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漢元年(189年),二月二十一日。


    平靜了不過了兩月有餘的太行山,再次變得喧囂了起來。


    不過這一次引起喧囂的地點並非是常山國的井陘,而是同為太行八陘之一,位於中山國的太行八陘之第七陘蒲陰陘。


    中山國是冀州的最北方,不過那也隻是在黃巾起義之前。


    因為許安的崛起,漢帝國徹底的喪失了太行山的控製權,最北方的城邑,早已經被黃巾軍所攻占。


    蒲陰陘地勢險峻非常,易守而難攻。


    由隘門山峽入,取道岩石間,路裁容騎。


    右壁峭插千霄,左則絕澗數百丈,下有怒湍,以晴雷起於足下。


    蒲陰陘最南方的關口被成為五阮關,原本也有一曲漢軍駐守,但因為混亂,加上疏於防備,流民衝關,給當時已經揭竿而起的平漢創造了機會,隨機他便帶領部曲趁亂奪下了蒲陰陘。


    後來隨著許安收服張燕,率軍南征,一路勢如破竹,於毒歸順,誅殺楊奉。


    當時北部太行,郭大賢、左髭丈八、左校等人本就是黃巾軍部署,看到許安帶領著黃巾軍一路高歌猛進,平漢、大計、張白騎等人知曉,若是他們不肯歸附,隻怕是免不了一戰。


    權衡利弊之後,平漢等人也選擇了歸降。


    平漢歸降後,蒲陰陘也因此被納入了許安的治下。


    雖然後麵北部太行幾經波折,但是蒲陰陘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動,一直都沒有重新落入漢軍的手中。


    蒲陰陘最南側,便是五阮關,黃巾軍就扼守於此處。


    原本這裏是由劉石管理,但是因為防區的調整,於毒接管此處的管轄權。


    現在太行黃巾軍一共被分為三部,北部、中部、南部。


    中部井陘一帶的主將是黃龍,而南部以太行陘為首的防區主將則是於毒,而在北部太行蒲陰陘一帶的主將正是裴元紹。


    天色已晚,軍營緊閉,但是五阮關內外依舊是一片燈火通明。


    蒲陰城相隔五阮關並沒有多遠,就算是冀州之戰漢軍落敗,但是裴元紹依舊不敢放鬆片刻。


    黃巾軍之所以能夠占據戰爭的主動權,很大一方麵的原因就是在於太行八陘有七陘盡在其手,隻有連通河內郡和河東郡的軹關陘不在。


    但是軹關陘對於現在的黃巾軍來說,戰略的意義並不算太大,畢竟就算沒有軹關陘的控製權,黃巾軍的防禦壓力也不會因此變大。


    漢軍不可能通過軹關陘來入侵黃巾軍的腹地。


    而黃巾軍卻可以通過其他的關陘來侵入漢庭的腹地,對漢廷造成威脅。


    五阮關駐軍軍營的最深處,裴元紹的居所之中,也並沒有熄燈,甚至門外的衛士還比平日裏要更多了幾分。


    房舍之中,四人分坐。


    但是坐在首位的,卻不是身為北部太行主將的裴元紹,而是一名麵色白淨,身穿絳紅色深衣,頭戴進賢冠的文士。


    裴元紹此時坐在他的右手,而與裴元紹麵對而坐,則是兩名身形魁梧的武將。


    “漢軍新敗,中央動蕩,鷹狼衛不久遞來了消息,洛陽城之中恐怕要再掀風雨,此時對我黃巾軍來說正是良機。”


    火光搖曳,映照出了那白麵文士的略顯陰鷙臉龐。


    許攸的麵色隨著火光忽明忽暗,他和顏良、文醜兩人一路疾行,這才趕到了蒲陰陘。


    身後的堪輿圖上,數座中山國的城池皆被其用黃色的顏料圈了起來,這是鷹衛繪製的新型堪輿圖,比之前的堪輿圖,要詳細的多。


    “中山國北部,共有六城,分別是廣昌、唐縣、上曲陽、望都、蒲陰、北平。”


    許攸站起身來,用指揮鞭指著堪輿圖上的城邑冷聲說道。


    “如今最北部的城池,廣昌已經在我軍之手,漢庭內部生亂,冀州漢軍新敗,幽州漢軍折損大半,士氣低落,正是我軍進軍的最好時機。”


