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孩子都是格外的給麵子,各個都把麵前的東西吃完了。泓哥兒跟汐姐兒是為了不讓大人們操心,澈哥兒就是一門心思都在這新奇的環境中,對吃食反而還沒那麽在乎了。


    都是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嬌養著長大的孩子,從京城出來到現在各個都是乖巧懂事的。袁璐看著心裏就別提多自豪了,都是她看著長大的好孩子呢。


    吃過晚飯,暗衛們各司其職地散開了,袁璐幫著花媽媽收拾碗筷,花媽媽又不願讓她幫忙,但都是擰不過她。


    高斐起先也沒注意到,用過飯就和高三還有幾個領隊的進了屋議事。過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他再出來,看到袁璐正站在院子裏,手裏捧著一個木盆,正把暗衛們用過的公雞碗幾個一壘地收進去。


    他突然就覺得很紮眼。


    高三跟在後頭一看,也是被嚇出了一個激靈,趕緊和人跑過去搶下了髒碗筷。


    袁璐倒也不覺得有什麽,有人搶著幹活她當然高興,迴頭對著高斐輕輕笑了笑,轉頭就進去幫著花媽媽收拾廚房了。


    那頭高三就偷偷瞄了高斐一眼,見他主子站那兒若有所思地蹙眉,他趕緊移開了視線。明天天不亮他就得去買兩個小丫鬟迴來,再讓國公夫人做這種事,國公爺就是不說,他都要無地自容了。


    鄉下天黑的早,蚊蟲又多。


    高斐手下的人已經用藥草熏過了屋子,眾人用井水衝了涼都早早地迴了屋。


    家裏缺人手,袁璐就讓花媽媽去服侍老太太了,她跟三個孩子睡在一個屋。


    鄉下睡炕,三個孩子都躺下了還很寬裕。


    袁璐讓她們腳朝裏,頭朝外地睡,她自己則坐在炕頭給她們打扇子。


    炕上就鋪了一層草席,別說讓孩子們說睡,就是她自己坐著都覺得有些硌。


    她一邊輕輕給他們扇風,一邊問他們:“睡著可是不舒服?不然我找兩條褥子鋪在席子下頭去?”


    澈哥兒睡在挨她最近的地方,聽到這話剛想點頭,就被他哥哥拉了一下,泓哥兒搶在前頭說:“母親不忙,這都天黑了,明日再說吧。且今夜有些悶熱,墊了褥子反而睡不安穩。”


    汐姐兒也幫著道:“弟弟說得對,天熱呢,席子鋪在炕上睡涼快得很。”


    袁璐就忍不住笑了笑,說:“好,都睡吧。”


    雖說對環境是百般的不習慣,但三個孩子一路上也沒睡上幾個安穩覺,月色柔和,涼風習習,說了沒多久的話就一個個地聲音低了下去……


    汐姐兒是最後一個睡著的,迷蒙中就看到嬸嬸在床頭伸著手臂給他們三個輪流扇風。


    “嬸嬸早些睡吧。”她迷迷糊糊地嘟囔了句。


    袁璐輕輕“嗯”了一聲,“你快些睡。”


    話音剛落,汐姐兒就已經睡過去了。


    三個孩子都睡著以後,袁璐起身把窗戶闔上了一些,一轉身就看到一個人影站到炕邊上,差點就嚇得驚叫起來。


    那人影上前兩步,靠近窗邊映著月色她才看清來人是高斐,當下鬆了一口氣一邊捋著胸口一邊略帶埋怨地道:“深更半夜的,怎麽忽然出來嚇人?!”


    高斐挑了挑眉,帶著笑意解釋道:“我眼下就要出去一趟,兩三日後迴來。家裏就有高三照料著,明日下頭的人會領幾個小丫鬟迴來,你看著挑幾個先用著。”


    袁璐知道他是出去忙正事,便點頭正色道:“您放心去吧,家裏有我呢。”


    月色清亮,四周靜謐,隻聽得外頭偶爾傳來的幾聲犬吠,高斐望著立在床邊那個纖細身影,心頭忽然軟了軟。


    袁璐見他半天沒有動靜,問道:“您可是還有什麽要叮囑的?”


