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的邊緣,站了一個白衣如雪的男子,他眉目淡淡卻帶著一種沉痛的眼神看向這個房間,花瓣如雨灑在他的眉梢發上,流動著淺淡的光華,那人,是祁紫嵐啊……


    他終究是沒有辦法放心鳳炎的。


    走後不久,就折迴來跟著他們,眼見他們進酒樓,買醉,站在遠遠的街角,望著她慢慢喝醉,然後做各種傻事,心中隻覺得一陣陣疼痛。他沒有走過去打擾她,隻是遠遠地望著,腳下似有千斤重,沉沉地邁不開步子。


    她似是看到他了,目光朦朧地望著他的方向,花香陣陣襲人,花瓣隨風飄落,卻沒有阻隔他們互相凝望的視線。


    彼此的目光深深,包含了太多不能說出口的東西。


    鳳炎愣愣地望著街角那一抹雪白,醉眼太沉,讓她看不清那人的模樣,忽然捏住一片飛來的杏花,笑得傾世妖嬈,紅唇輕啟,道:”喂,我給你們唱支歌兒吧!”


    殷離央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早已看到了那一抹不染塵囂的雪白,他就那麽靜靜站在那裏,卻已經成為一道無可比擬的獨特風景。


    鳳炎將手中的杏花瓣含在唇上,鳳眸微眯,毫無焦距,又重複了一遍:”喂,我說給你們唱歌!”


    還是無人應答。


    小寒的嘴撅得高高的,心裏有點擔心了,老大啊老大,你都醉成這副德行了,還唱什麽歌啊。


    殷離央蹙眉看著鳳炎,那雙水瞳正如同期待主人點頭的小狗一般望著自己,朦朧水霧,他看著這雙眼睛,心忽然碎成了一片片,此刻的她,多脆弱啊……


    ”好……”


    殷離央聽到仿佛不屬於自己的嗓音在喉間響起,連頭也自動點了一下。


    聽到這聲肯定地迴答,鳳炎一下子就笑開了,那眉梢眼角彎彎的,似乎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爾後,唇瓣輕抿了好幾下,仿佛在做著準備……


    啦啦啦,啦啦啦……


    一開口唱起來,她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那雙朦朧的醉眼看著窗外,也不知道在看什麽,但一種悲傷的情緒一下子就包圍了她,將整個雅間的氣氛都感染了。


    略顯低啞的聲音,帶著動人心魄的力量,一開口就將房中的三個人完全怔住了。從來沒聽過這樣的歌聲,低啞,透徹,卻悲傷。


    看不穿,是你失落的魂魄。


    猜不透,是你瞳孔的顏色。


    一陣風,一場夢,愛如生命般莫測。


    你的心到底被什麽蠱惑。


    怔怔聽著這一曲從未聞聽的歌曲,殷離央的目光膠著在鳳炎身上離不開了,連薇薇也是,而小寒則是瞪大了雙眼,露出太過震動的驚豔來。太好了,真的太好聽了。


    不是含羞帶怯大家閨秀的唱法,也不是咿咿呀呀地梨園腔調,而是平鋪直敘舒緩已極的一種感情,仿佛青玉般的流水一樣,舒展開去。


    這聲音,這曲調,深深地敲入了每一個人的心中。


    你的輪廓在黑夜之中淹沒。


    看桃花開出怎樣的結果。


    看著你抱著我,目光似月色寂寞。


    就讓你在別人懷裏快樂。


    低沉魅惑的聲音透過薄薄的紗窗,一直隨風飄了出去。


    路過這間酒樓的人都停下了腳步,駐足在下方,愣愣地聽著這從未聽過的曲調,二樓雅閣之下的人們停留窗邊,聽著上方傳來優美的歌聲。


    記著你的臉色,是我等你的執著。


    你是我一首唱不完的歌。


    一陣輕風吹過,帶動一片淺紅的杏花飄入窗欞,落在鳳炎發梢上,她卻渾然不覺,隻是目光沉靜,輕輕唱著這首歌。


    看著你抱著我,目光比月色寂寞。


    那夜,在泗國邊緣的小鎮上,他就那麽抱著她,眼見她的眼色從歡欣雀躍到落寞已極,最終仿佛一個狠狠從天堂墜落地獄的天使……


    就讓你在別人懷裏快樂。


    似是觸景生情,唱到這句歌詞的時候,眼中的霧氣陡然濃重了,仿佛有很多的委屈說不出口,十分傷心的模樣。


    酒樓下方已經被圍得水泄不通,祁紫嵐的眉心似是打了一個結,即便是那麽多人摩肩接踵,也能夠清晰地感覺到他心中那種悲痛滅頂的情緒。所有的人都自發地躲開了這個渾身冰冷發呆的白衣公子,自動在他身旁留出了一個小圈,他就那麽站在那裏,眼睛一瞬不眨地望著酒樓雅間那扇窗戶……


    旁人沒有那樣的眼力,根本看不到那雅間中的是什麽人,倒是紗窗上映出紅衣雪發的殷離央最為清楚。


    歌聲動人心魄,還在繼續著……


    愛著你,像心跳難觸摸。


    畫著你,畫不出你的骨骼。


    記著你的臉色,是我等你的執著。


    我的心隻願為你而割舍。


    朦朧的醉眼,沙啞的嗓音,撩動靈魂的歌,扣人心弦。


    好聽極了。從來沒有聽過這麽好聽的曲子,低沉的,悲戚的,直白的,卻又帶著那麽深的無奈,仿佛憂鬱到骨子裏了。又仿佛是兩個相愛至深的人,卻無法相守,一聲聲直直唱到人的靈魂裏去了……


    到底是何方名伶?是誰在唱這麽動聽的歌曲,這一刻,所有人都想看鳳炎的真麵目……


    隔壁雅間的貴公子早已停下了手中的象箸,悄無聲息地擱在冰紋瓷盤上,側耳傾聽這一曲纏綿悱惻的歌。這歌仿佛帶了魔力,絲絲纏繞,將人心都繞上了,解脫不開。


    ”是誰在隔壁?”


