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


    蘇仆延麵色微變,他聽出了丘力居的弦外之音。


    丘力居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


    “當初張舉敗亡之前,太平道的使者曾經暗地裏來找過我。”


    丘力居麵色凝重,沉聲道。


    “我確定太平道當時在幽州沒有多少的勢力,鷹狼衛絕對不可能收到太多的消息,我當時和劉虞也是秘密接觸,但是……”


    丘力居凝視著蘇仆延的雙眼。


    “太平道的使者偏偏就是在那個時候來找我的,言辭語句之間,彷佛早就知道了我們會拋棄張舉、張純,投向劉虞。”


    蘇仆延身軀微震,目光跳動。


    他也想起了一件事,當初張舉和張純還沒有起勢之時,那個許安似乎就派來了使者問候。


    隨後更是在張舉和張純兩人風頭正盛之時,派遣使者送來了冕服,完全的把握準了張舉、張純的心思。


    原本蘇仆延以為隻是巧合,或者是許安聽到了流言蜚語,但是再結合丘力居所說的事情,那麽這一切就開始匪夷所思了起來。


    他們暗中和劉虞接洽,這件事情不可能泄漏,因為,負責傳遞消息的人,正是他最信任的族親。


    找尋機會之時,都是經過了一係列都喬裝打扮,最後麵見劉虞更是隻有寥寥數人知道談話的內容,而且其皆是劉虞的親信倚重之人。


    這些人絕對不可能是太平道中的人。


    於是,原本最不合理的解釋,卻成為了最合理的解釋。


    或許許安真的猶如傳言之中所說的一般,是黃天於人世間的化身……


    否則怎麽解釋這種種異常,恰到好處的來使。


    光和七年,百萬黃巾覆滅,本以為黃巾軍已經是走向了毀滅。


    但是自從許安出現之後,太平道便從此轉危為安,直至如今跨州連郡,雄踞北境,如日中天,威勢達至巔峰。


    “太平道如今雖威勢正盛,占據四州二十五郡國,不過我看他們似乎對於冀州、幽州並不感興趣。”


    蘇仆延的語氣軟了下來,他已經是因為丘力居所說的話有些動搖。


    太平道自從許安出現之後,便一直是敗少勝多,上穀烏桓部因為支持太平道,現在實力已經比他們要強上了許多。


    如今他們三部合力,恐怕也隻是和上穀部強上幾分罷了,而這幾分優勢一旦太平道的騎軍加入,也將會蕩然無存。


    “不。”


    丘力居堅決的搖了搖頭。


    “幽州恐怕早就已經被許安寫入了計劃之中,中原大戰一旦落下帷幕,恐怕便是黃巾軍出兵幽州之時。”


    “你見過了黃巾軍中的新式馬具了,對吧。”


    蘇仆延麵色微凝,黃巾軍攻略涼州之戰,共有三戰。


    一是千裏奔襲西部鮮卑王庭。


    二是高平川之戰,迎戰兩倍於己的涼州聯軍。


    三則是冀縣伏擊戰,韓遂中伏,兵敗渭水。


    黃巾軍騎軍的行軍速度,還有戰力確實是讓天下群雄側目。


    一日一夜,奔襲二百八十裏,還提前設下了伏兵,擊潰了韓遂麾下的精銳騎軍。


    而韓遂返迴平襄城時,許安早已經是領著大軍占據了平襄,韓遂就此被梟首,還被傳授失涼州十二郡。


    那新式馬具,現在他們烏桓各個部族之中都在使用。


    不過由於沒有多少的工匠和物資,因此大部分烏桓人的馬鐙都是布馬鐙,高橋馬鞍也極為稀少,馬蹄鐵也裝備了一些。


    他們是草原上都民族,蘇仆延知道這些新式馬具的意義有多麽的重大,毫不誇張的說,裝備了這樣的新式馬具,起碼提高了騎軍一倍的戰力。


    “我原本以為劉虞是天命者,但是事實證明,劉虞並不是……”


    丘力居長歎了一聲。


    “我不知道未來天下會變成什麽樣,但是現在除了袁紹,我們還有第二個選擇……”


    丘力居握緊了蘇仆延的手。


    “上穀部雖然和我們相隔頗遠,但我們終究都是烏桓人,同出一脈,難樓的女兒嫁給了許安,他在許安那裏說的話應該有分量。”


    “許安接納了上穀部,接納了匈奴和羌人,甚至還接納了一部分的鮮卑人,多半也不會拒絕接納我們。”


    “有我們相助,太平道無論是想要奪取幽州,還是治理幽州,都會簡單很多,許安也沒有拒絕的理由。”


    丘力居睜著渾濁的雙眼,望向房梁。


    “我第一次看到漢庭如此的衰弱。”


    “我也第一次感受到了亡族的危險……”


    “草原之上容不下弱者,若是自己無法成為強者,那就依附於強者,這是我父親曾經告訴過我的道理。”


    “我們曾經依附於漢庭,而現在依附於袁紹……”


    丘力居每說一句話,便更虛弱了一份,臉上的血色也漸漸的開始消散。


    “我明白。”


    蘇仆延站起了身來,他注意到了丘力居的情況,他知道不能再讓丘力居說下去了,丘力居的精力已經到達了極限。


    “我會派人去聯係難樓的,你安心養病。”


    “我……可能……撐不到開春了……”


    丘力居艱難的舉起了手。


    “蹋頓。”


    “阿翁,我在。”


    聽到丘力居的喊聲,跪坐在一旁的蹋頓立時便靠了上前,握住了丘力居的手。


    “部落……交給你了……”


    “你阿弟年幼,照顧好他……”


    丘力居看著蹋頓堅毅的麵容,彷佛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


    他最後看了一眼就在蹋頓身後坐著的樓班,囑咐道。


    “我相信你絕對不會讓我失望……”


    ……


    初平三年(192年)三月,春暖花開,冰雪消融。


    令支城的白幡卻並沒有降下,無數道白色的旗幡,無數名身穿白袍的烏桓騎兵,護送著丘力居的棺槨向著北境的故土而去。


    丘力居其子樓班年幼,丘力居其位暫時由其侄蹋頓接任。


    蹋頓於開春之時,在一眾部落長老的扶持之下,登上了單於之位。


    袁紹派遣使者,冊封蹋頓。


    蹋頓遵冊封,就此正式開始節製右北平、漁陽、遼西三郡烏桓。


    這是我父親曾經告訴過我的道理。


    《三國誌》:蹋頓又驍武,邊長老皆比之冒頓,恃其阻遠,敢受亡命,以雄百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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