    高斐略顯尷尬地扭過頭,清了清嗓子隻說:“家裏有我,你勿需擔憂,照顧老太太和孩子們時也別疏忽自己。”


    袁璐柔柔一笑,低低應了一聲。


    兩人相對無言地小站了一會兒,高斐這才推門出去了。


    第二天起床,她現如今身邊沒有服侍的人,自己簡單地用銀簪挽了個發髻,然後就去喊三個孩子起床。


    泓哥兒和汐姐兒都是能自己穿衣服的,澈哥兒自己也學會了,但是還在成國公府的時候,大多會跟奶娘撒嬌,讓奶娘給自己穿,這天倒也乖巧懂事,一聲不吭地換上了袁璐給他們放在床頭的衣裳。


    花媽媽也伺候了老太太洗漱穿衣,幾個人聚到堂屋用朝食。


    老太太沒見到兒子,便問起來,袁璐給解釋了。老太太不禁又是一聲歎息,現在兒子主意大了,什麽都不跟她說了。


    袁璐便說:“看國公爺的樣子是昨天晚上才下的決定,想來是事發突然,來不及跟您說呢。”


    當然其實高斐跟她娘說一聲的時間還是有的,隻是照著前幾天老太太多思多慮的樣子,若是他半夜去跟她說了要出遠門的事,怕是她一夜都不能安寢了。


    老太太隻是搖搖頭,並未多說什麽。


    用過朝食,花媽媽陪著老太太迴屋歇著。


    澈哥兒是飯碗一放就想出去玩,袁璐也知道現在這日子是苦了孩子,便也不拘著他,跟他說好了不能往遠了跑,也不能去水邊玩,再拍了四個暗衛跟著他,就由他去了。


    汐姐兒和泓哥兒就跟在袁璐後頭,話也不多說,就別提多乖巧了。


    澈哥兒小孩兒心思,有玩的就滿足了,袁璐倒是覺得好處理,反而像這兩個默默陪在她身邊的孩子,那早熟的心思真是讓她格外的心疼。


    袁璐當著兩個孩子的麵清點了帶出來的財物——一共一百多兩的銀兩還有五六千兩的銀票。


    銀兩是每個人身上東藏一點西藏一點帶出來的,銀票則是縫在貼身衣物裏夾帶出來的。她雖然不知道高斐這趟出去是幹什麽,但想來應該也是去弄些銀錢來周轉和探探風聲。好在皇帝多疑,除了根基不穩的年輕的成國公外再也不相信其他將領,準備禦駕親征,等他人一走,他們一家子也就能喘息了。


    泓哥兒和汐姐兒在旁看的清楚,雖然對銀錢沒有大概的意識,但是從前身邊隨便拿出來一樣東西也都知道值個百八十兩,此時兩個孩子對視一眼,然後就陷入了沉默之中。


    袁璐是趁機給兩個孩子講講庶務,便說:“這些銀子你們看著是不是覺得家裏生活的很困難了?”


    兩個孩子都沒出聲,那擔憂緊張的眼神卻是騙不了人的。


    “傻孩子,”她繼續道,“普通人家一家三口的嚼用一年也就十兩銀子,這些銀錢你們看來或許不多,但是放到外頭,那都是夠普通人家活一輩子的了。再說,你們是不相信自己的爹、叔叔嗎?人還不大倒是愛操心這些了。”


    汐姐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沒擔心呢,話都叫嬸嬸說了。”


    袁璐佯裝生氣地斜她一眼,“那是我愛操心成了吧,你們倆一路都板著臉,倒讓我沒來由地跟著瞎緊張。我說我默默銀錢袋子還挺鼓囊的,你這兩個孩子怎麽就這麽多心事?真是不知道你們愁什麽呢。”


    泓哥兒就跟著他姐姐一起笑起來。


    袁璐又對他道:“你也別想這些了,等過兩天你爹迴來,還是要讓你上學的。也就這兩天讓你跟你弟弟鬆快鬆快。”


    聽說要上學,泓哥兒的心情也明朗了些。


    說了會子話,兩個孩子臉上總算有了笑影,袁璐就一人一邊半摟著他們說:“別擔心了,出了事都有我們大人呢。你們一個兩個的過幾天都給我上學去。”


    下午高三就帶著人牙子過來了。


    易縣就這麽大點地方,自然不能跟京城相比。高三已經先挑過了,所以帶來的人還算齊頭整臉。


    但是這些丫鬟和婆子一看就是窮苦出身,進門前還有心思四處打量,進來一看裏頭的這些暗衛和神色淡然坐在一旁的袁璐。她們就趕緊低下了頭。


    袁璐也不太敢放太多陌生丫鬟在家裏,最後也隻選了三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鬟和一個會做飯的婆子。丫鬟裏有一個最伶俐的是專門伺候老太太的,另兩個則顯得老實過了頭,反而有些愣頭愣腦的,她是準備放在自己身邊,跟著她照顧整個家的。


