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知道舅舅邀請了娉娉和娉娉大兄到府裏做客以後,陸墨甄在盧泯然眼裏就像將死之人被複活了一樣,那對自家小妹獻殷勤的模樣叫他手癢。


    陸墨甄在盧娉莞身邊就像一隻乖順的羊羔,她說什麽就是什麽,可當他一麵對其他人時畫風就完全不一樣了。就像現在,第一眼瞧見他,見他生的可俊的張蓴便想同他搭話,偏偏陸墨甄連一個眼神都沒給過他,叫她想說話也找不到機會開口。


    又是這個胖丫頭,讓雲生表哥喜歡了還不算,居然叫這好俊俏的小郎子對她也極為上心。張蓴自覺她自己也生的如花嬌美,從小到大但凡見過她的人無一不誇讚她的好顏色,怎地這俊俏小郎子就是不搭理自己,她咬唇清美的臉上露出絲絲委屈。


    張蓴眸光微動,她隻知道那胖丫頭胃口大的很,已經吃完一小碟點心了,她輕視的看一眼盧娉莞,目光又落在讓她覺得好看至極的麵孔上,鼓起勇氣,頃身向前要拿盧娉莞麵前的吃食,又裝作陸墨甄擋著她不好取的模樣,楚楚動人的對他請求道:“小哥哥,可否為我取過那一碟糕點。”她以為自身應當非常矚目的,可惜陸墨甄根本不想聽聞。


    沒有得到迴應,張蓴也不放棄,隻當她自己嬌羞聲音太小,深吸一口氣,又喚道:“小哥哥,能否為蓴取過那一碟糕點,放得遠了些我拿不著。”“……”又是無人迴應她,陸墨甄的人半點反應也無,張蓴頓時臉色白了,絲絲難堪湧入心頭。


    正聽大兄同宋雲生白幽說話的而入迷的盧娉莞察覺手上點心吃完了,呆呆的要伸手再去撚一塊吃,陸墨甄二話不說親自拿了一塊給她,甚至親密的喂給她吃,他這樣子叫張蓴一看便知,臉漲的通紅,委屈的她美目盛滿水珠。可惡,她捏緊雙拳,不僅不怪那清冷不愛搭理人的郎子,反而對盧娉莞的計較又深了一重。


    那邊張然看見了冷哼一聲,張嘴對他妹妹道:“想吃自己拿,做什麽求別人。”他就是看不慣那胖丫頭,現在更看不慣那才出現的比他還要年長的少年了。又見親妹妹做出對家裏人撒嬌的那把手段用在別人身上,心裏有股氣兒就不順。


    張蓴瞪他一眼,可憐兮兮的又扭頭看陸墨甄一眼,又是一個清冷的背影,算是歇了那點心思,也不說自己要吃點心了,直接端起桌上的茶水喝起來。


    在盧泯然等人眼中,他們四人不過就是小蘿卜丁,除了有些小心思外,都沒有大人來的多。哪怕是張然張蓴的姿態不是很好,可是有陸墨甄在盧娉莞就不是一國的。


    這一頓飯吃的時間頗長,等他們都休息好出來以後,卻沒想到又碰到了另一夥人。那夥人顯然身份尊貴,在他們出現以後正好麵對麵的碰上,盧泯然等人隻得出聲同他們打招唿。


    宋雲生顯然是最好開頭的一個人,他麵容帶笑,脾氣又似十分溫和好說話:“看來今日春光十分好,能叫各位皇子出行。”他主動開口,也叫三皇子一行人心情比較愉悅。


    三皇子陸衡自來野心足,心眼多,就是膽兒不夠大。自從盧泯然一記獻策,讓皇帝製衡了幾位皇子後,就再沒生出過甚麽亂攤子。今日是他納的一門寵妾的兄長邀他到巍然食居一聚,也沒想到會碰到宋家、白家、盧家各自有份量的人物,哪怕現在歇了兩分心思,可是野火燒不盡,吹風吹又生,既然不能站隊,不如先交個好為日後做準備。


    於是,臉上也是言笑晏晏的模樣,同宋雲生等人說話之前就將他們打量個盡,等見到其中一人時不由得挑眉語氣有兩分古怪道:“阿甄也在,看你氣色終於好了不少,你雖然還在孝期,可也不要太勞累了。”他的目光落在陸墨甄身上,連帶他身邊的人也落入眼中。


    這樣一來,已經展現他修長如竹身姿的陸墨甄就很顯眼了,他坦然的麵對各路人的目光,眉宇間的舒適也不見了,又是對待旁人都冰冷如霜的陰沉模樣。“三堂兄。”陸墨甄淡淡道一聲。


