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早就猜到自己今日恐怕難有好下場了,可當這結果真正出現在她麵前的時候,她還是呆住了。


    “哥哥……!”


    撕裂的哭喊聲撞破大殿高高的穹頂,仿佛要衝破屋脊,竄入雲霄,怪怨老天爺並不公平。


    淚昊轉過身子,不再多看哭喊尖叫的淚芷璿一眼,朝身後擺了擺手,道:“帶下去!”


    “哥哥……”淚芷璿的哭聲多了幾分淒厲慘烈,若非在場的人都知道她平日的所作所為,今天的瘋狂霸道也看在眼裏,這一刻看到那楚楚可憐的模樣,隻怕誰都會感到心酸。


    鳳炎冷冷盯視著被侍衛們抓起來的淚芷璿,冷冷看著她不停掙紮,想要最後求得淚昊的垂憐,但……根本沒人理會她。


    淚芷璿終於明白自己的一切反抗都是徒勞的……她的眼睛驀地瞪向鳳炎,整個人仿佛罩上了一層黑氣,赤紅的眼睛裏發出怨毒的光芒,咬著牙,從喉嚨裏蹦出沙啞的嘶吼。


    “厲惜瑜!你等著,我淚芷璿隻要不死,一定要將你碎屍萬段!你奪我愛人,奪我名譽,如今又奪走了我的一切……我要你不得好死!”


    怨毒激烈的吼叫聲,漸漸越來越小,那一抹淺紫色淩亂不堪,被鐵衣甲胄的侍衛從側門拖了出去,最終銷聲匿跡。


    殿中之人一時沉默,氣氛變得十分詭異,隻有鳳炎三人形態自若,對剛才那一幕仿佛渾然不覺。


    淚昊是最先迴過神來的人,雖然他心中已經有放走淚芷璿的打算,但表麵上卻是一本正經的嚴肅。


    “惜瑜妹妹,那不肖女人讓你受委屈了。做哥哥的心中深感愧疚,不如今日的國宴就改為恭迎妹妹迴宮的家宴,今日妹妹是主角,為兄敬你一杯,聊表歉意和歡迎!”


    淚昊迴到酒案之後,手中執起玉杯,朗聲朝鳳炎敬酒,麵上又掛上了那種風輕雲淡的笑容。


    鳳炎最不吃他這一套,之前他如何對待老皇帝,如何幽禁母後以威脅自己早已全看在眼裏,何況淚昊的狼子野心早被淚芷璿一口喊了出來,她怎會再給他好臉色。正要反唇相譏,身旁的祁紫嵐卻輕輕碰了她一下。


    鳳炎眸光一轉,瞥見祁紫嵐朝自己微微一笑,眼神朝龍椅上的帝後指了指,鳳炎心中“噔”地一下,登時醒悟過來。


    下一秒,已轉身翩然走到自己的席位之上,舉起酒杯,臉上帶著一分若有若無的笑容,朝淚昊點頭致意:“皇兄說的哪裏話?本宮既然是你的妹妹,自然不會怪罪於你。我初迴宮中,這兩日想跟父皇母後多親近親近,還望兄長多行方便!”


    哼,笑麵虎,先給你幾個好臉色,以後有苦頭給你吃!


    鳳炎心頭冷笑,麵上卻十分吻合,仿佛因為認祖歸宗的緣故,對淚昊的嫌隙也全數消除了似的。


    淚昊見她麵容和緩,心頭已是一喜。若是有了凰女的支持,雄圖霸業唾手可得!相比之下,就算是皇權,也可稍微放緩,她既然對父皇母後情深,那就讓他們多加親近,這樣一來,對泗國圖謀天下是大有幫助的。


    想到這裏,淚昊將手中的酒一仰而盡:“惜瑜妹妹說的哪裏話,既然迴家來了,那就是一家人,你要跟父皇母後親近,我也是樂見其成,怎敢有絲毫異議?來,為兄再幹一杯,以賀今日之喜!”


    說完,又舉起了杯子。


    鳳炎淺笑著起身,手中的杯子朝皇椅上的帝後遙遙而敬,恭然行了個禮。


    下首們的大臣們見狀,哪裏還有不知道該怎麽做的?一個個前唿後擁,口中大聲叫著“歡迎公主迴歸”“臣等敬公主”“公主賢良淑德,勝過假公主萬倍”“公主凰女之尊,今日迴宮,實在是我泗國之福……”


    阿諛之聲不絕於耳,杯盞交擊,那些臣子們一個個迫不及待地向鳳炎見禮。鳳炎見了,也隻是淡淡一笑,道聲“客氣”讓這些人免了虛禮,一時間,殿中氣氛宛若春風拂過,登時把剛才淚芷璿鬧的那一出陰霾全吹散了。


    笙歌又起,宮人們個個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在殿中翩然起舞,臣子們隔座推杯,歡聲笑語的假象,很快就將這座不夜的宮殿全然淹沒……


