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曆二年(195年),五月十二日。


    長安城內的氣氛變得壓抑了許多。


    許安並沒有隱瞞戰爭即將到來的消息。


    長安城中的百姓都知道明軍即將出征。


    長安大街還有一些主要的街道都已經被征用,武卒營和銳士營已經開始集結,隻等後勤的部隊準備完畢,他們隨時便可以出征。


    大軍出征,所需要準備的事務繁多,並非是一朝一夕便能夠全部準備完成的。


    應天府之中,三府六部的官員全都已經忙碌了起來,在應天府之中所有人都是行色匆匆。


    工部和戶部兩部的官員更是繁忙,沿途道路的修繕和完好,後勤補給,馬車武備,兵甲戰馬,糧草軍資都是需要兩部的官員來安排。


    就在長安城的東郊,一支數目龐大的後勤車隊已經集結,後勤車隊的車輛之中除去了四輪馬車之外,還有相當一部分的獨輪車,雖然因為占據了漠南的原因,明國的國內並不再太過於缺嗎牲畜,但是人力還是現階段主要的運輸手段。


    不僅在長安城郊後勤部隊開始忙碌起來,帶著命令的快馬早已經飛往了並州和益州,冀州的戰事需要工部和戶部兩部的官員的準備後勤,幽州和益州兩州的後勤也在工部和戶部兩部的官員的任務之中。


    雖說軍區有一定的自主權,但是軍區的作用是設置用來防守,軍區兵備道能夠調動的物資和軍備隻夠打一場時間持續並不太久的戰事,一地的軍區並沒有足夠的戰備物資來進行一場大規模戰役,必須要中央統籌。


    劉辟作為監國,代理執政,本來是要前往永寧閣辦公,但是劉辟最後還是將辦公地點搬到了永和閣內。


    內閣作為一個隻提供建議的機構,平時其實工作並不繁忙。


    但是劉辟在入主永和閣之後,三府六部的官員也都前往永和閣來稟報公務,反而是繁忙了許多。


    大軍調動並非是一朝一夕之時,工作的交接也並非是一時半刻便可以解決。


    許安是中午前往的永和閣中去指導劉辟辦公,直到下午黃昏之時才走出了永和閣中。


    太過的公務需要處理,也有太多的問題需要解決,尤其是在這個緊急的時刻。


    中軍府的府令賈詡在涼州,作為中書府府令的許攸也已經在長安城的外城去召集軍隊,調遣武備。


    也就說劉辟需要直領中軍府和中書府,同時兼顧六部,對於劉辟來說,這是一個極為艱巨的任務。


    許安剛踏出永和閣的閣門,迎麵便看到一名身穿著正紅色鷹狼服的鷹狼衛千戶。


    “魏郡急報。”


    見到許安,那鷹狼衛的千戶當即停住了腳步,雙手將手中的信件遞向了許安,他前往永和閣的目的就是為了遞送這一封重要情報。


    “魏郡?”


    許安取過了信件,臉色微變。


    如他所料的一樣,這正是中原戰場上最新的消息,看上麵的日期,是發生在五月五日的事情,也就是六天之前。


    許安快速的掃過手中的信件,臉色慢慢的變得嚴肅了起來。


    這一次的消息比之上一次的消息更為詳盡。


    進入內黃城的漢軍並非是漢軍的主力,那些軍隊隻是漢軍的先鋒部隊。


    漢軍的前鋒渡河之後,兵分為兩路,一路繼續向著北方千金,另一路則是將黎陽還有其附近的主要渡口都占據,繼續向著東麵進攻攻取黃河北岸東郡的渡口。


    漢軍的後續部隊現在正在緊鑼密鼓的渡河之中。


    漢軍的主力具體還需要多久的時間渡過黃河並不清楚,隻能估算出一個大概的時間。


    最快的情況,漢軍應當能在五天之內完成渡河,也就是說,在許安現在收到信息的時候,漢軍的主力很可能已經是渡過了黃河,正向著內黃城前進。


    不得不說,漢軍的先鋒選在內黃城是一個聰明之舉。


    內黃城倚靠黃澤而建,雖然地勢平坦,但是因為有了黃澤,所以魏軍難以在河邊列陣,隻能從北麵和東麵進攻內黃城,這個釘子算是被真正的紮在了魏庭心腹之地之中。


    許安繼續向下看去,臉色稍微緩和一些。


    袁紹這個時侯總算是展露出一絲王霸之氣,他並沒有龜縮在鄴城被動防守,而是親率大軍出征,整個冀州、河內所有能夠調動的軍兵都幾乎被其調動了起來。


    內黃城以東的繁陽城和陰安城尚在魏軍的手中,袁紹派遣騎軍先行一步趕往了繁陽城和陰安城,擊退了漢軍的進攻部隊,小勝了一陣,也算是迴複了一些士氣。


    而後袁紹親領大軍屯兵於繁陽城,分兵守衛陰安,以陰安城掩護右翼,同時讓韓猛領軍,猛攻內黃城,分遣烏桓騎掩護攻城部隊,同時派出了騎軍襲擾東郡和魏郡正在集結的漢軍部隊。