    似是見慣了他這幅模樣,陸衡一點也不見怪,點點頭,看著他的目光中帶著些同情和憐憫,以及一些慶幸和幸災樂禍。“你也要早點找到自己的伊才好,可別像煜堂叔一樣,越發顯得脾氣暴戾了,不過我近日聽聞你七堂兄已經找到了自己的伊,不日應當就會有七皇子妃了。”他話語一落,也叫眾人敏銳的感覺到了絲絲不同。


    這是皇子間的勾心鬥角,但涉及皇子妃卻是比較私密的話題了,何況還是他的同胞弟弟,哪怕是眾人聽見了也隻能到他說了個平平淡淡的事情。


    隻有知道內幕的白幽眼中掀起片刻的驚訝,皇子間母妃不同,自小教養於不同婦人之手,哪怕是宮中妃子,也能叫她們養出心狠手辣的人來。就連同胞兄弟,都要防範一二。三皇子顯然也是這麽想得,他可是極為慶幸自己沒有得到家族心疾的遺傳,為一個以後不知何時才能出現的伊守身如玉他可受不了那清苦的和尚日子。


    雖然七皇子找到了屬於他的伊,也就證明他的壽命得到了保證,甚至心智上都有了一定的提高,可也增大了他在皇帝心裏的籌碼。帝王家唯一的特殊規矩,就是對繼承了心疾的皇子有極大的容忍和重視。哪怕是三皇子有時候也對這個弟弟有些苦惱,若是他也希望自己那個弟弟找不到他的皇伊壽命不過二十年,那麽皇路上將又會少一個競爭的人,可這樣一來他那總愛哭哭啼啼的母妃不知又要鬧出什麽幺蛾子了。


    這樣一個敏感的話題叫他脫口而出都有了各自的計較,可是皇子們想要拉扯世家站隊的風波才停歇不久,為此好幾家重臣和皇子都被皇帝懲罰了,再有什麽心思這時候都不會在人麵前自找死路。


    談到伊的時候,陸墨甄顯然臉色好看很多,沉沉的眼神在那一刻都亮了起來,他飛快的看了一眼正懵懂聽著他們說話,又乖巧又安靜的盧娉莞,感到頗為安心。“恭喜七堂兄,我亦能找到她。”這個“她”顯然就是指屬於他的伊了,可在三皇子聽來卻沒當真,若是伊真那麽好遇到,陸氏一脈那麽多先輩也就不會有那麽多玉棺了。


    他隨意點頭應下,又在盧泯然和白幽身上溜達一圈,帶笑道:“這兩位定然是侯府、公府的大少爺了,早有耳聞,卻不如見人如麵啊。”他有心與他們二人結交,給他們一個好印象,說的話也和氣不少。


    顯然,他也是不知道皇子之間被製衡的獻策人就是盧泯然,倒是因為他二人身後的家世而高看一眼。白幽和盧泯然卻是不怕被人說他們同三皇子交好的,兩個都是最忠誠皇帝的臣子門下的學生,尤其是盧泯然又是獻出此計的人,在如何巧言令色那龍椅上的人都是不會信的。


    因此白幽盧泯然二人也是極大大方方的同三皇子說話,倒是三皇子身後跟來的人顯然有些不耐注意力讓他們吸引去了,找了個時機道:“正巧各位都是誌同道合的,不若在一同小酌幾杯,這巍然食居裏麵有間雅間,窗外長了一花枝濃茂的樹,飲酒看落花,可是極為愜意的。”他眉眼間的諂媚顯然是衝著三皇子來的,許是看在他是自己心愛寵妾的兄長份上也就沒有怪他多嘴。


    這人是什麽心思盧泯然三人一看便知,麵對三皇子時諂媚又奴顏婢膝,等看著他們時眼中則多了分忌憚,無非就是擔心自己身份不夠,今日好不容易宴請到三皇子,怕給別人做了嫁衣罷了。


    這等人,他們卻是沒半點心思去同他勾心鬥角的,白幽年級最長,身份既是陸墨甄的舅舅,又是國公府的嫡子,還是皇上最重視的臣子的弟子,由他來拒絕這份並不有誠意的邀請最適合不過了。