    貴公子詢問,然而卻沒人能迴答他。因為他們也不知道隔壁是什麽人在唱歌,他們也想知道。身旁的女子一張俏臉漲得通紅,從開始的震撼變成了深深的嫉妒,這樣的歌聲,太過於美妙動聽了,那種曲調簡直可以讓人魂牽夢縈,長久不忘……


    鳳炎雙眸迷蒙,想起了嵐對她的柔情和溫暖,她放不下,真的放不下……又想起了小豬和狸兒,心中更是難舍的惦念……


    最後一個音符緩緩落下,鳳炎眼角落下一滴清澈的眼淚,緩緩順著麵頰墜落到衣襟裏去了,她的目光渙散,不知道在看何方,一眨不眨,仿佛一個沉睡的人一般。


    人群熙攘之中,沒人看見那個白衣男子的眼角滑下一滴晶瑩的眼淚,直直滴落到泥土裏去了,很快便消融不見。


    炎兒,我沒有想到,你心中這麽苦……


    我心中又何嚐不跟你一樣?


    苦的快要蘊出血來了。


    可是,真相……究竟真相是怎麽樣的?為什麽我們倆隔得這麽近,卻可望不可即……


    鳳炎終於累了,嘭地一下趴在桌上人事不省,沉沉地睡了過去。似乎一切的煩惱都短暫離她而去,一切的煩心事都被拋諸腦後。


    屋中的三人終於從絕美的歌聲中迴過神來,薇薇和小寒對視了一眼,驚歎道:”真……真好聽啊,我從來沒聽過這種歌曲,太好聽了!”


    ”可是,我好難過,不開心……”


    ”哇,這歌到底是什麽人唱的,太好聽了……”


    ”是啊,好想知道是何方名媛在唱歌啊,咱們可以進去看看嗎?”


    ”嗚嗚,酒樓居然不讓進去……”


    ”是不是窗邊那個紅衣男子的娘子唱的啊……”


    樓下一陣陣議論聲傳來,嚶嚶嗡嗡,嘈雜四起。


    殷離央耳力極佳,聞聲眉頭一皺,抬手將窗戶關上,隔絕了外麵一切探尋的目光。


    接著,他站起身,將鳳炎環抱而起:”走,我們從後門離開!”


    他看著懷中雙眸緊閉,臉腮酡紅,眉頭微皺,睫毛如同羽翼輕顫的鳳炎,心中一片柔軟。鳳小炎,你醉了,醉得不輕,是不是將心中壓抑下去的所有情感,都融到了這首歌裏,對嗎?


    這樣一曲,足以驚世。你啊你,真是個讓我看不透的奇女子。


    這滴懸掛在眼角的淚珠……嗬嗬,你心中還在念著他,難過,是麽?


    可是……我再也不想放開你的手了,怎麽辦呢鳳小炎,你醒來告訴我,好麽?


    深深吸了口氣,再重重歎出來。你說你這一輩子就愛他一個了,可若是我告訴你,或許這一輩子,我也隻會愛你一個人,你會信嗎?


    本以為那日在死亡深淵見到她鳳凰翔空,驚豔絕世,已經是他此生最大的震撼了,沒想到,今日她一曲纏綿動心,再度讓他難以舍棄,失魂落魄。


    抱著鳳炎,四人下樓之後找到了酒樓掌櫃,希望他打開後門送他們出去。誰知道剛到後門,就被人攔住了去路。


    ”各位,我家公子想請你們過去喝幾杯,不知可否賞臉?”


    一個麵容恭敬的男子一臉嚴肅,朝殷離央等人施了個禮,看上去非常有禮貌,似乎是大府第的屬下。


    這一番動靜,樓上樓下已經有不少人朝這邊看了。鳳炎的臉被殷離央抱在懷裏,朝向裏麵,貼在他胸膛上,因此沒人能看到她的麵容。她這時候分外安靜,似乎是睡得很沉,唿吸均勻沉靜,熱熱的氣息朝著殷離央的胸前鋪灑上去,帶起灼熱一片。


    ”沒空,走開!”


    殷離央冷冷的聲音,其中的不耐非常明顯。


    那樸素而恭敬的男子顯然沒料到殷離央這麽不好講話,眼見他抱著個素衣女子徑自要走,身形一轉,已經攔在了他跟前。


    ”找死!”


    殷離央眸中閃過一道狠戾的光,左腳一抬,朝著那男人狠狠踢了過去,那人沒料到他速度如此之快,避無可避,頓時挨了一下,歪倒在了一旁。殷離央口中冷哼一聲,罵了一句不知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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