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榮府,不說朝堂無人,單就每年進益,除了功勳田,再無其他收益。


    賈赦減等襲爵,空有爵位,並無實職,爵祿有限,每年賞賜僅流於形式上,不過是每年幾十兩銀子祭祀銀。比之賈代善在世,可謂雲泥之別。


    榮府從家主賈赦開始,一個個都是不思進取,耽於享樂,造成收益銳減,花費卻倍增之敗象。


    賈母雖看出弊端,無奈年紀老邁,無力整飭。


    更兼賈母偏疼小兒賈政,尤其疼愛一手養大金孫寶玉。璉兒尚有爵位功勳田,受死駱駝比馬大,再不濟也不會受窮困頓。


    賈政隻是五品官兒,一日自己閉眼,寶玉日子隻怕難過。


    黛玉雖無父母緣分,林如海這個鹽道卻是家底殷實。賈母因此撮合寶黛,雖然因為黛玉孤苦無依,未必不是要替寶玉留下些家底,讓他衣食無憂,做個富貴閑人。


    賈珠之死實在嚇壞了賈母。


    隻可惜王氏愚鈍,不能領會賈母一片拳拳愛子之心,為了薛家商賈之女暗中掣肘。


    思及此處,賈母不由冷笑,薛家錢財豈是薛家能力,若非賈王史家幫襯,早就被人吃幹抹盡骨肉不剩了。


    賈母這一夜,輾轉歎息不已,如何才能叫黛玉順遂,寶玉稱心呢?


    迎春卻是興奮的難以入睡。一為了即將會晤千古才女林妹妹,二為了空間試種三種水果成功。


    水蜜桃正是當季水果,棗子尚且半青半紅,板栗包衣尚未炸裂,唯有蜜桃已然成熟。


    迎春進去空間,卻見昨夜青嫩桃子,今日一個個拳頭大小,白裏透紅,芳香撲鼻。


    迎春摘下一個來,侵潤靈氣仙桃纖塵不染,迎春出於習慣,將蜜桃放進靈泉洗滌幾下方才入口,一咬之下,但覺一股清涼之氣,自舌根向四肢八骸蔓延開去,那種溫潤酥麻之感,讓人心曠神怡,飄然欲飛。


    吃桃子的結果,迎春皮膚上逸出一層灰褐色汙垢。


    好在迎春已經將茅屋整理利用起來,室內日常器皿一應俱全,倒是省下迎春許多手腳。


    迎春因不舍得用靈泉沐浴,另挖了水井引井水進空間淨化,用作沐浴之用。隻是一點不便,迎春每每夜半三更去井台取水,月白光光,水波蕩漾,寒光四溢,四周一片死寂,直讓迎春瘮的慌。心裏思量,有朝一日能夠淩空取水就好了。


    這日臨睡之前,迎春將房內的水蜜桃全部換成空間成熟仙桃,以備明兒招待林妹妹之用。


    翌日。


    大清早,榮慶堂就忙碌起來,迎春去往榮慶堂之時,賈母難得一迴早起,已然穿戴整齊了。


    迎春微笑上前,福身請安:“孫女還準備來服侍老祖宗梳頭呢,未料老祖宗竟比孫女還早些。”


    鴛鴦就抿嘴笑:“二姑娘不知道,老祖宗昨夜晚幾次起身看掛鍾,隻是問我,鴛鴦啊,怎的才過五更天,我瞧著外邊白亮亮的,莫不會昨日小丫頭擦拭時候碰壞了吧?”


    琥珀也笑著幫腔:“昨日偏是我擦拭掛鍾,聽了這話,嚇得我睡夢裏驚醒了,虧得鴛鴦姐姐拿著老太太懷表,那上頭格爾跟掛鍾一合一合,不然,這冤枉官司可沒地兒打呢!”


    賈母被兩個心愛丫頭擠兌,卻歡喜得很:“兩個丫頭要成精了,隻是說嘴,差事也不好好辦了。”說著故意瞪眼:“被你們拿住了錯了,罷了,是老太太糊塗了,與你們一人一兩銀子辦酒席壓驚,可成不?”


    鴛鴦琥珀笑盈盈謝賞。


    賈母嗔道:“還不去看著你林姑娘去,惹得老太太發怒,你們仔細皮!”


    鴛鴦就笑:“老太太安心,二奶奶把那二門上頭三步一崗五步一哨,但凡林姑娘一露頭,那消息便來了。”


    說話功夫,外頭就嚷嚷起來:“老太太,林姑娘進府了。”


    賈母慌忙起身,一推鴛鴦:“快快快,你親自去接著,可憐丫頭,不知道哭成什麽樣呢?”