    “怕是要讓這位公子失望了,我們方才已經用過吃食了,因著阿甄近日來心有鬱氣,才讓他出來散散心,可是出來太久也不好,還請三皇子見諒,若是有空閑,便挑個時日再聚一聚好了。”白幽麵容白淨,一身沉穩氣質讓人一看就能看出他父親的幾分影子。自小被那位國公爺教導過的三皇子登時就有點不太好了,童年被老師整治的陰影有些深刻,現下也不怎麽想要挽留他們,見寵妾的兄長還要張口,他冷冷瞪過去讓他住嘴,又轉頭對白幽道:“春光漫長,不怕沒有空閑,既然阿甄身子尚弱,你們還是早些迴去吧。”


    寵妾兄長悻悻閉嘴,白幽卻連個眼神都沒給他,一行人同三皇子道別後,在他們的視線中走遠。寵妾兄長頗有不甘的瞪著他們的背影,不過是投了個好胎,以後在官場裏不定誰混的更好有什麽狗眼看人低的!正要啐一口時,正好三皇子又轉過來,頗為厭惡的瞪他一眼警告道:“安分些,別給本殿下得罪他們!”


    這隻蠢物,若不是他那妹妹生的嬌豔如花,媚如骨,他才不會當時昏了頭答應他的邀約。看他這蠢樣,還想得罪他日後的助力,簡直蠢的讓他不想再見他第二次。


    他若有所思的眯起眼,沒想到白幽竟然會這麽親近阿甄,這其中定然也有國公爺的意思,若是想白府這一助力,怕是也要同那陰沉不好打交道的堂弟好好搞好關係了。


    ☆、庶姐弟毒心計


    等出了巍然食居後,白幽、盧泯然、宋雲生各自告別,並約好下次再見麵的時間。臨走時張蓴張然似乎對盧娉莞、陸墨甄二人各有心思,一個不舍一個討厭。甚至在盧娉莞將要上溫車時張蓴悄悄伸出一隻腳,想要絆倒盧娉莞,哪知突然又有一直腳快、準、狠的踩在她腳上走過,張蓴頓時痛的鑽心尖叫出來。


    “阿蓴,你怎麽了?”宋雲生離她迫近,被她那聲尖叫叫的耳朵發疼,忍著不適合微微皺眉問道。張蓴疼得沒法解釋,她被人狠狠踩了一腳,那力氣完全不是一個姑娘家有的,登時小臉落滿淚抬眼往前看去,正是背對著她伸手扶著盧娉莞上溫車的陸墨甄。


    想也不用想了,剛才走過去的人定是他了,不管他是不是有意,都叫自己吃了苦頭,委屈的不行。正要說被人踩了一腳,卻對上那俊秀少年迴頭看著自己,神色冰冷,眼神涼涼的落在自己身上,顯然是怪她自作自受了。也是她自己想要使壞,偏生自己受了,如何跟表哥解釋自己為何被踩呢,隻得慘白著臉,悻悻委屈道:“沒,沒什麽,隻是方才崴腳了,現在可疼了。”


    溫車旁陸墨甄見她不打算說是自己踩了她一腳,冷冷一笑,眼中的輕視也不打算掩蓋。這賤人敢對娉娉使壞,就是在對自己使壞,最簡單粗暴的就是以牙還牙,讓她疼得長記性,若是還敢碰上來,他可還饒不了她。


    宋雲生聽她一說,隻覺得她太過嬌滴滴了沒點大家閨秀的樣子,走路也能崴腳哪裏能見到她身上名門出身的風儀。“怎地如此不小心,好了,你別動,我抱你上去。”不願她多生幺蛾子的宋雲生隻能親自動手了。


    張然站在一旁,雖然也覺得妹妹走路不小心,可是他還是注意到了陸墨甄的神情,心裏也多了些想法,隻是看表哥不耐煩的樣子,他若是多嘴說是陸墨甄幹的,定會是被訓斥的下場。可妹妹受欺負,他還是挺瞧不起這個陸墨甄的,走過他麵前,丟下一句:“阿蓴崴腳定跟你有關,郎子居然同一個姑娘計較,哼,真不入眼!”


    陸墨甄眉眼微挑,那又如何,自小就見慣了王府中那些庶子庶女的招式,若他不反擊,豈不是叫誰都能爬到他頭上去?踩她一腳還是輕的,他還沒推她一把,叫她摔在地上將臉皮破相呢。


    張然說了這句話就走,沒看見身後少年陰霾的眼神,更不知道少年同他們相比,就是一個活閻王,誰惹誰活得不耐煩了,哪裏是小兒女之間小打小鬧就能對付的。


    “好了,把車窗關上。”溫車上,盧泯然若有所思的看著陸墨甄對他道:“你亦迴去吧。”他顯然是聽見張然的話了的,此刻對他頗為和顏悅色。這小子頗為識相,對小妹是極好的,看不得任何一個得罪小妹,盧泯然心裏也有些痛快。