    買下這些人,攏共才花了十幾兩銀子。交割銀錢和賣身契的時候,她也沒有避開汐姐兒和泓哥兒,其實也是在變相地讓他們安心。


    到了第三天,高斐果然迴來了。顯而易見他心情甚好,用飯的時候都嘴角上揚。


    袁璐都不用問,就知道肯定是有好事。


    飯後高斐去了老太太屋裏說了會兒話,袁璐則帶著孩子們歇晌。


    她打著扇子自己也是昏昏欲睡,忽然聽到窗戶被人輕輕敲了幾下,就輕輕起身,躡手躡腳地出去了。


    果然高斐正站在樹蔭下等她呢。


    132


    第一百三十一章


    算起來,一家子都奔波了大半個月,尤其是在路上的時候,袁璐和老太太、孩子們大部分時候都是待在馬車裏。倒是高斐和高三一路上都在張羅一家子的衣食住行。


    那幾天老太太的脾氣一直都不是很好,幾次吃食上不滿意就幹脆不用了,任袁璐在旁好說歹說,老太太就是不肯多吃兩口。後來還是高斐頂著毒辣的日頭騎馬去附近的集市買。


    之前日日在一起倒還沒覺得,剛不見了幾天,乍看之下,袁璐覺得高斐是曬得更黑了,再想起從前因為他老是板著臉,綠水幾次被他嚇到,背後偷偷喊他“黑麵神”,就再也不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高斐聽到響動迴聲,就看到袁璐正用團扇遮著下半邊臉,看著他笑地眉眼彎彎。


    他的嘴角也不由地跟著上揚,“什麽這麽好笑呢,過來跟我說說。”


    袁璐當然不能如實說,隻是道:“您這樣高興,想必這幾日得的必定是好消息。”


    兩個人說著就進了抱廈裏。


    這時的條件屋裏也沒有什麽冰盆了,隻是用一個大木盆裝一些井水,人進了屋就先用井水在屋裏的地上灑一遍。


    高斐先進的屋,還不待袁璐動手,高斐就已經拿起了水瓢。


    還別說,離了成國公府,大家身份上的觀念反而單薄了許多,他們倆也終於能像朋友那樣相處了。


    “今上已擬定下月十六啟程出征。”他一邊灑水一邊說。


    袁璐在桌前倒了杯冷茶遞給他,“那朝中……”


    高斐接過水,“太子監國。”


    四個字就讓袁璐露了個笑臉,隻要皇帝還對太子有心,他們家和成國公府的這些困難又算得上什麽呢!


    高斐抿了口茶水,又繼續道:“嶽父和嶽母在我們動身後沒兩天就去往了陪都,我這兩天打聽了下,他們這兩天也該到了。”


    說到父母,袁璐的眼神不禁黯了黯,家裏出了大事,她連正式地餞別都沒做到。


    高斐也察覺到了她情緒的轉變,想了想,說:“最快年底,最慢明年初夏,咱們就能迴京城了,屆時是你便可以去探望他們二老。”


    看他說的這麽篤定,袁璐雖然不知道他心裏打的什麽算盤,但對他還是相信的,便道:“說不定還是我爹娘先能迴京城呢。”


    說到底兩家如今都是身陷困境,袁璐便也不太願意說這些,於是岔開話題道:“有件事,我一直想同您商量,家裏雖然不能過上在京城的日子,但是泓哥兒和澈哥兒的學業卻是不能耽誤的……”


    高斐點點頭,“我已讓人去打聽附近好一些的族學了。”


    袁璐本來想的是私塾,但是私塾的先生肯定不能跟人家族學裏那些精挑細選的比。不過族學一般都是接納自己族中的孩子,老太太和老國公雖然算是地道的易縣人,但時過境遷,他們想來也沒什麽故人在這裏了。


    “過兩天安排好了就讓他們兄弟去吧。”


    “那汐姐兒……?”


    高斐有些為難地說:“我也問過了,隻是附近這裏女子請先生的本就少,更別說把汐姐兒這麽大的女孩子放到別人家裏學東西了,就是別人肯,我也覺得不放心。”


    說到日常生活的事情,兩人可聊的事情也多了。


    高斐大概交代了自己的行程,反正意思就是他會經常不在家,家裏有高三帶人守著,不用擔心安全,如果需要銀錢或是其他東西,可以等他迴來,也可以讓高三給他傳書。


    袁璐的心思也漸漸動了別的地方,這個月皇帝或許還會有心思來管管這個惹他生氣的成國公,等下個月出征在即,肯定是忙的分丨身乏術,到時候他們就能換個像樣點的農莊住住。等再鬆動一點,找人將屋裏裝飾一番,也不會比從前府裏的別院差到哪裏去。


    說來也巧,如今這日子倒是真的跟她曾經有過的想法——找一處沒人認識的偏僻之地半隱居地生活,不謀而合。


    這年八月,泓哥兒在易縣過了他的五歲生辰。


    因為不能大操大辦,泓哥兒隻得了一身新做的衣裳,全家人聚在一起吃了頓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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