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紅衣怒目而視,顯然不想忍。。


    “因為……”小萄咬咬唇,有的怯色地望向她,“因為公子今日……是和陛下一起見廢太子去了。此時隻怕……不出變數為好。”


    章節目錄 第128章 太子


    詔獄中總是顯得陰森得很,席臨川因為擅自驅逐聿鄲的事,曾經也來“小住”過一陣子。還起爭執受了傷,怨憤交集,很是跟禁軍都尉府互看不順眼了些時日。


    卻沒想到再來,便是來見太子了。


    原該是隨著皇帝同來,但臨時稟進永延殿的幾樁事皆有些急,不得不先議個明白,便隻好叫席臨川前來帶人,將太子帶進宮去。


    詔獄的大門一道道打開,又一番左轉右拐,繞過了間間牢房,到了一方僻靜淒清的地方。


    侍衛打開院門,又換了鑰匙,打開正屋的房門。席臨川步入房中,目光環式後定在西側,一揖:“殿下。”


    “驃騎將軍。”霍予祺坐在案邊未直接起身,隻一欠身,笑意若常,“將軍何事?”


    席臨川頷首,沉色稟說:“陛下傳召。”


    霍予祺的麵容微微一顫。


    輕喟一聲後,他起了身,未有遲疑地向外走去。席臨川舉步跟上,走了許久,終於走出這陰森壓抑的詔獄,上了馬車。


    車外寒風簌簌刮個不停,車內安寂無聲,將這淒意襯托得更加分明。二人皆坐得端正,互不說話。直至馬車停下,席臨川才朝闔目靜歇的道了聲:“殿下。”


    霍予祺睜開眼,緩一緩神,起身下了車。高大的宮門在眼前緩緩打開,他駐足凝視了一會兒在此處便能望見的含章殿,沉一口氣,提步走去。


    此時,天已不早,白日裏看著巍峨雄壯的宮殿在夜色下隱約有點詭秘的氣息。


    太子再未停半步,路過含章殿、又走過永延殿,終於看見了皇帝所住的宣室殿。


    這感覺熟悉得很,和那麽久之前一樣,肅穆的殿中透出暖黃的光,在長階最上的幾級上覆著,如同一層越來越薄的輕紗。


    長階兩側,每隔一階便有一佩刀的侍衛,遠遠望去氣勢十足。


    席臨川與霍予祺一並走過去,一路踏過長階,席臨川向殿門口的宦官道:“有勞通稟。”


    那宦官輕應聲“諾”,當即進了殿去。片刻,殿中傳出朗然一聲:


    “傳,驃騎將軍覲見——”


    席臨川聞聲,還道先有別的事要議,正要舉步進殿,卻見方才進去通稟的那宦官已疾步折了迴來,朝霍予祺稍作欠身:“您一同入內便是。”


    “嗬……”霍予祺不覺間一聲苦笑出喉,搖一搖頭未作置評,與席臨川一同入了殿。


    二人的腳步聲在安靜的殿中聽上去明顯極了,走進內殿,席臨川腳下停了一瞬,讓霍予祺先行上了前,待得他施下大禮去,才一抱拳,稟道:“陛下,人帶到了。”


    正批著奏章的皇帝擱下筆,一時也未抬頭,手在案上翻了一翻,找了本奏章出來:“臨川,這是何將軍送來的奏章,你一會兒拿迴府去看。”


    “諾。”席臨川又一抱拳,上前接過奏章收起。


    皇帝這才看向太子,默了會兒,道了一句:“許久未見你了。”


    “是。”太子的聲音顯得無力,又一叩首,道,“父皇近來可安好?”


    “嫡長子謀逆,群臣議論不斷,你說朕可安好?”


    太子一滯,伏在地上未敢起身,靜聲道:“兒臣不孝。”


    一本奏章擲到他麵前的地上,皇帝的聲音再度傳來:“涉安侯請罪的奏章。”


    霍予祺將那奏章撿了起來,翻開的同時,聽得皇帝道:“那個宮女告訴你的所謂‘舊事’,不過是赫契人刻意編造。你卻就這樣謀反,朕還險些將罪責全怪到皇後身上。”


    太子笑音清冷:“父皇,您當真認為母後無辜麽?”


    席臨川心中微震,未動聲色地看向皇帝,皇帝卻也未說話。


    太子又道:“哦……自然,父皇想是知道一切始末的。隻是您可以隻在意想在意的。”


    他說著直起身子,跪坐在地望向皇帝,笑音未變:“但兒臣還是想說一次——兒臣謀反是母後逼的。她以為兒臣在查她的罪證,便容不下兒臣了。可實際上,兒臣查那些也並無別的意思,甚至沒想過要呈給父皇……”


    他苦笑低啞,短舒口氣,神色坦然:“兒臣隻是想把事情弄明白而已。關乎生母的事,兒臣想知道得清楚一些,不應該麽?”


    竟是並未因此想與皇後翻臉?!


    席臨川心生訝異,連皇帝也神色一震。久久無人應話,殿西側一支碗口粗的紅燭燒出一聲裂響,如同刻意的嘲弄一般刺入三人耳中。


    皇帝睇了他一會兒,終道:“可你還是反了。”


    “母後讓兒臣覺得這太子位保不住……不是等同於把刀架在了兒臣脖子上?”太子眼眸低垂,卻掩不住眼中的自嘲,須臾,一喟,“罷了。總歸是兒臣自己識事不清,才落得如此地步。”


    又是一陣安靜。這一次靜了許久,才又有了些響聲——是宦官入殿時的腳步聲。


    席臨川循聲看去,見那托盤裏隻有一隻酒盅,驚得一吸冷氣:“陛下?!”


    “朕隻能這麽做。”皇帝麵色平淡,話語末音卻還是沒能克製住那份顫抖。闔上眼強沉口氣,又緩一緩,他才再度睜開眼,“還有什麽話?”


    “我……”霍予祺頷首思忖少頃,道,“兒臣想見見母後。”


    “不行。”皇帝的迴絕幹脆得近乎殘忍。頓了一頓,卻又問他,“為何?”


    “這十餘年,到底多勞母後照顧。”霍予祺蘊起微笑,“其實兒臣早知道母後不喜歡兒臣,也知道自己資質平庸難堪大任……許多事,多虧有母後擔待,兒臣想道聲謝。”


    他的口吻平淡極了,尋不出任何麵對鴆酒的恐懼。


    停頓片刻,又自己搖了頭:“不去也罷。但……父皇,兒臣想知道,您是不是也一直不喜歡兒臣?因為兒臣的生母、或者因為兒臣自己不合父皇的心意?您是不是當真如外人所說,覺得這個兒子……實則還不如驃騎將軍能堪大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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