    “娉娉。”陸墨甄有些不舍,他剛對自己的伊有歸屬感現在就要分離,令他萬分難受,隻是盧泯然麵前隻得可憐的叫盧娉莞一聲。盧泯然身後伸出一個腦袋,“小甄哥拜拜哦,我們明日就會見麵啦。”


    拜拜是誰?唔,好像是道別的意思,盧泯然皺眉瞪著他,也道出他的猜想:“娉娉在同你道別。”陸墨甄恍然大悟,眼中滿是笑意,雖然娉娉說的話有點古怪,可是他心裏聽的暖暖的:“好,白、白白?”他也試著重複她那句話,就是語調有些不順,但是聽的盧娉莞眼神亮晶晶的。


    旁觀的盧泯然又瞪他一眼:“白幽在等你,還不快去。”娉娉怎麽可以教這小子說自己教她的萌萌語呢,這小子還學的四不像的。內心有股醋意的盧泯然又恢複了他前世霸道總裁的氣勢,直接關了車窗坐會車內,繡花的帷幕輕輕搖晃。


    盧娉莞眼巴巴的看著大兄,葡萄似的眼睛清澈如溪,迴過頭看妹妹的盧泯然登時就被萌住了,他伸手將她抱在腿上坐著,不滿道:“為什麽要跟陸墨甄說拜拜,這可是我教你的,小阿莞打怪獸有沒有說給他聽?”嗯,為什麽大兄會不喜歡自己教小甄哥呢,盧娉莞好疑惑,眨巴眨巴眼睛軟軟道:“小甄哥好好噠,方才差點要跌倒的時候,是小甄哥托住我才沒有摔跤噠,他還幫我報仇了啊大兄,就教他萌萌語好不好。”


    盧泯然微微訝異,略帶笑意道:“原來你知曉有人要對你使壞吶,怎麽不曉得給自己出氣。”盧娉莞暖暖一笑,抱住他的脖子撒嬌:“有大兄嘛,小甄哥也會照顧我噠。”果然小妹才是最軟最萌的小姑娘,盧泯然摸摸她的烏發,因著她的話對陸墨甄的偏見消失了不少,勉強道:“好吧,不過不許全部告訴他,萌萌語隻能我們會哦,其他人可不能學。”


    這些他自己喜歡的吐槽方式可不能曝光在眾人之下,隻有萌萌的小妹才能學,現在多了個陸墨甄,看在他對外人都沉默寡言,陰沉暴戾的份上,也就忍忍吧。多一個對小妹寵愛非常的人,未嚐不是好事。


    唯有如此,才能讓他感覺自己不再是一縷孤魂,無人懂他的前生,不至於孤寂。


    盧娉莞覺得大兄的說法好好玩,這個隻有他們才會的說法叫她喜滋滋的窩進盧泯然的懷中偷笑個不停,叫盧泯然看她的眼神除了寵溺還是寵溺。傻妹妹不是很聰明,但是很好很好,一如出生時的純潔幹淨,一片潔白。


    **


    白幽送了陸墨甄迴了端王府,同他交待了幾句,讓他好好照顧自己才迴了國公府。偌大的王爺府,宅邸卻安靜無聲,遠遠不同於端王在府中時的熱鬧。白綾未撤,叫這富貴府少了幾分人氣,府裏的大總管恭恭敬敬的過來迎接他,不敢怠慢半分。


    他是端王心腹,雖然自小看著世子出生長大到現在,庶子兄弟一直就沒少過,可是任哪一位都動不了世子分毫地位。大總管是個明白人,隻是王府裏許多人不明白,以為王爺不寵愛世子就能上位,豈知嫡子就是嫡子,又是陸氏一脈裏的天命之人,初代的陸家先人為了讓有心疾的子弟有保障定下了一個規矩,但凡有這樣的人出現,勢必留下屬於他最尊貴的身份,若奪之者死。是以,大總管還是知道王爺在這一方麵很是靠譜的,陸氏先輩定下的規矩一代傳一代,更奇跡的是,有心疾者居然都是嫡出的身份,三百年來無一不是如此,叫旁人很是驚歎。


    陸墨甄一路走迴他的院子,迴廊處卻遇上了剛給徐側妃所生的一男一女,陸嫣然比自己大五歲,陸河清比自己大一歲,應當是去給徐側妃請安了準備迴自己院子去,沒想到會正麵碰上對方。


