那淡定卻柔和的聲音仿佛有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讓她的眉頭淺淺舒展開了一些。


    搬動她的人動作卻比那聲音粗魯多了,很快,又碰撞到她上身被妖藤鞭笞過的地方,傷口上殘存的毒素登時爆發,那些奇癢的毒素從血液裏擴散開來,鳳炎忍不住“啊”一聲痛叫,整個身體又陷入了水深火熱的劇痛和奇癢之中。


    鬼蹩和妖藤,本來就是相互寄生的東西,毒素相生相輔,當妖藤奇癢的劇毒在血液裏跟鬼蹩的劇毒混合在一起的時候,中毒者就會產生比單中一種毒更劇烈百倍的疼痛和奇癢,一瞬間,仿佛萬蟻噬骨,那種幻覺般難受的奇癢,無法搔撓;又如同有千萬隻跗骨之蛆在啃噬人的經脈血肉一樣,滅頂的劇痛瞬間就將人整個淹沒。而最可怕的是,這兩種感覺根本不能相互抵消,它們同時存在,將人的忍耐逼到極限,簡直就是痛不欲生的折磨。


    鳳炎劇烈的掙紮起來,全身上下都在顫抖著,那模樣仿佛是中了瘋魔,她緊閉的眼睛猛地睜開,瞳孔瞬間放大,整個人開始狂叫起來……


    那個柔和帶著安慰力量的聲音又出現了。


    “炎姑娘……”


    一聲唿喚過後,鳳炎隻感覺自己腋下一酸,旋即,半個身體都失去了知覺。


    她渙散的焦距漸漸凝集,眼中的神光也漸漸迴複了。


    身體上的可怕疼痛和奇癢忽然消失,她整個人立刻就恢複了平靜,看上去麵容慘淡卻十分安詳,甚至,有一種萬念俱灰的靜寂。


    眼前出現了一張清秀的臉。


    鳳炎的意識漸漸集中了,但她卻寧願自己不要清醒……因為,隻要是一清醒過來,她立刻就會想起祁紫嵐。


    那個絕倫的男人,那個深愛她的男人,就這麽永遠地去了。


    這一切,是她根本無法接受的事實。


    而失去祁紫嵐之後,她就甘願沉浸在對過去的懷念裏,萬念俱灰,對世間的萬事萬物都沒有了任何希冀和感觸。


    所以,當這張清秀俊逸的臉出現在自己視野的時候,盡管這男人的眼中閃動的滿是關心和擔憂,但她卻還是無動於衷地轉過頭,淡淡的臉上一無表情。


    大少爺見她恢複了平靜,知道自己點了她的穴道,加上之前的藥物都聚集在穴道裏頭,剛才他點了她腋下的“極泉穴”將藥物激發了出來,所以她身上的劇痛才會消失得那麽快,但若想真正拔除鬼蹩和妖藤的毒,還需要很長時間的調養。


    “你不那麽痛了吧?”


    清淡的聲音透著一種掩藏不住的關心,一雙剪水般的眸子望著鳳炎的臉,低聲道。


    鳳炎對外界的知覺根本沒有消失,她隻是失去了希望,失去了活下去的力氣。顯然,對於之前受妖藤之刑,以及剛才那來得快去得也快的痛楚,她很清醒,是這個男人救了自己。


    而且,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這男子的麵容有種莫名的熟悉,心底裏根本不認為這個人是來套自己的話的。


    所以,她開了口,說:“不痛了。”


    隻是,說話的時候,死水般的眼神毫無動靜。連黯淡的目光也沒有分給大少爺半個。


    “唿……不痛了便好,那樣便好……”


    在聽到她的迴答之後,男子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盞明燈,一下子就充滿了歡欣和希望。她還原因開口,說明,她真的還可能站起來吧?


    “對了,你腹中的孩子……已經沒事了。”


    兩人沉默了片刻,四周隻剩下抬著鳳炎不斷朝甬道外走去的兩個黑衣人的腳步聲,到處都黑乎乎的看不清景物,而這樣的地下腹地,四處滲水的地牢裏,恐怕也沒有什麽好風景可看。驀然半晌之後,男子終於忍不住開口說話。


    在聽到“孩子”兩個字時,鳳炎死水無波的眼中,忽然有了一抹晃動。但也僅僅是一點晃動而已,緊接著,似是又想到了什麽,瞬間就黯淡下去,恢複了一片死寂。


    “嗯。謝了。”


    衣袖中,她冰冷的手指顫抖著,朝小腹的方向微微挪了挪,但終是停在原地,沒有撫上去。


    孩子麽……


    一個沒有父親的孩子,他的人生會幸福嗎?


    其實,他的母親也沒有人生了呢。從失去祁紫嵐的那一刻起,她的人生,也跟著失去了。


    所以,這樣的孩子,本身就是一個悲劇的存在吧。


    穿堂而過的地下風,陰冷,沒有絲毫溫度。將鳳炎濕漉漉的身體吹得如同冰塊一樣,寒冷。她的頭有一點傾低的弧度,望下小腹的方向,眼神死寂,沒有希望。


    沒有父親,沒有愛,這樣的孩子,生下來又有什麽意思呢?嗬嗬……


    走在滑竿旁邊的黑衣青年卻沒有注意到抬竿上鳳炎的心情變化,他見她驀地有些顫抖,瑟縮了幾下身子,加上濡濕的頭發絲貼在臉龐上,不時還有滴滴答答的地下水淌下來,將她原本就濕透的衣衫浸透,不由得皺了皺眉。


    不及細想,下一秒,他已經將身上的黑衣大氅脫了下來,披在她身上,伸手幫她掖了掖,蓋得嚴嚴實實,這才又放心地跟著抬竿,朝前走去。


    鳳炎久凍的身體早就已經到了極限,在被蓋上大氅的一瞬間,立刻就感動了一股溫暖將自己冰冷的身體包裹起來。


    緊接著,她低下頭,竟似乎從那黑色的氅衣上嗅到了一種若有若無的清香。


    然而,這清香,並不是她最愛的冷夜青竹的香氣啊。


    “大少爺,到了。”


    抬著滑竿的兩個黑衣人腳步忽然停了下來,朝身後的男子恭敬道。


    大少爺看了看仍然無動於衷的鳳炎,心中不由得歎了口氣。


    說真的,他沒有想到,她外表看上去那麽強悍,她一直那麽堅強的樣子,實際上,心中卻是如此的脆弱。在失去畢生以為唯一珍愛的愛情之後,她完全被擊垮了,倒下了。並且,一蹶不振,似乎連生存的希望也失去了。


    盡管如此,看到她這種模樣,他心裏也沒有半點想要丟下她不管她的念頭,其實,他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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