    想起黛玉父母雙亡,從此隻有依靠自己了,賈母聲音也有些哽咽。


    聞聽黛玉進了府門,賈母激動地站起身子,迎春探春惜春左右圍著賈母,就那麽站在羅漢榻前,所有人眼睛一起向前盯著門口的花梨木白玉蘭花屏風。


    迎春尤其看得仔細。


    少頃,屏風前陰影一閃,轉過一位如畫少女,雙眉微蹙春山翠,水眸曈曈似星子,瓜子臉蛋,不胖不瘦,瑩白如玉,櫻桃小口瓊瑤鼻。她身姿嫋嫋,步履輕盈,行動之間,若雲飄逸,身著月白衫兒黛玉步步行來,宛若天上仙子臨華堂。


    迎春眼眸灼灼心頭讚,好個超凡脫俗的林妹妹。


    黛玉這裏行至堂中,抬眸間瞧見賈母眸中淚光瑩瑩,黛玉心頭一陣激蕩,再顧不得禮儀矜持,腳下生風一陣連環步,乳燕投懷一般撲進賈母懷裏,牽著賈母衣襟緩緩下拜,仰麵之時,一雙杏眼水汪汪的淚水直打轉兒:“老祖宗,玉兒拜見外祖母!”


    黛玉這一聲喚,似悲似喜,似嬌似怯,滴鈴鈴黃鸝一般清麗悅耳,賈母一顆心肝頓時化成水了,一把摟了黛玉入懷,聲音哽咽,慈愛眷眷:“我的玉兒啊,你受苦了啊!”


    祖孫抱成一團,賈母哭得淚眼模糊,黛玉哭得玉肩顫微,抽噎難語。


    鳳姐迎春探春姐妹被賈母黛玉感染,無不淚濕眼眶。


    一時,鳳姐探春開口勸慰,迎春卻是喉嚨發哽,說不出話來。


    眾人好一陣勸慰,賈母黛玉好歹收住淚水。


    黛玉重新整頓衣衫,自邢夫人開始見禮,眾人無不心疼黛玉,不及她福身,便攙扶起來。至極黛玉行禮至迎春麵前,迎春搶步上前挽住黛玉送迴賈母身邊:“自家姐妹,管這些虛禮作甚,快些坐下好說話。”


    賈母此刻已是一尊笑麵佛了,嘴巴可得合不攏,摟著黛玉細細詢問,路上走了幾日,吃的可好,睡得可安雲雲。


    迎春一雙眼眸一直跟著黛玉轉悠,瞧著黛玉著意迴答眾人提問,卻是麵上倦容藏不住,不時的眨巴眼睛提醒,眼角淚痕猶在,眼眶通紅,知道黛玉隻怕昨夜也是一夜難眠,因起身笑道:“老祖宗,林妹妹一奔波,想必勞乏得緊,不如我先帶妹妹下去梳洗,解解乏,迴頭再來陪老祖宗說話。”


    賈母心裏十分樂意黛玉跟迎春親熱,笑吟吟額首:“二丫頭提醒的好,是我見了玉兒太過高興了,倒是忘記她這一路走了好幾月。嗯,去你屋裏梳洗也好,她那屋子多日不住人了,今日索性就你們姐妹搭個伴吧!”


    迎春聞言喜滋滋牽著黛玉,笑得眉眼彎彎:“我原有此意,生怕老太太跟我爭,才不敢說出來!”


    賈母笑道:“我倒是舍不得玉兒,隻是我老人家瞌睡少,玉兒瞌睡警醒,怕鬧了她失了困!”


    黛玉盈盈福身:“外祖母寬坐,玉兒少時再來!”


    賈母笑道:“不急,你梳洗好了,直管歇一歇再來就是!”


    葳蕤軒。


    迎春待遇今非昔比,迎春最近愛沐浴,葳蕤軒廚房便日夜不熄火,熱水隨時供應。


    迎春攜著黛玉到時,沐浴間已經萬事俱備,雪白細白布浴巾,澡豆,香胰子,擦牙香,香膏子,圍著沐桶一溜擺著,伸手可及。


    迎春拉著黛玉柔若無骨玉手,得意得緊:“這些都是我最近研製新貨,妹妹自己瞧著挑,看看喜歡那個味兒,直管告訴我,我替妹妹炮製,保管獨一份。”


    黛玉一切都是紫鵑安排,聞言看了紫鵑一眼,紫鵑笑盈盈接過手去:“姑娘陪著二姑娘稍作,我去替姑娘調試水溫。”


    迎春細致入微,讓黛玉眸子有些發熱,抿唇淺笑:“二姐姐好興致,何時竟對這些東西感興趣呢,我倒一絲不聞呢?”