    這幾日陸嫣然被整治的有些怕了,她未婚先孕已經讓生母氣昏過去,生父也對她十分冷淡,親事毀了,名節不保,唯有等她那負心人從塞外歸來迎娶自己了,隻是如此嫁過去以後不知婆家會這麽看待自己。而陸河清卻是依舊不怕死的往上撞,因著親姐出了這檔子事,徐側妃在府裏的地位下降不少,生父端王也不怎麽寵愛他們了,現下看見陸墨甄從寒山寺迴來以後,世子尊貴的身份地位叫府裏所有人都明白了,哪怕是端王親自命人將他送去了寒山寺,可他迴來以後以前是什麽身份,現在依舊是什麽身份,無人能改。


    徐側妃拚了這麽多年,終於如願看著懦弱的王妃暴斃了,本以為自己能鬆口氣登上王府王妃的位置,哪知自己養的孩子會給自己添個這麽一個堵,簡直不能在嘔心了。自己招來一雙兒女亦是想互相提點一番,怕是也早早得了陸墨甄什麽時候迴府的消息,才讓兒女在迴廊上相遇的。至於打的什麽算盤,定時不懷好意的。


    陸嫣然同陸河清顯然是有意停下步子的,陸墨甄眼神涼涼的看過去,顯然是不打算搭理他們也不當迴事的,可是為了母妃說的,哪怕陸墨甄再不屑他們也要達成他們的目的。


    見他們擋著路不走,沒興趣打理他們的陸墨甄陰冷道:“滾。”他陰沉暴戾的樣子,當真同這府中掛滿白綾後那種淒涼陰森非常像的,想起王妃才死不過幾日的陸嫣然不由得打了個冷噤,可是她若讓陸墨甄就這樣走了,那她日後的日子就沒法過了。想到此,她還是打起精神,變迴以前招惹他的樣子,向前走了幾步同他挨得比較近。


    陸嫣然輕笑,故意挑釁他道:“才不過幾日你就禁不住呆在府裏了,可憐母妃早早沒了,留下的嫡親郎子居然也沒那麽孝順,一心為她守孝。”若沒有懷孕之前,她也是這般不陰不陽的對待這個身為世子身份的弟弟的。陸墨甄目光陰冷的盯著她,心裏卻有了算計,陸嫣然自他迴府後心疾發作被嚇到以後,再自己麵前是不怎麽向以前一樣故意招惹自己的,可是今日她好像放開了一樣,不僅招惹自己,還真的想要自己教訓她一樣。


    陸墨甄想她要找死好,想死的快些也好,他現在隻想迴他的院子裏,叫來長命、百歲查一查他的私庫裏有什麽好玩的特別的珍貴的東西,拿出來好給娉娉送去,是以也不耐煩陸嫣然同陸河清擋住自己去路。他再次道:“滾開。”原本期望這個弟弟受不了挑釁上來動手的陸嫣然微微訝異,可她一手輕輕搭上腹部,又馬上放開了,嘴皮子一張攥緊手道:“你怎地這般無禮,以前王妃在的時候你可不是這個樣子的,難不成王妃一走,阿弟,你就這般沒教養了?”


    陸墨甄鳳眼微眯,他盯著陸嫣然看了片刻,又將目光撇向一旁徹底堵死路分毫不動的陸河清,他也是惡意滿滿看著自己,像是隻要自己一動,他就要撲上來一般。這兩姐弟又想了什麽法子出來了,看來這相遇應當不是什麽巧合了。他心情不好,看他們的眼神也就越冰涼,在陸嫣然和陸河清看來,他越生氣他們就好像即將勝利了一樣,口舌對他無用以後,陸嫣然甚至故意越靠他越近了,“怎麽,我說的不對嗎,你就是個災星,這王府裏因有你在,人人都過不好!你應帶就呆在寒山寺裏,出家算了何必迴來!”


    陸嫣然越說越興奮,她好像在發泄這些日子來她心裏的不順,未婚有子,日後的路有多難走叫她既不甘心又痛苦,對於讓她痛恨的陸墨甄就越看不得他好過了。今日母妃將他們都叫過去提點一番,甚是大膽的想出一個計策。若是自己想要以後有個出路,那麽這肚裏的孩兒就得舍棄了,毀在誰人之手,自然也是牽連到弟弟的,隻要陸墨甄毀她肚裏的孩兒,做出這種事情,不僅她母妃繞不了他,想來父王也繞不他的,這樣也能毀掉他這世子在父王心中的名譽,弟弟日後對世子之位定有勝算。一石二鳥的法子不僅惡毒又害人害己,可是陸嫣然和陸河清卻認同了,想來父王一直對他們多有寵愛,那麽從未關心過陸墨甄的父王到時候一定會偏愛他們這一邊的。