    看著堪輿圖上的城邑,許攸的臉上湧現出了一絲陰狠之色。


    這一次的謀劃,他計劃了很久,從冀州大戰剛剛戰勝之後,那個想法便產生在了他的心中,但是因為計劃並不完全,他一直都沒有說出來。


    直到前一段時間,許攸經過了深思熟慮,終於是將計劃補全,於是立即便去麵見許安。


    正是那個時候,和閻忠還有難樓撞到了一起。


    當時因為難樓在閻忠的身旁,許攸並沒有細說,隻是說了許安的另一條命令,自己擔任內務令一事。


    許攸強壓著心中的激動,看向顏良、文醜還有裴元紹三人。


    這一次,他的目的,就是侵占中山國北部。


    冀州中山國在幽州涿郡的西南部,而涿郡的北部便是上穀和代郡,也就是說隻要占住了中山國北部地帶,那麽幽州的涿郡將會處於腹背受敵的局麵。


    冀州漢軍新敗,看到黃巾軍的侵擾軍隊和遊騎以前是必定會出兵驅逐,但現在卻是已經快到了望風而逃的地步,隻敢據守城邑,根本不敢野戰,對於黃巾軍來說,冀州的漢軍目前毫無威脅。


    也就是說,幽州的漢軍將要獨自麵對黃巾軍的威脅。


    一旦黃巾軍真的徹底控製中山國北部,幽州漢軍將會陷入無比的被動。


    幽州漢軍想要進攻上穀郡,那麽占據了中山國的黃巾軍可以從背部殺入,兩麵夾擊,反之亦然。


    而若是黃巾軍從上穀、中山兩地同時出發,進攻幽州的涿郡,那麽幽州漢軍將迫不得已進行兩線作戰。


    漢廷內部動蕩並沒有因為何進死去而休止。


    董卓和丁原爭權奪利,蹇碩也是不甘心被外臣奪取權利,盧植的返京,也沒有使得局麵穩定,反而是愈演愈烈。


    洛陽城如今就像是一個裝滿了火藥的木桶一般,缺的隻是一顆微小的火星……


    而那一顆火星,早在不久之前就已經被鷹狼衛,被許安安置在了洛陽城中。


    許攸正是因為得到了許安肯定的答複,所以才定在這個時候選擇出兵。


    這一次,許安並沒有絲毫的吝嗇兵力。


    現在的許攸的麾下名義上,有足足一萬名軍卒。


    其中有蒲陰陘守軍三千人,還有從劉石麾下抽調了三千餘名軍卒,以及兩千名並州義從。


    說其並州義從,這支騎軍現在可以說是許安麾下最龐大的騎軍。


    南匈奴部臣服,度遼將軍李德奉許安之命統領南匈奴諸部。


    而易服改號之事也在南匈奴之中推行,現在黃巾軍中一共有四支騎軍部隊。


    第一支是直屬於許安麾下的驍騎營,主力的組織是原來並州的漢軍騎兵,還有原本太行黃巾軍的騎兵。


    雖然裁汰了一些軍卒,又屢經戰事,有所折損,但是後續幾次擴招,現在還是有約五千騎。


    第二支則是度遼將軍李德麾下的度遼軍,主體就是原本的西河郡的郡兵,也就是原來的白袍軍,約有三千騎。


    第三支便是上穀烏桓部的騎軍,不過上穀烏桓雖然歸附,但是並未完全接收許安統轄,還是歸於難樓節製,隻是在許安需要騎軍的時候,難樓會選派部曲隨軍。


    雖然沒有完全的控製力,但是好的一點是,許安在平日裏不需要給他們發放俸祿,也不需要供養這支騎軍,隻要在戰時付一些軍費即可。


    不過那些軍費,其實並不多,因此還是十分劃算。


    上穀烏桓部有部眾九千餘,人數多達三十餘萬,控弦之士十數萬。


    也就是說,如果許安不顧一切,整個上穀烏桓部,可以一次性派出十萬名騎軍來跟隨許安作戰。


    但是其中兵員的素質自然是良莠不齊,戰力堪憂,而且一次性派出十萬名騎軍參戰,那麽上穀烏桓部所占據的地盤,隻怕會馬上被其餘的部族迅速的侵占。


    所以實際上,保持一個良好的戰力,又不動搖根基,許安最多可以從上穀烏桓部征募兩萬名騎軍,而這就是上穀烏桓部所有的正規軍隊了。


    第四支騎軍,便是並州義從。


    並州義從也就是原本的南匈奴部,南匈奴是臣服,而上穀烏桓部是歸附。


    現在的匈奴二字已經是徹底的從這個世界上除名了。


    南匈奴部單於須卜被陣斬,老單於繼位,選擇了臣服。


    老單於被封為歸義侯,其他的原南匈奴貴族也被各自封官,自然都是一些隨便取的閑職,名號,根本就沒有一點實權,現在全部居住在美稷城中。


    說是居住,實際上可以說是軟禁。


    現在的並州朔方、五原、雲中等郡,是黃巾軍派遣的太守和官吏在管理。