    迎春道:“我新跟了個師傅,剛上手,本是你走後事情,正該不知才對。”笑盈盈將一杯靈泉茶水遞給黛玉:“泡澡會口渴,妹妹先潤潤。”


    黛玉不知這茶水玄機,一邊聽迎春說話,一邊慢慢吮吸著,驀地,對黛玉眉峰微蹙,卻是她四肢百骸間,忽然的一股熱流湧動。也是黛玉比旁人更加嬌弱,瞬間,已經是麵頰通紅,熱汗涔涔。


    黛玉習慣性拿起絲絹子一摁麵頰,一看之下,愕然失色,羞得滿麵通紅。心下懊惱的很,莫不是昨日沐浴馬虎了?


    迎春暗笑不已,道:“最近京都沙塵風越發厲害了!”


    這話倒不是胡謅,京都風沙一起,遮天蔽日時常事兒。黛玉心下稍安,淡淡一笑:“迴了江南年餘,倒忘記這一章了!”


    說著眼圈又有些發紅。


    迎春知她思念父母家鄉了,隻做不知,免得多說多錯,越發惹她傷感,一時又怕靈泉洗髓之功被黛玉窺破,遂不再絮叨,抓住黛玉往浴室去了:“妹妹一貫身子弱,切莫閃了汗!”


    黛玉一路奔波,又哭了一場,本來有些倦怠,熟料一杯熱茶下肚,四肢百骸經絡被靈氣滋潤疏通,排毒吐故,渾身熱血竟似江河一般,四肢百骸沸騰起來,一時間,黛玉渾身汗流如漿。


    此刻不勞迎春催促,黛玉自己個也被身上黏糊的膩味起來,忙叨叨進了浴桶。


    卻是也怪,往日黛玉沐浴,總會懨懨思睡,今日沐浴,隻覺那水溫似乎能夠深入肌膚,流轉百骸,睡意全無。


    黛玉心下疑惑得緊,略忖釋然,抿嘴微樂:想是見到老祖宗與姐妹們興奮之故。


    迎春看在眼裏,暗歎黛玉太過敏銳了,司棋綉橘這兩個丫頭,肌膚逸出汙垢,絕不可能懷疑其他,必定會想是自己肌膚愛招塵埃。


    迎春曾經聽人說過,黛玉其實並非是肺結核,不過是體寒肺弱之症,此病冬病夏治,效果更好。迎春本心偏幫黛玉,如今麵對天然去雕飾林妹妹,迎春越發想要幫助她戰勝病魔。


    迎春私心以為,黛玉輸給寶釵,除了王氏眼高手低,不識金鑲玉,也有黛玉身子病弱緣故。倘若黛玉身子強健,嫁妝又豐厚,王氏再要舍黛玉就寶釵,她就是個傻瓜了。


    相信身心康泰黛玉再跟寶釵對決,應該可以碾壓般奔向勝利。


    為了謹慎起見,此後,除了沐浴之前,迎春再不敢給黛玉上靈泉飲了。


    卻是賈母以為迎春必定入宮敕封娘娘,心念黛玉孤苦,便想叫黛玉跟迎春多些親近,一日自己不在了,黛玉有迎春這位表姐娘娘存在,也是一種仗勢。


    是故,賈母便暗暗吩咐黛玉:“你二姐姐不日入宮,九重宮門深似海,姐妹們再難見麵,且你姐姐這些日子心緒不寧,姐妹中你最聰慧,這日子就住在葳蕤軒,多陪陪你二姐姐。你二姐姐是個心善的,你與她多親近,一日外祖母不在了,她看在今日姐妹情分,必定與你撐腰,你也不至被人欺負了!”


    黛玉聰明靈慧之人,這話一點便通,她既傷心賈母年邁,又傷心從前純潔姐妹情分,從此帶了功利。心中甚是鬱悶難堪。


    賈母見黛玉這般糾結模樣,心裏甚不好過,摩挲著黛玉麵頰:“莫怪外祖母說話市儈功利,你也沒個兄弟,縱然你父親與你有些安排,哪裏有血脈至親關愛來的便宜?你需記得,外祖母都是為你好!”


    黛玉這日再三尷尬之後,終於跟迎春提出,她覺得跟迎春一起住著甚是舒坦,想要繼續住在葳蕤軒跟迎春做個伴兒。


    迎春聞之喜之不迭,她正發愁呢,若黛玉迴去獨立門戶,便再無機會哄騙她飲靈泉水了。為了隱匿靈泉水洗髓伐筋之功效,迎春每每乘著黛玉入浴之前,勸進靈泉茶。


    如此一來,倒是一雙兩好,迎春高興之至,忙令紫鵑:“把你姑娘如常用品搬去西次間,免得你們日日跑來跑去累得慌!”