    為了自己的出路,為了自己能取代他的位置,陸嫣然和陸河清步步逼近陸墨甄,眼神已經癲狂,陸墨甄直覺不對退了一步,陸嫣然忽然伸出手就要抓住他,可他閃的飛快,陸嫣然前麵一空,下麵就是石階,她心一狠故意不去看石階在哪兒就踩空下來,整個人都摔在了地麵上,隨之而來的是她疼痛的唿喊聲和陸河清憤恨指責的聲音:“陸墨甄,你為何要這樣對我阿姐,她不過是想勸你幾句,你怎地讓她摔倒在地,你可知、你可知她肚子裏還有一個是你的外甥!”


    陸墨甄站在迴廊一旁,下麵就是石階和臥躺在地上蜷縮著自己的身體的陸嫣然,她嘴裏依舊在說話,哭聲聽著可憐至極,可她的神情卻是惡毒又得意的,露出嘲諷的笑容,感覺到肚子一陣針紮的疼,她不禁捂住肚子,往下一看:“血、我流血了!不,我的孩兒……我的孩兒,墨甄弟弟,你怎麽如此狠心啊,我未出生的孩子就這樣被你毀掉了!”毀掉了,她內心一陣澀然,可轉眼又讓自私占領了位置,孩子毀掉了也好,隻要阿弟如願取代了陸墨甄,那她日後就不用愁找不到好人家了……這孩子,也必須死。


    執念在他們心中形成,這樣的突然發生的場麵很快就驚動了大總管,甚至連臥病在床的徐側妃也出來了,她被人攙扶著,看見下身流了一灘血跡的陸嫣然以後,當即就尖叫起來,臉色一白身形不穩,好似下一刻就要暈倒一般,身旁的婢女趕忙扶著她。


    徐側妃幽幽落淚,捂著嘴不敢置信的搖頭,又震驚的望著陸墨甄,柔聲哭訴道:“天哪,世子你怎麽能這樣對待嫣然,她好歹也是你的姐姐啊,她肚子裏懷的也是你未出世的外甥啊,世子怎麽忍心、忍心看著你外甥胎死腹中啊,我可憐的嫣然啊,嫣然!”她推開侍女,故作堅強的同地上的女兒抱在一起,然後狠狠掐了陸嫣然一把,她的哭聲更大,陸嫣然也因為疼而臉上一點血色也沒有了,不負徐側妃的期望,可憐至極的哭訴:“母妃,母妃,女兒好疼啊,我未出世的孩子就這樣沒了啊母妃,你可要為我做主啊!”


    她話音剛落,陸河清立馬在一邊接腔,怒目瞪視著陸墨甄,心裏也是一陣痛快,阿姐沒了孩子,罪魁禍首就是他,無論如何,他也要得到那世子之位!至於那素未謀麵的親外甥,能舍棄他為自己謀劃得利,就是身為野種的它最好的價值了。陸河清大聲道:“你,若不是你,阿姐也不會沒了孩子,陸墨甄你的心是鐵做的嗎!”


    這一切亂糟糟的,趕來的管事剛好聽見徐側妃、陸嫣然和陸河清的話,當下臉色變得鐵青了,這王府什麽事沒有,他也不是傻子,多少是懂得些陰私的。隻是沒想到徐側妃三人膽子這麽大,可庶大姑娘沒了孩子,又是一灘血跡這是親眼所見,唯有現下看世子怎麽說了。


    大總管抬眼看著陸墨甄,略含深意的想要聽他怎麽說,天色漸晚,站在暗處的陸墨甄好一會兒才說話,他一步一步走下石階,眾人緊張的看著他,不知他要做什麽。可是他隻是站在徐側妃和陸嫣然的麵前,看著地上流著的血,低低道:“陸嫣然,你流的血是髒的。你們母子三人,都不幹淨。我可沒有甚麽外甥,什麽外甥,也隻有未婚先孕給王府蒙羞的你,說的出這種惡心的話了。”


    “你!”徐側妃同陸嫣然登時臉色沉了下來,眼中目光像淬了毒一樣,恨不能就這樣生吃了他。而陸河清立馬憤憤對他道:“你這沒人性的東西,我母妃和阿姐何曾對你不好了,你竟然這樣惡毒害她!”他一扭頭,對旁觀已久的大管事道:“去將父王請來,我要他給阿姐做主,身為世子無憐憫之心,下毒手害阿姐失去孩兒,我怎能忍他!”