    並州北地的防務屬於朔方防區,由度遼將軍李德負責。


    而在這一防區,因為原本是南匈奴的領地,並無多少的城邑,步兵幾乎沒有用武之地。


    因此,防區內的防備軍卒,多是用黃巾軍的騎軍為主,征募原南匈奴部族的青壯作為義從,稱為並州義從。


    兩軍襲取戰的並州義從,還有冀州之戰的四千並州義從,都是如此來的。


    原本的南匈奴部算上部落之中的奴隸,到如今還是有三十萬人,


    北方諸部正陷入紛爭之中,沒有人南下侵擾。


    南匈奴部可以為黃巾軍提供大量的騎軍。


    唯一製約並州義從人數的,隻是錢糧而已。


    如果錢糧足夠,許安完全可以征募五六萬由匈奴人的青壯組成的龐大騎軍,不過現在的胡騎戰鬥力遠遜於漢騎。


    而製約胡騎的戰力的,主要還是武備。


    鍛煉騎術並非一朝一夕之功,胡騎生長在草原,幾乎從很年幼的時候便開始騎馬,騎術精湛,自然是遠勝尋常漢地之人。


    現在黃巾軍各地的工坊正在飛速的發展,工坊中工匠學院也已經建設了起來,四州民眾之中的工匠也加入了工坊之中。


    黃巾軍的工坊正在高速的運轉了起來,正在源源不斷的產出,但是因為四州民眾,各行各業也需要器械,所以黃巾軍的武備增長速度並未有太快。


    甲胄的製作,還有兵器的製作也並不容,就算是隻生產武備,武裝五萬騎軍也是難事。


    所以並州義從常備軍卒,隻有五千餘人。


    許攸麾下作為主力的,並非是前麵三支部曲的任何一支,而是最後的三千餘名軍卒。


    最後的三千餘名軍卒,正是黃巾軍中戰功赫赫,曆戰的精銳,黃巾軍的武卒。


    同時許安還將太行山秘密工坊之中,剛剛生產的二十架配重投石車交給了許攸。


    有了這些投石機,中山國內所謂的堅城,根本就不算是阻礙。


    漢庭加固了司隸之地的城池,冀州主要城邑也得到了一定加固。黃巾軍的配重投石車難以攻破,但是中山國北部的城邑可並沒有得到一點加固。


    中山國僅有郡國治所,盧奴得到了一定的加固,北部五城還是以前舊有的城牆。


    因為六扇門的成立,周旌就任門主,大量的遊俠因為周旌的名聲加入六扇門中。


    洛陽動蕩,繡衣使者全線收縮,現在在冀州之地,鷹狼衛的聲勢已經超過了繡衣使者。


    如今的中山五城,在許攸的眼中根本就是百孔千瘡,毫不設防。


    這一場戰役,結局毫無懸念。


    冀州之戰漢軍落敗,中山五城的駐軍少的可憐,一共不過三千餘人。


    有配重投石車摧城破牆,黃巾軍根本不會太多的損失。


    除去黃巾軍的武卒外,劉石軍、還有太行山的守軍都沒有怎麽經曆過戰事,正好磨練一下。


    實際上,這一次許安派遣武卒協助許攸,也不過是以備萬全罷了。


    還有便是,取下了中山六城之後,需要一支強力的部曲,作為定海神針隨許攸坐鎮中山六城。


    燈火搖曳之間,許攸的嘴角微微上揚,眼眸之中閃過一絲熾熱。


    他可不甘心,隻當一個區區的軍師,或者拿到區區一個內務令的位置。


    黃巾軍不會永遠都是隻是黃巾軍,太平道不會永遠都隻是太平道,漢室已失天命,他們占據的地方也不會永遠隻有這十二郡之地。


    現在黃巾軍中武將眾多,但是謀劃之士卻隻有他和閻忠兩人,這就是機會。


    雖然黃巾軍現在還是反賊,但是隻要黃巾軍發展起來,壯大起來,將來必然會有投機者,必然會有看好黃巾軍的人加入到其中,這是無容置疑的。


    那九卿之位算得了什麽,他想要登上的可是三公之位。


    若不能名垂青史,若不能位極人臣,來這世間走上一遭還有何意義。


    許攸的麵色微變,他胸口的刀傷正在隱隱作痛。


    火光在許攸的眼眸之中不斷的跳動,他的臉色陰沉的可怕。


    許攸緩緩轉過身軀,目光透過昏暗的燈光投向顏良三人,他的聲音彷佛像是從九泉之下傳出一般森然。


    “天與弗取,反受其咎,時至不行,反受其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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