    賈母聞聽黛玉正是搬入葳蕤軒,心下十分高興。如此一來,黛玉跟迎春情分自然要比旁人親近些,二來,這葳蕤軒從前曾是賈敏居所,賈母心裏很樂意黛玉在她母親生長院子長大出閣,卻是不好越過探春把黛玉搬進去。


    如今,迎春開口邀請黛玉,他日迎春進宮,黛玉居住葳蕤軒便理所當然,再不敢有人拿此事說嘴了。


    迎春這般善待黛玉,賈母心裏快和的很,當晚就讓鴛鴦開了庫房,給迎春撿了幾箱子古玩字畫,叫她玩賞。


    迎春也很高興,相信黛玉病症在自己這般細水長流的調理下,必定會病根消除。至此,迎春對黛玉的一顆有心放下了。


    迴頭卻說賈璉,原本賈璉迴京之日,迎春便惦記著要見他一麵,卻不料當晚賈璉被賈珍拖出去吃洗塵宴,翌日,賈璉便合著賈赦賈珍進進出出忙碌。迎春見之暗哂,這是忙著瓜分不義之財吧。


    這日正是賈璉迴京第三日傍晚,迎春合著黛玉閑閑說話,現學現賣,教導黛玉合香,黛玉的處境跟自己也差不多,並無人真心教導她這些後宅本領,自己這個半吊子便勉為其難了。


    一時,門外小蓮花跑得氣喘籲籲:“二姑娘,平姑娘來了,說是璉二爺給二姑娘帶了江南土儀玩物。”


    平兒來的極快,連花兒言語落地,她已經自個撩起簾子進門了,笑道:“蓮花兒小蹄子,腳底下隻怕生生了翅膀了,我元要給姑娘個驚喜,她倒跑的風車似的,”迴頭吩咐豐兒:“今兒賞錢蓮花兒那份省了啊!”


    蓮花兒聞言撅著嘴巴,自己最近迴迴都倒黴呢,前兒柳兒飛跑給寶二爺報告林姑娘消息,得了兩個金錁子,自己跑慢了沒得著,今日自己跑得飛快,平姑娘又不喜歡快嘴快舌的,唉!


    司棋綉橘兩個領著一般小丫頭安置平兒帶過來禮物,竟然是兩隻朱紅大箱子。一箱子江南小吃食,一箱子卻是江南那邊機巧玩意兒。


    迎春開了玩器箱子,頓時樂得眉眼彎彎了,胖乎乎的娃娃一事兒,藤條編製箱兒十二隻,擰起來似一竄風鈴,收起來就是一方柳藤兒鎮紙。更有一套竹子做的茶盤,茶壺,茶杯兒。再有竹根挖的各種器皿,筆筒,筆洗,胭脂盒兒,粉盒兒,還有一擔水桶兒,一個妹兒挑在肩膀上,甚是有趣兒。


    黛玉前兒送的江南筆墨紙硯代表了江南文趣兒,賈璉這些東西便是江南野趣兒。就連黛玉也一動不已。平兒笑道:“每位姑娘都有呢,二爺都拿厚厚麻布包裹起來,前幾日奶奶也不知道裏頭藏些什麽,便命守在庫房裏,今日才知道是給姑娘玩器,方才命人收拾整理,隻是奶奶以為林姑娘出身江南大約不著急,先給幾位姑娘整理出來,這頭一箱按照姐妹續齒,二姑娘占長救命婢子先送過來了,在下一撥,就該林姑娘了,少時就給林姑娘送過來。”


    平兒這一番話說的毫無漏洞,即便黛玉也挑不得理兒。府裏三春合著黛玉四位姑娘,可不是迎春站著長唄。


    黛玉心知大約他們主仆記著周瑞那迴事情,頓時笑起來:“好個伶牙俐齒的,跟你主子有一拚!”


    平兒笑嘻嘻一福身:“林姑娘誇讚了!”


    迎春也是一笑,這個鳳辣子真正是個妙人兒。她這般大張旗鼓來送東西,自己這個妹妹合該上門道謝,就是林妹妹,也該上門去瞧瞧熱鬧了。不顯山水,就讓自己跟林姑娘正大光明去跟她們兩口子會晤。


    鳳姐陰謀之後,終於學會用陽謀了。


    迎春勾唇彎眉,樂見其成。


    迎春猜測不錯,迎春攜同黛玉到了鳳姐半拉院子,賈璉鳳姐已經恭候多時了。地上箱籠擺了一溜,硬化村頓時失笑,這道具都擺好了哈!


    鳳姐一個眼神,平兒便帶著豐兒幾個將小院子守得鐵桶一般。


    賈璉當著迎春麵兒拿出一個半尺見方花梨木首妝盒遞給黛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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