    大管事也是麵色難看,府裏出了這等事,尤其是在王妃逝後沒幾日,這叫王爺知道了豈不是大發雷霆。“這……”見陸河清瞪著自己,徐側妃和陸嫣然也是一番楚楚可憐的樣子,大管事卻將目光轉向陸墨甄,隻看他的意思,他最聰明的就是,誰的身份尊貴,就不要落井下石,不然日後,總有報應的。


    大總管這一反應叫期待他會聽從陸河清的話去請端王迴府的徐側妃三人驚訝又憤怒,徐側妃更是當即尖聲道:“我可憐的孩子這樣被世子對待,難道請王爺做主也不成了?王德你敢不聽三爺的吩咐?!”


    她聲音又尖又厲,在這院子中叫人感到十分刺耳,王德額頭微微出汗,隻求世子趕快給個準話,到底自己該如何做。陸河清臉色都青了,怒氣之大,竟然直接抬腳將王德一腳踹在了地上,直叫王大總管捂著肚子忍痛攤在了地上。


    陸河清正是在氣頭上,可他踹了一腳王德,那是因為仗著他不敢對自己怎麽樣,他身份不夠而已。可是現在陸墨甄的手下一等小廝身份的萬事、如意就不一樣了,陸河清早早就見識過了,陸墨甄收的這些雜種小廝,可是隻聽他的話,敢對他們動手的!想到此,陸河清隻能不甘心狠狠瞪了他們一眼,而其中低垂著頭,一手捂著肚子,輕輕咳嗽的王德慢慢咽下喉嚨一口汙血,眼神暗沉,不知在想什麽。


    而陸墨甄在此時開口,說的話叫一時囂張的陸河清,自作孽的徐側妃同陸嫣然三人露出了驚駭的表情。“你們到底是怎麽認為,父王會因為一個來曆不明的雜種出頭的,單不說陸嫣然你敗壞名節,已是讓王府蒙羞了,又是何來的底氣要父王為你做主?還有徐側妃你,妾室便是妾室,教養出這樣的女兒的你隻能說明你無用,府中側妃不知你一位,父王又怎會繼續縱容讓他被外人恥笑的你們。”


    他的話又狠又直白,叫聽進心裏去的徐側妃和陸嫣然一時羞愧難當,不過片刻又是千迴百轉的不甘心,臉上的獰色漸漸展露。陸嫣然捏著沾了血的拳頭,惡毒道:“不管如何,就是你害的我沒了孩子,這也是你人性險惡,不配當世子,你還是等著父王來了以後,如何向他交代吧!”


    他們已孤注一鄭,若是不能損他分毫,日後定是更難翻身!


    陸墨甄眉眼微皺,身上戾氣越來越重,正要說話時,突然徐側妃身邊的貼身婢女匆匆闖了進來,大聲唿喊道:“求世子放過側妃娘娘,放過可憐的大姑娘和三爺,看在王爺的份上求您發發善心吧!”她邊說邊往這邊奔來,停停頓頓,似正在等誰過來。


    果然,當陸墨甄一眼看見沉著臉慢步出現的端王時,在院子裏的人神情各異,那婢女先前就不在徐側妃身邊,怕是徐側妃這女人已經算計好了,派了這婢女隻要見事情不好,就獨自出府去找他這不靠譜的生父了!


    ☆、心是偏的


    端王陸豐生的高大俊朗,繼承了陸氏一族特有的麵容白淨,眉眼好看的五官,他如今尚還年輕,三十七歲可以已留起胡須,眼角是微微慵懶的疲倦,他走進來的時候步伐慢,卻讓徐側妃等人感到頗有壓力,至於陸墨甄,他就像無數次麵對這個父親一樣,表情沉默。


    徐側妃同她的一雙兒女見到陸豐,就像見到救星一樣,她不愧是個美人,哪怕之前臥病在床,現在也能展現出憔悴伊人,梨花帶淚的模樣。而陸嫣然和陸河清就更不用說了,早是經常麵對他的樣子,充滿了渴慕,想讓父親疼惜的神情。


    也是徐側妃先開口同陸豐嬌聲哭訴的,“豐郎,”才喚了一聲,發現陸豐神情不對,似是不願意她在這麽多人麵前這麽叫換,隻得頓了一下又馬上接著道:“王爺,您可迴來了,您若不在這裏,妾身、妾身當真要對不住嫣然,對不住河清了啊。”


    她哭的情真意切,身旁的兒女又適時的露出受了委屈,渴慕這父王為他們做主的模樣,陸豐本來是喝了不少酒的,他平日脾氣就很大,對他喜愛的寵妾都很不錯,如今看他冷落一段時間的徐側妃這幅梨花帶淚的模樣,到別有一番清純勾人的味道。於是,耐著脾氣威嚴問道:“這是怎麽迴事,嫣兒怎地這副樣子,可是哪裏受傷了?人呢,怎麽不叫大夫過來看看?”