    袁紹的意思,似乎是要和孫堅繁陽城決戰。


    許安將手中的信件遞給了跟在他身後的許攸。


    “先迴永寧閣。”


    袁紹沒有在鄴城坐以待斃,這一步走的還算是聰明。


    漢軍有那種巨大的投石車,鄴城的城牆雖然堅固,但是還真不一定能夠擋住那種投石車的拋射。


    而且一國首都被圍困,那麽造成的影響簡直是毀滅性的。


    袁紹現在應當還能壓製住冀州的一眾豪強,但是從現在袁紹的安排可以看出,麴義確實是難以控製了,否則現在麴義應當在來援的路上,而並非是仍舊按兵不動。


    袁紹的命令很可能已經到了青州,但是麴義估計以青州漢軍準備渡河進攻為由,在拖延時間。


    一切都和樞密院參謀司中一眾參謀的推演並沒有太多的偏差。


    那些因傷退役的將校沒有辦法在戰場之上搏殺,但是他們用事實證明了一件事,他們在戰陣搏殺留下的經驗並不是沒有用的知識。


    許攸看著信件之上的內容,也是想起了參謀司,他原本對於許安成立的參謀司還有些懷疑,但是當他看到參謀司中的推演和漢魏兩軍的行動大致吻合之時,不由的怔了一下,不過之後還是很快馬上恢複了神智。


    許攸抬起頭,將信件收到了袖中,跟上了許安的步伐,向著永寧閣走去。


    看著身前許安的背影,他原本心中還殘存著一些懷疑,但是他現在心中的懷疑全都蕩然無存。


    那些學校的建立,將會徹底的改變天下,現在一切都讓他陌生,這個世界已經不再是他所熟悉的那個世界。


    豪強世家不再高高在上,他們引以為豪的家學也不再先進。


    那些他們以為的愚昧無知的小民其實並不愚昧,很多世家豪強出身的學生卻是比不過那些出身於鄉野阡陌之中的學生。


    昔日的張良能夠做到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


    而如今的樞密院在一定程度傷,卻也能夠達到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的地步……


    上下數千年,隻有張良一人,但是樞密院的參謀司之中卻能一直維持。


    為官為吏不再隻是世家豪強的特權,升鬥小民亦能通過勤學苦讀改變自身的命運。


    工坊、學院、醫院等等學校的建立,許安用強力的手段將那些隻存儲於世家豪強之中的家學暴露在了眾人之前,使得知識不再被掌握少數人的手中。


    軍隊之中早有改革,原來每一名將校都有自己訓練軍隊的辦法,因此站立有強有弱,因為帶兵將領的不同,風格也大不相同。


    但是許安將所有的關於軍事的理論學問都搜集了起來,將其匯總整編,並推成出新。


    現在明軍之中各軍各部都是用同一種訓練的辦法訓練而出,上到將校,下到軍卒,基本都接受了一定的教育,基層軍官都得到了相應的培訓。


    許攸凝望著許安的背影,許安的身份從始至終都是一個謎,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是出身於哪裏,唯一能夠確認的他或許是冀州人,然而這也隻是因為他是在冀州加入了黃巾軍之中的。


    或許他真是黃天的化身……


    許安並不知道許攸心中的想法,畢竟他也不會讀心術,不是真正的仙神。


    一路走入了永寧閣,一眾內閣的閣臣已經等候在了永寧閣內。


    “參見明公。”


    許安走入了永寧閣中,一眾原本坐著的閣臣皆是站起身來行禮致意。


    “詔書已經按照明公的要求擬定,明公過目之後,便可以明發天下。”