    夜色蔓延,宛若春草一般在黑暗裏瘋長著。


    宮殿的燈火終於也倦怠了,明媚中透著疲憊,光影幢幢,扶醉而歸。


    公主歸來之喜,凰女駕臨之歡。


    大臣們一直宴飲到子時將至,方才在老皇帝的旨意之下,散出了太和殿。


    鳳炎好不容易見到薇薇,心裏高興,也多喝了兩杯,祁紫嵐一直將她攬在身側,親自布菜,照顧得無微不至。


    宴飲結束之後,鳳炎三人被安排到皇宮西北的琉璃館中住下,當夜,薇薇主動要求跟鳳炎一個房間休息,淚昊的臉色立刻沉了下去,仿佛是怕薇薇跟鳳炎多說了什麽,引起不必要的麻煩。鳳炎本還不想留薇薇跟自己宿在一起,見到他臉色大變,立刻滿口答應,淚昊也隻能哂然一笑,無法阻止了。


    祁紫嵐有些怏怏之色,隻好居在琉璃館東側的偏房,鳳炎主臥的隔壁,隻一牆之隔。


    淩未風主動請纓要保護女神,自然也不能離他們太遠,便住在了祁紫嵐對麵的西廂裏,來迴走動倒是方便。


    是夜,華燈初歇,星河燦爛。幽涼的夜風吹動滿天黑雲,也撩動著人們的思緒。


    鳳炎和薇薇迴到房間剛要休息,卻聽到外麵傳來一陣細微的腳步聲。仿佛有一兩隻貓兒腳步聲稍重,在夜色裏露了痕跡。


    鳳炎眉頭一蹙,朝裏床的薇薇看去,卻見她眉峰皺著,朝自己使了個眼色。


    鳳炎當即明白了外麵有人在監視。她“唿”地一聲吹熄燈燭,與薇薇並肩躺下,假裝睡眠。


    外頭的人似乎看到裏屋燈光熄滅,登時大膽了不少,抬足便奔近了幾步,來到房門旁邊的牆角蹲下。


    這些舉動鳳炎二人何其銳利,早已聽在耳中,心頭隻是冷笑不已。


    那些前來監視的人在牆角偷聽半晌,見屋中一點聲音也沒有,以為二人已經睡下,便放緩了腳步,從牆角翻上牆沿,到院外監視去了。


    鳳炎朝薇薇點點頭,二人動作輕捷從床上起身,悄無聲息地推開了房門,果然借著月光,敵明我暗,將在院牆外監視的幾個人的位置全數摸清了。


    薇薇和鳳炎默契非常,如同兩條竄入夜色的狐狸,身影飄忽鬼魅,三五下就來到了牆外,很快將那幾個在外監視的賊子點住了穴道。那些人根本連怎麽迴事也不知道,隻感到一陣冷風吹過,穴位上一陣刺痛,隨即就全身無法動彈了。


    見那些被淚昊派來監視的人一個個如同木雕一般呆住,失去了知覺,鳳炎和薇薇方才從黑暗中施施然走出來,走到淩未風的房門跟前,伸手輕輕敲了敲他的門。


    淩未風何其警醒,立刻知道是鳳炎找自己有事,很快來到院子裏,見祁紫嵐房間的燈光亮著,便徑直走了進去。


    果然,一進屋子,祁紫嵐,鳳炎,薇薇,三個人已經圍坐在一起,桌上一盞幽暗的燈,仿佛是怕燈火太過明亮引來四周巡邏的士兵,他們已將燭花剪去,留下些微的亮光。


    淩未風眉毛一動:“女神,大半夜的你們開會啊?”


    鳳炎朝他白了一眼,指指對麵的木凳,小聲道:“先坐下,嚷嚷什麽。薇薇有話要跟我們說。”


    淩未風不敢胡鬧,連忙坐下去,一張臉卻滿是好奇地盯著身旁的薇薇,從今天宮宴上的情況看來,他也大致猜到了淚昊的野心和做法,但薇薇今晚格外嚴肅,顯然要說的事情並不止他們猜到的部分。要不然,他剛才進來之前,也不會看到圍著院牆有那麽多黑衣人被點中了穴道杵在哪裏了。那些人看樣子本事不低,應該是淚昊專門派來監視的吧。


    祁紫嵐眉目淡然,心中所想自然不可能比淩未風要少。一雙手攬著鳳炎,琉璃一般的眸子望著她,滿是溫柔平靜。心頭不知道為什麽,對這次的泗國之行,有一種不好的感覺。


    鳳炎感覺到身旁他柔和的目光,不由得迴過頭去,嫣然一笑。


    那一笑,仿佛在幽暗的燈光裏開出一朵絢爛的花來,迷惑了眾人的眼睛。


    當大家都快要忘記了此行的目的之時,薇薇說話了。


    一句話,就將鳳炎和祁紫嵐震驚了。


    她說:“小寒被我哥哥關在大牢了。”


    “什麽?!”


    “誰?”


    淩未風一路上早就聽鳳炎提起過小寒等人了,此刻這樣一問,隻不過是驚訝罷了。


    而鳳炎和祁紫嵐那句“什麽”,便不僅僅是驚訝,還有更多的是擔憂了。


    特別是鳳炎,她更加知道小寒有什麽意義……


    身懷離別劍,又有異術妖瞳,可以測算短時間的未來,要是被人抓住,絕對討不了好去……


    可他明明跟彌殤和離央在一起,怎麽可能會被抓進大牢?


    “薇薇,到底是怎麽迴事,小寒怎麽會可能會被抓起來?”


    鳳眸忽閃,滿是焦急,握住薇薇的手,鳳炎急急地問道。


    “具體的情況我也不知道……”薇薇蹙眉,臉色因為長期的幽禁顯得有些蒼白,燭光在她臉上打出一片陰影,那種陰霾的感覺,此刻也籠罩在眾人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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