    一旁靜默著的王德剛想抬頭迴了陸豐的話,可徐側妃飛快的搶在他前頭哭的更大聲了,她抽抽噎噎像喘不過氣來似的,引得的陸豐向前走了幾步,等他徹底看清這情形後,頓時臉色就難看了。“這是怎麽迴事,嗯?!這到底是怎麽迴事?!”陸豐大聲嗬斥,臉色難看了許多,他指著徐側妃和陸嫣然問向一旁的王德他們。


    徐側妃眼中閃過狠毒的情緒,然後楚楚可憐的抓住陸豐的手,好似他就是她的救贖一般,陸豐愛美色又有徐側妃這樣對待,以前冷落她的心也漸漸熱起來了。徐側妃道:“王爺,請你為妾身為嫣然做主啊!”端王一手扶起她,也示意引他過來的侍女扶起臉色蒼白一身血汙的陸嫣然:“徐氏你先起來,讓嫣然看看大夫,我們宴廳說這裏天色漸暗,礙事。”


    陸豐揮手,便有婢女機靈的接過徐側妃扶著她,然後陸豐轉過身,對在場的陸墨甄、王德等人命令道:“都給我去內廳,我要知道今日這是什麽事!”


    他身後,徐側妃、陸嫣然和陸河清三人都露出喜色,瞪著陸墨甄極是得意,恨不得他現在就被陸豐廢了他的世子之位,隻要王爺對他越不喜,直到不喜到要廢了他的心思,他們才能暢快的笑出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他們將這一偈語實行的再堅定不過了。


    婢女將徐側妃和陸嫣然扶著離開,陸河清也跟了上去,陸豐眼神晦暗的看著他們的身影,然後目光投落在一言不發的陸墨甄身上,他越來越年長,從以前嗬斥一聲都嚇得瑟瑟發抖的樣子,到現在能倔強的對上自己的目光毫無畏懼,看著他那雙從逝去的王妃相似的黑眸,陸豐不禁微微一怔。


    王妃白氏臨時的時候,十幾年來第一次主動找了自己,他看著她從原本的豐潤美人瘦的隻剩下骨頭的皮囊,心裏不知道是什麽滋味,隻覺得澀澀的酸酸的,有一種後悔。十幾年了,她為自己生兒育女,哪怕自己妾室再做,再容忍側妃爬在她頭上她都不曾說過一句。依舊是,新婚之夜被自己掀開蓋頭時,怯怯懦懦的模樣……


    自己的嫡子不像她,又繼承了他們陸氏一脈的心疾,如今更是同自己形同陌路般,可是看著他,就像看著自己一樣,自他出生他就不喜愛他!她怎麽可以為自己生出他最厭惡的兒子,這叫他時時刻刻迴憶起當年身為皇子時候,是被那些有心疾的皇子怎樣對待的,明明讓他受了傷,可那些皇子依舊能得到父皇的諒解和寬恕,當他們暴戾時,那些攻擊讓受傷的人感到驚惶恐慌,就像是遇上一次就要麵臨死亡的錯覺!陸豐恨了一輩子,終於如願讓他的親生大哥登上皇位,而現在自己兒子就如同他們一樣,陸豐恨不能掐死了他。


    若不是他……自己應當能同白氏可以好好的。他想的唿吸急促,青筋暴起,在清醒過來發現陸墨甄依舊是淡漠的目光,不過一念之間便暴起揮手打了他一巴掌——啪的一聲響起,讓院子靜的好似死氣沉沉般,叫下人都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又飛快的低下頭。


    隻有白玉般的臉上呈現了紅紅的指印的陸墨甄紋絲不動,哪怕那火辣的感覺如海潮蔓延他也沒挪過一分陰沉冷漠的目光。他身上的戾氣越發濃烈,被廣袖藏住的手慢慢捏成拳頭,以前,他因為年級小會畏懼他,可現在,他隻覺得這個男人才是最無用的!


    陸豐青著臉同陸墨甄僵持片刻,冷聲道:“不管今日你做了什麽,都去同徐氏三人認個錯,我便不再追究這件事!”


    陸墨甄冷冷迴視他,唇角微掀,是刺骨冰涼的拒絕:“你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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