    閻忠指著桌麵之上的兩封詔書,出言道。


    許安走到了桌後坐了下來,審閱起了桌麵之上的兩封詔書。


    詔書有兩封,一封用詞考究,而另一封則是更偏口語。


    這也是許安的要求,任何的詔令都要發出兩封,發出第二封更偏於口語的詔書,便是為了大眾都能明白了詔書之中所要表達的意思。


    畢竟民間的識字率雖然已經上去,但是那些太過於用詞考究的詔書和律法卻是不容易理解。


    現在明國國內的律法都是統一用偏向口語的句式來抒寫,為的便是不出差錯,使得常人能夠盡可能的明白其意。


    詔書的內容很簡單,許安命令任何的詔書還有上表都不允許說太多無關的空話和套話,因此詔書極為言簡意賅。


    詔書簡單的將大概的情況講解一下了,並說明了現在是出兵的最好時機,整個明國將在詔書發布當日,也就是五月十三日正式進入戰時狀態。


    工坊全力運轉,取消原本的休息日,工作一月休息一日,工作的時間也將延長。


    而基礎的田稅也將會上調至六成,就是中州地區的田稅也被調到了五成。


    所有軍屯所的屯民所接受的軍事化的訓練將會進一步的加強,隨時做好的戰爭的準備。


    主要的城邑進入軍管狀態,任何出入邊境的活動,以及破壞等的活動都將會被視作通敵賣國,從事間諜活動。


    許安拿起放在桌麵之上的毛筆,在詔令之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


    大明曆二年(195年),五月十五日,平旦。


    應天府內一片肅殺,長安門後不遠處,許安身穿著戎裝,外罩著戰袍,騎乘在戰馬之上,一眾騰驤衛的騎士護衛在他的身後。


    武卒營、銳士營,黃天使者,還有一衛二營的騎兵已經在長安城的郊外全部完成了集結。


    東方已曙,星月黯淡。


    許安牽引韁繩,驅策著戰馬緩緩的行走在道路之上。


    馬蹄聲略顯沉悶,順著一道又一道宮牆緩緩的傳向遠方。


    天色雖亮,但是長安城仍舊還在沉睡之中,還有大半被籠罩在黑暗之中。


    三府六部的官吏還在應天府外,正在入府的路上。


    此時的應天府內隻有剛剛換防了不久了軍兵。


    這一次的換防,鷹狼衛的緹騎接管了整個內城的防務。


    太液池和太平觀則仍舊是由黃天使者把守,許安帶走了三千人,但是還有一千多人黃天使者被留存了下來。


    所有的武卒和銳士都不再承擔內城的防務,他們將跟隨著許安前往東方。


    天正一點一點變亮。


    星月隱去,東方漸紅。


    大明鍾響,宏亮而又威嚴的鍾聲,在應天府內重重的宮門和城垣之中跌宕迴響。


    一隻停留在宮牆之上的灰黑色燕子被那宏亮的鍾聲所驚起,從許安的眼前一掠而過,隨後掠過長安城城樓之上的重簷飛角,一飛衝天,飛出了應天府,飛到了更為廣闊的空間。


    飛燕的蹤跡從許安的視野之中消失。


    目光落下,最終落在了身前不遠處那高大的長安門之上。


    一陣沉悶的響聲陡然傳來,許安身前,那高大的長安門緩緩的向著左右而開。


    看著長安門的方向,許安握著韁繩的手僵在了原地,眼神凝在了長安門的甬道處,座下的戰馬也是緩緩的停下了腳步。


    許安並非是沒有見過長安門打開,也並非是沒有從應天府內見過長安門外的景象。


    長安門外,燈火明亮。


    人頭攢動,濟濟一堂。


    長安門外,站滿了鄉民。


    沒有人言語,沒有人躁動。


    所有人的目光在長安門打開的那一瞬間都聚集在了許安的身上。


    沒有等許安動作,座下的戰馬已經是邁開了四蹄,向著前方緩緩走去。


    一眾騰驤衛的騎士如同眾星捧月一般護衛在許安的身旁。


    九麵日月星辰旗呈一字排開,排於最前。


    赭黃色的大纛旗居於正中央。


    大纛旗之上,寫的不再是許安的姓氏,而是被換成了“明”。


    兩麵略矮一些旌旗居於兩側。


    一麵上書“太平道大賢良師”,另一麵繪製著一名威風淩淩的神將,上書“黃天”兩字。


    許安騎乘在戰馬之上,從人群的正中央走過。


    昔日開國之時,他從永寧門一路走到長安門,沿路是無數前來的觀禮的民眾。


    這一次他領軍出征,從長安門到永寧門,沿路是無數前來為他送行的民眾。


    沒有山唿海嘯般的萬歲,沒有震耳欲聾的歡唿聲。


    許安沿著長安大街一路向南,一路行到了永寧門。


    永寧門外的官道之上,一隊又一隊身穿著戎裝的軍卒站立在官道之上,整裝待發。


    東方已曙,遠方的田野托著初生的旭日正一步一步升起。


    金色的光芒照耀在了永寧門外明軍的軍陣之中,朔風吹入陣中,旌旗招展,負羽飄揚,黃衣玄甲,恍若從那黃天之上下凡的天兵天將一般。


    旭日東升。


    許安舉起了手中的馬鞭,輕輕向前一揮。


    旌旗搖動,官道之上的軍卒皆是向前邁動了自己的腳步。


    他們迎著初升的朝陽,迎著旭日的光芒,跟在他們的大賢良師的旌旗之下,緊握著手中的兵刃,堅定的向著東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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